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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烟雨江湖 by 少紫-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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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仔细盘查,宜紧不宜松。所以……” 
      秋无意淡淡道,“所以,方香主是怀疑在下是可疑之人了?” 
      “属下不敢! ” 方择急忙躬下身去,但眼角却瞟着秋无意身后那个始终沉默的人,“但……这位洄风堂的弟兄好像面生的很啊。” 
      秋无意冷冷道,“什么时候离霜堂和洄风堂的兄弟亲近到互相彼此都熟识了?” 
      方择暗自使个眼色给旁边的几个下属,语气依然恭敬,却坚持道,“不知道这位兄弟的当值令牌能给属下看一看么?” 
      萧初阳记得腰间确实挂了块令牌,当即解下来递送过去。 
      方择接到手里仔细查看了一番,见上面中央刻了个“展” 字,颜色花纹不似假的,点点头笑道,“原来是洄风堂的展兄弟,失礼失礼~~” 
      正絮絮说着的时候,身后一道烟花突然腾空而起,映红了半边夜空。 
      离霜堂的传讯烟花! 
      与此同时,方择挥手,与下属十几人同时闪身疾退数丈之外,隐隐显出包围之势! 
      秋无意的神情顿时一凝,沉下脸色,“方香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择远远的却是依旧拱着手,笑道,“还请秋左使见谅。实在是陆右使有令谕属下,这两日如果见了秋左使与陌生人半夜同行,属下们就要先戒备着的。秋左使,我们只是执行命令而已,如果有什么问话等陆右使来了以后再说……” 

      “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狂肆的笑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满怀着讥讽意味,悠悠接口道,“秋左使,和你同行的这位是展兄弟怎么看来这么面熟啊?” 
      放眼望去,自远处拐弯处施施然转出的年轻人面带微笑,纸扇轻摇,却不正是陆浅羽?! 
      不仅是萧初阳,秋无意的脸色也陡然变了。 
      陆浅羽轻笑着拍拍方择的肩膀,“虽说守株待兔已久,不过这次能顺利网到大鱼,方香主功劳不小,回头我跟教主说说去。” 
      方择大喜,“多谢陆右使栽培! ” 
      “好说好说。” 陆浅羽眯起眼睛,视线在对面的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微笑道,“秋右使,燕孤鸿的事也就罢了,如今这萧初阳又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夜色如水,头顶月色已过中天。 
      不过瞬间时候,火把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此地,放眼望去,周围通亮竟宛如白昼。团团围绕在四周的火光刺眼的很。 
      目光缓缓在周围逡巡一圈,萧初阳的心冷了。 
      面对这种阵仗,如果半年前锋芒最盛的时候放手一搏,或许还有可能逃脱生天,可是现在…… 
      罢了! 他暗自咬牙,反手拔剑! 
      就算天意让他死在这里,也要战斗而死! 
      拔剑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按住了。用力按住他的那只手,掌心满是潮湿冷汗。 
      他侧头望去,站在前方一步的秋无意缓缓摇了摇头。 
      然后有根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悄然滑动了。冰冷的指尖无声无息的在手背上划下了四个字, 
      “以我为质。” 

      周围的火光跳动不休,四周景物也似乎涂抹上了一层殷红色彩。瞳孔里映出了周围包围的人群,和身边那张平静淡漠的面容。 
      萧初阳有些恍惚的看着周围。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突然和以前的某个场景重合了。 
      记忆里,似乎有过一段大风大浪的闯荡生涯,似乎有过一段年少轻狂的张扬岁月。那个时候……不就是曾经和他这样肩并着肩的作战么? 
      多么似曾相识的画面。 
      这宛如昔日重来的景象,现在看来,却只看见了满眼的讽刺! 
      萧初阳沉郁的笑了。刹那间,他的手掌一翻,长剑已经架在秋无意的脖颈间,沉声喝道,“让开一条生路,否则他死! ” 

