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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迷离世界-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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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下头坐在沙发上的土井突然从沙发上直起身子,凝视着女速记员的脸。
  “还不是全部。”她对土井的过早的高兴,心情有些紧张。
  “一部分也行。是哪个部分呢?”
  “是题目。”
  “是标题么?叫什么?”
  “叫《仲夏夜之梦》。”
  “《仲夏夜之梦》?是著名的莎士比並作品?”
  “这不过是题目相同罢了,内容肯定跟莎士比亚的戏剧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写了什么内容?”
  “我准备读下去。虽然不是固有名词,但清楚地写着‘夏’和‘梦’这普通名词。只要知道‘夏’和‘梦’就从数字里能判定‘之夜’了。因为它是莎士比亚的吗。”
  “是的。”
  “所以能译出仲、夏、夜、之、梦几个字。”佐伯昌子微笑了。
  过了四天。
  佐伯昌子正在把政宪党泽田平兵卫众议院议员的《探讨日本翻新路》的速记稿译成文字。这本书由土井一星期内断断续续口述完成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干扰,这样的东西用三天左右就可以完工。佐伯昌子有时在亚当饭店,有时在自己的公寓不断地做着翻译工作。土井正在口述原井健一郎议员的《演讲集》,已完成了一半。
  “著作”也罢“演讲集”也罢,内容的要求不高,只是读了之后使人觉得“感兴趣”、“有益”就可以了。其实,订货的人也并不一定要求“有益”,只要能充当“出版纪念会”的材料就可以了。议员只要出了一本书,在东京和本选举区就能召开“出版纪念会”。倘若有适当的名义也可以在关西举行。这样的话动能增加议员的二、三倍收入。“出版纪念会”现在已经成为议员们可靠的资金来源之一。
  土井为了写这样的书,要搜集资料,整理材料,做记录,苦苦地构思。议员和秘书们只会说“全权托给你”,有些议员能规定作品的旨趣等具体要求,但这些所谓的旨趣都是老一套的,是极其陈腐的,所以还要靠土井想办法,能使它变成迎合潮流的东西。这样完成的原稿,当然比他们预想的好得多,订货的议员常常是非常满意的。
  但是土井煞费苦心的是,根据每一个订主要写得各有特色,不能写成清一色。即使有大同小异之处(因为都是保守的政宪党),但每本书都要写得有所区别才行。因此,土井事先和订主会面,听听他的谈话,从言谈中了解这个议员的知识、教养水平,熟悉他的语言习惯以及从行为举止中了解他的性格,还要酌量这个议员的出生地和选举区,决定文章的写法。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了,口述才能比较顺利地进行,真正费时间花力气的是口述前的准备工作。
  “佐伯小姐!”
  土井站在正在整理《探讨日本的新路》速记稿的佐伯昌子后面。她一面看着放在左面的自己的速记记录,一面在稿纸上译写着原文。速记符号象蔓草花纹一样。
  “《仲夏夜之梦》的速记符号大体看懂了吧?”
  昌子放下圆珠笔面向土井。
  “还有许多看不懂的符号。熊崎式已经是陈旧过时的了,加上写作的那位在书法上有自己的草写习惯,所以不得不用推理方式解读,还得花些时间。”
  “是吗?”
  “不过把仲、夏、夜、之、梦的书写方法做为线索研究各行各段,摸索了一些规律了。内容好象是以恋爱故事做为中心的小说。”
  佐伯昌子的矮个子,削瘦的脸,是不使人感到有魅力的女人。也许长得不大美,她上班时从来不化妆打扮,是个地地道道的女速记员。从佐伯昌子口里说出了“恋爱”这个词,听起来只有象听到“菜刀”、“茶杯”这种单纯物质的感受,引不起任何情感上的联想。
  说“不谐调”和“意外”,没有比外浦卓郎用速记符号写恋爱小说更不相称的了。
  “小说里出现过男女主人公的名字吗?”土井问。
  “没有出现过名字。”昌子自己也有些不解地说。
  “主人公‘他’,女主人公‘她’,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的。”
  “其它人物呢?”
