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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重生之八风不动-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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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息却不服气道,“公子也没吃多少东西啊,我还是再去给他煮碗粥喝吧,真不知这素斋宴吃得有什么意思,一堆人说了一堆空话。”
  安隐还要教训他,顾相檀倒笑了起来,侧头道,“你莫打他,苏息说得没错。”
  安隐住了手,有些忧心地看向顾相檀。
  顾相檀径自坐到桌前,拿了竹签将烛火挑亮了些,边轻道,“素斋好吃,但也只是次要,戏好看,就行了呗。”
  苏息挠挠头,“谁演的戏啊?”
  “所有人啊,红脸的、白脸的,你唱罢来我附和,多精彩啊。”
  安隐虽能看出来这筵席上的不少人都心怀叵测,不过却一时也没能把顾相檀的意思全明白过来。
  顾相檀却不说破,只道,“过来给我研墨吧,我要抄一卷经。”
  安隐和苏息对视一眼,乖乖地拿来了笔墨。
  顾相檀这一抄,就抄了一夜。
  待到天边泛出了鱼肚白,他才缓缓放下笔,看着伏卧在案侧两旁睡了过去的苏息和安隐,顾相檀揉了揉额角,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观正披着还未褪却的夜色立在那里,顾相檀见了他道,“劳烦禅师陪我走一趟了。”
  观正摇摇头,宣了一声法号。
  ……
  裕国公府眼下还被封着,宗政帝亲自批下旨意在刑部旁腾了一间府衙来设灵,哪怕上辈子已经历过一次,可故地再临,那冲击之恸仍是让顾相檀一时头眼昏花,险些站不住脚。
  一百零九口棺材,各自安放于大大小小三十间厢房内,正中大厅那密密麻麻的牌位,一眼望去竟仿佛没有尽头。
  身后的苏息和安隐见此良久回神,接着便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顾相檀却站着未动,须臾才在蒲团上徐徐跪下,端端正正地朝着灵位磕了三个响头。
  其实若是两世都算起来,顾相檀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顾家人了,可此时闭上眼,爹爹的教诲,娘亲的拥抱,太|祖母的音容笑貌,一切一切依旧清晰如昨,还有上一世,他大悲之下,愤恨开棺,亲眼得见爹娘死相和喉口利落狠辣的刀痕时的龈血嚼穿,那刻骨的恨意,随着眼下情景重又慢慢涌入到顾相檀的骨血之中,搅动他的心念,撩动他的神智。
  便在此时,观正一声“阿弥陀佛”硬生生将顾相檀从无边心魔中唤了回来。
  他茫然望着素白的灵堂,半晌才垮下双肩,低语道,“我想一人待一会儿。”
  苏息和安隐擦了擦眼泪,不放心地看过来一眼,慢慢退了出去,而观正则盯着顾相檀的背影,片刻说了一句。
  “醒之,记得,漫天劫火炎炎里,皆自怨恨一念来。”
  顾相檀一怔,半晌点了点头。
  待观正也离开后,顾相檀才伸手轻轻抚了抚身旁顾璟长和顾夫人的棺木。
  “爹,娘……”顾相檀颤着声,“怨恨……相檀可以放下,只是有一个人,既已重活一世,相檀却实在放不下。”
  说着,他转向不远处的佛像道,“我欠他的,我自是要还,待我将他的债还清,我必到您面前,给个了断。”
  说着,顾相檀又重重磕了九个响头后,将抄了一夜的佛经于灵位前燃尽……
  ********
  这边厢,孙公公招了小禄子到紫微宫说话。
  小禄子事无巨细地禀报了,包括顾相檀那日来时问了哪些小厮的名字,今日又携了佛经去祭拜父母,何时回来的,回来时的神色如何,无一遗漏。
  赵攸细细听着,太子赵勉在一旁有些不耐。
  “不过就是一个小和尚罢了,能耍出什么花儿来?”他始终觉得父皇过于小题大做了,“自小长在宗庙佛寺,会说的话就是劝人向善,不要杀生,他要真能趋吉避祸,裕国公阖府又是怎么死的?” 
