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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八王乱:西晋那时的权谋诡计-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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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对方父祖名讳是相当无礼的,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用的还是“何物”这个词?陆机当场就怒了,他对卢志说:“如君于卢毓、卢廷。”拂袖而去。
    陆云比较善良,他对陆机说:“卢志世居幽州范阳,离江南很远,也许他是真的不知道,何必要翻脸?”
    陆机回答:“我父祖名播四海,宁有不知?鬼子敢尔!”(鬼者,伧鬼也)
    事实也是如此,卢志很明显在消遣陆氏兄弟,满座北人都等着看笑话。
    以上种种冒犯并非个例,而是针对全部吴人。比如据《晋书·华潭传》(《世说新语》中说是蔡洪)中说吴人华潭在洛阳表现出众,引起某些人的嫉妒,于是有博士王济(此王济非彼王济)公然嘲讽华潭:“朝廷正在招贤纳士,征召那些隐居于山林草莽间的贤才俊杰。你不过是个来自吴、楚之地的亡国之人,竟然也敢应征。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才能啊?”
    华潭也是尖牙利齿之辈,他反击说:“有个道理你不懂,好东西都产自边陲,中原从不出产好货色,所以明珠文贝出产于长江边上,夜光璞玉出产于荆山之下,以古人为例,则有周文王出生于东夷,大禹出生于西羌。至于你们洛阳人,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个历史典故?周武王消灭殷商之后,把那些顽劣不可教化的殷商遗民都迁居到了洛阳,你们这些人应该就是他们的后裔吧?”
    但还是那句话,吴人的自尊只能在口舌上得到点挽回,大势如此只能认命。时间久了,吴人也以此自我解嘲。有人问吴人袁甫:“为什么寿阳以西总是干旱,而寿阳以东总是闹水灾呢?”
    袁甫说:“很简单。寿阳以东都是吴人,吴国原是鼎足强邦,一朝覆灭,吴人愤叹不已,积忧成阴,这阴气太重就聚积成雨,雨下久了就闹水灾;寿阳以西都是中原人,新近平定强盛的吴国,擢取了江南的宝物,心得意满,《公羊传》里说‘鲁僖甚悦,故致旱京师’,因为同样的原因,寿阳以西总是干旱。”
    袁甫此言当然是戏谑的玩笑话,但其心中的愤懑与无可奈何则一目了然。
    在这样充满敌意的环境里,陆机陆云如履薄冰地过着不得志的羁宦生涯。
    他俩不可谓不用心,比如有人说陆机的口音楚味太重,甚至写文章韵脚都带有楚音,陆机就用心的去学习洛阳官话;比如洛阳名士好清谈,不通玄学的陆云就偷偷地钻研《老子》,不过陆云又以迎合北人口味为耻,于是编出了一个夜遇王弼鬼魂、得其真传的鬼话来掩饰形迹。二陆还加入了贾谧的“二十四友”,成为石崇金谷园吟诗唱合的常客。
    虽然煞费苦心,二陆的仕族却依然十分坎坷,他们先后投靠了吴王司马晏、贾谧、赵王司马伦,这几人要么平庸昏聩,要么贪鄙短视,全都不是良主,而二陆与之周旋为其爪牙,一个倒了马上又投靠下一个,显得饥不择食急不可耐,“好游权门”“以进趣获讥”,惹来世人与后人无穷非议。
    而二陆如此急切投机,如此自贱钻营,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羞辱与打击。一转眼,十余年光阴蹉跎而过,二陆不仅一事无成,陆机反而因为投靠赵王而引来了杀生之祸,幸亏有吴王与成都王的搭救,才大难不死。
    陆机刚刚逃脱牢狱之灾的时候,朋友顾荣与戴渊就劝他返回江南。梁园虽好,终非故乡。
    但是陆机留了下来,史书上说是因为“机负其才望,而志匡世难,故不从”。
    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
    固然,二陆才高八斗,一向以国士自许,如此铩羽而归情何以堪?
