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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生死桥-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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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不了多久嘛,切糕哥也是!咦?我倒有两天没见他了,你见过他没有?”
  “没有。平常是他找我,我可不知到哪里找他,整个北平都是他的‘家’,菜市的席棚、土地庙的供桌、还有饭馆门前的老虎灶……胡同他姐那里倒是少见他。”
  “他的‘家’比你大,话也比你多。你跟我说不满十句,可他都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倒出来呢。”
  “他嗓子比我好嘛。”
  “这关嗓子什么事?这是舌头的事。”丹丹笑,“他有两个舌头!”
  “你也是。”怀玉道。
  二人离了永定河,进永定门,走上永定门大街,往北,不觉已是前门了。
  前门月城一共有三道门,直到城楼的是前门箭楼。北平有九座箭楼,各座箭楼的“箭炮眼”,直着数,都是重檐上一个眼,重檐下三个眼。横着数就不同了,不过其他八座箭楼都是十二个眼,只前门箭楼有十三个眼。为什么会多出一个眼来?久居北平城的老百姓都不了了之。
  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悠悠地走着,又过了半天。
  忽然,前边走来一队来势汹汹的人呢。说是来势汹汹,因为是密密匝匝的群众。还没看得及,先是鼎沸人声,自远远传来,唬得一般老百姓目瞪口呆。在没搞清楚一切之前,慌忙张望一下,队伍操过来了,便马上觅个安全的栖身之所,只把脑袋伸出一点——一有不对,又缩回去了。“弹打出头鸟”,谁不明白这道理?都说了几千年了。
  怀玉拉着丹丹站在一旁,先看着。
  都是些学生。是大学生呢。长得英明,挺起胸膛,迈着大步。其中也有女的。每个人的眼神,都毫不忌惮地透露出激奋和热情,义无反顾。
  大家站到一旁,迎着这人潮卷过来。
  队伍中,走在前头的一行人,举起一面横布条,上面写着:“把日本鬼子赶出东三省!”后面也有各式的小旗帜、纸标语挥动着,全是:“反对不抵抗政策!”“出兵抗日!”“抵制日货!”“反对二十一条!”“还我中国!”……
  人潮巨浪汹涌到来,呼喊的口号也震天响起,通过这群还没踏出温室的大学生口中,发出愚钝的老百姓听不懂的怒吼。
  “他们在喊什么?”
  “说日本鬼子打我们来了。”怀玉也是一知半解的。
  “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呀?”丹丹好奇问。
  “听是听说过的,你问我我问谁去?”天桥小子到底不明国事。
  “唐怀玉!”人潮中竟有人喊道。
  怀玉一怔,听不清楚,估道是错觉。
  在闹嚷嚷的人潮里,跑出一个人。是一个唇上长了几根软髭的青年人,面颊红润,鼻头笔直,眼神满载斗志。
  怀玉定睛看看这个头大的学生,啊,原来他是何铁山。
  “何铁山,认得吗?小时候在学堂跟你打上一架的何铁山呀!”
  怀玉记起来了,打上一架,因为这人在二人共用的长桌子上,用小刀给刻了中间线,当年他瞧不起怀玉呢,他威吓他:“你别过线!”怀玉也不怕:“哼!谁也别过线!”
  后来是谁过了线?……总之拳脚交加了一阵,决了胜负。怀玉记起来了。目下二人都已成长,何铁山,才比自己长几岁,已经二十岁出头吧。他趁家有点权势,所以顺理成章地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学生,可自己呢,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真的,谁胜谁负?
  只是何铁山再也不像当年的幼稚和霸道了,少年的过节,并没放在心上。他英姿勃发,活得忙碌而有意义,读书识字,明白家国道理,现在又参加反日集会,游行示威。
  因为家道比较好,懂的也比较多,真的,他变了。——惟一不变,也许是这一点执着:
  “你别过线。”
  谁“过了线”,他便发难。
  何铁山递给怀玉一叠油印的传单纸张,道:“唐怀玉,拜托你给我们派出去,请你支持我们,号召全国人民抗日,反侵略。你明白吗?现在东北辽宁、吉林和黑龙江三省,两百万平方里领土、三千万个同胞都已沦入敌手,很快,他们就会把中国给占领了……”他说得很快、很流利,自因不停地已宣传过千百遍了,只听得怀玉一愣一愣的。
  何铁山一口气宣传完毕,挥挥手,又飞奔融入队伍中,再也找不着了——在国仇家恨之前,私人的恩怨竟然不知不觉地一笔勾销。
  丹丹犹满怀兴奋,追问着零星小事:
  “你跟他打上一架?谁赢了?”