  赵攸挥退了小禄子,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朕这般是为了谁?你何时能长点心呢?你瞧瞧洗尘宴那日赵界是如何表现的,再看看你!”
  赵勉忍不住道,“他私下里荒唐事儿做的可少么,三王府里的家仆每日都能被他活活打死几个,就会在外头装腔作势,有一日定要撕了他那张伪善的脸。”
  “行了……”赵攸听不得他那小肚鸡肠的话,“总之,你若要坐稳这太子的位置,你就要让顾相檀和你一条心,京城眼下大半兵力可都落在赵典的手上,灵佛要是再被他们揽去,你自己说说,你还求什么?”
  提到这个,赵勉就来火,大邺这么些年,哪个太子有他做的这么窝囊的,处处还要看那赵界的脸色,自己的父皇虽登上大宝,这么些年却一直被三王给牵制着,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得,总怕一个不察在梦里就掉了脑袋。
  但若要说真靠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就显了转机,赵勉也实在不信,他更愿意把希望压在别的上头。
  “父皇,侯炳臣那儿可是有消息了?”
  侯炳臣是大邺的神武将军,近些年驻守边疆,手下一干死士皆训练有素克敌制胜,有他所在的地域,百里内南蛮人不敢来犯。不过赵攸早就有想让他回京的意思,但是侯炳臣却总是推脱边疆防御不可懈怠,这不上个月他又打了一场胜仗,赵攸再次旧事重提,但依旧……
  赵勉看着赵攸递给他的书信,狠狠地将它摔在了地上。
  “这个侯炳臣,胆子越发大了,他这是要造反吗!”
  “朕知道他在想什么,”赵攸眼睛转了转,对孙公公道,“让陈彩进来。”
  没片刻,一个身穿侍卫服的颀长少年便进了屋,对赵攸和赵勉行了礼后,赵勉让他跪在地上没起来。
  赵攸道,“你再把你那日去鹿澧的见闻都说一遍。”
  陈彩倒是不慌不忙,悠悠道,“臣前一步去的相国寺,和瞿光大人一起见了灵佛,而太子则去鹿澧城内找六世子。”
  想到那一天,赵勉更是不爽,“父皇,那赵鸢根本不住在城内了,而是径自跑到了相国寺附近,可让我好找。”
  “赵鸢怎么说的?”赵攸问陈彩。
  陈彩道,“我后来在郊外小院内寻到六世子时,他的侍卫说他们在城内留了口信,此次是因着病得重了,才去相国寺找观蕴大师的。”
  “哼,定是赵界又给他下药了,真是越来越有恃无恐,不过这赵鸢命也真够大的,前前后后这么多次都死不了。”
  赵攸似有些不满,“他要真死了,你以为是好事儿?侯炳臣就第一个不答应,别说,还有曹钦呢。”
  “难道我们还真要看赵鸢脸色了?”说到这个,赵勉也有些急了,他知道父皇心里一直存着别的思量,相比于赵界眼红他这太子之位,赵勉心里其实更介意的是赵鸢,毕竟当年……
  想到此,赵勉表情微微扭曲。
  赵攸却猛地拍了桌子,指着他呵斥道,“朕往日是怎么教你的,你自己看看你这幅模样,喜怒皆形于色,难当大任!”
  赵勉缩了缩,立时低下头来。
  赵攸喘了两口气,才想到陈彩还在,又问,“六世子所住之地,离顾相檀有多远?”
  陈彩一呆,“不远。”
  “你可看到他二人往来?”
  陈彩顿了下,摇摇头。
  “父皇,你是担心……”
  赵攸没言语,将陈彩挥退后,对孙公公道,“拟旨,再召神武将军入京。”
  孙公公“喏”了声,问,“这……还如前两次那般写?”
