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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妖怪传记-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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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下午睡太多觉的坏处就是夜里失眠,都半夜了,我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折腾,尽管温度已经不热了,四周也足够安静了,可我还是睡不着,脑袋里似乎有一万只虫子在飞,实在睡不着了,我起床倒杯水,打开电脑,开始玩起雪尘前些日子送我的程序。那是一个…怎么说呢,称它为人工智能可能简单了点,雪尘也没想好给它起个什么名字,确切点说它是一个“妖怪”,一个由电脑程序逻辑创造出来的妖怪。它生存在电脑的空间里,和人工智能不一样,它的思维方式不像人类,而是完全像一个妖怪,而且这家伙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在雪尘家机器上装了这么些日子,说话的口气就有几分像妙九了,我于是赶紧趁它没变成电脑版的妙九之前赶紧将它复制到了我自己的机器上,现在我就在跟它聊天。聊些什么?当然不能告诉你们了,要是把内心不能对人说的话都告诉你们了,那我还怎么有脸继续混呀。
  “小葻小姐~~我来了~~”阴惨惨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接着一只冰冷的手搭在我肩上,我不提防给吓了一跳,本能的擒住那只手向后翻去,只听“啊呀”一声惨叫,我回头一瞧,一个“人”被我扭住了胳膊动不了,疼的只哆嗦。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房间里”我厉声喝问
  “我…。我…。唉呀疼死了,你先放手啊,胳膊快要断了”我稍微放小力道,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泛着绿光的非人类的脸,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长的丑不是你的错,不过扮苦瓜脸吓人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皱皱眉头,先不说相貌如何,单看这种苦瓜脸的表情就让我混身不舒服,要是它敢张嘴喊出“我~好~苦~啊~”这几个字我立刻给它一拳送它去投胎。“说,你到底是谁,来我房间干吗?”
  “是你答应我的啊,不然我怎么进的来?”苦瓜脸说到,嗯?说的也是啊,鬼魂进入生灵的房间,必定是跟生灵有一定的关联,不然根本不可能,难道我真的答应他什么了么?(在这里友情提示诸位看官一句,若是在迷糊的状态下有生人问你什么话,千万不可随便答应,否则可能引祸上身哦!)
  于是在这个炎热的夏季深夜,我不睡觉也不玩电脑,就坐在卧室里跟这个一脸苦相的鬼魂你来我往的争论,最后终于达成了共识,那就是――我确实答应了要帮助他,并且我得遵守承诺。
  唉,我这不是找罪受嘛!(白痴,你什么时候没找过罪受?!)
  “不过,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呢?”我上下打量这个苦瓜,他被我犀利的目光瞅的有些不自在,“我怎么了?我感觉自己很正常啊”我用力吸起鼻子在他身上嗅嗅,突然指着他说:“你没有鬼魂的味道,你不是鬼魂!”他吓了一跳,极力辩解
  “啊,我当然是了!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会不会时间太久味道变淡了?”
  “胡说,时间越久味道越重才对,你根本不是鬼魂!”