  “也是用‘A’‘B’‘X’‘Z’等字母代号。”
  “嗬,完全象个最新式的观念小说啦。”
  土井虽然在嘴里这么说,但不认为外浦卓郎会写这种“文学作品”。如果是那种“文学作品”就不需要用速记符号,这一定是兴之所致的玩笑之作!
  两天以后,佐伯昌子在办公室对土井说。
  “土井先生,《仲夏夜之梦》的内容大体上明白了。”她说她解读了熊崎式速记符号的大部分。看来费了很大的功夫。
  “那太好了,是什么样的内容?”
  “还有一些细小的地方没有看懂。”
  “谈谈梗概就可以了。”
  “主人公‘他’好象是中年人,不知道他的年龄,是有妻子的人。女主人公‘她’是有夫之妇,有两个孩子,她的丈夫是用‘Z’字指代的。不知道Z的职业,不过我觉得他是个企业家,因为他经常忙于公司的事,频繁地到地方出差,偶尔在家时也有好多来访的客人。”
  佐伯昌子慢慢地叙述着。
  “而‘他’是Z公司的骨干职员,象是Z的嫡系。‘他’经常到Z社长家汇报公司内的情况,并从社长那里领受重要指示。从这些情况看,他和社长家的关系是很密切的,得到了社长和夫人,也就是‘她’的信赖。”
  “对。”
  “Z社长连星期天、公休日等假日也到地方或者到远处打高尔夫球,经常不在家。这里面好象社长在外面还另有情妇,因此忽略了对家庭的照顾。”
  “啊。”
  “社长夫人‘她’每到周末和节日,按照惯例去离东京坐两个小时汽车就能到的休养地,在那里的宾馆和孩子们一起度过假日。好象儿子是高中生,女儿是中学生。不过‘她’是一个人在周末之夜去宾馆,星期天上午孩子们从东京到‘她’那里去。”
  “她为什么周末不带孩子们去休养地呢?”
  “如果带孩子去就不能好好休息,那怕只有周末一夜也愿意自己一个人度过的吧。在温泉里悠悠地泡泡。”
  “温泉?”
  “这个休养地好象把箱根做为模型的。”
  谈到这里时,电话铃响了。昌子拿起耳机,把对方的电话谈话记录下来之后用手捂住话筒,回头看着土井。
  “是锦织议员的秘书畑中先生打来的,说有拜托的事情,一定要在近日内来拜访。”
  锦织宇吉是寺西正毅的嫡系,任过两次国务大臣。他本来不属寺西派,是从其他派过来的,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成了寺西最信任的人物,别人都说他是能说会道的人。畑中要见面,估计是要为锦织代笔。土井想,不知他要讲什么,先听听再说。
  “我是土井。”他对着从昌子接过来的话筒说。
  “哎呀,土井先生吗,我是刚才和女秘书通话的锦织宇吉的秘书畑中正太郎,久仰了!”
  不知情的外人总是把接电话的佐伯昌子当做土井的秘书。土井在接电话时,昌子准备着红茶。
  电话里畑中以老练的语调说,这次锦织要写一本传记,准备请土井写个草稿。
  “您说的传记是锦织先生自己的吗?”
  “那是自传了。这不是自传,是某人的传记。这个事见面时再说吧。”
  土井心想,连当选过六次国会议员,任过大臣的走红议员也想搞“出版纪念会”了。对政治有理想和抱负的“著作”,已经司空见惯了,所以他们想改变花样,出版一本传记。也许这点就是锦织的高明之处吧。如果传记的主人公是大实业家、那就全公司的人都来买它,钱的来路就更多,那就绝不止是出版纪念会的规模了。
  土井和畑中秘书约好了见面时间,赶快放下了耳机。因为他想从佐伯昌子那里继续听《仲夏夜之梦》的情节。
  “我刚才讲到,用‘她’作记号的社长夫人周末一个人到休养地。当晚她住在宾馆,第二天的星期天接两个孩子,这地方吧?”
