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狱-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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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叶思任的心中如火沸腾,如吞下了一块滚烫的火炭,难以忍受.他想,自己六年来一直在追思悼念的梅云,原来却还活着,而且一直对他避而不见,这是他心头最大的创伤.他觉得,六年时间过去,梅云实际上已成了他的记忆,而不是个活生生的人.但是正因为梅云的逝去,他的相思才显得如此的真实。他已经习惯了凭借记忆来打发思愁,然而,如今梅云却突然又回到了他的眼前,他觉得这事很难一下子让他接受下来.这事委实是太荒唐了.时光如流水,如今却要让流水倒流,这事可能吗?
屋里的蜡烛香味,显然也是梅云方才来过时点着的.那种香味,只有梅云才调制得出来。这六年时间,他一直在明处,而梅云却在暗处,看着他心下滴血,她却不愿意现身跟他见上他一面,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他决定不上葛岭的锦坞去找梅云了,因为这会让他更加痛心的.原先他以为他是欠了梅云的情,现在看来,反倒是梅云欠他的了.而且,这段情,梅云本是不该欠他的!
于是他做好了打算,后天办完茶叶生意之后,便直接带断桥回嘉定去.他与梅云的这段情也该了了.虽然心头沉重,但男子汉大丈夫,总该从破裂的景象中,站立起来,面对现实。自从上次贞娘出嫁到扬州始起,他对烟花风尘之事,便看得有些淡了.想起周莘,他的心里一阵愧疚.他想,今后的日子,该当多与周莘呆在一起才是,她虽然不解风情,然而却懂的他的心.
他吹了灯,下了楼,掩上门,便往湖东自己所住的客栈走去.走出不远路,突然见到前面躺着一个人,他近前就着月色看了,却是那梅千山的尸体.他吃了一惊,忙俯下身来检查了梅千山的尸体,见他的胸口中了一掌,脸色黑赤.他心下想道:"方才梅千山跟自己提到有个‘大对手’一直在追杀他,看来这定然便是那个大对手下的毒手了.既是如此,倘若那大对手知悉了梅云的住处,那么梅云的生命也将堪虞.”
而且,凭他的直觉判断,那人肯定已经知道了梅云的下落。那人所以久久没有出手,定然是想斩草除根,将跟梅千山有过关系的人,一一斩尽杀绝。因此,不但是梅云,就连他自己本人也有性命之虞了。最糟糕的是,断桥眼下定然也是跟梅云在一起的!
情急之下,他将梅千山的尸体抱到"水月居"中,然后疾步便向葛岭赶去.到得葛岭上时,借着月色,他很快便找到了锦坞.只见松林深处一处竹楼中正映着灯光,便走上去叩门.
敲了好一会儿,门开了.叶思任吃了一惊.
44 梅云
44 梅 云
开门的人却正是断桥.
叶思任急道:"桥儿,你如何在这里?梅云呢?"断桥却道:"爹爹,你如何找到这里的?这地方只有‘岁寒三友’知道的。”
这时,梅云从内屋中走了出来,她轻敛长裾,风情万种,那神色与从前没什么两样.叶思任与她乍然相见之下,登时说不上话来.梅云笑道:"思任,你毕竟还是来了!这六年来你过得可好?"
叶思任回想着最后一次见到梅云的情景,竟然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而眼前的梅云,却又让他感到如此的陌生.这中间毕竟隔着一段六年时间的生离死别。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话语,但往年依依在怀的梅云,如今似乎却给他咫尺天涯的感觉.
梅云的眼泪,突然簌簌而下.断桥忙走到屋外去了.叶思任猛然一把将梅云揽入怀中.两人都不说话,互相体切着对方的温馨与肉香。
叶思任忽然记起梅千山的死,道:"梅云,你爹梅先生已经遇害了,那个大对头还没有现身.我担心着你,因此一路追到这里.你们的行踪既然已经暴露,明天你便跟我一起上嘉定去."