  赵攸想了想,“就说,让侯将军回京会一会旧人。”
  赵勉一听,忙又忘了刚才赵攸的训斥,一下子跳了起来,“父皇,您想让赵鸢……”
  赵攸却径自铺开了纸,添了墨写了一封长信,起首便是两个字:鸢儿。
  赵攸这封信写了顿,顿了写,前前后后竟用了大半个时辰,赵勉一直在旁不敢再言。
  待到赵攸终于放下了笔后,才听得他幽幽叹了一声。
  “罢了,这么些年,他也该回来了……”


☆、世子

  自那日祭拜了父母后,顾相檀便一直居于须弥殿内暮礼晨参闭门不出,期间赵勉着人相邀了两次请顾相檀过府一叙,讲经礼佛,都被顾相檀婉拒了。
  苏息和安隐进屋时,就见他正瞧着窗外彩蝶扑飞,似在发呆。
  苏息高兴道,“公子,傅居士的信到了。”
  顾相檀回神,忙朝着他伸出手去,“我看看。”
  他们到得京中已有二旬,自是要给傅雅濂报个平安的,傅雅濂在信中嘱咐他要规言矩步谨终慎始,待到料理完国公后事,早日回来。
  只是裕国公府是枉死,凶手还没个下落,定然无法随意下葬,上一世便拖了足足有半年光景,而顾相檀更是到死都没有再回鹿澧,连师傅的最后一面都未得见。
  这一世,顾相檀自然是想回去的,也想见师傅,只是他知道,还未到时候。
  待到阅至信尾,顾相檀心头一动,唇角不由带了丝笑意。
  苏息瞧着,忙来问,“公子,傅居士说什么?我们可是要回去了?”
  傅雅濂最后写的是,相国寺香火依旧鼎盛,几位禅师和自己都长斋绣佛平安康健,连观蕴禅师都不太出诊探病了,希望顾相檀不要挂念,有事多同观正禅师商量。
  观蕴禅师本就从不外诊,除了国寺众人外,唯一得他妙手的也就只有赵鸢了,而从五年前赵鸢解了毒后,观蕴便养成了每月给顾相檀诊完脉就会去给赵鸢也诊一诊的惯例,如今,傅雅濂特意提到观蕴已不外出,便是告诉顾相檀,需诊脉之人已启程离开。
  师傅之前始终不提赵鸢身份,如今他既动了身,顾相檀又在京城,想必早晚也瞒不住,索性便提前知会,让他也好有个准备。
  除却信件快马往来鹿澧的时日,想必还有十余天,赵鸢就可到了。
  顾相檀思量到此,近日郁卒的心绪也不由放开了不少。
  他对苏息道,“师傅说让你好好听话,不要同乱七八糟的人言语。”
  苏息觉得有点冤枉,“公子,我可没有啊,我就……”他想了想,“就和门口的小侍卫唠了会儿嗑。”
  顾相檀知道他说得是衍方,笑着问他,“哦?说了点什么?”
  “没说旁的,只让他好好看门,太子那边的人,别随便再放进来了。”
  顾相檀点点头,转头瞅见安隐怀里抱着东西。
  “哪儿来的?”
  安隐道,“三王爷府上方才送来的。”
  说着搁到了桌上,只见是一卷足有三、四丈长的手抄《金刚经》,笔法龙蛇飞走,丰筋多力,也算是写得一手好字,但难免着墨过多,坏了经文该有的内柔蕴藉。
  安隐继续道,“听说是三世子用了三天三夜亲手抄的,为了祭奠国公大人,一早就派人在外头跪着了。”
  苏息说,“看来这三世子比那劳什子的太子要懂礼多了,也算用上了几分真心。”
  顾相檀只默默看着,忽的门外传来衍方的声音。
  “灵佛,有人求见。”
  顾相檀问,“是谁?”
  衍方回,“是七世子。”
  顾相檀一顿,继而拿过面前的蜡烛,将手里的经文缓缓凑了上去,在苏息和安隐略带惊异的目光下,将那卷精瞄细画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隐隐火光中,顾相檀眉目沉静,面无表情。
  待到面前上只剩一堆灰烬后,他才对有些呆愣的苏息说,“还不去开门?”