      四周传来了低低的吸气声,众多的视线相顾茫然,犹豫着落在陆浅羽的身上。 
      陆浅羽皱眉思忖了片刻,冷笑道,“秋无意,你少装模作样,萧初阳的武功早已被废,又怎么可能制的住你?” 
      萧初阳霍然大笑,朗声道,“陆浅羽,若武功当真被废,我又怎么可能闯上山来?! ” 
      陆浅羽脸色微变,沉吟不答。 
      正犹豫间,萧初阳冷然道,“我数到三,再不让路的话,我就卸下他一条胳膊。” 
      陆浅羽目光一阵闪动,蓦然扬声大笑道,“你们这套苦肉计瞒不过我。萧初阳,你不过是说说恐吓而已,你敢当真动手废了他么?” 
      萧初阳的声音冷静沉着,“你说呢?” 手一抬,剑身侧转对准秋无意的肩膀,“一。” 
      “二。” 
      萧初阳的手偏转用力,剑刃沿着肩胛骨向下压,生生割开寸许深的切口,三指宽的剑身嵌入皮肉! 
      大片的鲜血立刻从伤口飞溅而出。秋无意身子一颤,半边的白衣瞬间被血色染成殷红,脸色痛的煞白。 
      陆浅羽的神色时阴时晴,沉吟不语。 
      他虽然怀疑秋无意与萧初阳今日内有隐情,但明里说来秋无意与他同为教内护法,如今既然宣称被劫持,苍流教法令严明,断无罔顾其生死之理。如果秋无意当真在自己眼前被萧初阳废掉,传到教主耳朵里,只怕会让教主雷霆大怒,倒不如…… 

      “三。” 
      萧初阳执剑的手指加力,握紧剑柄………… 
      “住手! ” 陆浅羽脸色一变,不再迟疑,侧身闪出一条通道来,“萧初阳,你走。” 
      萧初阳扣住秋无意,神情冷然的穿过人群,身影消失在小树林中。 

      ※ ※ ※ ※ ※ ※ 
      雾气湿重的小树林里,土地潮湿泥泞。 
      秋无意仰头看看天上星辰方位,弯下腰去,伸手在周围几棵树干上摸索了许久,手指触到了一个模糊的尖头标记。 
      他轻舒一口气,起身面对尖头指向的地点,“这个方向。” 
      萧初阳沉默的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重重树影遮住了月色,树林里四处都是漆黑昏暗,伸手不见五指。萧初阳的脚下一个踉跄,原来是被裸露在外的树根绊到,险险栽倒。他急忙撑住树干,有些狼狈的站起身来。 

      抬眼望去,却看见秋无意就站在身前,盯着他的神色若有所思。 
      萧初阳脸色紧绷,“你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秋无意摇摇头,探究的视线在萧初阳的脸上望了望,“我一直在想,以你现在的武功,你是怎么躲过暗哨的?” 
      萧初阳神色立时一冷,闭嘴不答。 
      “唔,让我想想。你一路闪过二十多道的明哨暗伏,到了半山不慎被发现。以你的武功断断不是敌手,所以只好设计用乾坤胆除去他们。但其后的三十多道哨卡和无数的巡逻却又始终没有发现你。对於初次来苍山的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实在是蹊跷的很……” 

      秋无意仔细思索了半晌,忽然若有所悟,“是了,半山那道暗卡是新近加上去的,而其他的则没有变动过……” 
      他抬起头来,闪亮的眸子盯着对面的人,“有人把苍山的防卫图画给你了,对不对?” 
      萧初阳的脸上神色不变,“既然你知道我武功尚未恢复,这并不难猜到。不错,若没有防卫图,我确实上不得山来。” 
      秋无意点点头,“告诉你的那个人是谁?” 
      萧初阳的语气平平,“我不会说的。” 
      秋无意低下头又思忖了片刻,一句话倏然滑过心底。记得曾经听说萧初阳和纪鸿熙在一起…… 
      如果没有料错的话…… 
      “我知道了。”他的神色间多了几许柔和笑意,悠悠问道,“影子最近可好?” 
      萧初阳的脸色登时变了。 
      望着秋无意含笑的面容,他的神色抽搐了几下,冷冷的警戒喝问,“你想对他做什么?” 
      秋无意一怔,叹道,“你何必这么紧张?我不会去杀他。” 
      “是么?”萧初阳盯着他的眼睛,“我不信你的话。” 
      “我不会杀他。信不信就随便你罢。”秋无意深吸一口气,将肩头传来的阵阵剧痛强压下去,转身前行,“山洞就在前面,你若是想在天亮前下山就跟上来。” 

