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锁姻缘-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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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云山望着调皮的妹妹,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女孩的面庞。溪边玩水,被马所惊。她的脸清丽秀气,秀而不媚。她在胡家庄边坐着,却不是胡家庄的人,当时他曾开玩笑说是不是订了胡家庄的某人了,还说胡家庄没人能配上她。说这话的时候,她虽然很着恼,但是并没有否认,莫非她真的订了胡家庄的人,而她订的人是谁?会不会是我?这几天不知为什么总会无缘无故想起她和她举起藤条时俏皮的一笑,如果她真是玉露,难道我真的错过一场天赐良缘?”
何靖华已将手提袋放到楼梯口:“我说三小姐,你不满意也不该拿地板和皮箱出气?你知道那只皮箱多贵?单上面的拉链就值一百块钱。”
胡慧姗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们家的东西我爱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二少爷是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想施展一下英雄救美的功夫?可是不巧的很,我的皮箱并不好看,它不能偿还你的心愿。”说完拎起手提袋和皮箱咬着牙向门口挪去,“虽然你们学的三脚猫的功夫平时用不上,可是如果当初我也要学那么一点点,也不至于今天连这么两个东西也拿不动。”
第六章闻玉殒慧姗哭无泪 见画
梁玉宽推门走进来,见慧姗一个人吃力地提着两个袋子往门边挪,他很吃惊地看了看站在楼梯口失魂落魄的胡云山和站在客厅里讪讪的何靖华,奇怪他们为什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任由慧姗小姐累得满头大汗也不过来帮一把。慧姗见到玉宽很高兴:“梁大哥帮我拿出去,另外叫老六送我去码头。”
玉宽接过手提袋和皮箱轻轻松松地提出去。胡慧姗回头望了一眼胡云山,大步地跟在玉宽身后:“梁大哥还是你了不起,这么重的东西竟提得这么轻松。”梁玉宽笑了笑:“我是大男人当然比你有力气,这有什么奇怪的。”慧姗笑着说:“你还大吗,只比我大一点点。”她还故意用手指比了比。
玉宽笑了笑。刚走到门口,爽心斋的总管胡荣福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死灰着脸跑进来,险些撞到梁玉宽的身上,梁玉宽向旁边一躲,他倒来个趑趄,跪到地上,玉宽赶紧扶了一把,胡荣福站起身,一见到胡慧姗就哭着说:“三小姐,二少奶奶投河自尽了。”“什么?”慧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胡荣福又重复了一遍,她失声问:“见到玉露尸体了?”胡荣福摇了摇头:“虽然没见到二少奶奶的尸体,可是她结婚那天穿的衣服都在苏州河上漂着,老爷正派人日夜打捞,估计现在差不多打捞到了。”
慧姗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怎么可能呢?玉露不是一般的女孩,怎么会想不开呢?”'本书由www炫87book书com网提供下载'
胡云山听到胡荣福的话,惊得一步从楼上飞掠下来,一把抓住荣福的手:“大叔,你说什么?韩玉露自尽了?”荣福点点头:“老爷已经通报声明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上海的一切都是你二少爷一人掌管,与胡家再无瓜葛,你也永远不许再踏入胡家半步。”说着他将手里的报纸摔到胡云山面前,怒冲冲扶起慧姗,“小姐,我们走!”
慧姗腾地站起身:“我只不过走了三天,怎么竟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得快回去看看。”她飞奔着跑出来,一步爬到黄包车上:“老六,快点快点!”涉事未深的胡慧姗听到玉露的噩耗时,欲哭无泪,精神几乎崩溃了。
何靖华听了这个噩耗也是一惊,赶紧跟出来,见胡慧姗一路哭着走了,从她身上飘下来一张纸,他刚想过去捡起来,却被丫头小妹捡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三个女孩的画像,其中右边的是三小姐,她追跑几步:“三小姐,三小姐,你的画掉了。”可是老六的速度她如何追得上,眼看着车出了大门,她呆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来。
何靖华走过去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小妹说:“是三小姐和另外两位小姐的画像。何二少爷,你替三小姐先收着,等她来的时候还给她。”说着递过去,何靖华一看右边的是胡慧姗,中间是一个清丽秀美的女孩,左边的人,他愣了一下,却是方祝儿,他心里说:“慧姗虽然在我们家住了很久,她和祝儿只是相识,并没有什么深交,怎么会画在一起?”