  “你说还有谁?”怀玉道。
  “哼,是那大个子赢的!”丹丹故意抬杠,“你看是他跑过来喊你。”
  “输的人总比赢的人记得清楚一点。”怀玉道。
  “我不信!”
  娘们爱无理取闹,你说东,她偏向西,都不知有什么好玩的。怀玉只低首把那宣传单浏览一遍,他觉得,这根本不是他的能耐,多可笑,“号召全国人民抗日”,什么叫“号召”?“全国人民”有多少?怎样“抗日”?该如何上第一步?怀玉皱着眉,那横冷的一字眉浓浓聚合着。
  丹丹偏过头望他,望了一阵,见他不发觉,便一手抢了张单去。
  “我也会看呢。喏,这是‘九·一八’,九·一八什么什么,日本什么华,行动,什么什么暴露……”
  “阴谋!”
  “阴谋?是说日本鬼子使坏?是吧?他们要来了,怎么办?”
  “呀,不怕,咱有长城呢。”怀玉想起了,“北方的敌人是攻打不过来的。”
  “对。不过,如果敌人从南面来呢?”丹丹疑惑。
  “没啦。不会的,南面的全是我们自己人嘛。攻什么?都是外头乱说的谎信儿,消息靠不住。”
  当下,二人都仿佛放下心来。而队伍虽然朝西远去了,谁知措手不及地竟又狼奔豕突了,往东四散逃窜了,好似有人把水泼进蚂蚁的窝里,性命攸关。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对,是来驱赶镇压的。手无寸铁的大学生们都只好把旗帜、标语一一扔掉了。“把日本鬼子赶出东三省”的横布条,被千百双大小鞋子给踩成泥尘。鬼子没赶着,警察倒来赶学生,从前当差的老对付书生,今天警察又爱打学生——看来只为赢面大。然而,输了的人总是永远记得的,比赢的人清楚。未几,满世又回复了悠闲,“全国”都被置诸脑后,好像只发生过一场硬生生搭场子的评书,一个人讲完整个简单的故事。
  一鸡死一鸡鸣,这时传来清朗的喊声:“本家大姑奶奶赏钱一百二十吊!”
  原来自西朝东这面来的,是有钱人家抬扛的队伍呢。这是大殡,丧家讲究体面,有人敲着响尺,远远听见了。
  抬扛的一齐高喊:“诺!”
  丹丹忙瞪着眼睛看那打执事的,举着旗、锣、伞、扇,肃静回避牌、雪柳、小呐。吹鼓手、清音、乐队也列队浩荡前进,很多人都尾随着围观。
  本来街上那吹糖人的,正用小铁铲搅乱铁勺内的糖稀,两手拿起一点儿揉弄成猪胆形,预备在折口的管上吹几下,小金鱼还没吹成,孩子们全都跑去看人撒纸钱了。
  只见一辆人力车,拉着百十多斤成串的纸钱,跟在一个老头儿身后。老头儿瘦小枯干,穿一件白孝衣,腰系白布孝带,头戴小帽,两眼炯炯有神,走在六十四人扛的大殡队伍前面,取过一叠厚纸钱,一哈腰,奋力一撒,撒上了半空。
  这叠白色的圆钱,以为到了不能再高的位置,却又忽地扭身一抖,借着风势,竟似一只一只圆圆的中间有个洞洞的大眼睛,飘远飘高,风起云涌,迄自翻腾,天女散花,在红尘中做最后一次的逍遥。


生死桥 '贰'(6)
  人们看他撒纸钱,依依不舍,万分地留恋,这盛暑天的白雪,终于软弱乏力地漂泊下堕了,铺满在电车轨道上,没一张重叠。
  队伍寸进,丹丹瞥到那老头儿,下巴颏有一撮黑毛。丹丹情不自禁地扯着怀玉:“看他的毛多怪!”
