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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鬼称骨-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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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老河的桥上时,最前面的道士停了下来,说要在桥上念劝亡经。劝亡经是劝亡人不要再留恋人世,安安心心踏上黄泉路的经书。许多人去世后留恋人世间种种事情,不愿踏上黄泉路。可是阳寿已尽还不踏上黄泉路的话,亡人的魂灵容易在人间迷失,成为游魂或者厉鬼。所以道士会在这一天念劝亡经,驱使亡人的魂魄上路。
  这天谢小米又来了,先呆在马家,见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走到了老河附近,她便从马家出来凑热闹,在姥爹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从来没有参与过送葬,所以觉得什么都很新鲜。
  姥爹见道士摆出了一张小桌,桌上铺了一块红布,便对谢小米说道:“别闹了,你听听道士十杯酒劝亡人,这才是送葬的重点。”
  谢小米立即闭上了嘴,去听道士念经。
  道士事先准备了一壶酒,先斟满一杯,从桥上倒入老河,念道:“一杯美酒满满斟,我劝亡者早动身,莫在家里挨时辰。闲暇无事去江东,十树桃花九树红,又朝一日狂风起,花落水流枝头空,花谢来春还要发,人死不能再复生,亡人一去如灯灭,去到西天影无踪。”
  道士又筛了一杯酒,照样倒入老河,念道:“二杯美酒满满筛,亡人一去不回来,前面上了八仙台。八仙台上造美酒,饮下美酒乐开怀,哑巴吃了能说话,瞎子吃了睁眼开,秃子吃了长头发,跛子吃了走路快,亡人吃了香美酒,好不逍遥和自在。”
  谢小米忍不住问姥爹:“真的有八仙台的美酒吗?真的喝了后哑巴能说话,瞎子能看见吗?”
  姥爹点头道:“人死后重入轮回,下辈子不会再是瞎子或者哑巴,所以投胎之前肯定是能看见能说话的。要是哑巴下辈子还是哑巴,瞎子还是瞎子,那肯定是他做了什么万劫不复的恶事。”
  姥爹说话的时候,道士斟上了第三杯酒,依旧撒入河中,然后念道:“三杯美酒满满筛,亡人哭的泪哀哀,前面到了望乡台。望向台上抬头望,望见儿孙哭哀哀,回头就把闫君拜,阎王不放亡回来,叫声子孙不要哭,亲朋也不要悲哀,多多烧些钱和纸,有钱好把路来开。”念罢,道士抓起一把纸钱扬了起来,落在桥上河中,如同秋风打落叶。
  第四杯酒,道士念道:“四杯美酒斟两双,亡人一去不还乡,前面来到卖茶岗。卖茶岗上一老者,经常卖的迷魂汤,亡人喝下了迷魂汤,找不到阳间路在何方,亡人到了鬼门关,无头冤鬼把路拦,劝人在世莫作孽,免得冤鬼把身缠。”
  谢小米问道:“这就是孟婆汤吧?”
  姥爹点头:“喝了孟婆汤,就会忘记上辈子的事情,并且找不到回阳间的路了。除了这孟婆汤,人投胎转世还有胎中之迷,因为在娘胎里要呆十个月,重新成人,期间也会忘记许多孟婆汤不能消除的前世之事。”
  谢小米道:“找不到阳间的路,肯定会心慌吧?我不想忘记这辈子的事情,如果我到了那边,一定不要喝孟婆汤。”
  姥爹像教育一个小孩子一样教育谢小米道:“哪里是你想不喝就可以不喝的!”
