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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道德的手术刀-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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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隐瞒,都告诉我。我是安井的同伙呀!〃
妙子的表情忽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恐惧消失了。这使植吓了一跳。看来安井和妙子的关系越来越深了。
〃那就照实说吧!我回到房间,马上就去了。中间嘛,我想有四五分钟吧。〃
这与植预料的一样。这个有偷窃毛病的女人,看到猎物就在眼前,必然不能在自己房间耐心等待。
〃是吗?于是,你走进我的房间,从椅子上的上衣里偷了钱。〃
〃大夫,那顶了断绝关系费啦!〃
〃我知道。我给你了,没说'还给我'之类的话,你放心吧。可是,当时的椅子上,是上衣在最上面,还是裤子在最上面呢?〃
〃啊,上衣上面还有裤子哪!所以,我先把裤子拿开了。别让我再说下去了。〃
妙子说着,用力地握住了植的手。
这些话也与植预料的一样。伊津子进去时,裤子在床下面。5分钟后,妙子进去时,裤子在椅子面。
裤子的移动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他从这一点能得到什么启示呢?
查完房后,在回办公室去的路上,妙子对植说了一件出乎意外的事:
〃大夫,科长啊,让安井他们给整了一顿。〃〃啊?〃
植吃惊地站住了、〃前天晚上,正像您说的那样,科长答应,三天之内拿出钱来。〃
妙子噗嗤一笑,拿着注射箱,神气十足地走进了办公室。她的脚步好像跳舞一样。植不由得咬住了嘴唇。
西泽让植做手术,是他被逼入绝境的最后挣扎吗?
但即使如此,早晨见面时,西泽仍露出带有轻蔑意味的笑容。那仿佛是他充满自信、怜悯对方的笑容。
植觉得很奇怪。假使妙子的话是真的,西泽当然会更进一步表示憎恶,或不甘示弱,像平时那样无视植的。
一种阴暗的不安情绪涌上了植的心头。
将近中午时,植回到办公室。他用煤酚溶液洗过手,刚一推开门,便突然站住了。因为西泽在屋里。西泽很少到办公室来。
植打算马上出去。〃植君,等一等。〃西泽说道。植想:他要说昨天手术的事吧。但
植相信,那是不可抗拒的力量,自己没有过失。他再一次确认了这一点。
〃有些话想跟你说,一块儿去吃饭吧?〃西泽走到植的身边说。
因为没有必要予以拒绝,所以植答应了。西泽走进医院附近的印度咖哩饭馆。虽然是在这种平民区,这里也是内行客人经常光顾的地方。不过,白天比较空闲。
〃我喜欢咖哩呀!战争期间,在南方的时候,吃当地地道的咖哩,美极了!〃
西泽说着,递给植一根香烟。他态度的变化,让人觉得有点害怕。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植有自信,无论对方耍什么花招,自己决不屈服。
两人都怀恨在心,但表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言而喻,植比较年轻,有时忍不住绷起脸来。
〃科长要说什么?〃植开口问道。
〃植君,咱们的争执到此为止吧,怎么样?都在一个科里工作,不应该像这样继续下去。你怎么想?〃
西泽用平静的语气说。乍一看,似乎是西泽首,先提出和解的。可是,在西泽的态度里,却有着前所未有的从容。
〃这我知道。不过,关于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您是怎么认为的?〃
〃原因嘛。。。。。。关于光子死亡的原因,以前不是说过,你也认可了吗?我给患者做了几十年手术。有时是有那样的特例。我对特例不能负责任哪!〃,西泽说着,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不知为什么,他的轻蔑的笑容使植感到了压迫。植把香烟叼在嘴里,划火柴的手直发抖。
