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故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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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当人们带着愉快的心情，踏着被阳光普照的田野，去收割他们辛苦种植的果实的时候，一头凶恶的野猪，从山林中冲了出来。　
　　　野猪比祭坛还要高大，背上的鬃毛跟手指一样的粗，两个獠牙从唇边突出，像钢刀般的锐利，它喷着唾沫，牙齿嚼磨的声音几里外都可以听到。　
　　　一团旋风似的，它冲进麦田和葡萄园。　
　　　人们惊慌逃命。　
　　　野猪像一座会移动的小山，它开始毁坏成熟的农作物，麦田被踏稀烂，葡萄园被夷成平地。　
　　　天黑了，它才窜向山林。　
　　　可是，等到天一亮，它又重新出现原野。　
　　　卡力顿最英勇的武士和猎人列队出城围捕。　
　　　野猪的凶恶使他们胆寒，刀砍到它身上，就像砍到石头上，震得双臂都要脱臼，长枪、弓箭，全成了废物。　
　　　野猪被这种骚扰激怒，它一头就撞死一个武士，它的巨牙在它转身的时候，又顺势挑穿了一个猎人的胸膛。大家一哄而散，拔腿逃命。　
　　　城门紧闭，哭声四起。　
　　　野猪开始杀害人们的羊群了。　
　　　“怎么办呢？”国王说，“一定是在感恩祭时漏掉了什么神？”　
　　　“我们全祭到了呀。”侍臣们思索。　
　　　“啊，黛安娜！”一个人忽然想起来。　
　　　“对了，就是她，”国王叹气说，“她派怪物来惩罚我们了，我相信我们要纪念她一辈子了。”　
　　　他马上派出使臣，到世界各国去邀请伟大的猎人，于月亮第二度圆的时候，齐集卡力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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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苹果（3）
………


　　　“凡是杀死野猪的勇士，”国王宣布说，“我们将赠送他一个宝石盾牌，作为敬意。”☆
　　四
　　　约定的时候到了，各地英雄先后赶到。　
　　　他们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里，都有过惊人的英勇事迹。一个个全副武装，威风凛凛，自信可以马到成功。　
　　　其中却杂着一个美丽的姑娘，那就是亚蒂兰蒂。　
　　　皇宫举行盛大的宴会，国王亲自为英雄们斟酒。　
　　　“啊！”国王看到亚蒂兰蒂，呆了一会，迟疑地说，“我猜你一定是来找我的女儿，她正在御花园里呢。”　
　　　亚蒂兰蒂摇摇头。　
　　　“那么，你是来这里参观我们妇女们纺织的吧。”　
　　　“不，”亚蒂兰蒂说，“我是接受邀请，来为你们猎捕野猪的。”　
　　　所有的英雄都愣住了，张大着嘴巴，他们从没有听说过一个娇弱的女孩子会拿刀、会射箭，更别说会打猎了。　
　　　“她要是去，我就不去。”一个人像受了侮辱似的喊。　
　　　“我也不去，”另一个人说，“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笑掉大牙的。”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我宁愿回家挖土，也不愿跟一个纤弱的女孩子并驾齐驱。”　
　　　皇后的两个弟弟在人群中站起来。　
　　　“我从来不知道女人会打猎，”提莫来特翻着白眼说，“我只知道女人会生孩子。”　
　　　“女人打猎？”做弟弟的提万塞尔发出嘘声说，“这简直是对我们伟大的卡力顿人民一种侮弄，即令我们答应，人民也不会答应的。”　
　　　亚蒂兰蒂气得嘴唇都发紫了，她勉强忍住眼泪。　
　　　汪勒阿泽推开众人走进来。　
　　　“这是什么话，”他厉声指责说，“你们内心恐惧的不过是她比你们勇敢，一旦你们失败，而她获得成功，你们就更丢脸而已。懦弱的、胆怯的、乱罩帽子的，都滚出去，滚出卡力顿，滚出自由世界。我们只尊敬真正勇敢的人，和愿意参加公平竞争的人。”　
　　　大家都不做声了，只有皇后的两个活宝弟弟，嗓子里仍在咕噜着，以表示他们的不服。　
