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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寒刀行-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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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终口中发出一声低吼,用力一搠。这一次他几乎用尽了全力,势必捅穿酒坛,然后再将剑尖送入任我杀的胸膛。但一切都没有按照他想像的发生,长剑竟似被嵌入钢铁之中,任凭他如何用力,依然纹丝不动。

刹那间,两人就像是中了魔咒般,一动不动。生死的较量仿佛只是一种无言的对峙。这时候,每个人都已看得出来,两人较量的是内力。客栈里一时静寂无声,空气中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味道。谁才是最后的胜者?

过了片刻,宋终额头上微微渗出一排排细密的汗珠,握剑的手已开始颤抖。任我杀依然嘴角轻扬,露出一丝冷笑,悠然自得。

宋终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明白这样消耗下去,自己必败无疑。他咬了咬牙,正欲全力以赴,不求自保,只求两败俱伤,突听一声轻笑,任我杀竟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股内劲如浪潮般从掌心中源源传出。“叭嗒”,酒坛子忽然碎裂,酒水飞溅,像一朵浪花狠狠撞击在礁石上散开。破碎的坛子余势不减,夹杂着酒水一齐击向宋终。

这一下,事起仓促,猝不及防,宋终还未反应过来,胸口已经挨了一记重击。他闷哼一声,身子摇摇晃晃地接连退了五大步,一丝血痕从紧抿的嘴角慢慢渗了出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兰夫人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颤声道:“夫人……”

他一开口,立即“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兰夫人娥眉轻蹙,淡淡道:“你做得很好,失败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宋终脸色就像死鱼的肚皮一样惨白,眼中露出一种恐惧之色。他在害怕什么?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忽然响起,另两个俊逸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站住。”兰夫人一声清叱,冷冷道,“你们想做什么?”

一人道:“夫人……”

“莫非你们也想出手?”

“夫人,这小子太狂妄,冒犯夫人……”

兰夫人纤手微扬,打断了他的话:“连宋终都不是他的对手,难道你们以为自己比宋终更强?”

那两人唯唯诺诺,不敢作声。

“都退下,这事就这样算了,技不如人,只有自取其辱。”

那两人互望一眼,满脸诧异之色。不可一世的兰夫人,为什么变得如此沉静?若在平时,这少年早已死了一千次一万次,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

也许,这世上绝对没有人可以了解兰夫人这个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瞧着任我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复杂,却完全找不到仇恨和愤怒。

她忽然发现,这个忧郁、冷漠的少年,浑身都散发出一种令人迷恋的魅力。她一生自负,自命清高,到目前为止,这世上还没有她不能征服的男人。但是现在,在她还未征服这个少年之前,她自己好像就快被这少年征服了。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异样。她从不缺少男人,只要她轻轻招一招手,许多男人就会像狗一样趴跪在地上爬到她的面前听从她的吩咐。但她还是常常感到很寂寞。那种寂寞,就好像深闺中的怨妇苦盼情郎的归来,哪怕只是匆匆一聚;那种寂寞,就好像一个天下无敌的高手,太孤单,太想尝试一次失败。

多年以来,她一直在寻找着这样的男人。眼前这个少年,是不是她“梦里寻他千百度”的那个人?

夜已渐深,客栈的天字第六号客房中,依然有一盏朦胧的灯火摇曳起舞,不断发出清脆的碰杯之声——故人久别相逢,总难免借酒助兴,互诉衷肠。

酒过三巡,龙七忽然放下酒杯,缓缓起身倚窗而立,目光望向对面的一间客房。那间客房烛光正燃,透过那层薄薄的纸窗纱,依稀可见一条窈窕的身影在飘飘移动。

如此深夜,那个神秘的兰夫人居然还未安寝吗?龙七咽了一口口水,回头笑道:“那位兰夫人,是我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见到她,我才明白,什么样的女人才是男人梦寐以求的。”

