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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唯一生还者-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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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顿时回想起梅茜先前说的“那些安全带”,她用的是复数。他忽然觉得用字遣词的重要。“你是说萝丝……芮绢还带着一个小孩?” 
  “对啊,我不是这么说吗?”她一脸困惑的将湿纸巾掷入垃圾筒。 
  “我们一直不知道还有个孩子。”芭芭拉说。 
  “我告诉过你们,”她也被她们的迷惑弄糊涂了。“有个从委员会派来的小伙子,我把芮绢和孩子的事,还有芮绢是目击证人的事,全都告诉他了。” 
  芭芭拉看着乔说:“我不记得有这件事,我相信我很用心,甚至连这个地方都记得一清二楚。” 
  乔的心在翻腾,就像一个停顿已久的轮子,忽然在生锈的轴上再度旋转似的。 
  梅茜还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乔有多大的冲击。她打开烤箱的门,再次检查烘炼中的点心。 
  “那小女孩有多大?”乔问。 
  “噢,大概四、五岁。”梅前说。 
  “你能不能……能不能将她稍微描述一下。” 
  “她好瘦小,像颗钮扣一样可爱——她们这种年龄不是个个都很可爱吗?”梅茜说。 
  芭芭拉看着乔,眼中充满怜悯之情,“乔,它不会是你所希望那样的。” 
  乔问道:“她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有一点金黄色。” 
  乔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绕着餐桌移动。梅前将两个烤盘里的点心,拨到更大的一个盘子里。 
  乔走到她的身边。“梅茜,那小女孩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我不敢说记得。” 
  “试试看。” 
  “我猜是蓝色。” 
  “你猜?” 
  “好吧,她是金发。” 
  乔从她手中抢下抹刀置于桌上,这个动作让梅茜吓了一跳。“看着我,梅首。这事非常重要。” 
  芭芭拉在桌子另一端警告他说:“乔。放轻松点。” 
  乔知道该接受她的警告,但冷漠是他唯一的防御。冷漠是他的朋友,他的慰藉。 
  “梅茜,”他说:“不是所有金发的人都有蓝眼睛。是不是?” 
  与他面对面地望着,梅茜说:“呃……我猜他们不全是。” 
  “有些是绿眼睛,是不是?” 
  “是。 
  “如果你回想一下,我敢说,你甚至看过褐眼的。” 
  “不很多。” 
  “但还是有。”他说:“这个小女孩,你确定她是蓝眼睛吗?” 
  “不,不确定。” 
  “她的眼睛有可能是灰色的吗?” 
  “我不知道。” 
  “想想看,试着回想一下。” 
  海茜的双眼逐渐迷朦,像是随着记忆回到从前。过了一会儿,她摇着头说:“我没办法说它们是不是灰色的。” 
  “看着我的眼睛,梅茜。” 
  她望着乔。 
  他说:“它们是灰色的。” 
  “嗯。” 
  “一种不寻常的灰色。” 
  “对” 
  “这小女孩……梅茜,她的眼睛可像我?” 