胡云山虽然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他心里带着深深的歉疚。可是当他看到何靖华手里的画像时,他竟然凝固了,一把抢过来;他一下子定格到站在中间那个少女的脸上,虽然只是一副素描,此时画中的少女对着他浅笑盈盈,而河边的少女却是对他怒目而视,但是她还是一眼认出她。他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见画的左侧有一行小字,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却三人同行,玉露。
胡云山觉得眼前一黑,险些从台阶上摔下来,何靖华赶紧抱住他,他又高又大,靖华抱不动他,由着他向地上坐去,云山用手拍打着地,何靖华也不敢笑,去拉他,没拉动,赶紧命人将他抬到床上。躺在床上,云山手里仍握着那幅画,一会儿看着画,一会儿无助地望着棚顶,靖华跟他说话,他不理,给他拿吃的,他也不吃。
虽然云山一直嘴硬,不承认对玉露一见钟情,可是如果当初他想逃跑,凭胡荣福派的人如何能看住他?他是想见她一面,自从初遇她那一刻起,他总会无缘无故想起她,他不知道她是谁家亲戚,无从问起,只能天天到河边等着,期盼重逢,一天、两天、三四天,他渐渐失望。日思夜盼,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离世噩耗,而这个噩耗的制造者又是自己。他真是欲哭无泪,悔之晚矣。
这时候胡公馆的府坻外,徘徊着一个相貌超群的年青人,他穿一件白色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大红的马褂,头上戴着黑色的瓜皮帽,他的身量不算太高,中等个,眉目如画,秀气逼人。
他刚走过公馆的大门,门咣铛一声,一辆黄包车走出来,车上坐着一位漂亮小姐,不知出了什么事,眼中满含着深深的痛苦。拉黄包车的中年汉子,略胖的身材,皮肤黝黑,一看就是经常站在日光下曝晒的人,车旁一左一右跟着两人,左边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灰色短褂,哭丧着脸,哀声叹气的。右边的二十左右年纪,高挑身材,白净脸,长得十分清瞿俊秀,穿着一件银白色长衫,脸也阴沉着。这一行人从穿红马褂的身边一闪而过,只有和他擦肩而过的穿银白色长衫人瞟了他一眼,他微微含笑点了点头,那人也向他点了点头。
漂亮年青人重又折身回到胡公馆门前,他抬头看了看烫金的胡公馆三个字,冷笑一声:“豪门似海,我倒要看看姓胡的,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把折扇,想着自己酸溜溜的样子真是又想笑,又想哭,望着黑漆的大门上的兽头、门钉、门环,他的心乱到了极点,他思虑再三,用扇股在门环上敲了两下。 不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大丫头打开大门,探出头来,看了看不认识,就问:“你找谁?”年青人微笑着说:“就找你们家主人。”大丫头问:“你找少爷有事吗?我们少爷今儿个不高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请明天再来吧。”年青人笑着问:“你们家少爷怎么了,连客也不见?”
大丫头嘴很快:“听说我们家二少奶奶投水自尽了,老爷一气之下登报声明和二少爷断绝父子关系。你说这么多的讨厌事接踵而来,我们家少爷还会高兴吗?” 年青人脸上现出同情之色:“也是,你们家少爷也够可怜的,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打扰了。” 大丫头则要回手关大门,何靖华闷闷地从屋里走出来,他走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前问大丫头:“锦屏,你跑出来干什么?”
锦屏重又将大门打开:“有一位少爷要见二少爷,我说二少爷今儿个不高兴,打发他走了。何少爷,天还早着,你怎么不陪陪二少爷?”
何靖华苦笑了一下:“他如今失魂落魄的,脑中只有二少奶奶。没想到你家二少奶奶竟是古今少有的烈性女子,云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静静,我也就不打扰他了。锦屏,你是少爷的贴身丫头,开关大门这些活,自有别人做,好好侍候少爷,有什么事,或打电话或派人通知我一下。”锦屏点点头,何靖华打开车门,坐上汽车,“对了,锦屏,要见云山的是什么人?也许我认识。”
锦屏说:“是个顶漂亮的年青人。”何靖华问:“怎么漂亮,比你家少爷如何?”锦屏说:“我做下人的,怎好随便评价我们家少爷?何少爷,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何靖华启动汽车,从锦屏身边开过,出了胡公馆的大门,他心不在焉地开着车。胡云山在情场上一向得意,随便拉出十个年青貌美的豪门小姐也有九个对他死心塌地的,他一律不放在心上,有时心情好的时候和她们周旋一翻;心情不好时,有时冷言相对,有时大声斥责,也有为他争风吃醋,以死相对的,可他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如今被一个乡下丫头搅得魂不守舍,实在出乎何靖华的意料。