米珏微笑道:“美丽的女人,往往都是很危 3ǔωω。cōm险的,就像美人蛇,你不去招惹她倒也罢了,否则她一定会狠狠咬你一口。”

龙七伸了伸舌头:“像这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人,一般的男人的确惹不起。”

“最让人感兴趣的,也许还是她的来历。”任我杀轻轻晃动着酒杯,缓缓道,“你们还记得吗?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她的四个男随从手里都拿着一颗夜明珠,每一颗都好像比欧阳情的更珍贵。”

“嗯!还有那一盘美丽又奇异的花……”米珏语声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失声道,“花?紫罗兰夫人!这个女人是紫罗兰夫人!?”

龙七轻轻拍了拍额头,苦笑道:“不错,这世上,除了紫罗兰夫人,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女人会是谁。”

任我杀皱眉道:“如果她就是紫罗兰夫人,为什么没有对我出手?她发出江湖追杀令,岂非一心想置我于死地?”

龙七笑了笑:“也许她是看上了……”目光一瞥间,看见任我杀一脸严肃,终于又将那个“你”字咽了回去,改口道:“也许她是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女人的心思很奇怪的,有人说过,女人可以忘记仇恨,但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的女人比她更漂亮……”

任我杀脸色忽然一变,沉声道:“欧阳情,莫非她想要对付的人是欧阳情……”

第十三章 死亡谷.逍遥宫

 任我杀一口气冲到欧阳情的房间,房门竟未上闩,应手而开。

“欧阳情,你在吗?”房内一片漆黑,任我杀顾不得点灯,一连唤了三声,房中寂寂,悄无声息,一种寒意立即从他背脊传来。这一路来,欧阳情车马劳顿,历尽风雪,只为见他一面而已,如果遭遇不测,他这辈子于心何安?

这时在他身后亮起一片灯光,米珏和龙七、杏伯三人大步走来。

“欧阳姑娘……”米珏的声音突然停顿。灯光下,只见罗帐紧垂,锦衾重叠,床上却空无一人,唯留一枕发香。

任我杀咬着牙,沉声道:“她……果然……”

“几上有留柬。”

米珏摇摇头,目光落在屋子中央的几子上,把灯凑近,数行娟秀、飘逸的字迹立即映跃眼前:诸君侠名,贱妾闻之久矣,恨无缘识荆。今日偶遇,故携女眷先去,盼死亡谷逍遥宫会晤!落款之处署名正是紫罗兰夫人。

“她掳走了欧阳情,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任我杀双拳紧握,指节发出“格格”轻响,“她要杀的人是我,和欧阳情有什么关系?”

“这里的东西安置整齐,显然欧阳姑娘并未受到侵害。”龙七环目四顾,缓缓道,“紫罗兰夫人掳走她,一定是别有居心。”

“龙七先生有何高见?”米珏问道。

龙七轻咳一声,沉吟着道:“以我之见,欧阳姑娘暂时不会有什么危 3ǔωω。cōm险,紫罗兰夫人只是以她作饵,逼我们去死亡谷逍遥宫走一趟而已。”

“死亡谷,逍遥宫,这是什么地方?”

“顾名思义,这地方必然是个既隐蔽又奇异的险恶所在。紫罗兰夫人既未说明,当然还会留下其他线索。”

“什么线索?”

“根据我的判断,她的人也许没有全部撤离,一定会留下一两个人带引我们前往死亡谷。”

烛影摇红,房中燃着一圈龙涎香,香气缭绕,两名男子左手拿着酒杯,右手各执一子,正自对弈。

突然间,“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任我杀一脸杀气,冷冷道:“很好,你们都在。”

两人脸色不变,恍如无睹。

左边那人手执一目黑子,欲落未落,忽然叹道:“张兄,看来这一局又下不完了。”

右边那人微微一笑:“这一局小弟已是棋差一着,输掉了整盘,王兄棋艺日进千里,小弟甘拜下风。”

“张兄今夜心神不宁,失利在所难免,回到宫中,你我非分出高下不可。”

“兰夫人好像已经得手了。”

“兰夫人每做一件事,有哪一次失手过?”