梅云听说梅千山已经遇害,愣了一下,哭道:"那魔头追了我爹八年时间,我爹最后还是没逃得过那恶魔的毒手!思任,你赶紧带着桥儿离开这里,免得受到牵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无妨。但是你们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叶思任听了这话,豪气顿生,道:"梅云,我怕他怎地?咱们今晚便一起去'水月居',为你爹守灵.只要那魔头敢现身,我便与他决一死战!"
梅云叹道:"相公,你不是那魔头的对手的.他原先武功便已高强,后来又经十年时间,练就了<<稚川道法>>上的内功,在江湖上已经罕有敌手了.思任,你不如带着断桥回即刻嘉定去,免得我这六年多的苦心,付之流水."
叶思任拍案道:"前几年叶某都当你已经过世了,尚且如此待你,如今既然知道你还活着,岂能让你再受些许委屈?!"说着,他拉起梅云的手,走出屋来,跟断桥道:"桥儿,爹爹今晚便带你上'水月居',跟你说一段故事,你想不想听?"
断桥道:"爹,我不想听.我早已经知道那段故事了。爹爹,你还是带梅云姑姑一起回嘉定老家吧!我想我娘不会因此生气的。"梅云道:“但你娘会很伤心的。我后来之所以离开你爹爹,就是因为不想让你娘伤心。一个女人,毕竟都有自己的苦处!你爹的心中,其实只有你娘一人,其他的人,在他看来,不过都是一番云雨而已。”
但是此时叶思任却坚持要梅云跟着自己走。他说道:“梅云,我与你相处六年,分别也是六年,这段情事,我已不愿让你再离开我了。”梅云拗他不过,只好随他一起下山了。
叶思任带着梅云与断桥,一起来到"水月居".他让梅云大点灯烛,照得楼上楼下通明一片.然后他独自一人,半夜里出去到城里安排了棺木,当晚便将梅千山收殓入棺了.梅云叹口气道:“我爹能活到今天,都是他的福气。”
梅云披麻带孝地在灵柩前守灵,心里七上八下的,叶思任要陪着她守夜,却被她冷冷地谢绝了。直到天色开明的时候,她尚未合眼.
清晨时,叶思任还在楼上酣睡,断桥正在厨房里熬粥。这时,梅云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跟断桥说道:"桥儿,这书便是我曾经教授于你的<<稚川道法>>,当初我以为你记住心法后,会跟你爹一起练习的,因此每月都到嘉定去,教你练功.没想到自始至终,你对你爹真的一字未露.你真是个好孩子。这部《道法》,现在我便将它烧了。"
说着,她将那书在烛火上点着了,道:"我爹一生,玩物丧志.无意中得到这本<<稚川道法>>,算是惹火烧身,搞得多少人不得安宁.我烧了它,也算是祭奠他了。"
突然听得门外有人大声说道:"梅姑娘,没有你爹柳度,这<<稚川道法>>便没有重见天日之时,怎么能说是惹火烧身,害人不浅呢?!说起来,我还得大大的感谢他呢!"
梅云吃了一惊。只见说话的那人,已然推门而入.
这时,楼上的叶思任惕然惊醒,他快速下得楼来,冷冷打量了一下那来人,只见那人身着一袭黑色道袍,背负一柄长剑,身形高大,却面目干瘦,双眼炯炯放光,显见内力极深。叶思任冷笑道:"看来,阁下便是那勾壶先生了?"
那道士笑道:"不错,这个名字很快便会随着叶大老板你的落败,而在江湖上响亮起来."叶思任冷笑道:"我看倒也未必!叶某今日,便要看看你的能耐.你因一部功法书籍,追杀了梅先生八年多,又致使梅云与我分割六年,这笔帐,今日我一并与你算了."
勾壶冷笑道:“叶老板,人家当事人不急,你倒急了。如此甚好,免得今后还有人拿那<;<;稚川道法>;>;,与我在江湖上一争高下!除去你之后,下一步我便要与‘半死不活’两人决一高下了!武林中至多没有人敢向他们挑战,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能耐!”