    可是试言之,即使二陆当时想激流勇退超然世外,他们能否如愿摆脱这个乱世的旋涡呢?只怕也不能够。以顾荣为例,此人劝陆机早还乡,自己却一直留在洛阳与当权者虚与委蛇。顾荣在洛阳忧谗畏讥,说自己“恒虑祸及,见刀与绳,每欲自杀,但人不知耳”。如此辛苦却不敢引退,好友张翰十分理解他的处境,说:“天下纷纷,祸难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
    顾荣尚且如此,何况名气远在顾荣之上的陆机陆云呢?名满天下者,终究会被盛名所累,就算陆机陆云回到江南,还是会被当权者一纸征令召到洛阳来的,到时候应征,则重入虎口;不应征,吴郡陆氏全族数百口都可能会受到连累。
    所以当时二陆的处境实际是进退维谷,论人生的失意时刻,二陆当时的挫折感只怕更甚至于二十年前故国灭亡的时候。
    八、华亭鹤唳讵可闻
    山穷水尽之时,突然柳暗花明,正如日中天的成都王对二陆着力笼络,试图引为心腹。
    成都王的垂青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二陆当然积极回应。《晋书》上说:“时成都王颖推功不居,劳谦下士。机既感全济之恩,又见朝廷屡有变难,谓颖必能康隆晋室,遂委身焉。”
    “委身”是一个十分暧昧的词,当世人形容某个女子将自己托付于某个男子的时候,也会用这个词,委身。这个词十分准确生动地表明了陆机与成都王之间的依附关系,也道尽了所谓的“养士求贤”,与古代女子寻求男子庇护宠爱本质上无不同。古代女子无法自立,士人也一样,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们的才华、他们的理想,都必须寄生于权势,才能够生根发芽,有实现的可能。
    这是一种严重不对等的关系。“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种关系只约束了“士”与“女”一方,“知己者”与“悦己者”有着无尽的权力,却毫无义务可言。“士”与“女”的前途并非取决于自身的才华与美貌,而全在“知己者”与“悦己者”的爱憎一念之间。
    平心而论,成都王对待二陆确实与其他权贵明显不同,此前赵王诸人视二陆为弄翰文人,倡优蓄之,而成都王是以“国士”对待二陆。
    成都王首先给二陆升官,他将待罪之身的陆机擢升为平原内史,又擢升陆云为清河内史。晋朝的内史是替诸侯王管理王国内政的实权官职,俸禄二千石,三品官秩。这种官职在陆机的父辈祖辈眼里,当然是不值一哂,可是今非昔比了,三品官秩虽然差强人意,已经足够让二陆铭记在心。何况,这仅仅是成都王知遇之恩的开始。
    不久,成都王任命二陆为参军,向他们咨询大政方针,言听计从。
    再后来,成都王直接授以二陆戎马之职,在历次军事行动中委以重任:当初讨齐王,以陆云为前锋都督;讨张昌,以陆云使持节、大都督;这次讨长沙王,以陆机为后将军、河北大都督。
    士为知己者死,成都王如此知己,二陆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当时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场宾主关系竟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收场。
    成都王离开洛阳之后,二陆随成都王一同去了邺城。邺城是北方名都,其规模与繁华可与洛阳相媲美,但是邺城依然是北方人的天下,充斥洛阳的那种排斥吴人的地域偏见,这里也有。
    不过在邺城再也没人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嘲笑陆机陆云,因为二陆不再是无足轻重的小卒,他们是成都王的新宠、邺城的新贵,一言决人生死,春风得意。
    福兮祸之所倚,威福背后,二陆在邺城收获了更多的嫉妒、更深的敌意,还有更多蓄势待发的暗箭。
    最嫉恨二陆的,无疑就是成都王以前的谋士,在洛阳曾与二陆结怨的卢志,他争宠失败,视二陆为眼中钉。
    此外陆云还得罪了成都王嬖爱的宦官孟玖,孟玖总是恃宠而骄干预政事。《晋书·陆云传》记载了这么一件事:孟玖想让他的父亲做邯郸令,左长史卢志等人知道小人难防,都表示同意,唯独到陆云那关卡了壳,陆云说:“邯郸县令历来都由公府掾属充任,怎能任用一个阉人的父亲?”孟玖因此对陆云恨之入骨。
    历来内臣与外臣、宦官与士人之间的对抗,往往是以外臣、士人的惨败而收场。陆云不可能不知道秦末的赵高与李斯,也不可能不知道西汉的石显与萧望之,他敢于公然得罪孟玖,底气就在于陆云认定成都王不是那无知的秦二世,不是那愚蠢的汉元帝,也在于陆云认为自己对于成都王的影响力与重要性都超过孟玖。
    作为后人,我们知道这是可悲的错觉。
    成都王对于二陆的信任与日俱增,二陆得到的忌恨也与日俱增。此次成都王进军洛阳,二陆获得的恩宠达到了顶峰。
    人人皆知这次出征不是普通的征讨,而是在改朝换代,为了能从邺城顺利到达洛阳,坐上皇帝的宝座,成都王倾其所有,招募来二十万军队。然后,成都王任命陆机为大都督,将这支军队交给了陆机,这即是说,成都王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陆机。
    这也意味着,如果成都王如愿以偿的成为皇帝,陆机将是新朝第一功勋,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卢志等人都得仰看他的脸色。对于卢志来讲,是可忍孰不可忍?对于众多心高气傲的北方士人来讲,是可忍孰不可忍?