〃既然科长不放弃这种想法,那我觉得说什么都白费。〃
〃一块儿谈谈,不是白费吧?〃
〃科长,昨天是装病吧?您发现那个患者没救了,就让我做手术。拿人的生命作为解决你我之间感情问题的工具。作为医生,科长的良心还不觉得有愧吗?〃
然而,植这些话也未能改变西泽不慌不忙的态度。如果是在平时,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稍等一下。我用不着装什么病。而且,所谓'没救了还让我做手术',这到底是谁的意见?那个患者,如果手术完美,是有救的呀!〃
西泽终于吐露了真意。
〃请别找那种愚蠢的借口!科长为了掩饰自己的过失,毫无道理地跟我找碴儿啊!〃
女服务员送来了咖哩饭。
〃别激动,一边吃饭,一边说吧。〃西泽说着,拿起了勺子。
〃那么,植君,你能从头到尾地说明一下手术经过吗?〃
〃当然可以。〃
植答道。这是他集中全部神经所做的第一个大手术。患者的样子,手术自始至终的情景,全都清楚地留在他的记忆中。
〃1点30分开始手术。〃
植一面回忆,一面开始说。
在植叙述手术经过时,西泽一言不发地听着。每逢关键地方,则提出一些使植大吃一惊的质问。这是抓住要害的问题,植为了回忆细节,不得不绞尽脑汁。
植说完后,西泽深深地点点头,张开大嘴,吃了一口咖哩饭,看样子觉得很可口。
〃哦,干得很好。你能做到那种地步,我没想到啊!得重新评价你啦!那么,后来呢?〃
西泽说道。
〃后来就用病床车送到病房去了。〃
植看着西泽,心想: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点滴输血怎么样了?运送的时候继续进行了吗?〃
西泽眯细了眼睛。这是猫玩弄已到手的老鼠的眼睛。
植的脸上失去了血色。他清楚地听到,几乎使全身皮肤胀破的满腹的敌对情绪,轰鸣着崩溃了。那是失败的声音。
植的脸犹如死人的面型一般。〃怎么做的,输血?〃
〃我觉得好像确实是让继续输血的。〃
〃可是,护士在运送的时候停止输血啦!问她为什么,回答是:你说的,嫌麻烦的话,也可以拔掉。〃
啊啊,这是西泽的陷阱吧?植想找逃脱口,拼命地挣扎着。但植自己十分清楚,这种挣扎是徒劳的。
西泽肯定是向信子打听手术情况的。信子那如同能乐面具一般的面孔,那在大口罩之上只有眼睛放着光,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植的手术的面孔,清晰地浮现在植的脑海里。
〃我想用病床车运送期间,如果弄破血管可不行。〃
植摆出了最后一搏的架势,好像穷途末路的老鼠向猫猛扑过去一般。
〃但是,那个患者即便运送期间继续输血,也救不活了!本来就耽误了嘛!〃〃不管怎样,能救活呀!〃〃没有那种事!〃
植叫道,瞪着西泽。
〃能得救的,因为我比你有经验哪!我有识别病症的能力。那退一百步来说吧,就算同意你的意见,救不活了。那么,我想跟你这样说:安井光子即便第二天做手术,也救不活了。明白了吗,植君?〃
西泽说道。这似乎是他的结论。
〃当时的情况不一样。那时,我不是提出意见了吗?〃
〃平时我老跟你们说,需要输血的危急患者,做完手术以后,输血不能中断。〃
西泽已经吃了一半咖哩饭,植仅仅吃了一勺。这也显示出两人胜负的趋向。
植明白自己的弱点被西泽抓住了,无论怎样辩解也没有用处了。
〃是叫什么山本几代吧,死了的患者?听说她的丈夫是这一带的赌徒啊!可是,植君,我今天以瀑行恐吓罪向警察控告安井。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植君。〃
〃跟科长说输血问题的,是护士长吧?〃
〃那没什么关系呀!我是科长,不过是向在场的护士问问部下的手术经过。问是科长的义务,答是护士长的义务嘛!〃
西泽一面说着,一面用餐巾擦沾在胡子上的咖哩。
热心本职工作的信子,虽然一直崇拜西泽,可是竟然与不人道的西泽合伙干起来,事到如今植才确认了这个事实。这使植打开了新眼界。他想:关于信子,也许我的看法大错特错了。
那天下午,信子恰好在工作中犯了不可思议的错误。事情是这样的:
人工流产之类的简单手术,一般不在手术室进行,而是在诊疗室旁边的小房间进行。
那天由西泽做手术,信子当助手。〃麻醉!〃
西泽命令道。信子机械地将注射器交给了西泽。