  “我不是?怎么会?那…那我是什么?”他的苦瓜脸更加苦了,似乎都要滴下绿色的汁液,我暗暗发誓从明天开始再也不吃瓶儿做的蜜汁冰凉瓜。
  “算了,你也别挤你的苦瓜脸了,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吧,要我帮你做什么?先说好,太难的事情可办不到。”
  “那么,找人算不算太难呢?”天呀,又是找人,我分明听见脑袋里嗡了一声,一万只虫子变为了两万只,我脱口而出:“不行不行,坚决不帮忙找人!”苦瓜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眨巴眨巴眼睛,又皱了皱眉头,片刻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那好吧,不找人了,请帮忙让我早日投胎去吧”
  “嗯,这倒不难,转世投胎,鬼之常情嘛,可问题是”我看看他,外表像鬼魂,气息有点类似于灵,身上还有浓重的草木味道,“问题是先得你到底是个什么?我都怀疑冥界生死簿上不会你的记录”
  “啊,那我怎么办!”眼看苦瓜脸又要挤起来,我连忙好言安慰
  “你先别着急,这样吧,先跟我说说你的经历,我也好帮你想解决的办法。”
  “嗯,也好,其实我一个人呆了这么多年也早想找个人说说话了,唉”苦瓜长叹一口气,我分明听见一句无声的:苦啊~~~
  很多很多年前,我也是一个‘人’来着,生前的事儿我记得比较清楚。
  依稀记得是生在大清朝道光年间,我是扬州人,家里有很多兄弟姐妹,小时候的名字已经忘了,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家里把我卖给了附近的昆曲班子《施家班》,师傅说我模样长的清秀,让我唱旦角,花名施绿依…。
  苦瓜絮絮的说着,记忆的闸门打开了就停不住,一张苦瓜脸也舒展开来,原来细看之下他的样子还真是有几分清秀,倘若去了那层阴惨惨的绿色,未必不是一个风流俊秀的美少男。
  慢慢的我被他的叙述带入了两百多年前的江南水乡,同那个叫绿依的昆旦一起经历了一场凄惨绝美的情殇。
  自从乾隆年徽班入京以后,昆曲历史上的“花雅之争”便以雅部正曲的失败而告终,北昆基本上被那些新剧挤的没了去处,也就是南方,还有些官儿爷乡绅的喜欢听,于是那些茶楼酒肆,梨园戏院也就朝朝晚晚的唱着,唱下去。
  绿依五岁学戏,师傅说年纪小,根儿扎的实,易成才,师傅是班儿主,二十年前也是扬州城小有名气的角儿,后来退隐幕后做起了授徒开班儿的活。师傅管教徒弟向来是严厉出名,常见那在台上博得众人喝彩风光无限的师兄们被师傅骂的灰头土脸,绿依从小就怕,因此学的格外勤苦卖力,念白、身段、唱工,练的比谁都刻苦,尽管小小年纪的他对此毫无兴趣。因为他年纪小又勤苦,师傅也就很少责骂,反之偶尔还会守着人面前夸上这个小徒儿几句。戏班是个小天地,但却也是个五味坛,什么样的人都有,彼此照面嬉笑,暗地里各自肚肠,绿依年纪最小,却也懂得处处小心谨慎,乖巧使得万年船,讨得那些长辈师兄们的欢喜,满戏班里倒也没有个为难他的。
  绿依从小学唱旦角,平日里走路、身形、做派,无一不模仿入微,日子久了,连自己的性别也模糊了,清秀的脸庞,白皙的肌肤,柔软的身段,若不看那一条修整仔细的乌黑发辫,就是活脱脱一个小美女坯子。
  转眼间绿依长到了十四岁,初次登台唱的是《思凡》,着一身青色佛衣袈裟,一对俊目却是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停,停!我怎么听着像是那个电影《霸王别姬》呀!莫非你就是那戏中所说之人?”我皱皱眉头,怀疑的上下打量苦瓜,他茫然的摇摇头,待我向他简略介绍了那电影内容,他无奈的苦笑一声,
  “戏子的命运能有几个是好的?若说苦,都是一样的,只是经历的各有不同罢了。”
  十年苦功没白费,头次登台,绿依明白了一件事,师傅没看错,自己天生就是当戏子的命。临上台前还如筛糠一般抖的不成个儿,过门调一起幕帘儿一掀,被师傅推出去的那一瞬间,台下那些看客的目光如炬照在自己身上,心底里刹时有了一种沸腾的感觉,仿佛这灯火辉煌的戏台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属,原来自己就是为这一刻才诞生的,经历了十年的学戏生涯,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喜欢上了唱戏。一提气,婉转如莺的调儿自然的从嗓子眼儿里流出来,一段唱罢台下已是掌声雷动喝彩满堂。
