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一簇开无主-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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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公主出嫁，霜华宫大半的人要陪嫁过去，自然，其中也包括奴婢。”
“不是这样的，其实，真正要嫁给龙轩然的人……”
“二哥，你怎么在这里？”御明霞轻快的声音打断御熙风的话。
第十一章 公主的嫁衣
“公主，嫁衣送来了。”随着心语的禀报，几个宫婢托着一件绚丽夺目的猩红嫁衣进了御明霞的寝宫。
“心语，让她们把衣服挂在那。”御明霞正由桃夭服侍着梳妆，头也不回地说道。
心语答应了一个“是”，指挥着其他人将衣服挂在屏风前的架子上。
“好了，公主。”桃夭在御明霞的鬓边上簪了一支点了水钻的金钗，再梳拢了一下脑后长垂的秀发，自己绕到她面前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公主，试试嫁衣吧。”心语见她梳好了妆，便提醒道。
“好。”御明霞欠起身子，漫不经心地朝嫁衣看去。
几个宫婢将嫁衣拿起来，整件衣服便全部展现在众人面前。轻如飞霞的丝绸，光看就看出来滑如凝脂，柔若清水，嫁衣的裙摆以金线绣满牡丹，袖口及领边也是以金线装饰，流光溢彩，让人望了一眼，目光就舍不得移开。
“那么漂亮的嫁衣，也只有公主才配穿。”桃夭慨叹道。
御明霞不答，闪身到了屏风之后，负责拿嫁衣的四个宫婢会意，跟了进去，不一会儿，换装后的御明霞走了出来。
穿了猩红嫁衣的御明霞从屏风后闪身而出，桃夭与心语异口同声惊呼：“好美！”御明霞美冠后宫，这是自她十二岁起便公认的，在宫中时日较长的宫婢内侍直言，她的美貌犹胜其母梅淑妃年轻之时。桃夭与心语平时见多了她的美丽，这次一见，仍是眼前一亮，心头一颤——太美了！在鲜红的嫁衣映照下，她的肌肤如白玉般透明，仿佛吹弹可破，娇小苗条的身体包裹在剪裁合宜的衣衫中，愈添了妩媚。
“公主，一会儿赴宴，就是穿着它么？”
“嗯。”御明霞一边答桃夭的话，一边对心语说道，“心语，你陪我去。”
“我？”心语伸手指着自己，疑心听错。平日里，无论去何种场合，御明霞必带了桃夭去，这次竟例外。
御明霞屏退了几个送嫁衣的宫婢，忽然道：“桃夭，你穿上试试。”
“我？！”这下轮到桃夭诧异了。
“是，这是命令。心语，帮她穿上。”说话间，御明霞已将嫁衣换下，递给心语。
桃夭褪下外衣，心语在她身后将嫁衣的两袖拉平，帮她套进去，桃夭谨慎地将嫁衣拉拢，再系上*。
……
“桃夭，快把嫁衣穿上！”客栈老板娘笑里藏刀的表情让人望了不由浑身毛孔直竖。
“我不要！”桃夭摇头。
“由不得你不要，花轿已经到门口了！”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架着她，硬将那红得刺目的嫁衣往她身上套去。
……
回忆，一点点涌上心头。她穿过一次嫁衣，除了屈辱与辛酸，没有留下任何印记，对嫁衣，她没有憧憬没有期望。
“这……”对着穿衣镜，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呼吸。
镜中那个浅笑倾颜，美目流盼的女子，是她吗？一袭嫁衣的包裹下，如同荷出清波，又似霞映澄塘，柳眉水眸，朱唇皓齿，肤光胜雪，长发如泉，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丽人。比起御明霞的绝艳，她流露出的，更多的，是清雅脱俗的美，宛若仙子惊鸿一现的临凡，随时要羽化*。
“桃夭，你好美！”心语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望见一旁的御明霞，旋即醒悟过来，掩住了嘴不语。
“桃夭，你穿上嫁衣，都把我要比下去了！”御明霞半开玩笑地说道，“怪不得大哥二哥都喜 欢＇炫。书。网＇你，嗯，还有……”