    卢志是文士,不能领兵上前线,所以即使忌恨而死也无法影响战局,但是成都王麾下的宿将也对这个任命极为不满,这就很致命了。
    当时聚拢在邺城的知名将领有王粹、牵秀、石超等,都是出身名门并且功成名就之辈,他们依附成都王也远远早于陆机,在他们眼里,陆机只是被武力平定的敌国残余,一个雕章琢句的无用之人,在邺城寄人篱下乞食而已。此次出征战功唾手可得,成都王却把它送给了陆机,陆机此前没有尺寸微功,如今后来居上,怎能让人心服?
    对于同僚的心理,处于风口浪尖的陆机心知肚明,所以他找了许多理由向成都王请辞都督,比如说三世为将不祥,比如说羁宦他乡资历不够,等等等等,搞得成都王很不解。成都王心想此役十拿九稳,多少人想当大都督争拥立的功勋而不得,我特意留给你陆机,你还推三阻四,不知是什么居心?莫非你向着长沙王?
    一来二去,陆机发现成都王恼了,不敢再推辞。当时同在邺城的吴人孙惠不知内情,看到陆机要往火坑里跳,急忙赶来劝陆机把都督让给王粹。
    孙惠的建议无疑是正确的,只有王粹才是都督的最佳人选。论官职,王粹是北中郎将,除了成都王,整个邺城就他官职最高;论出身,王粹的爷爷就是当年迫使“金陵王气黯然收”“一片降幡出石城”的龙骧将军王濬(与陆机可算是冤家路窄);论地位,王粹尚颍川公主,是惠帝的妹夫成都王的姐夫。如果此人来督军,无人会有异议,奈何成都王就是认准了陆机一意孤行。
    对于陆机而言,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接受任命出征,那是凶多吉少,打败了必死无疑,打胜了将招来更多的敌意,也未必是福;但如果继续推辞,则意味着失宠,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结束,此前十几年的辛酸荣辱全部付诸东流,光耀门第从此成为妄想。
    因此陆机对着孙惠苦笑,说不能再推辞了,否则成都王“将谓吾为首鼠避贼,适所以速祸也”。
    陆机心中应该还有一番话无法对孙惠实话实说,此次出征是他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把握住了,不仅吴郡陆氏能实现复兴,他本人的功业也将超越父祖,流芳百世。
    巨大的诱惑总是伴随着巨大的风险,陆机最后决定咬着牙赌一下了,富贵险中求。
    出征之时,成都王再次勉励陆机,并许下重诺:“如果功成事定,当封将军为郡公,担任三公级别的官职。将军好好干,我不食言。”
    但是陆机显然不敢太乐观,他说:“当年齐桓公信任管仲,才得以成为春秋霸主;燕惠王猜忌乐毅,导致功败垂成。今日成败,关键不在于我,而在于殿下对我是否有足够的信任。”陆机这话分两层意思,一是自比管仲乐毅,表示要为成都王立功;二是担心领兵在外后院起火,卢志等人趁机诋毁自己,所以给成都王打预防针。
    卢志一听陆机指桑骂槐,心里老大不痛快,一转身就对成都王说:“陆机自比管、乐,却把殿下比做庸君暗主,像这种自视奇高、凌驾于君主之上的将领是很难成功的。”
    《晋书》上说成都王听了卢志的话,“默然”,看来这位二十五岁的年轻王爷对自己知人善任的信心并不是很足。
    在内部钩心斗争,军中人心不稳的情况下,陆机指挥着二十万无法统御的骄兵悍将启程了。
    一离开成都王的视线,军中那些不安分不服气的跋扈将军马上给陆机来了个下马威。
    孟玖的弟弟孟超当时在军中,麾下有一万多人,孟超部军纪涣散,还没交战却先扰民抢劫,陆机将为首几人捕获,准备军法处置。孟超竟然带着一百重装骑兵冲击主帅大营,将人劫走。临走,孟超还公然挑衅陆机:“貉奴能作督不!”