叶思任要梅云跟断桥到楼上去,两人却都站着不动。叶思任长叹一声,跟断桥道:“桥儿,把那’火钩’剑给我。”他接过断桥递来的剑,道:“桥儿,倘爹爹如有不测,你便跟梅云姑姑一起上嘉定去。”
他用剑指着勾壶道:“牛鼻子,出招吧!”勾壶从背上拔下剑来,嘿嘿一笑,两人便缠斗起来。两人斗了五十多招时,断桥看出叶思任似乎已处于下风,便道:“爹爹,你不能与他拼内力!”梅云却道:“断桥姑娘,你爹不是跟他拼内力,而是在消耗他的内劲!”
叶思任听了梅云这话,心下猛然一惊。他的确正是在以轻巧的身势,来消耗对手的内力的。但是梅云如何在此时将这不该说的话说将出来?!这不等于是提醒对方自己的用意了吗?
那勾壶听了梅云的话,心下猛醒,便与叶思任游斗起来。他的内劲绵绵不绝,两百招一过,叶思任便有些左支右绌了。这时,断桥猛然掇起一张椅子,便向梅云掷去。那勾壶见了,吃了一惊,慌忙出剑一挡,将椅子挑落在地。
断桥冷笑道:“我猜测的果然没错!他们俩本就是一对的。”这时,叶思任也看出来了,勾壶与梅云其实暗下里正在互相庇护着对方。但是他不明白的是,梅云居然跟眼前的勾壶,竟有如斯的暧昧关系。他心下莫名其妙,便收起剑来,挽住断桥的肩膀,凄然一笑道:“桥儿,咱们回家去。爹爹真是应该回家了,你娘还在等着咱们呢!”
勾壶呆呆地望着梅云。梅云长叹一声道:“让他们走罢!留不住的毕竟留不住!!”勾壶道:“但我须得将这小丫头给宰了。她修习过<;<;稚川道法>;>;的,若是她将这套心法传与姓叶的,到时他又找上我拼命,怎么办?”梅云道:“我是喜欢她才交她这套心法的。勾壶,你就让他们走吧!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突然,只听得门外有人冷笑道:“我当我的姐姐是什么人物呢,原来却是这等下三滥的角色!”说着,屋门开了,门外走进一人来,却是白日歌。
断桥看了一下梅云与白日歌,觉得两人间在容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白日歌看上去更狂野,而梅云则显得忧郁。白日歌道:“方才我在湖边已看得明白了,爹爹便是死于这臭道士的剑下。叶先生,多谢你仗义,可惜你这十几年间,却看错了人。你让蛇蝎陪伴了你十几年,到头来却反受其累!”
叶思任想起去年年末跟白日歌在一起的情景,心头便有些晦涩了。他勉强冲白日歌笑了笑,道:“白娘子,明日你将你爹给安葬了。我要回嘉定去了。”说着,他带着断桥,正要往屋外走去。
这时,梅云突然一把夺过勾壶的剑,猛地向叶思任的背后刺去。断桥惊叫一声,却见白日歌迅疾飞身而起,迎面便向梅云的剑扑了上去。
叶思任回过身来,正见到梅云一剑刺进了白日歌的身上,他一下子呆住了。梅云从白日歌身上拔出剑来,冷笑一声,将剑在自己白色的裙子上摩擦一下,然后将剑交还给勾壶。
叶思任忙抱住白日歌,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眼睛忍不住湿润了。叶思任道:“白娘子,来生我定然与你相逢于九泉之下!”他对梅云道:“你如何下得了这等狠心?你杀了你爹,现在又要杀我跟你亲生妹子,你身上真的是一点血性都没有了?!难道你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这个道士?”
梅云冷笑着对叶思任道:“我当初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做多情的玩世不恭姿态。你一边说要与我天长地久共相厮守,一边却要长年累月地将我一人抛置于这清冷的西子湖畔,让我独自一人去品尝孤独。你以为用钱便可以买的到风雅与情感?这简直便是自做多情。这十年多下来,我算是你的什么人?你想用钱买我的青春,想占有我,却又不顾我的心情好坏。你只不过是比青楼中的那些嫖客多了一点情趣与妄想而已,其余的跟他们更有什么区别?!”