  “我从今天起就要想办法对付孟婆汤。”谢小米像小孩子一样撅着嘴说道。
  道士陆陆续续斟上了第五杯酒,第六杯酒,第七杯酒,分别倒掉,念道:“五杯美酒满盈盈,亡人哭的泪淋淋,前面来到饿狗村。饿狗村里出饿狗,呲牙咧嘴追亡魂,嘴巴长得血盆大,牙齿尖尖似钢钉,一双眼睛赛铜铃,亡人见了心也凉,怀里掏出打狗饼,轻轻丢在路当中,饿狗见饼就去吃,亡人这才脱了身。”
  “六杯酒,斟六盏,亡人一去不回还,前面来到尖刀山。行善之人上刀山,金童玉女将你牵,作恶之人上刀山,牛头马面朝前掀,下下戳在刀尖上,浑身都是窟窿眼,阳间作恶阴间受,阴阳一理都一般。”
  “七杯美酒斟七盏,亡人哭得泪不干,前面到了破钱山。打钱也不打个洞,里不方来外不圆,掏钱使来用不成,个个丢在破钱山,好钱打至子杆上,破钱打至破钱山,亲戚朋友送盘缠,没得银钱难过关。”
  谢小米听得忍不住笑了,抓住姥爹的胳膊说道:“你听听,里不方来外不圆,不就是说活人没把纸钱做好吗?”

  ☆、第五十七章 司徒子3

  道士斟上第八杯第九杯,倒入河中,念道:“八杯美酒实在美,亡人喝得熏熏醉,阴曹地府好像是蟠桃会。劝人行善莫行恶,不孝顺老的就下油锅,不管你王孙贵公子,也不分二八女娇娥,作恶之人受折磨,行善之人平平过。”
  “九杯美酒味道好,亡人一去不回朝,前面到了奈何桥。奈何桥不是桥,三寸宽万丈高,两头订的是铁钉,中间又是鱼漂漂,金童玉女桥头站,牛头夜叉把住桥,行善之人桥上过,作恶之人打下桥,亡人桥上把手招,断了阳间路一条。”
  谢小米问姥爹:“奈何桥真的是三寸宽万丈高吗?”
  姥爹道:“我又没有死过,怎么知道奈何桥到底怎么样!”
  谢小米撇嘴道:“你叫我转世投胎得到属于自己的肉胎,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是走奈何桥的时候会怕啊。”
  此时道士已经倒了第十杯酒,念道:“十杯美酒斟五双,亡人哭的泪汪汪,亡人上了卧龙岗。卧龙岗上把地选,儿女披麻送上山,三天以内送烟火,夜送烟火把坟暖,过了七七过周年,火烧灵屋冒青烟,再过三年孝一满,亡人转生离阴间。”
  念完了劝亡经,道士端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是白米。他抓了一把白米朝棺材上撒去,喊了一声“起呵!”八大金刚便抬起棺材。他又抓了白米朝八大金刚的身上脑袋上撒。八大金刚摇摇晃晃地走起来,朝山上已经预备好的双金洞走去。
  这次重新起棺之后,所有的女人都不能再送了,要转身回灵堂去。只有道士和八大金刚还有一些男人才能去山上。
  那个假女儿假装舍不得吴婆婆走,拉住抬着棺材的粗木棍拼命地哭号。
  “妈妈呀,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啊!以后我日子怎么过啊!你让我随你一起去吧……”哭号的说辞声音大而感情少。
  八大金刚便劝她松手。
  旁边几个男人也劝慰一番。
  那个假女儿太入戏,抓住了粗木棍不撒手,继续哭号。
  挨她最近的一位金刚将她往旁边一推,差点让她摔个猪啃泥,他不耐烦地骂道:“假装哭哭就得了!你以为真是你亲妈呀!”
  假女儿一个趔趄,也恼怒了,反击道:“我拿了她的钱就要哭得像,不然以后谁还请我啊?”
  要不是旁边有人劝架,他们两人还要打起来。
  司徒子走了过去,在假女儿的肩膀上轻轻一拍。假女儿转过头来,看到司徒子的眼睛便像点了穴似的不动了。
  司徒子说:“跟我走。”
  假女儿便像他养乖了的宠物狗一般跟在他后面走,不再跟抬棺材的金刚吵架,低眉顺眼,特别听话。
  司徒子指着桥边的草地说道:“坐下。”
  假女儿便在潮湿的草地上坐下,温顺得像迷恋他的小情人一般。
  司徒子让假女儿坐在老河边的草地上之后,回到姥爹身边,跟姥爹继续聊天。
  姥爹瞥了一眼假女儿,问司徒子道:“你平时也用这种方法来采阴吗?”