“公主说笑了。”桃夭想到一个人，粉腮镀上两层云霞。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她能披上嫁衣，新郎就是他，该有多好。
甩甩头，努力甩掉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明天，就是御明霞出嫁的日子，霜华宫中的六个宫婢都要作为陪嫁，随行去翰澈国，她的下半生，自然就要在那个传说中的苦寒之地度过……
而关于南宫锐的一切，终将在记忆的那一页抹去，模样渐渐忘却，最后连想念他的时候，都记不得他的脸。
褪去嫁衣的时候，同时褪去的，还有桃夭萌生不久就要结束的初恋。
御明霞重新披上嫁衣，并用同样颜色的红纱蒙住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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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的时候，桃夭做了奇 怪｛炫；书；网｝的梦。梦里的她，竟然穿上了御明霞的嫁衣，猩红的嫁衣，宛若一团火，烫得她痛苦不堪，她想脱下这衣服，却是怎么也脱不掉。
猛然惊醒，桃夭觉得冷汗涔涔，她拥被坐起，心底有莫名的不安在扩大，再也无法入睡。
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桃夭不知这是什么时辰，重新穿上了衣服，披了件披风走出门外。
霜华宫的宫门未关，桃夭随手推开，步出了宫外。墙外松柏参天，微弱的月光下，斑驳的树影投照一地，形同鬼魅。
那影子没来由地扩大，桃夭正自诧异，抬眸就迎上了御熙风的眼睛。
“二殿下。”
“桃夭？”御熙风语气中带了三分醉意，“你……没休息？”
“我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御熙风似笑非笑地望着桃夭，“恭喜你，桃夭。”
“恭喜我？”桃夭大惑不解，“为什么？”
“明天，你成为翰澈国的王妃……”
“殿下是在拿桃夭开心吧？成为王妃的，是五公主。”桃夭见御熙风有异于往日，心生不解。
“如果明天娶你的人是我，该有多好。”御熙风的声音低下去，“桃夭，我想娶你。”
他的目光那样真诚，晶亮璀璨得胜过夜空的星星，他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桃夭望着他，心如鹿撞。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有怎样的出身来历，我通通不管！”他像个孩子般任性地嚷起来。
“殿下，夜已经深了，快回去休息吧。”桃夭走过去扶起他。
御熙风顺势抓住桃夭的手。“不要嫁给龙轩然。”
“二殿下！”是御熙风的贴身侍卫振声寻来了。桃夭忙对他招手：“振声，二殿下在这里！”
第十二章 代嫁
正月廿八。良辰。御明霞的寝宫内——
“我？”桃夭差点整个人栽倒，“公主，您不是在寻桃夭开心吧？”
“不是。”御明霞脸色严正，再次重复了说过的话：“那天在兵器行，龙轩然看中的人是你，后来我骗他，说你是我姐姐，提亲的时候，他才直接说要娶三姐。那天我安排你献舞，也是为了试试自己是不是猜错。”
“不……”桃夭头摇得像拨浪鼓。
“桃夭，你不愿意嫁给龙轩然？”御明霞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瞪得极大。
“桃夭不想嫁人。”桃夭跪下来，“公主，桃夭的命是你救的，生或死只凭公主一个字，可是桃夭不想嫁一个不喜 欢＇炫。书。网＇的人。”
“你心里是不是有喜 欢＇炫。书。网＇的人？”御明霞问道。
“……没有。”桃夭咬了咬*，这个时候，不应该将那人牵扯进来。
“那就好办了，”御明霞笑得很舒心，“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何况，以龙轩然的条件，相处久了，你对他一定会有感情的。”