　　　卡力顿城门大开。　
　　　英雄们蜂拥出城，直扑山林。　
　　　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吼声，他们刚侧起耳朵，那头野猪已向他们发动攻击，尘土在它身后扬起，凡是挡住它去路的树木，全被冲断。　
　　　英雄们做梦都没有梦到他们的猎物竟是如此可怕，有几个聪明的立刻爬到远处树上躲避，比较迟钝一点的，都吓得抖成一团，寸步不能移动了。　
　　　野猪追上了逃命的人群，一口咬住一个英雄的脖子，头颅就像鸡蛋似的滚得好远。它稍微停了一下，用它的大牙挖动地面，白沫滚滚地从嘴角喷出，两眼发出凶光，仰头一声长嚎，回声震得树叶哗哗作响。　
　　　一个最勇敢的武士投出标枪，枪从野猪身上滑下，它咆哮着向那武士冲来，那武士逃避已来不及了，它的巨爪一下就把他撕成两片。另一个武士猛烈地射出一箭，却连人和他躲藏的大树一起被撞粉碎。　
　　　“大家一齐下手！”汪勒阿泽喊。　
　　　所有的标枪同时掷出，箭如雨下，可是野猪狂叫着，立起身子，冒着枪林箭雨，向他们扑来，英雄们再也顾不得英雄应有的尊严了，他们号叫着，四散逃命。　
　　　“亚蒂兰蒂，快逃呀！”汪勒阿泽呼唤。　
　　　亚蒂兰蒂站着不动，等野猪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只略微一闪，然后，飞也似的投出标枪。　
　　　野猪大嚎一声，血如泉涌，倒在地上，标枪正贯穿它的心脏，它翻腾了一会，终于死去。☆　
　　　皇后的两个弟弟勇敢地跑过来。　
　　　“等我结束它！”提莫来特照野猪头上砍了一刀。　
　　　“杀死它，杀死它！”提万塞尔也砍了一刀，气喘喘地叫。　
　　　这举动惹得大家都笑了，然而他们自己并不觉得。　
　　　猪皮被剥下来，洗涤干净，英雄们十分佩服亚蒂兰蒂，他们双手呈上这件战利品，亚蒂兰蒂披到身上，地下还拖了一大段，大家向她发出欢呼。　
　　　皇后的两个蠢弟弟却妒火中烧。　
　　　“很明显的，”提莫来特说，“这不过是一时侥幸，如果不是我冒死冲上去砍一刀，野猪是不会失去抵抗力的。”　
　　　“你们忘记我们弟兄的功劳了，”提万塞尔喊出悲愤的声调，“竟把一个女人捧到天上，我劝你回去找你的熊妈妈吧。”　
　　　两个老粗动起手来了，一个拉下披在亚蒂兰蒂身上的猪皮，一个猛烈地推她，亚蒂兰蒂伤心地哭了。　
　　　汪勒阿泽上来劝阻他的舅舅。　
　　　“你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两个做舅舅的喊，“我们只有用决斗来纠正你对她过分地偏袒。”　
　　　两个人的刀同时劈下，汪勒阿泽赶紧拔刀自卫，他要是拔得稍慢一点儿，早就被砍成两半了。　
　　　一场恶战这样开始。　
　　　问题是，汪勒阿泽不久就跳出圈子，两个舅舅左右挥击，像没有生眼睛也没有生耳朵似的，任凭他们的外甥怎么叫他们住手，他们都听不见，仍是互相砍杀，越战越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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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苹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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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两个人都倒地死亡。　
　　　一个和汪勒阿泽有点意见的人，看准他报复的机会到了，就飞快地跑回去，向皇后提尔亚报告。　
　　　提尔亚明知道她的两个弟弟有许多无法饶恕的错处，但她仍偏爱着他们，她听到他们枉死的消息，不禁悲叫起来，她撕开自己的头发，从这屋子跳到那屋子。　
　　　她惟一的念头是为她的两个弟弟报仇，惩罚杀她弟弟的凶手，她的神智已经不清，她并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忘了那被诬陷为凶手的人，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只记得那三位命运之神仙女们的话和锁在铁柜里的那段树枝。　