西泽向患者的下身进行了注射。患者年约30左右,似乎已经做过多次人工流产手术,肌肉很松弛。刚要做人工流产,患者突然睁开眼睛大叫起来:
〃疼!麻醉葯不管事!〃〃忍耐一下。〃
西泽说道。手术一开始',患者又〃嗷〃地一声大叫,并坐了起来。〃危险!〃
西泽和信子都吓了一跳。患者渗出粘汗,眼睛瞪着西泽。
〃疼啊!麻醉葯不灵,我说过啦!〃西泽咂着嘴,又一次吩咐信子道:〃麻醉!〃
信子呆呆地站着。一个向来动作麻利的人,好像骤然间变成了木偶。
西泽和护士都对信子的异常表现感到吃惊。〃喂,护士长!再麻醉一次,快!〃
西泽发命令时,护士突然狂叫起来:
〃哎呀,护士长!刚才注射的不是奴佛卡因?〃大家的视线一齐集中在桌上了。那里放着用棉球包着针的注射器。
〃什么?那刚才注射的是?〃西泽惊慌失措地看着信子。〃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我疲劳得要命,以为要注射的是准备好了的维生素剂。〃信子低着头答道。
在一般情况下,这时必然哄堂大笑。但在这个瞬间,室内却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关于看护技术,信子在阿倍野医院是能手。这个如同孩子一般的失误,太不像信子干的了。
而且奇怪的是,平时动不动斥责人的西泽,这时却一言未发。西泽粗暴地夺过护士手里的注射器,重新开始了手术。
手术一结束,信子便说头痛,回自己房间去了。风声立即传播开来。植从绫子嘴里听说了这件事。
信子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上。作为女人的房间是杀风景的。没有多余的东西。桌子上有患者赠送的花瓶,但只有大约三个月之前的两个星期里插过花。那正是信子化妆的时期。当时有个护士走进信子的房间,看见了。
信子的房间非常干净,这在全院都是出名的。但经常因为扫除受到信子申斥的护士们,却在背后议论道:虽然干净,可是不像人住的地方。
房间里几乎一尘不染。信子的肌肤是植物性的,身上似乎不产生污垢,不在房间里制造灰尘。植知道信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决心去找她,质问她。如果信子事先知道西泽给植设置的陷阱,而且把植的失误告诉西泽的话,那么信子就是不人道行为的同谋者。
病房二楼的开端是护士宿舍。植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信子的房间在尽头拐弯的地方。周围没有人影。植一声不响地在信子房间的前面站了一会儿。然后,从门钥匙孔往里窥视。
信子躺着,盖着被子。只有那张小脸露在外面。突然间,信子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植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脸离开了钥匙孔;但里面鸦雀无声。植又把眼睛对准了钥匙孔。
信子端坐着,身穿蓝色花纹的纱罗睡衣。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膝盖,似乎正在考虑什么。大概思考的是刚才的失误吧。
过了一会儿,信子拿起枕边的手镜,端详自己的脸。露在睡衣袖山;面的手苍白纤细。仿佛脸被嵌入了手镜似的,她长时间地凝视着。
信子放下手镜,伸手从铺席的油纸上拿起一块白色的布。植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白色的布是纱布。信子低头对着纱布,好像要干什么。白色的唾液从她那薄嘴唇里掉在了纱布上。信子用食指在纱布上把唾液涂开,然后再吐唾液,再用食指涂开。大约反复了四五次吧。信子把沾湿了的纱布从睡衣的领口塞了进去。
信子好像在用那块纱布擦拭腋下。植把耳朵放在钥匙孔上听,只能听到煤气炉燃烧的轻微声音。房间里似乎很暖和。她是在擦汗吗?如果是擦汗,为什么要把唾液吐在纱布上呢?一种异常的气氛,仿佛透过房门渗入了植的身体。
从敞开的领口处,可以看到信子苍白的肌肤。她的乳方几乎没有隆起。
信子拿出纱布,用一只手把被子盖在膝盖上。然后,信子把那块纱布塞进了被子里。
植心跳得很厉害,但腿部由于寒气,没有什么感觉。