  昌子把红茶放在土井面前,有礼貌地坐在椅子上说:
  “她到这个休养地的时候,是‘他’开车把‘她’送到宾馆的。因为由‘他’开车,‘她’不感到拘束,所以‘她’的丈夫‘Z’也为了妻子的缘故拜托‘他’这样做的。……”
  佐伯昌子把《仲夏夜之梦》的梗概给土井叙述到这里,“他”和“她”的关系今后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连“读者”的土井也开始朦朦胧胧地猜出来了。
  “把‘她’送到宾馆后,两个人在那里的休息厅喝点茶,‘他’就立即返回东京。”
  佐伯昌子继续讲下去。土井刚才已经猜测到休养地是箱根,看来“他”要费两个小时跑个来回。
  “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的关系从在宾馆一起喝茶发展到一起吃晚餐了。因为从‘她’来说,‘他’从东京把自己送到这里,光请喝茶让‘他’回去有些过意不去,这是人之常情么。这是丈夫‘Z’让‘他’开车送来的,‘她’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他’也是一样的。而且这个晚餐也是在宾馆里的一般餐厅吃的。”
  这是用熊崎式速记符号写的外浦卓郎的“小说”。还搞不清楚“他”是否外浦自己,但有外浦的影子重迭在眼前。那么,“Z”社长是东方开发公司社长和久宏吗?和久除了任社长外还是财界幕后的斡旋人,是个大忙人。情妇也许有好几个,也无法照顾好家人,这情况和小说里设想的“Z”很相似。如果是这样,“她”就是和久夫人了,那么后面的情节也就是可以想象到。难道《仲夏夜之梦》是外浦卓郎的“自白小说”?或者是完全虚构的“故事”呢?
  “这样下去……”佐伯昌子继续说。
  “在宾馆的晚餐席上‘他’开始喝一点酒了。喝酒对开车人来说是不允许的。‘她’明知道不应该但还是劝‘他’喝点酒。‘她’觉得,整天忙于社务的‘他’,为自己的私事服务很有歉意。看来‘她’也不是不喜欢喝酒的人。喝了之后,‘他’不能开车回东京,当晚只好住在宾馆。”
  “‘他’住在宾馆当然不是跟‘她’住在一个房间啦。”
  佐伯昌子以呆板而缺少魅力的表情接着说。“‘他’把‘她’用车送到休养地之后,两个人逐渐地住在同一个宾馆的次数便越来越多起来了。但是决不在同一房间,甚至也不在同一层。”
  昌子强调了这一点。
  “不过进了房间以后,‘他’和‘她’用电话互相通话,一直到入睡。”
  “谈些什么呢?”
  “这个地方还没有完全看懂,不过好象是猜谜问答。”
  “猜谜?”
  “现在已经不时行了。以前不是有流行过二十个扇式的猜谜问等吗?看来是无聊的对话。两人说完之后互相道一声晚安就放下耳机了。”
  “这样过了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到了夏天,休养地十分凉爽,但俩人逐渐进入夜不能寐的程度了。年轻人在森林里点起了野营篝火,青春的歌声从窗户飘进来。这样的某一天深夜,‘她’来到‘他’的房间。房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他’知道是谁,犹豫了片刻,还是下了决心开了门。‘她’猛然把蒙面的黑纱扯下来,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恸哭起来。就这样一面哭着告白了对‘他’的爱。”
  “……”
  “到第二天早晨以前,‘她’没有离开‘他’的房间。”
  这是不是和久夫人和外浦的事?还是他的虚构?
  “以后怎样?”