　　　她取出它，投到烈火里。　
　　　这时，凯旋的行列正向城里进发，六个人抬着猪头，十八个人抬着猪身，还有四个人分别抬着皇后两个弟弟的尸体。　
　　　汪勒阿泽和亚蒂兰蒂并肩走着，她的头斜靠在他的臂膀上，喁喁私语，他们已陷于情网了。　
　　　“我觉得浑身发烧。”汪勒阿泽忽然说。　
　　　“我想你是太紧张了，”亚蒂兰蒂说，“等一下我给你煮一碗姜汤，吃了就会好的。”　
　　　汪勒阿泽表示谢意，可是，他说不出口，当皇宫中他那生命树枝的最后一缕烟屑消失在空中的时候，他不声不响地栽倒到地上，等大家要扶他起来，他的魂灵已离开人世。　
　　　武士们派飞骑把这消息送到卡力顿。　
　　　皇后不说一句话，她已经清醒，静静地听取了报告之后，她转回房子，抽出御刀，刺进自己的胸膛。　
　　　鲜血从寝宫流出，直流到皇宫门外，正迎着从林野围猎，胜利归来的行列。
　　五
　　　亚蒂兰蒂带着她得到的奖品，回到阿卡第亚。　
　　　她永远地失去爱护她的汪勒阿泽了，她再也没有欢乐，再也没有生趣，她不再到绿树丛林中打猎，也不去追逐飞禽走兽，她怀念，她伤悲。　
　　　然而，她的美名已传遍各地。　
　　　成千上万的青年来到阿卡第亚，向她求婚。　
　　　亚蒂兰蒂随时都可以挑选一位如意郎君的，甚至于，她只要一点头，就随时可以成为皇后──全希腊最强最富的国家未婚国王，都希望能获得她的青睐。　
　　　可是，她一一拒绝，只愿埋首深闺。　
　　　青年们哗然了。　
　　　“你必须在我们中间挑选一个。”他们叫。　
　　　“难道所有的男人没有一个使你满意的吗？你一定要说出你心目中理想伴侣所应具备的条件？”他们大闹说。　
　　　亚蒂兰蒂简直无法应付，她客厅的椅子都被坐坏，地板也被踏塌，喧吵争夺，从早到晚不停。　
　　　“这样吧。”她无可奈何地说，“我们可以赛跑，从河边直到山麓，比我跑得快的，我就嫁他为妻。”　
　　　“这办法太好了！”青年们大喜过望。　
　　　“我先和你跑！”有人叫。　
　　　“可是，各位，”亚蒂兰蒂补充说，“山麓下有一个巨大的魔鬼陷阱，它只能承当一个人的重量，第二个人如果再踏上去，它就会塌陷，一直等到第二天，它才自动地重新掩盖起来。”　
　　　“请问陷阱有多深？”　
　　　“大概有山的两倍高。”　
　　　“天啊，出得来吗？”　
　　　“除了会飞，恐怕是出不来了。然而，那也不至于跌死，陷阱底下全是树叶，掉下去绝不会受到伤害，同时，陷阱和海边的一个大洞相通，把身体俯在地面爬行，十天之后，大概就可以爬到洞口。”　
　　　青年们面面相觑，胆小的乘人们不注意的当儿，纷纷溜走。　
　　　“你应该让我们先跑几步。”有人要求说。　
　　　“可以，”亚蒂兰蒂说，“我可以让你们先跑一百步。”　
　　　留下的全是远近闻名的运动健将，他们不相信这么一个娇小女子能跑过这么多男子汉。　
　　　比赛开始了。　
　　　第一天，就有一个曾在横贯全国赛跑中得到冠军的青年，跌了下去。第二天，第三天……每天举行一次比赛，每天都有一个青年消失到陷阱深处。他们跑得果然比飞还快，可是，却在最后总被亚蒂兰蒂赶上。　
　　　最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一个青年。　
　　　他身体魁梧，英姿焕发。　
　　　“你最好还是回去吧，”亚蒂兰蒂说，“既可以让我休息，又可以免除你的厄运。”　
　　　“为爱情牺牲生命是应该的。”　
　　　“我和你之间没有值得你牺牲的爱情呀。”　
　　　“不管怎样，我要和你一较身手。”　
　　　青年先跑了一百步，亚蒂兰蒂像离弦的箭一样追上去，眼看就要追上了，青年已听到她的呼吸了，他急忙掏出一个金苹果，丢到背后。　
　　　亚蒂兰蒂被这金苹果吸引住，她从没有看见过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她停下来，到草丛里拣起。　
　　　那青年已跑得很远了，她急急赶上，刚要超过他，第二个金苹果又落到她身旁，她弯腰再把它拣起，青年跑得又远了，然而她仍很容易地追到他。　