由被子隆起的情况,可以断定信子把纱布塞在了什么地方。纵使对方是可憎的女人,再进一步窥视下去,也是对人的亵渎。
但植的眼睛违背了这种意识,没有离开钥匙孔信子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感情。犹如能乐面具一般,毫无表情。植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前些日子的情景……信子从卫生问窗户里窥视流氓情事时,脸上曾经闪闪发光。
这时植才明白,信子现在的行为是和那种煽情的行为完全不同的。但她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呢?仍然难以判断。
信子从被子下面取出了纱布。然后,送到鼻子跟前。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严肃的光芒,似乎在认真地考虑着什么。但紧接着,就变成了绝望的苦恼。植第一次看见信子这种绝望的表情。
信子突然又伸展开身体,将纱布放在了什么地方。从钥匙孔里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地方。随后,一股焦糊味扑入植的鼻孔。信子好像将纱布扔在煤气炉里烧着了。
不知为什么,植带着严肃的表情离开了现场。质问信子的决心彻底丧失了。他整个脑子都在思考刚才所见情景的意义。
掉一个人来到了屋顶上。深灰色的太阳透过冬日厚厚的云层照射着一个一个发黑的房顶。
用白纱布遮住半个脸,全身都被煤酚气味浸透,苍白的、纤弱的信子那些粘粘糊糊的行为,到达意味着什么呢?它显然不是植以前见过的植物式的女人的行为。
用唾液弄湿纱布,擦拭腋下和下身。这不就是用人在生理上最敏感的部分的粘液浸湿纱布吗?植再一次想起了信子把那块纱布放在鼻孔附近时的绝望表情。
植想:对了,信子不是要确认自己的生理机能吗?但信子的粘液几乎是无臭无味的。
信子想要确认自己身体中的雌性激素。当她知道没有时,便绝望了。
西泽曾在办公室里骂信子是没有魅力的老太婆。植一直认为,西泽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醉态而故意那样骂的。
植忽然想到,西泽难道不是真的那样骂信子吗?他凝然呆立,连冬日吹打着他的脸的冷风也没有感觉到。

第八章 圣诞节前夜
〃驱逐舰,诸君前进!我联合舰队出击所罗门海面。雾,夜雾。速度每小时43海里。〃
秋永大喊大叫,拉着植的胳膊就要横穿御堂筋的车道。
〃危险!〃
植使尽全力拽住了秋永。汽车前灯因急刹车而停下,喇叭声惊叫起来。秋永手提的大皮包飞到了车道上。
〃混蛋!留神!〃
司机怒吼道。但秋永却一面摇晃着身体,一面用不听使唤的舌头叫道:
〃喂,冲进去!波涛汹涌啊。大日本帝国,联合舰队万岁!〃
〃是不是疯子?这醉鬼!〃
司机愤愤地骂道。汽车从秋永的皮包上轧过去了。
〃喂,混账!〃
秋永踉踉跄跄地要去追赶,植又不得不把他拽住了。
两人走出医院以后到处喝酒,从这一家喝到那一家。植也喝了不少,但秋永喝的确实有植的三倍。
秋永接过植捡起来的皮包,赶紧把它打开了。刚才买的一百块钱的奶油馅点心全被轧烂,皮包里…满是奶油。没有看过的厚厚的医学书也沾满了奶油。看着看着,秋永的锐气可笑地丧失了。这是送给妻子的礼物。
〃植君,我的妻子啊,是会唱歌的。我是在学生时代,跟音乐学校的学生恋爱结婚的呀!〃
这些话已经说了好几遍。对所罗门海面海战和妻子的回忆,这似乎便是这个醉鬼医生的人生。植要回去,但秋永说〃我请客〃,又把他拉到日本桥的小菜馆去了。女服务员似乎不怎么欢迎秋永,因为他欠账不还。不知为什么,植今晚被一种坐立不安的孤独情绪控制住了。
〃三轮那家伙,好像真要回大学去,为的是得到学位。西泽给说了好话。哎呀,混账!笨蛋!〃秋永猛然张开大口,直接对着酒壶喝起来。啊啊,对这个人来说,那也是重要问题吗?今晚的异常大醉,好像也是为了那个。
〃学位嘛,能得还是得了好哇。能够开业姑且不说,没学位的话,今后在医院工作也难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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