  苏息这才回神,急急跑了出去,安隐也忙上前清理桌案。
  顾相檀掸了掸袖口,素白的衣裳毫无半点微瑕,起身朝外面走去。
  赵则身旁只跟了一个小童,正甩着手往里走,见了顾相檀立即顿了脚步,似是一时不知该行什么礼好,游移了半晌,只抓抓脑袋,对顾相檀弯了弯腰。
  顾相檀嘴角提了提,招呼着他到小院一边坐下了。
  赵则也不介意,从小童手里接过两盒东西朝顾相檀面前一放,道,“锦妃娘娘着我带来的,说让我问您好。”
  他这番自来熟的习惯和上一世真是一般一样,顾相檀看着一时有些恍惚,片刻才点点头,“锦妃娘娘么?代我谢谢她的厚恩。”
  赵则“嗯”了声,“灵佛不看看么,都是好东西,有丰雾山的野人参,北边儿进贡的祛暑丹,哦,还有这个……”赵则拍拍最下面的锦盒,“南蛮人的火鸾翎羽,放在内室镇宅辟邪,可保安康,晚上还可照明,比月亮还好用……哈哈,我屋里也有一个,不过是水鸾翎羽,没有这个亮堂。”
  顾相檀顺着他的指向一一看了,接着道,“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只是我一个修佛之人,用不上这些。”
  “啊?”赵则没想到顾相檀会不要,“那我……我怎么同锦妃娘娘说啊。”
  顾相檀浅笑道,“你拿回去自己用就好,权当送了我吧。”
  “这怎么行。”
  “为何不行?”
  “被娘娘知道,我可吃不完兜着走,灵佛,你这是着我诓人吗?”赵则有点吃惊。
  顾相檀看着他闪亮的眉眼,似回忆起什么,笑意微敛了下去,“你便直说就好,娘娘还真会怪你?”
  赵则一脸为难,“这,倒也的确不会真怪,可我这差事没办好,多丢人啊。”
  顾相檀摇摇头,“办好了,至少娘娘的心意我收下了。”
  赵则见顾相檀脸色还有些白,坐在风里袖摆微荡,看着颇有些羸弱,想到锦妃关照他的另一事,不由道,“灵佛,你切莫伤心,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国公清风峻节,老天自会还他一个公道。”
  赵则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他还记得曾几多时,裕国公见了自己也总是诸多劝慰,说自己亲儿和他也不过一般大小,遵遵教导犹言在耳,让少时失怙的赵则也算得了几分温暖,裕国公这一去,赵则也不怎么好受。
  不过他还是要劝顾相檀,“像我,虽没有几位哥哥们勇猛,但也时时告诫自己要孜孜不怠钻坚仰高,有一日才可手刃仇人,为父报仇。”
  听他主动说起这个,顾相檀抬起了眼。
  当年,大王爷在边疆身死时,赵则不过尚在襁褓,其母妃听闻噩耗,自此一病不起,没两个月就去了,宗政帝对外言说为保王爷的小世子平安,将他接至府内,由妾室抚养,之后登上大宝,妾室也封了锦妃,赵则便一直在那里长大。
  顾相檀道,“你的哥哥们,的确了不得。”
  说起这个,赵则也是与有荣焉。
  “那是,三哥前几日还捎了书信给我,说是不日就要回京,到时我定要和他讨教讨教。”
  “神武将军要班师回朝了?”顾相檀做出惊讶之态。
  赵则连连点头,“我已有三年多没有见三哥了,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唉,还有四哥和六哥……四哥至少隔一阵还有捷报传来,我可知晓他顺遂平安,而六哥……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六哥,便是六世子赵鸢了吧?”顾相檀想了想才好像记起这个人,“他如今在何处?”
  赵则道,“一开始应该是在北向的,”北向是大邺北边一个大城,也算繁华,只是气候酷寒,习惯京城和暖的人,可吃不太消那里,“他身子从小就不好,当日被奸人所害奄奄一息,听说只有用北向的初雪煎了药喝才会好,于是皇上便派了人马将其送去。”
  而这一去,竟去了九年。
  “应该?”顾相檀抓住他话中的重点。
  赵则道,“嗯,那时应该是住那儿,只是听说,现在已不在了。”
  “去了哪里?”
  赵则顿了下,摇摇头。
  顾相檀有些不确定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告诉自己,怕是宗政帝便是这样和赵则说的:有奸人欲害赵鸢,他要回京恐涉及安危,赵鸢便一直居于他乡,才保安宁。
  赵则却不知,赵鸢在外,才是多次差点都送了命。
  想到此,顾相檀抚了抚腕间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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