      左支右转,不多时,眼前猛然开阔,原来是已经出了树林。隐隐月色倾泄到地面上,仔细辨认望去,四周茅草杂乱,怪石横生,正前方赫然立了一堵岩石绝壁,已经没有通路! 

      萧初阳警惕心顿起,不由停住了脚步。侧头望去,却见秋无意走上前去,在岩石壁上来回敲打着聆听回音。不多时,他定住脚步,拉开几处结满藤蔓的爬山虎,登时露出一个黑黝黝三尺见方的洞穴来。“就是这里了。” 

      萧初阳神色凝重,走上前去。 
      看起来这里确实是久无人迹,青苔结满四周,被新扒开的植物覆盖痕迹宛然,一股阴湿带着酶味的空气从洞穴里面直扑出来,直欲掩鼻。 
      “里面的味道一直不好,那是因为山洞构造迂回,空气不畅的缘故。但只要沿着暗河走下去,就能直达山底。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个石门,旋开墙壁上的按钮就能开启它。不过它只能单向开,所以你就不必指望能从这个通路上山了。萧公子,天快亮了,请罢。” 


      嘴里漫不经心的说着,秋无意的视线却怔怔的有些出神。 
      萧初阳的视线也不由飘落到石壁上。半人高的地方,依稀有几个模糊的刻痕,在青苔的掩盖之下几乎看不见了。仔细辨认之下,原来是一个箭头和两个小人。 
      警戒心不由升起了,“这刻痕是什么意思?” 
      秋无意猛然回过神来,笑笑道,“没什么意思,小时候刻的好玩罢了。” 
      “小时候?” 萧初阳的声音忽然多了些涩然,“是……到萧家以前?” 
      “是啊。”秋无意轻轻摩挲着光裸粗糙的岩石壁,“很久不来了。小时候常常来这里玩耍,那时的爬山虎还没有完全覆盖住洞口,现在已经长得铺天盖地了。” 
      虽然没有回头,却知道他是站在背后默默听着的。 
      “对了,你以前问我小时候的事情,我总说不记得了。其实哪里可能忘记呢?只不过,所有的记忆都在这风云顶上啊……” 
      秋无意背对着萧初阳轻声慨叹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悠悠神往的微笑。 

      萧初阳的手不知不觉的握紧了。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坦然的笑?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男子,为什么此刻,他却可以笑的这么平静?! 
      还有那悠然的表情…… 
      “秋无意。” 
      秋无意应声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注视着他。 
      萧初阳也笑了笑,深潭般黝黑的眼瞳凝视着眼前的面容,平静的问道,“你现在的记忆里,还有雪儿么?” 
      雪儿…… 
      雪儿…… 
      微笑突然自秋无意的脸上退去了。脸色瞬间变得如纸一样的白。 
      他的身体忽然站不稳了。脚步摇摇晃晃的直向后退了好几步,一直后背靠在墙上才定住身形。 
      面对着面前那个沉静到异常的男子,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字来。 
      萧初阳的眼睛中闪烁着冰寒的光彩,声音却更加平静了,“原来你没有忘记她?呵呵……不是不想忘记,而是没有办法忘记她,对不对?” 
      秋无意沉默着垂下眼睫,不去看着萧初阳刀锋般的眼睛,嘴角努力的勾起轻轻淡淡的一个笑容,“不是~~~” 
      又是这样的笑容。 
      嘴里说的话越是违背心意,他就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的笑着。 
      每次见了他那伪装的平静笑容,他那掩饰真实心意的淡泊神情……都让人想狠狠撕下他虚伪的面具来! 
      当萧初阳自己惊觉的时候,他已经将秋无意猛的压在石壁上,手紧紧勒住那透明得看见血管的脖颈! 