  渐渐的,绿依的名字就在扬州城中叫开了,各大酒楼茶肆争着请他去串场,有钱人家唱堂会也都点他的名,甚至有那一帮成天喜欢舞文弄墨评戏听曲的闲散文人,评的扬州城的几大生、旦名角儿,把绿依也排入了其中。总之绿依算是在这小小戏台上唱出了名气,捎带着把“瑞庆班”这个本属于二流的戏班子提高了声誉。
  名气来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就随之而来,美景如画的扬州本是自古闻名的烟花之地,青楼欢场林立,名妓娇娘如云,是无数寻欢客流连忘返的温柔乡。当地民风亦是狎亵好淫,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论贵贱皆好此道。
  戏子,有时也等同妓者无异,做的俱是出卖色艺换取钱财的勾当,绿依那清秀的容貌温宛若女子的举止形态,着实迷得不少人失魂落魄,常有那贵人老爷以宴客堂会为名把他叫去,一呆就是两三日,这里头的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会吱声,班主是靠戏班吃饭的,更加得罪不起这些捧场的正主子,也就装糊涂任凭他们把年少的绿依当个玩物似的捏来揉去。
  就连绿依自己也觉得无所谓,其实早在绿依刚刚十岁的时候,他那位严厉的师傅,也就是戏班的班主,就已经对他做过了同样的事情。第一次的惊恐痛苦与屈辱,早就被以后无数次的经历遮盖的无影无踪了。那些老爷们事后总会有丰厚的赏赐给他,他也就接下,钱财与名声对于绿依来说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他生活的世界,只在戏台上,在通明的灯火里,在紧锣慢板的曲声中,只有披了戏衣,入了角色,借了戏中人的灵魂,他才会感觉自己还是一个人。
  绿依上头的几个唱生角的师兄,也都小有名气,每次演出也自有一批有钱的小姐夫人跟着捧场。绿依常听他们在私低下评论哪位贵夫人出手阔绰,那家的千金小姐长的漂亮,渐渐的,一个名字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绿依耳中――吕涵月。
  这吕涵月芳龄二八,乃是江南丝绸大户吕政的女儿,吕家祖上曾做过江苏巡抚,在这一带也算的上是知名世家,后人不做官改为经商,丝绸生意做了几代人,到了吕政掌管时已是生意遍布全国,大小绸缎庄遍布大江南北,每到夏秋旺季,用来承载货物的乌棚船经常堵塞了河面,就连京城里后宫所用丝绸织物也有不少出自他家。吕政这样一个商门巨贾,取妻自然也是三房四妾,儿子生了好一堆,只有不惑之年才得了涵月这么一个女儿,当真是宠得紧,走到哪里都如众星捧月一般。偏偏这吕涵月又生的貌美如花,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城里所有的富家公子无不以她为追求的目标,也不知看上的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家产,又或两者兼有。涵月小姐和她父亲吕政一样喜好看戏,时常光顾扬州城里最大的酒馆戏楼――“慕雨楼”。要知旧时未出阁的女子多半都不会在外抛头露面,偶尔出个门还要重帘小轿的乘着遮着,便是喜好看戏的也都是把角儿请到家里来唱,可这位涵月大小姐可与众不同,只喜欢在热闹的戏楼里看戏,这慕雨楼里也就常年为吕氏父女备有单间雅阁。绿依是常在慕雨楼赶场的,只是吕家小姐端坐雅阁,他从未得见。
  说也正巧,没过几日赶上端午,吕夫人寿辰,大典之后少不得大摆筵席,还请了南昆的几大名角来唱堂会,豪门大宅里的堂会,一唱就是大半日,名角们唱累了要歇息,堂会开头中间要有垫场,梨园行话这样的戏,叫做帽戏,瑞庆班就被请来唱这样的帽戏。
  也正是这一出帽戏,使得绿依见到了他命中的克星,今生的冤家――吕涵月小姐。 