　　　第三个金苹果又掉到她脚边，而且顺着斜坡，往下急滚，这个金苹果在亚蒂兰蒂眼里显得更大更美，如果不马上去拣，它就要滚到河里，永远得不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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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苹果（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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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当她这一次拣起，再爬上大道，往前追赶的时候，她发现那青年已先她到达山麓。☆　
　　　“即令如此，”亚蒂兰蒂愤怒说，“我也不嫁给你，因为你用诡计分散我的注意。”　
　　　“可是，我相信你会嫁给我的。”　
　　　“你应该去掉这个念头。”　
　　　那青年微笑着脱去外衣，把脸上巧妙的面具摘下。　
　　　“啊，”亚蒂兰蒂怔了一下，喊说，“你是汪勒阿泽。”　
　　　是的，那青年是汪勒阿泽。　
　　　“你不是死了吗？”她怯怯问。　
　　　“爱神维纳斯教我复活，并且给我三个金苹果。同时告诉我，真正的爱，可以征服死亡！”　
　　　亚蒂兰蒂惊喜交集，她张开双臂，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以后，他们回到卡力顿，在老王死后，汪勒阿泽继承了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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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飞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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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在巴尔干半岛南端，爱吉那湾的北岸，希美都斯山和达夫尼山的中间，沃野千里，弦歌不辍，是西方文化的发源地。很多学术上的思想，无论是政治、是哲学、是经济，或是文学艺术，甚至是军事和文化，都要追溯到这一块美丽地方生长的人类。　
　　　然而，亿万年前，这块美丽的地方却是一片荒凉，一直到不知多少岁月之后，才开始有一族人迁到这里，定住下来。　
　　　逐年的，人口迅速增加，不过他们是太可怜了，他们蠢笨得既不懂得建筑房屋，也不懂得用火把食物弄熟，偶然得到些新鲜水果，就简直是最丰富、最可羡的饮食了。　
　　　他们不会制造弓箭，仅只会略微准确地投掷石头，更不会缝制衣服，只好用兽皮围住下体。为了避免更野蛮的部落的掳掠，他们只好居住在山顶上。山的四周，陡峭得可怕，除了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外，再也没有别的出路了。而这一条羊肠小道，也日夜的在他们勇士们的防守之中。　
　　　可是，有一天，一个陌生人出现了。　
　　　这个陌生人，皮肤黄得像尘土一样，头发和眼睛都是黑颜色的，当大家在森林里抓住他的时候，简直不能相信他和他们同样的也是人类，很可能的，他是一个巨蟒变化的妖精，他们万分惊异，害怕得不得了。　
　　　陌生人的身体十分虚弱，他说话，喊叫，他们全听不懂，他用手揉肚子，又指着自己的口腔，他们才明白他是饿了，就鼓起勇气，用长枪把羊肉递过去。　
　　　后来，他们看不出他有什么危险，就把他带回他们住的地方。　
　　　他们之中，或许有人还想等他们的妻子儿女们参观之后，再把他杀死，用来向冥冥中的天帝周彼得献祭。然而这些念头马上打消了，陌生人是如此的温和可亲，他会唱各种动听的歌曲，孩子们首先爱上了他，和他在一起玩，真有无限的快乐；妻子们也被她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文雅态度所吸引。他很快就成为他们一群中的一分子。　
　　　不久，他学会了他们的言语。　
　　　“我来自中国。”于是，他开始向他们叙述自己的身世。　
　　　中国在什么地方呢？大家简直糊涂了，当陌生人说中国在世界的另一个顶端，足有千万里之遥的时候，大家更加糊涂，几乎再度认为他真的是巨蟒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