      肩膀的新创伤被大力冲击的重新撕裂开,突如其来的窒息般的剧烈痛楚直冲头皮,秋无意眼前一阵晕旋,创口处的鲜血沽沽流出,蜿蜒的流到地上。 
      “就算你小时候是在风云顶长大,就算你小时候的回忆都在这里,可是你在萧家也住了十年!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为了他死,却能眼睁看着你相处了十年的兄弟姐妹死在眼前?! 
      ” 
      秋无意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即使因为视线因为剧痛而模糊,这么近的距离里,他依然清楚的看到,那双眼睛里掩饰不住的伤痛刻骨。 
      沉静到了极致,却又痛苦到了极致的一句话,忽然闪过他的心底。 
      ……………“我这一生,你给我的遗憾未免太多了些。” 
      记忆中沉稳的眼神和眼前狂乱的眼神互相交叠着,尖锐的刺痛从心底翻腾着直冲头皮,秋无意身体的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如果当初不那么固执的拒绝知道燕楚狂的真实身份,如果在教主面前坚持否认燕孤鸿的存在,如果…… 
      如今已没有如果。 
      我不欲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为什么……又是这样…… 
      有些旧时的记忆忽然清晰而尖利的凸立出来,如锥子的尖头那样在心脏最没有防备的地方狠狠扎下针去,已经渐渐模糊的痛楚重新激烈的翻涌在心头—— 
      他说不出话。 
      隔了鸿沟互望的两人之间,无论什么样的辩解,什么样的语言,终归是苍白无力。 

      眼睛对着眼睛,呼吸紧贴着呼吸,萧初阳手上的力道缓慢加大,看着他被迫抬高了头,艰难的急促呼吸着,因为剧痛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为什么不辩驳?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用那样迷茫哀伤的眼神看着我…… 
      凝视着眼前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萧初阳如同着了魔似的慢慢的俯下身去,缓慢的覆上那啮痕斑斑的殷红唇瓣………… 
      他的唇,也是凉凉的,带着血的味道…… 
      眼前闪过了秋无意错愕的眼神。秋无意的眼睛,就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怔怔看着他。 
      萧初阳突然用力推开怀里的人,踉跄着退出几大步。 
      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 
      怎么可以这样!! 
      勒紧脖子的压力突然消失了。秋无意软软坐倒在地上,痛苦的咳喘个不停。 
      萧初阳的声音远的如同天际的回音,“秋无意,不论你打的什么主意,今天是你救我,我记下了。有了这肩上的伤……你也好在卓起扬面前交代罢。” 
      布帛撕裂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我,萧初阳,今日与秋无意割袍断义。日后再相逢时,我必不饶你。” 

      青色的衣摆碎片轻飘飘的在风中飘荡着,打着旋儿落到地上。空旷的岩石壁旁只剩下一个人。 
      缺氧和剧痛引起的耳鸣终於消失了。 
      秋无意靠坐在石壁上,视线在眼前的布帛上垂落良久,仰起头来,看着天上新月如钩。 
      一日之内,剧变无常。该走的,不该走的,都离他而去了。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 
      一滴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脸颊。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用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眼前大雾弥漫,只怕会是个阴天。 
      衣衫被露水打的湿透,黏腻的沾在皮肤上,却觉不出难受。一动不动的坐了整个晚上,腿脚的酸麻已占去了所有的知觉。 
      秋无意扶着石壁,吃力的站起来,眼角视线向旁边的灌木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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