  她开始了解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了,就算她不知原因何在,但以一个好心肠的女人来说,她当然想让乔高兴。可是她却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敢确定什么。” 
  可想而知,他所有兴奋的情绪,一下全都跌落谷底,但内心依然汹涌澎湃着。 
  乔尽可能以最平静的语调说:“想想那女孩的脸孔,”他将双手搭在梅茜的肩上。“闭上眼,再试着看看她。” 
  梅茜合起眼。 
  “在她左颊,”乔说:“靠近耳垂的地方,有一颗小病。” 
  梅茜的眼球在眼皮下转动,似乎努力地在回忆。 
  “它比较像美人斑,”乔说:“平滑而没有突起,有点像是新月形。” 
  犹豫半晌之后,她说:“她可能有这样的一个斑,但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笑的时候,嘴角微弯,偏向左边。” 
  “她没笑过,这一点我记得。她非常困……有点恍惚。 
  长得很甜,可是累坏了。“ 
  乔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供辨认的特征,来唤起梅茜的记忆。当然他可以花好几个小时来告诉她,可是不论他形容得多详细,都无法引导梅茜回答他所希望的答案。 
  乔从她肩上移开双手,梅茜也张开了眼。 
  她说:“我很抱歉。” 
  “没事,我只是希望……” 
  自欺欺人的事乔做不来,即使他对梅茜说谎的时候,也是赤裸裸地面对着自己。他又准备开始寻寻觅觅的行动了,但这次不是追着某人进便利商店,也不是在百货公司悄悄走近幻想的蜜雪儿身边,或是冲到学校操场围墙边,为了看清楚一个他以为是克莉丝的女孩。 
  那个谜一样的女孩,和他失去的女儿有着相同的年龄与发色,这怎么不使得他再度陷入狂乱追寻假象的希望之中。 
  梅茜感到他情绪的低落。“她的眼,她的病,以及她的微笑,都无法唤起我的记忆。但我记得芮绢叫她妮娜。” 
  坐在乔身后的芭芭拉,突然猛地站了起来,连椅子都掀倒了。 

  
  



 第十二章



  只听见后面门廊,雨水从排水管流下,发出一种幽灵似的漱口声。 
  乔忽然觉得两腿发软,两手倚着栏杆,一阵风雨吹打进门廊的屋檐下,溅在他的脸上。 
  芭芭拉手指着较低的山坡和西南方的树林,“坠机的地点,就在那个方向。” 
  “有多远?” 
  梅茜站在打开的厨房门口说:“沿着直线走,大约半里路吧,也许要远一点。” 
  在草原外围的树林里,大火很快就熄灭了,因为那年的夏天很潮湿。在树林深处,必须眼睛勉强才能适应这一片黑暗,也许跟着鹿的踪迹会较容易通过。萝丝可能带着这孩子——大部分时间用背的——走出树林。直线距离虽是半里左右,但若跟着鹿的踪迹的话,可能会远上二到三倍。 
  “走了一里半。”乔说。 
  “不可能。”芭芭拉说。 
  “非常可能,她也许做到了。” 
  “我不是在谈远足。”她转向梅茜说:“尹太太,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真的。但我们另有一些机密的事,要在这里讨论一分钟。” 
  “噢,当然,我知道。你们尽管在这儿谈。”梅茜虽然有些好奇,但仍然很有礼貌地退下。 
  “只有一里半而已。”乔重复说。 
  “那是指水平距离,”芭芭拉靠近他,把一只手放在乔的肩上说:“水平距离只有一里半,但连垂直高度算上就不止四里了。乔,那是我最不能接受的部分。” 
  他自己的内心也在交战着,真要相信还有生还者的话,就必须具有信心或其他什么东西。而乔什么都没有。 
  芭芭拉的手依旧放在乔的肩上,她虽然对他稍嫌严苛了些,但内心里却像新姊姊一样关照着他。“起初你要我相信在这场浩劫里还有一位生还者,现在又增加了一个了。我站在这个冒着烟的废墟像身处于屠宰场一样,我知道任何人想靠两条腿走出这里的机率,是十亿分之一。” 
  “同意。” 
  “不——比十亿分之一还少,几乎是天文数字,少到无法估算。” 
  “好吧。” 
  “所以这两个人,根本没机会成功。连最小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很多事情我没告诉你,而且目前我也不打算告诉你。因为不知道,会比较安全。但有件事情……这个杜萝丝是位科学家,多年来,她从事一项重大的研究工作,是由政府或是军方所支助的,一个很机密又他妈的非常庞大的计划。” 
  “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她在纽约登机之前,打电话给她一位在洛杉矾当记者的朋友,叫她带几个值得信赖的证人,安排在洛杉矶机场出口会面。她宣称她带了某样东西,可以永远改变整个世界。” 
  芭芭拉注视着他的眼神,显然是要找出他这句“改变整个世界”的幻想只是一句玩笑话。她是一位讲究理性逻辑思考的女性,只相信事实及细节,经验告诉她,尺螃所走过的路,是由数不清的一小步来完成的。这么多年来,作为一个调查员,她接手的案子每每都是数百万碎片和解不开的谜团呈现在她面前,这比起警察所承办的杀人案可要复杂得太多了。人类的行为和机械故障的神秘面纱,不单是靠奇迹就能去揭开的,而必须靠埋头苦干才能得以解决的。 
  乔知道她眼光的含义,毕竟新闻记者跟她的本行是不一样。 
  “你刚才说什么?”她催促他说:“当飞机翻栽下时,杜萝丝从皮包拿出一个挤压的塑胶瓶,里面有神奇的乳液,能让使用者暂时刀抢不入,就像徐防晒油一样,迅速涂在自己身上?” 