“以兰夫人的武功,就算那几个人联手也不足为惧,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兰夫人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用意。我们只管奉命行事,不该知道的最好还是别问那么多。”

右边那人目光一转,苦笑道:“王兄,好像有人来了。”

“嗯!难道他不知道进来不敲门,是很没礼貌的吗?”左边那人故意轻轻叹了一口气。

“王兄,看样子,我们这位客人好像很不高兴。”

“他踢坏我们的房门,不高兴的人本应该是我们,怎么也轮不到他吧?”

“我想……那位美丽可爱的女孩子一定是他的情人,情人不见了,自然高兴不起来……”

右边那人的话还未说完,任我杀忽然飞身扑来,一把揪住他的胸襟,沉声道:“她在哪里?”

这人既不挣扎也不还手,只是含笑看着他的手。

“若在平时,我一定会让你活得很可笑。”任我杀咬咬牙,终于慢慢松开了手。

这人脸色不变,冷笑道:“若非兰夫人有意留你一命,我也一定不会让你活到明天。”

任我杀目光一寒:“你们是谁?我要永远记住你们的名字。”

右边那人一口饮尽杯中酒,脸上露出一种自豪而得意之色,大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沧州四义’?”

“江湖上谁不知道‘沧州四义’都是响当当的好汉?他们嫉恶如仇,行侠仗义,曾经联手捣毁了独霸沧州的‘神枪楼’……”

“嗯!‘神枪楼’能够独霸沧州多年,楼主赵飞天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但‘沧州四义’却在一夜之间杀得‘神枪楼’人仰马翻,岂非更是技高一筹?”右边那人忽然诡秘地笑了笑,“他们武功虽高,但最后仍然难逃一死,而且还是死在同一个人的剑下。这个人,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任我杀脸色漠然,冷冷道:“不知道。”

“他就是‘一剑追命’张穷。”

“装穷?”任我杀忽然笑了,笑得讥诮,“这世上喜欢充阔气扮大爷的人倒不少,喜欢装穷叫苦的人,我却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人脸色变了变,沉声道:“你竟连‘一剑追命’张穷这个人都没听说过?”

“你跟我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莫非是绕着弯子告诉我,你就是‘一剑追命’张穷?”

“不错,张穷正是区区在下。”这人微微一笑,伸手一指左边那人,“这位是‘剑不留人’王帝。”

任我杀皱了皱眉:“皇帝?”

“如果我是皇帝,你的人头早已不在你的脖子上了。”王帝冷冷道。

任我杀一声冷哼:“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死亡谷、逍遥宫在哪里了。”

“那是一个虽不遥远却很神秘的地方,明天你自然会知道。”

“明天?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那个地方不仅机关重重,而且处处都是天然屏障,如果没有人带路,外人休想进得去,就算是我们,晚上进去,一不留神也得死无全尸。”王帝悠悠道,“所以无论你再如何焦急,也只能乖乖的等到天明再走。”

任我杀脸上如罩严霜,冷冷道:“如果你们有半句虚言,就永远别想再说话。”

天色微明,山谷中静寂无声,茫茫白雪把大地覆盖成一片光秃秃的凄凉。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犬牙交错、千奇百怪的岩石。大的如石峰排云,直插云霄,透入苍穹之中;小的也高有数十寸,如太古洪荒时的恶龙怪兽,静静地蹲踞在那里,欲待择人而噬。这些石峰,半由天生,半是人为,鬼斧神工,其中道路盘旋,竟隐含生死变化之理。

飞雪飘飘,晨雾未散,迷漫在狭谷之间,平添一种凄凉诡秘之意,两仞耸立,天仅一线。这里竟好像已是天地的尽头,再往前走,便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通往山谷的唯一一条山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浓浓的晨雾中,一辆陈旧但结实的马车穿了出来。

杏伯本极善驭,但眼前都是石峰,无边无际,再也寸步难行。

“喂,小老头,我来驾车。”张穷忽然道。

“还能再往前走吗?”杏伯冷冷道。

“你不熟悉谷中道路,纵然走上三天三夜,也只有在原地打转。”张穷勒紧缰绳,竟往左边一块石峰撞去。

杏伯老来无伴,唯一聊解寂寞的就是这匹白马,纵然镇定,这时也不由大吃一惊,怒喝道:“你做什么?”