  唱的是一出《玉簪记·琴挑》,绿依轻装上阵扮年轻貌美的道姑,与师兄扮的书生对戏,台上的绿依一面抚琴一面轻咙慢捻婉转吟唱,以琴曲委婉的表示自己对书生的爱慕与现实的无奈。优美的唱腔引得台下老爷夫人们的喝彩一片,然而绿依却不在意这些,他的人虽然在台上,可心早已飞到了台下,他看见了斜坐在花荫下的涵月小姐。吕涵月显然也是被戏吸引住了,一双美目一对娥眉随着剧情的发展或颦或喜或嗔或怨,不意间流露出娇美的风情万千,她不知自己在瞅着台上人之时,台上人也在看着她。也许是前世积下的孽债做了怪,绿依不觉间已被涵月的一颦一笑扯的魂飞魄散,他唱着唱着似乎感觉整个世界颠倒过来,戏里跟戏外混沌起来,他倒成了那年轻的书生潘必正,吕家小姐成了他眼中美丽的道姑陈妙常,那一声声琴音,一句句表达爱慕的唱词都变成了对她的倾诉,一场戏唱完,绿依痴痴傻傻犹在梦中。
  那天起,绿依爱上了吕家小姐,从此他的世界一切都变了,他头一次知道了原来这世上还可以有这样美好的感情,他并不奢望这段相思能有什么结果,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念,就能使得他感觉到无比的温暖和快乐。那以后绿依开始暗暗的搜集吕家小姐的一切信息,她的脾气、性格、喜好,平时爱做什么事,去哪里游玩,何时去戏楼听戏,凡是跟吕家小姐有关的资料都被他打听的清清楚楚。为了能接近吕小姐,甚至是多让她看到自己,绿依不畏辛苦,积极的应承每一家戏楼茶园的邀请,每每遇上吕小姐到场听戏,演的更是分外卖力,博得那雷动的掌声时绿依就会暗自想,那里面也必定是有吕家小姐一份的。
  吕涵月出身巨贾之家,锦衣玉食的长大,出手大方阔绰那是一惯了的,听场戏打赏个十几两银子是常有的事,因如此众戏子登台赶场也都巴望着她能光临。绿依因为色艺俱佳,台风又好,也很得吕小姐喜爱,每次逢上看他的戏也就格外多赏赐些。绿依知道吕小姐对他的青睐,很多次谢幕后都想前去叩谢,希望能借机跟她说上一两句话,又哪怕站远远的施一个礼也好,总算是能接近一点,可是他连这点勇气也提不起来。
  转眼入秋,天气转凉,那日绿依不慎受了些风寒,口干舌燥头昏无力,跟班儿小童给熬了药喝了正要睡下,却逢慕雨楼派人来催去赶场,本想推了,但戏楼的人说了吕大小姐点名要听绿依的《惊梦》,便勉强撑着起身子前去。那一场戏唱的绿依心力交瘁,浑身酸痛,冷汗把贴身小衣都透湿了,好容易捱到了退场,绿依几乎虚脱,由小跟班儿扶着才勉强离开,刚回到住所,便听得有人敲门,小跟班去开门,见一个青衣婢女候在门外。
  施先生,我家小姐听说您带病出场很过意不去,这是一点小小心意,望先生能早日康复。说着婢女递上一个小黄包袱,绿依接过打开,里面包的是一支缠着红绳的老山人参和几个雪白的银锭,捧着这些东西在手,绿依又是欣喜又是感激,泪水在眼框里打转儿。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对婢女说道:请转告你家小姐,她的恩德绿依感激不尽,今日抱病登台实在有扫小姐雅兴,待病好以后,绿依定要为小姐专门唱上一台。
  绿依说到做到,病愈后不久,就自掏腰包在慕雨楼最好的雅阁“听雨阁”摆下了一桌筵席,并且独个登台,把吕涵月小姐爱听的折子戏来了个遍。有道是只有花钱听角儿登台唱戏,几时见过角儿摆酒请人来看戏的?绿依这一番举动在扬州城掀起了不小的一阵风波,有人说绿依这叫有情有义知恩图报,也有人说绿依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绿依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是开心且满足的。不但实现了为涵月小姐单独唱戏的心愿,而且退场之后还被涵月小姐叫到雅阁小坐,说了好几句话,额外的幸福使得绿依的几乎要昏厥,涵月小姐走后绿依仔细回想,居然不记得都和小姐说过些什么,只记得一句,小姐说想学唱戏,叫他有空的时候可到吕府教她学戏。
  旧时梨园里有不成文的规矩,女子不能登台,但不少大户人家有钱有闲,有女儿喜好这个的,就出钱请位名角儿来家教授指点,学得一招半式的玩意,当个自娱自乐的耍物,也无伤大雅。这吕小姐也是这样的一位,她喜爱旦角,尤喜爱花旦,请绿依来做师傅那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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