  乔不禁要笑了出来,这是好久以来,他第一次想笑。 
  “不,当然不是。” 
  “那么是什么?” 
  “我不知道,是某种东西。” 
  “听起来像什么都不是。” 
  “是某些东西。”他很坚持。 
  闪电远离,雷声渐息,翻腾的云层有一种铁灰色的美感。远处较低的山坡,茂密的树林笼罩在谜一样的雾中。芭芭拉到达的那晚,那些树丛并没被火烧到,也没被撞毁。风裙舞动着白杨木,吹过牧野,雨丝飘飘,就像是在舞蹈中的裙摆。 
  乔再次燃起希望,消息的确令人振奋。当然,这也是希望具有危险性的原因,它是如此令人鼓舞,沉醉于甜蜜的感觉中,然而一切又去得太快。 
  但这总比心中不存任何希望要好。 
  乔的心中充满了惊奇与期待,但也充满了恐惧。 
  “是某些东西。”他仍很坚持。 
  他把自己一只湿手在牛仔裤上指了指,用夹克的袖子抹去脸上的水珠,转过身来对芭芭拉说:“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们安全的到了草原,然后走了一里半的路到牧场。一里半路走了一小时又十五分钟。差不多正好是晚上背着一个小孩,或搀着她的手,走那么远路所需的时间。” 
  “我很不愿意当戳破汽球的那根针。” 
  “那就不要做这种事。” 
  “但有件事,你必须要考虑。” 
  “我正洗耳恭听。” 
  芭芭拉稍作犹豫,然后说:“为了避免争执,让我们假设有两个生还者,这个女人是在飞机上,她的名字叫杜萝丝……但她告诉梅茜和杰夫,她叫林芮绢。” 
  “那又怎么样?” 
  “如果她没告诉他们真实的名字,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妮娜的真名?” 
  “那些追捕萝丝的人,他们不是要追妮娜。他们才不关心妮娜。” 
  “如果他们发现萝丝不知用什么方法救了这女孩,而且她用的这种方法,正准备带去洛杉矾机场召开记者会昭告天下。那么是不是也应该会面临和萝丝一样的危险。” 
  “也许吧,我不知道,我不在乎。” 
  “我的意思是——她应该替妮娜取别的名字。” 
  “没必要。” 
  “她应该会。”芭芭拉坚持他说。 
  “那又有什么差别呢?‘”所以妮娜可能也是个假名。“ 
  他觉得像是挨了一巴掌,闷不吭声。 
  “也许那晚进这屋子的小孩,真名叫莎拉、玛莉或是珍妮佛……” 
  “不!”乔斩钉截铁的说。 
  “就像林芮绢是个假名一样。” 
  “如果那孩子不是妮娜,那萝丝凭空捏造出我女儿的名字,那也太巧合了吧!再谈谈你那十亿分之一的机率吧。” 
  “我想那架飞机搭载的不只一个金发小孩吧。” 
  “她们个个都叫妮娜?得了吧,芭芭拉。” 
  “如果真有幸存者,而且其中之一是个金发小女孩,”色色拉说:“你至少得有她可能不是妮娜的心理准备。” 
  “我知道。”但乔对芭芭拉如此强迫他说出“我知道”三个字觉得相当在意。 
  “你有准备吗?” 