  谢小米脸一阵红,假装没听到,眼睛朝渐行渐远的送葬队伍看去。仿佛那些人要跟着吴婆婆一起走到那边去。
  司徒子勉强笑道:“虽然可以用这种方法使我的邪术得逞,但是我很少用。平时我尽量做到两情相悦,哪怕只是暂时的两情相悦。我知道我这非常矛盾,本来就是把别人当药材,却还要什么两情相悦你情我愿。这就跟小偷做久了也有他的职业底线一样,什么穷人家的不偷,大善人的不偷。其实只要偷了,那就是偷了,没什么区别。”
  姥爹笑道:“看来你跟吴婆婆还真是心有灵犀。她也总拿小偷来比喻自己,从小偷的角度来表明自己的心态。”
  “是吗?”司徒子不太相信。
  姥爹点头。
  这时,一个画眉村的人走了过来,问姥爹道:“马秀才,我上午把家里的钥匙弄丢了,现在开不了门。麻烦你帮我算算我的钥匙落在哪里了。”
  姥爹暂且没搭理司徒子,回头询问那人:“你什么时候丢的?”
  那人说一个时辰之前。
  姥爹便抬起手来,掐着手指算。不一会儿,姥爹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你顺着这个方向去找吧。”
  司徒子惊讶道:“我也能算,但是只能说个大概。你居然能将具体方向都指出来,真是令人惊讶!”
  司徒子为了验证姥爹的掐算,他跟着那人朝姥爹指出的方向去找钥匙。果然走了一段路之后,那人在草丛里找到了他的钥匙。
  司徒子不服气,回到老河后对姥爹说道:“你上次答应跟我比较一下掐算水平的,今天我们就试试。”
  姥爹说好,问他要比什么。
  司徒子原地转了一圈,指着不远处一个草垛,草垛下面躺着两条狗,一条黄色,一条黑色。两条狗都吐着舌头,东张西望。司徒子便说道:“马秀才,你看,那个草垛下面有两条狗,一黄一黑。我们就掐算一下,算算待会儿哪条狗先起来。怎样?”
  在这里送葬的人们见姥爹要和一个外乡人比较掐算水平,原本要散去的他们立即又聚了起来看热闹。
  一位看客说道:“哪条狗先起来,那得看那条狗的意思,这怎么能算到呢?”
  另一位看客说道:“是啊。幸亏狗听不懂人说话,如果能听懂人话,你说哪条先起来,我偏偏不起来,你说哪条后起来,我偏偏抢先起来。”
  姥爹对那位看客说道:“所有的预测术都会遇到你说的这种难题。很多人的事情预测出来之后,他便会想着喜事更喜,凶事避开。这样的话,原来预测的东西便跟实际发生的不一样了。所以预测应该尽量让被预测的人不知道,如果事先告知,逢凶化吉,那么预测者便会因为泄露天机而遭到反噬,伤害自身。而逃避者躲得了这一关,躲不了下一关,并且会原本应有的惩罚加倍偿还。”
  司徒子在旁连连点头,然后催促姥爹:“我们开始吧。”
  于是,姥爹和司徒子都抬起了手,用大拇指去触碰其他四个手指的十二个指节。
  掐算预测跟解答数学题不一样,虽然他们都用一套口诀和算法。不同的人用同样的掐算方法,也可能得出不一样的结果。因为预测术不但要用到玄黄的知识,还要用到各自的见识。很多人虽然知道掐算是依据时辰来决定结果的,也知道其中口诀,但是依然无法算出准确的结果。掐算也叫做掐时,因此有些学到了皮毛却无法正确运用的人就说一句没志气的话“时是估,梦是猜”。
  外公说,那时候的古典大师都很难正确运用掐算方法,现代人几乎不读四书五经和其他古文经书,是没有可能正确运用掐算来预测的。现在自称掐算大师的人,基本上刚刚入门,连“估”和“猜”都没有,基本上靠“蒙”,都是骗子。
  不过是五六个呼吸的时间,姥爹将手一收,说道:“我已经算好了。”
  司徒子也将手收回,想了想,说道:“我也算好了。”
  姥爹问司徒子道:“你算在什么上面?”