“公主……”桃夭语塞。
御明霞将凤冠及嫁衣托在手上。“桃夭，我看得出来龙轩然很喜 欢＇炫。书。网＇你，你会幸福的。”
“也许吧。”桃夭苦笑，没想到那夜的梦是真实的，原本属于御明霞的嫁衣，真的到了她的身上，一穿上，还真的就是脱不下来了。
嫁衣，凤冠，镜中的女子美得明媚，美得妖娆，像滚滚红尘之中的一把火，燃烧了自己也燃烧了别人。
“桃夭，你真美。你会幸福的。”御明霞为自己的安排感到满意，却忽略了桃夭眼中停顿了片刻的失落。
“幸福……”桃夭喃喃念着，好像从来没懂得这两个字的含义。
一个人，一转身，一辈子，便是沧海桑田的变迁。好在，从来不奢望去拥有的东西，真的得不到，也不觉得失去了什么。
桃夭描好眉，将盖头蒙上。
“我出去了啊。”御明霞说话的时候人已在寝宫门边。自以为是的御明霞，满心觉得这样是做了好事，促成了一段良缘，兴致**地跑去换侍卫服，打算扮成男装混去偷看。
桃夭听着她渐远的脚步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安排这一出代嫁，御明霞的初衷并不像桃夭之前遇到的人那样龌龊。是为了撮合他人，也是为了让自己脱身。
“公主！”男子的声音响起，桃夭感到异常熟悉——是南宫锐！
桃夭犹豫了再犹豫，没有开口说话。
“桃夭在吗？”一向镇定的南宫锐声音微有几分迫切，“我……臣找她……有要紧的事。”
桃夭很想掀开盖头一看究竟，终于还是只给予南宫锐一个摇头的动作。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她的心，似乎也被掏空了。
就这样两两相忘吧。从此山长水阔，天涯寂寂，她的一颗心埋葬在翰澈的雪山下，就此冰封……
锣鼓喧天，丝竹阵阵，而她，是一片热闹中唯一落寞的一个。她被搀上了一辆豪华气派的马车，随着龙轩然的马队而行，在她的后面随行的，是姜国的送嫁军队。
御惊天与梅淑妃清和殿外，居高临下地望着送嫁的队伍井然有序地列好。马车中，桃夭伸手掀了车帘，回头道：“永宁拜别父皇、母妃。”永宁，是御惊天对出嫁公主的封号。
淡淡的声音，被各种嘈杂的声音淹没，消散在残冬凛冽的风中，恍若没有出现过。
这一次，南宫锐受命成为送嫁将军。御明霞穿了侍卫服跟在御熙风身旁，昂起脸望着一身戎装的南宫锐。她觉得自己像是跌进了一个深潭，从此再也迈不出脚。自来只看见他穿白衣或朝服的样子，清逸出尘，潇洒儒雅，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威武英挺的一面。旌旗猎猎，残冬的风卷起了一堆落叶，一声号角响彻天际，迎亲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南宫锐在几个随行宫女中搜寻桃夭的影子，却没任何发现。他暗自庆幸，还好，御明霞没有要桃夭随行远嫁。若他观察得更细致一些，会发现，随行的六个宫婢，没有一个是霜华宫的人，全是新进宫的宫婢。
如果没有五天后的一场变故，或者，要在更晚以后，他才会知道，是他自己，亲手将自己爱的女子送到了别人手上。
迎亲的队伍走了一天，便出了麒兴城，往北而去。
天黑的时候，队伍驻扎在渭水之畔。夜凉如水，桃夭静坐在帐蓬内，回想着自己十六年的人生。
多少困境磨难都挨过来了，翰澈国的前路再迷茫，也能走下去的，不是吗？
命运将她推到那个本不属于她的国度，那么，就从此在那里，安身立命。
“公主。”帐外响起男子的声音，桃夭迅速将面纱拉拢，遮上。
“请进。”一名宫婢扬声作答。
进来的人是龙轩然，今日的他换上了翰澈国成亲的礼服，喜上眉梢。“王子有什么事？”桃夭柔声问。
“小王是想问公主住不住得惯，夜里风凉，要不要添一床被子？”
“不必了。这样就很好。”
“公主……”
“王子还有什么事吗？”水眸迎上那个滞留不前的男子。
龙轩然对她露出一个毫无保留的笑容：“叫我轩然就好。”
“……”桃夭的脸淡淡地红了。幸而有面纱相隔，龙轩然看不到。
“王子，时候不早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桃夭提醒道。