  “当然有。” 
  “乔,我真替你担心。” 
  “谢了。”他挖苦地说。 
  “你有个破碎的灵魂。” 
  “我没事。” 
  “你很容易就崩溃了。” 
  他耸耸肩。 
  “不,”她说:“瞧瞧你自己。” 
  “我比以前还好。” 
  “她可能不是妮娜。” 
  “她可能不是妮娜。”他承认这点,但很讨厌芭芭拉没完没了的抬杠。他也知道她是真正的关心,先给他打一针面对事实的预防针,免得将来希望落空时,会整个人崩溃。“我已经准备面对她可能不叫妮娜的事实,可以了吗?是不是觉得好过一点?如果事情真是如此,我控制得了。” 
  “你嘴里这么说,但不是真的。” 
  他瞄她一眼,“是真的。” 
  “也许有一丝心意,知道她可能不是妮娜。但你的心正怦怦地跳动,奔流着她是妮娜的信念。” 
  他无法感觉到自己两眼所发出的狂乱光芒,期待着一次奇迹式的重聚。 
  但她眼睛的悲伤神色,却使他怒不可遏,几乎想要上前揍她一顿。 
  梅茜正在做花生奶油的面团,她从窗子看到门廊上两个人情绪化的争论。她没故意去偷听,但仍偶尔会有几句话传进耳朵。毕竟她是撒马利亚人,和耶稣、安德鲁、西蒙和彼得一样,八月将是纪念她的一个月份。她仍愿意提供最大的协助。 
  “没有,事实上那女孩从没说过她的名字。是芮绢介绍她的。那可怜的孩子说的没超过两个字。她是那么的疲倦,那么困,也许还因为翻车而受到惊吓了呢。不过她没受伤,请注意,一点伤痕都没有。她的小脸白得像蜡一样,眼皮沉重,神情恍惚。我很替她担心,但芮绢说她没事。毕竟芮绢是医生,所以我也就稍微宽心了。那小女孩待在车内,一路睡到帕布罗。” 
  梅茜用双掌揉着一个小面团,将它放在烤盘上,然后用姆指轻压,将它整个按平。 
  “芮绢是到科罗拉多喷泉市探望家人,因为妮娜的父母去过结婚纪念日了,所以芮绢带着她度周末。至少我知道的是这样。” 
  “这很不寻常——我的意思是说一位黑人医生和一位白人医生在此地共同开业,而且在这附近看到一位黑人女性带着一个白人小孩,也一样不寻常。但我把这一切都看成是,这世界终于变得更好了。多了一些宽容,多了一些爱。” 
  她将袋子上端的开口折了两折,然后递给芭芭拉。 
  “谢谢你,梅酋。” 
  梅茜对乔说:“很抱歉,没办法帮你更多忙。” 
  “她已经帮了许多忙了,”他笑着说:“还有这包点心。” 
  她朝厨房侧面的窗子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朦朦细雨中的一座马厩。她说:“好点心可以提振精神,我真希望今天能为杰夫多做些点心。他好爱那匹母马哦。” 
  乔看了一眼以宗教为主题的日历,“梅茜,你是怎么保 
  持信心的?在这个有那么多死人的世界,天天有飞机掉下来,心爱的母马也会无缘无故地生病,你是如何维持信心的?“ 
  梅茜面对这问题,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或有被冒犯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有时的确有点困难,对不对?我有时会为我们没有孩子而感到懊恼。我之前有几次流产记录,所以我放弃了。有时我想对着天大叫,到了晚上又睡不着。我一再地思索……好吧,生命自有其乐趣,而且它只不过是我们要去一个更好的地方的中间过站罢了。如果我们将在那里得到永生,那又何必在乎这里所发生的事呢。” 
  乔原本期望会得到,一种洞悉世事、朴实睿智、让他能够信服的答案,然而……。 
  他说:“那匹母马是杰夫在乎的事,你也应该同样在乎。 
  因为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 
  他拿起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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