断桥听了不忿道:“梅云,你说话未免太尖刻了吧?!这些年我爹爹如何待你,你自己心理清楚。”梅云冷笑道:“是的,我比谁都更清楚。”
梅云又对叶思任道:“我说的这些全是心里话。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其实八年前,勾壶他就已经找到了我父亲,那时我爹已遁入空门。他是个懦弱而没有情感的人。勾壶要杀了他,是我用自己的肉体救了我父亲一命。此后两年,在与勾壶的接触中,我对他由恨生爱,最后不可自拔。在我假装死去之前的两年,我对你就已经生厌了!后来为了摆脱你,我便装做病故了,这六年多来,我跟勾壶在葛岭上的锦坞上,结结实实地过了六年真实的日子,只瞒过了你还有那满身酸味的‘岁寒三友’。我们所过的美妙的日子,是你说不能想象的。”
叶思任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抱着白日歌,头也不回,便往屋外走去,断桥跟了出去。那勾壶正要追出去,却被梅云喝住了。断桥跟叶思任离去不远,只听得屋里隐约传出梅云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45 凄楚
45 凄 楚
修流带着黑旋风离了西湖,次日婉转进了杭州城。他经过那赵记珠宝行时,忽然想起了大仇人赵及,便进店去打听了一下。那天刚好赵朝奉正在店里清点帐目,他抬头见了修流跟黑旋风,慌忙走出柜台道:“周公子,别来一向可好?这畜生也好吧?昨天小女总算回来了。”
修流道:“朝奉,这些日子你兄弟赵及回来过吗?”赵朝奉摇头道:“别提他了,连个影子都见不到。他年前借了我一百两银子,到现在还没还回来,弄得我连觉都睡不着。我家那丫头前天回来后,神情恍惚,一进家门便唉声叹气的,象是老毛病又犯了。这戏文看多了,人便走神了。你说干什么不好,却迷上了戏文。”
修流心下感慨,赵朝奉邀他上他家里去坐,他谢绝了,当天便离了杭州。这时,他觉得他的前途已失去了目标,报国无门,又生情变。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事,当然最多的还是他跟断桥的关系。他对他的大哥,也就是现在突然成了他的父亲的周修涵,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在选择家族名声与选择断桥上,他难以做主,窘迫万分。
后来,他决定还是先去嘉定看望一下两个姐姐,或许,如果叶思任说的话属实,周笙跟周菊其实都该是他的姑姑了!这种变故,使得他心头沉甸甸的,负重难遣。
到得嘉定叶家,周笙跟周菊见了他,都大喜过望。周笙先问了断桥的事,修流沉闷了半天,说不上话来。周菊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便带他到了她的房间。修流忍不住一下便痛哭了起来。周菊见状吃了一惊,问道:“出了什么事了,流儿?是不是桥儿出事了?!”
修流道:“姐,姐夫告诉我,我们大哥修涵,其实是我的亲生父亲!”
周菊怔了一下,作色道:“胡说,这话真是作孽。这怎么可能呢?大哥怎么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呢?!你信了?”修流道:“这事是那赵管家告诉姐夫的。姐夫因了顾全咱们家的名声,投鼠忌器,居然不敢对那赵及动手。”
周菊听了,全身发抖,眼前发黑。她顿了一下道:“本来我们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事,怕你又要跟桥儿好下去,坏了咱们家的名声。这事除了姐夫跟你之外,还有谁知道?桥儿她知道吗?”修流摇摇头。周菊道:“流儿,这事你千万别告诉桥儿。这事倘若一传扬出去,咱们周家的声誉就全完了!咱们得先替爹爹的名誉着想。”
随后周菊偷偷跟周笙说了这事,周笙听了,长叹一声,道:“你姐夫终于还是将这事给捅破了。”
周菊道:“阿姐,现在咱们要做的事,就是赶快给流儿和素真姑娘完婚,让流儿断了对桥儿的情思。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只要姐夫跟流儿不说出这事,那么这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