  “遗憾的是故事到这里就完了。不过这个《仲夏夜之梦》的结尾预示了,‘他’和‘她’的偷偷摸摸的恋爱还要继续下去。”
  缺少女人气味的佐伯昌子的眼神里也出现了不寻常的表情,讲完之后象叹息似地吐了一口气。
  “土井先生,这是作者自己的告白吧。”
  女性速记员眼睛斜视着一旁,象独白似地发问。
第19章 在成田机场
   星期六晚上七点左右,土井乘坐的出租汽车在成田机场前的检查所被拦住了。土井没坐箱崎到机场的巴士,而是到京成电车的成田站乘了出租车。这是为了回避送行外浦的人们。
  “是送人的吗?”
  土井身上没有带什么东西。警备员叫司机打开了汽车的后仓,也没有任何行李。
  “是几点起飞的?”
  “二十点二十分起飞到洛杉矶的日航班机。”
  “带身分证吗?”
  土井把地铁的季票和名片递过去,名片上只印着“办公室亚当饭店135室”。
  “是做什么工作的办公室?”
  “从事速记工作。”
  “速记?”
  “就是把别人的讲话快速记录下来的速记。”
  土井用手模仿了写字的动作。
  警备员好象还要问什么,沉吟了片刻说:“那好吧。”然后把季票和名片还给了土井。
  他到了机场大楼前。在出租车的前灯照耀下,道路的两侧时时出现拿着防护板、穿着战斗服的机动队员。他们的身后停留着棕色的输送车。
  机场休息大厅里人很多。在这个时刻同时还有前往欧洲的班机起飞。旅客和送行的人群围在办理乘机手续的柜台前。
  土井望了望日航公司的柜台,没有熟识的面孔。他坐在靠窗户的椅子上。窗外机场的照明灯象装饰花边似地排列着。
  每星期六下午八点二十分起飞的日航班机在洛杉矶同飞抵圣地亚哥的泛美航机连接。
  昨日下午,土井收到了外浦寄来的快速明信片。
  诸事紧迫请不必相送。我如果悄然离去,有负于君,特此告别。定于明日乘2020次日航班机,抵洛杉矶,待转飞圣地亚哥后再给你写信,顺颂健康!
  到起飞时刻没有多少时间了,还看不见外浦和送行的土井从口袋里拿出了明信片,时间没有错,可能他来迟了。
  外浦卓郎的《仲夏夜之梦》究竟要说明什么呢?在能望见所有航空公司的乘机柜台的一个角落里,土井又在考虑这个萦回在脑际的问题。这是外浦开的玩笑么?用旧式的速记符号书写这种虚构内容的故事本身就显得象是开玩笑,但是从外浦把《仲夏夜之梦》和银行的出租保险箱的钥匙一起交来的情况看,这两者之间好象又有联系。似乎《仲夏夜之梦》微微透露了保险箱里文件的内容。
  根据佐伯昌子的解读,《仲夏夜之梦》的故事突然中断,没有写结局,似乎在事件进行中搁下了笔。这样反而使它具有真实性,如果是虚构性小说,应该具有起承转合的完整的章法。
  当然也可以认为“作者”外浦写作中感到了困难,索性不再写下去了。
  各航班机的起飞时间临近了,人流涌进了大厅,形成了人的旋涡,加之英语广播通知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厅里充满了机场特有的紧张状态和匆忙的气氛。这里有拉着带有车轮的大型旅行包走过去的一对男女;登机前和送行的人谈笑风生的人群;拿着花束象是去新婚旅行的年轻一对;准备出国的二十多个女青年围成了一个圈子在那里没完没了地说着;有满脸的胡子,只看见眼睛在发亮的外国人和日本人;手拉手的美国夫妇,穿着牛仔裤,披头散发的法国女人;拖着黄色衣裙,肩上披着衣带的印度妇女。”
  “啊,这不是土井先生吗?”
  从人群中钻出来的小个子男人叫住了他。这个满脸皱褶都浸透着笑意的是《院内报》记者西田八郎。
  “啊!”土井直起了腰。
  “好久没有见面了。”
  左手提着象学生用折叠式皮包的西田,举起右手向土井做了士兵敬礼的姿势。一排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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