张穷呲牙一笑,却不理会,口中发出一声厉叱,催促白马快速前行。杏伯脸色大变,伸手抢夺缰绳。突然间,“轧轧轧”一阵声响,石峰居然向两旁快速滑开,露出一条宽及五尺的通道,马车堪堪一闪而过,又是“轰隆”一声闷响,石峰并拢,通道已然闭合。

杏伯长长吁出一口冷气,脸色却依旧苍白。

马车驰出数十丈,张穷手中一紧,白马脚步放缓,停在一处石坳中。

“都下来,这一次是真的无路可走了。”张穷看了王帝一眼,“王兄,要不要蒙上他们的眼睛?”

王帝微一沉吟,摇头道:“不必。这秘谷鬼径,我们就算再带他们走几次,他们也无法辨认方向的。”

“不错,普天之下,无论谁到了这里,也休想自己走出去,除非……被人抬着出去。”

到了这里,风雪渐渐变得微弱,仿佛已被隔绝,晨雾反而越来越浓。依稀中,一条羊肠小道宛然可见,蜿蜓曲折,盘旋而上。

王帝当先领路而行,只见他东转西折,时而向左兜一圈,时而向右倒行几步,走得非常轻松,似乎并没有什么艰难凶险之处。但每一个人都明白,若非有他引路,就算走到你的生命终结时,只怕也还是在原地未动。

过了盏茶时分,终于不再迂回,但这时晨雾犹浓,穷尽目力,依然视物朦胧,耳边却传来一阵清越、明亮的淙淙流水声,伴随着微风,仿佛是情人的低语呢喃,又像是歌者的曼妙吟唱……

王帝回身把一样物事塞到四人手里:“噙在口中,跟着我的脚步……”

“这是什么?”龙七忍不住问道。

“前面就是桃花源了,桃花瘴终日弥漫,毒性极强,重则立即丧命,轻则昏迷瘫软,这是辟毒丸,可解桃花瘴。”

“辟毒丸?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毒药?”杏伯冷笑道。

“如果兰夫人想让你们死得痛快一些,早就在客栈的时候动手了。既然到了这里,又何必下毒?”王帝哼了一声,回转身子,沉声道,“记住了,我走一步,你们就跟着走一步,这里机关重重,只要走错一步,每一道机关就会自动开启,连一只飞鸟都飞不过去的。”

他走出两步,忽然又回头道:“还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们,穿越桃花源的时候,每个人都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悔之莫及。”

任我杀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些机关中,有的是循声而发的,”回答的人是张穷,“只要发出一点声响,就会一起发射出来,把人钉成刺猥。”

“仅是入谷之道,外人就已寻找不到,更别说走出那条羊肠小道。这桃花源本有桃花瘴作为屏障,你们还如此处心积虑地设计下重重机关……”任我杀长叹一声,苦笑道,“逍遥宫,逍遥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张穷冷笑道:“这里已算险恶了么?真正险恶的地方,是看不出来的。逍遥宫才是最危 3ǔωω。cōm险的所在。”

费了大半个时辰,众人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桃花源,从一个仅容一个人侧身而过的石缝之间穿出去,眼前豁然开朗。

风拂过时,隐隐传来一阵甜蜜的芳香。抬目望去,只见远处一片繁花灿烂如海,铺天盖地般一齐绽放,花团锦簇,鹅毛般的白雪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显得美丽而妖异,竟是清一色的紫罗兰。从满目苍痍的山谷,走过烟幕迷乱的桃花源,再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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