  “这是鼎鼎大名的‘一撮毛’呢!他撒纸钱最好看了,”怀玉道,“绝活儿!”
  人人都来看,因为“好看”,谁又明白丧家的心意呢?逢遇庙宇,穿街过巷,一连串地撒,为的是要死者来世丰足。然而他生未卜,今生却只是一些虚像。打执事的,现钱闲子儿,反而是因着领“现钱”,便更加落力吆喝。
  那清朗的喊声又来了:
  “本家二姑奶奶赏钱一百二十吊!”
  气盛声宏,腔尾还有余音,这不是他是谁?怀玉和丹丹马上循声给认出来了。
  “切糕哥。”“志高。”二人几乎是同时地唤着。
  天无绝人之路,志高不知如何,又谋得这打执事的差使。跟他一块的,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十几二十岁的男孩,打一次执事,可挣几吊钱,要跟了一撮毛爷爷后面呢,打赏还要多一点。志高因为嗓子好,被委以重任。看他那副得意劲,仿佛是副领队。
  怀玉过去,在大殡行列旁,捶他一下:“好小子,真有瞧头!”
  在人家的丧事中,两个人江湖重遇了,又似长大了一点。怀玉更是无法敛着了,他撇开丹丹,向志高低首沉声地讲了他的大志:
  “李师父说……”
  志高一壁把厚纸钱递予一撮毛,一壁跟怀玉二人犯彪了地笑将起来。
  别看一撮毛是个老头儿,他的眼神可真凌厉,一瞥着志高不专心,就瞪他一眼,暗道:
  “你别混啦,吓?要有点道德,人家办丧事,咱要假科子可得了?”
  怀玉识趣。志高跟他打个眼色,二人分手了,怀玉才记起丹丹等在一边。
  丹丹追问:“嗳,你跟他抹里抹登的,有什么瞒人的事?”
  “没有呀。”
  “有就是有,你告诉我?”
  “没有就是没有。”
  “人家跟你俩这么好,你都不告诉?切糕哥什么都告诉我的。”
  “以后再说吧。”
  “你说不说?我现在就要知道,说嘛——”
  “毛丫头甭知道得太多了。”
  “说不说?真不说了?”鼓起腮帮子,撒野,“真不说?”
  丹丹说着,又习惯性地辫子一甩,故意往大街另一头走去了,走了十来步,以为怀玉会像志高般,追上来,然后把一切都告诉她,看重她、疼她。在她过往的日子里,她的小性子,往往得到满意的回应。
  咦?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垂着长睫毛,机灵的黑眼珠偷偷一溜。
  这个人!哦?眼看自己拧得没边儿,不搭理啦,只摇摇头,就昂然走了。
  丹丹恨得闹油儿,他恼撞她了!
  演义小说中,关公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李盛天揉了红脸后,眉勾蚕,眼勾凤,并无其他花纹,只脑门有一冲天纹,暗示他日后为人所害,不得善终。又因唱戏的一直敬重关公,不敢真像其貌,故在鼻窝旁边点颗痣,名曰“点破”。
  李盛天净身焚香勾脸后,在后台便不苟言笑,一字不答,任身边人来人往,只闭目养神。
  今天上的是《华容道》。三国时,群英会集,尔虞我诈,孔明定计借东风,火烧连环船。至东风起时,周瑜差人杀之,亮由赵云接应,返回夏口,并命赵云、张飞劫杀曹军。曹操败走华容道,为关羽所阻,操知关喜读春秋,素讲信义,以此动之,关义释曹,自愿回营请罪。怀玉第一次在广和楼登台,他今天要演的是关平,关平乃关羽之子,也是个有名有姓的。怀玉老早就到了后台,挑了一双略为合整合脚的厚底靴,用大白刷好,又整理他的软靠——因与关公配合时,关平不扎硬靠。也好,总是一身的“靠”,还有腰间一把宝剑,头上一顶荷盔。这行头,怀玉摩挲了老半天,拎了又放,放下又拎。
  管箱师父见了不耐烦,粗气地问:
  “你演什么呀?”