  司徒子道:“我算在火上。”
  姥爹钦佩地一笑,说道:“巧了,我也算在火上。”
  看客们立即为司徒子抱不平,说道:“马秀才,这不太公平。你让别人先说算在什么上,倘若你自己跟着说同样的,那别人不是吃亏了吗?为了公平起见,应该你们两人互相不知道对方算的什么,由中间人来询问你们的答案,然后做判断。”
  姥爹摆手道:“取乐而已,何必这么认真。不过虽然我们都掐在火上,但是预测的结果不一定相同。”姥爹转头问司徒子:“你既然算在火上,那你说说,是那条黄狗先起身呢,还是那条黑狗先起身?”
  由于姥爹跟他说的一样,又有看客们为他抱不平,司徒子道:“这还不简单?火是黄,既然起火,那就是黄色的狗先起身。”他自信满满。
  “那你说黑狗会不会起身?”姥爹问道。
  司徒子略带讽刺道:“你是不是又跟我一样算的是黄狗先起身?见没办法不一样了,又拿黑狗来说什么事儿?”
  众人也说姥爹不厚道。
  “我却算的是黑狗先起身,随后很快黄狗起身。”姥爹说道。
  司徒子一愣,说道:“你怎么算得这么仔细?”
  算得是不是仔细,更是体现了一个人预测能力的强弱。就如刚才寻找钥匙一样,如果一个算命先生算到了要在东面或者南面去找,而另一个算命先生说在东面去找,南面不用找,那自然是后者的预测术精湛。可是还有一个算命先生说,从这里走出去东面大概半里路的地方能找到丢失的钥匙,那这第三位算命先生的预测术可了不得!
  当然,这首先是要算对。如果算错了,说得再仔细也只是闹笑话罢了。
  由于姥爹预测的结果跟司徒子完全不一样,看客们便不再说姥爹作虚舞弊,纷纷将目光转移到那个草垛下的两条狗身上。

  ☆、第五十八章 诡异稻草人1

  姥爹却不去看那两条懒洋洋的狗。
  在草垛后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稻草人。那时候的稻草人做得相对逼真,不但给稻草人穿衣服,还给它戴草帽,还用白纸给它画一张脸。
  姥爹觉得那个稻草人有点诡异,但是说不出到底哪里诡异。
  不一会儿,草垛下的狗起身了。果然如姥爹所说,黑色的狗先站了起来,朝田埂上走去。紧接着黄色的狗起来了,跟在黑狗后面。
  司徒子脸色一暗,一言不发。
  看客们纷纷称赞姥爹的掐算厉害。
  司徒子问姥爹:“我们都掐在了火上。难道火不是黄色的吗?我到底哪里算错了?”
  看客们见司徒子这么问,也纷纷询问姥爹,要姥爹给他们解释。
  姥爹将目光从那个诡异的稻草人身上收了回来,给他们解释道:“火当然是黄色的。但是别忘了,起火之前必先冒烟,烟是黑色的。所以是黑狗先起身,随后黄狗起身。”
  众人皆以为然。
  见司徒子脸上无光,姥爹安慰道:“你的掐算已经很不错了,只是没有细心去想而已。能在随便选择的事物里算到它的动向,这是很多普通算命先生做不到的。”
  众人也说司徒子有能耐,能算在火上已经让他们惊讶了。
  司徒子说道:“我在闲暇时间研究掐算已经持续五十……呃……五年了,算法和口诀还有掐指我都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极致,没办法再突破了。你才二十出头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真是天才啊。”他差点露馅。如果别人听到一个二三十岁模样的人说他自己学掐算学了五十多年,肯定会被人们认为是吹牛。
  司徒子说到“五十”的时候,姥爹也为他担心,幸好他立即扭转过来了。
  姥爹说道:“方法达到了极致,但是使用方法的人还没有到达相应的境界,那自然很难有大的突破。在我看来,你刚才是取胜心太强了。或许平时你也是这样,才让你太专注于手头的事情,而忽略了观察身边的细节。你想从现在的水平再有所突破的话,只有从你内心出发了。有一颗从容的心,淡泊的心,与世无争却又纵观世界的心,你必定有大突破。”
  司徒子拱手作礼道:“哎,我活了这么多年,领悟还不如你。真是惭愧!”
  旁人取笑道:“看你年纪跟马秀才差不多,怎么说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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