    主帅没有威信肯定是无法带兵的,时任陆机司马的江南人孙拯劝陆机杀孟超以立威,但是陆机看着一屋子武将寻衅滋事的嘴脸,犹豫很久,选择忍气吞声。
    陆机这么一忍,就不仅威信全无,连颜面也扫地无遗了。此后,各中层将领视帅令如废纸,自行其是甚至公然犯上,军中令出多门上下离心。这样的军队人数再多也只是乌合之众而已,吃败仗完全是在意料之中。
    孟超的气焰更加嚣张,他在大庭广众之间宣称:“陆机将反。”他还写信给他哥哥孟玖,说陆机暗中与长沙王联络,首鼠两端,有意贻误战机。
    孟玖收到这封来自前线的密报如获至宝,赶紧添油加醋向成都王渲染,成都王则将信将疑。
    如果陆机最终凯旋,所有谣言都不辩自明。可是河桥一役,陆机战败了,孟玖不失时机的再次诋毁陆机有贰心;当时孟超不服节度,轻兵冒进结果战死,孟玖却指证陆机杀人灭口,死者为大,陆机的辩驳处于不利地位。
    在成都王看来,战败是不可思议的,可是这难以想象的事情竟然发生了,那就得找出原因,即使找不出原因,也得编造一个理由,将这战败变得合乎逻辑。
    最简单直接最能让死人瞑目活人逃脱罪责的理由,就是主帅叛变。墙倒众人推,那些平时就忌恨二陆的人纷纷落井下石,裨将王阐、郝昌、公师籓,冠军将军牵秀都指证陆机暗怀异心。
    人证有这么多,可谓铁案如山,事情发展至此,陆机是铁定要替成都王的一意孤行受过,也铁定要替部下的跋扈专横受过,非死不可了。成都王勃然大怒,派出牵秀去捕杀陆机,于是就有了上节开头的那一幕。
    与陆机一同罹难的有孙拯,还有陆机的两个儿子陆蔚与陆夏。
    但是卢志觉得还不够解恨,他提醒成都王除恶务尽。成都王于是下令将陆机“夷三族”,派人收捕陆云,以及陆机的另一个弟弟陆耽。
    成都王的官属江统、蔡克、枣嵩等人都知道这是个冤案,连忙替陆云求情。他们说,陆机指挥不力导致败绩,应当受刑,但是通敌的罪名查无实据,“夷三族”的处罚太严苛了,用刑必须谨慎,万一杀错人后悔也来不及,不如先将陆云等人收押,如果罪名查验属实,再杀也不迟。
    参军王彰则劝成都王冷静思考,他说:“今日之战,孰强孰弱显而易见,即使是庸人都知道长沙王必败,更何况陆机?陆机是吴人,而殿下对他过于宠信,北土旧将因嫉生恨,所以才陷害他通敌呀。”王彰就是当年推辞做杨骏司马的那一个匈奴人,冤案的迹象是如此明显,连这个匈奴人都看出猫腻来了。
    诸人讲的都有道理,但在这种场合是讲权谋不讲道理的。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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