龙轩然恋恋不舍地离去，一直走到了帐蓬口，目光仍不舍得从桃夭身上移开。
桃夭不知道为什么笑了。总会有一个人觉得幸福，因为得偿所愿。那一日在兵器行，她感觉到了他异样的注视，却浑然不觉缘从此起。
花开花谢，缘起缘灭，人生种种，又有多少变数，是能够预料的呢？
第十三章 隐喻
队伍又走了三天，已接近姜国边境。电闪雷鸣，阴风阵阵，一早，竟下起了大雨。
山路泥泞，骑马的队伍行走尚好，二辆马车的车辙却深深陷于泥中，众人费了许多劲才将车子抬出。
龙轩然当机立断，下令原地休息，雨停后继续行进。
隔着车帘，静静地听着雨声，桃夭忍不住掀了帘子一角，望向外面。翻过这座祁连山，便是齐国边境了，去翰澈，免不了要经过那里。送嫁的军队，任务只是将公主送出姜国国境，那么，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别了这片土地，别了这些故国的人。
雨下了整整一个上午，至中午方停了下来。桃夭一贯在车内用膳，由随嫁宫婢将食物送入，这次却例外。
“扶我下车。”桃夭对来收拾碗盏的宫婢道。那宫婢稍微一愣，手朝她伸过去。
桃夭扶着宫婢的手下了车。龙轩然道：“公主要去哪里？”
“只是想一个人走走，王子自便。”她还是不习惯对他直呼其名。
南宫锐听到这声音，不免一惊：这熟悉的声音，不是御明霞的，却像极了另外一人的，可是她，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么？
“公主……”南宫锐追上那抹纤弱的红色背影。作为送嫁将军，保护公主，是他的职责所在。
山岗上，桃夭临风伫立，鲜红如烈焰的红衣随着风轻舞飞扬，裙裾飘逸，面纱下绝美的脸庞若隐若现。
坡下，依稀可见的，是姜国最边的市镇。站在高岗往下望，那些宏伟或低矮的房舍都无比渺小，一片片的绿野夹杂其中，透露出早春将至的信息。
“过了那个平安镇，就是齐国境内了。”南宫锐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公主，我们只是绕过齐国边境，大约只有五天的行程……”
桃夭不予应答，静静地看风景。一句放在心里许久的话忽而浮上心头：“三公主，桃夭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不欠了，当初御明霞救她，是拯救了她一生的幸福，而今，她代替御明霞出嫁，赔出去的，也是自己一生的幸福。
她不敢回头看南宫锐。她的出嫁，在整个姜国乃至整个皇宫中都是秘密，所有臣民都以为出嫁的人是御*，而宫中之人则以为嫁出去的是御明霞，没有几个人知道，坐在马车的，根本不是姜国的任何一个公主。变故来得太快，她甚至来不及和南宫锐告别，——不，她是没有资格告别的，他是太傅，而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宫婢而已……
想得太多，没有留意足下，稍一不慎，她几乎跌倒。南宫锐眼快，扶住了她。
这是第二次，她被他拥入怀中。四目相对，南宫锐惊诧于这双水眸出乎意料的熟悉，桃夭却只是避开了他的目光。
“多谢。”桃夭快速离开他的怀抱，同时看到了出现在南宫锐身旁的龙轩然。
“公主，你没事吧？”龙轩然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伸手欲扶，桃夭却本能地避过了。他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
“现在开始赶路，天黑前应该能到达平安镇。”桃夭分析着说道，“我们这就继续赶路，到时候找一个客栈落脚。”
“公主……”南宫锐贸然开口，却不知话从何说起。难道直接叫她掀开面纱让自己一睹究竟？他越来越怀疑自己的猜测，却迟迟下不了定论。
“南宫将军还有何事？”龙轩然语气中有明显地不耐烦。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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