  “《华容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是什么角色?”
  “关平。”
  “哈哈哈……”他仰头笑起来,“你这小子,我还以为你不是曹操就是关羽呢,才关平!去去去,站过一旁凉快去,一会儿有你穿的。”说完又忙他的了。
  管箱师父一番无心的话,直刺进怀玉心底,他咬着牙,屈辱而又无奈地只得站过一旁了。
  看那李师父,龙冠上绒球儿如火焰,手上偃月刀泛青,金杆光闪闪,气度寒凛凛……
  上了场,角儿们在彩声中演完一台戏。那关平,即使他扮相多么的俊,就一直抱着个印盒,站在关公身后,动也不动,等到幕下。
  台上的情情义义,聚聚散散,一切于他,似是莫名其妙的身外事。
  在三国戏中,小小一个关平,只是各路英雄好汉中间的陪衬品,为了画面好看,才有这个人。一身的银蓝,衬以黄绫裹着的印盒,抱着它,极之架势,在台的一角,静观台上演着的戏,一时间自己也不过是个观众。
  因为如此的空闲,刚上场还有点紧张,慢慢地就发觉他是不重要的,没有人会特地留意他的表现。他虽没有欺场,但却有工夫放眼台下众生了。
  一张张大长桌顺着舞台成行摆放,桌旁分放两条大长凳,看客们对面而坐,分别将头向左或向右扭向舞台看戏。时间一长,他们不免向反方向转动转动,否则脖子就太吃力了。他们喝茶水嗑瓜子,卖糖果的小贩在穿梭,手巾把儿在他们头上扔来扔去,满场飞舞……志高,他的把兄弟,正在墙边一角,交架着手,盯着自己呢。
  “唉,上场上场,就光是上了场,老老实实地足足儿站了半天,我看着也拘挛儿。”。
  下场的时候,志高不客气地又损了怀玉一顿:“在地摊子上作艺,好歹也是站在场中间,局局面面的。”
  怀玉不答他,心下也是七零八落,颜面上又抹不开,只好坚持。
  “我是头一回嘛,先亮个相。”
  “宁为鸡首,才不做牛后呢。”志高不忿。
  李师父过来了,问:
  “你觉摸着是怎么个滋味儿?”
  怀玉马上站起来:“我还是要演下去的!”
  “好!”李盛天点点头,“什么角色都得演,观众心里总是有底的,别想一步登了天了。”待李盛天一走开,志高朝怀玉会心一笑:
  “你呀,就是想一步登了天,别以为大伙不知道。”
  怀玉只叮嘱:“今天踏台毯的事,不要告诉丹丹。”
  “哦?”志高笑,“怕丢不起了你?”
  怀玉把油彩给抹掉了,他又回复天然,扪心自问,一切自是因师父的成全。他来到李盛天的座前,道:
  “师父,不管你要我演什么,我都上,我会饮水思源。”
  “成!有这个心就好了。”
  怀玉瞥到彩匣子旁,有一本《三国演义》,翻开了的,字里行间还有许多红道道。
  师父顺他眼神看去,便问:
  “现在还看书不?”
  “有空也看,不过字认得不多,一边看一边猜,大概也有点准儿。”
  “这就是了,怀玉,”李盛天道,“唱戏的叫人瞧不起,就是因为欠点书底子。咱科班里出身的孩子,读书少,你要是多求知识,多写几个字,揣情度理,就会比别人强。”
  每一个丧失读书机会的老人家,巴不得他的下一代多翻几页,把自己失去的,给补偿回来。爹这样说,师父也这样说,怀玉顶着上一代的冀望做人,怀玉不是不明白。不过对志高来说,读书比较奢侈,填饱肚子是真理。他问:“喂,你分头大吧?”
  “没什么。”
  “没?”志高怪叫,“起了半天云,下不了几点雨,这种馊差事也肯干?”
  怀玉回到家里,一言不发。谁知唐老大暗地里已到场看了,心里有数:
  “上场倒是矩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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