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攻打北京时,吓得不可一世的慈禧太后带着光绪皇帝一路逃到西安。京中的达官显贵、富贾豪绅也纷纷带着家眷,细软逃出北京。何笑伦就是其中的一路,他是总管内务府大臣荣禄的外孙子,夫人君心格格是满清皇室嫡系;当时在京中也是显赫的家族。他一路逃到上海,虽然家资万贯,由于人生地不熟,一直无法安身。正赶上胡泰裕举家搬到乡下,他只一个人往返上海照顾生意。而且夫人也恰在当时过世,大少爷胡云青、胡云山没人照顾,何笑伦一家被收留在胡公馆。但何笑伦本是满清名门望族,为人狭隘、性格偏激,与穷苦出身的胡泰裕格格不入,不到一年何笑伦另置房产,搬出胡公馆。胡泰裕也乐得他离开,两人虽然还保持着往来,但是各自的心中却不把对方当朋友了。所以当胡泰裕听说胡云山和何恬处得很好时,很生气。
不过君心格格却把云青、云山当作自己孩子一样看待。云青与何府大少爷何琴华是同年,云山与靖华同年。云青与琴华关系一般,而云山与靖华却相交莫逆,感情始终如一。何靖华为人内向,不苟言笑,虽然相貌出众,却不如胡云山得人缘,大部分女孩都喜欢活泼好动的胡云山,而忽略了娴静的何靖华。但何靖华一点也不嫉妒,仍如即往地关心胡云山,以云山之喜而喜,以云山之忧而忧。(在性格上何靖华像他的母亲。)
胡云青大学毕业后,胡泰裕回到家乡,把上海的一切交给胡云青。胡云青念的是法律,一心想当律师,不想在商场求发展,把上海的事业打理的乱七八糟的。气得胡老爷把他赶到南京,他在南京遇到贺金风,疯狂地爱上她,为了她放弃所学专业,接管了胡家在南京的铺子,从此也弃文从商,走上了胡老爷所说的正路。
胡云青一走,上海的事业自然而然成了胡云山的,胡云山为人豪迈,性格刚中有柔,在商场上如鱼得水,所以上海的一切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但他如一匹脱缰的野马,留连于欢场,始终收不了心。胡泰裕很动怒,因此求教于有“半仙”之称的杨涟,杨涟当时正有急事要去香港,碍于情面,想起鹊桥仙中的金风玉露一相逢,随口诌了一句,谎说是从活佛处求得的偈语,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把两个不相识的人牵到了一起。
何靖华正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啊的一声,他急忙收回心神,觉得眼前红影一闪,他赶紧用力踩住刹车,由于路面有点向上,车没有滑行,才免除一场车祸。他赶紧定住心神,吓得心砰砰乱跳,他拉开车门,飞快地跳下车,见车前呆站着一个年青人,他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你没事吧。” 年青人淡淡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他用手捏着手腕,如玉的腕上已被划开一道淡淡的口子,何靖华拉住他的手腕:“出血了?快到药铺上点药。”恰巧路旁有一家药铺,漂亮书生如行尸走肉般地被何靖华拖到药铺门口。直到上完药,包扎好了,他的脸上才出现一点生气。
当他和何靖华并肩走出药铺的时候,何靖华才发现眼前的年青人竟然生得出奇的美,比胡云山还要强很多。他问:“现在觉得怎么样?”
年青人刚才被吓坏了,他第一次看到汽车,见到这庞然大物向自己冲来的时候,他几乎凝渍了。直到现在,他惊尤未尽。她武功高强,虽然她母亲不许她在人前显露,但是为了保命躲闪也是自然反应,否则她的一双膀子一定得被卸下来。靖华问他,他才抬起脸望向何靖华,见何靖华虽然穿着华贵,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不像大上海有钱人那么趾高气扬。他笑了笑:“我没事。只是被吓了一跳。”何靖华被他这一笑,心道:“世间总用灿烂来形容笑脸,可他这冷冷的一笑,却足令天下人倾倒,何止灿烂所能替代的。”他痴痴地望着他,他不经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忙调过脸看向别处。
何靖华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忙问:“先生是上海人吗?”年青人摇摇头:“我是从乡下到上海投亲的。”何靖华又问:“先生的亲戚住在哪儿?我送先生回去。”年青人叹了一口气:“亲戚搬了家,找不到他的新住址。”他脸上重又挂上淡淡的冷漠。
何靖华心一动,见他虽然淡淡的,眼中却带着焦急,他冲口而出:“先生不如到我家暂住几天,等找到亲戚再走。虽然我家条件不是太好,可是也不至于令先生饿着。”
年青人暗笑:“能有汽车坐,你家的条件还不是太好?那么流浪街头的乞丐又当如何呢?”他也知道这是何靖华的一句谦让话。他冷然一笑:“我虽然人穷但是志不短。无功之禄我是绝对不受的。”说完转身要走。
何靖华急忙一把拉住他:“什么无功之禄?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有个侄儿今年六岁,爹一直想给他请个家庭教师,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人选,我看先生谈吐不凡,气度高雅,一定读过很多书。如果先生不肯屈尊降贵,我也不敢勉强。但是由于我粗心大意,致使你身受其伤,这笔医药费,我是一定要付的。”他本来想说‘你身受重伤’,但是一看他只是伤了一点皮肉,就改了过来。
年青人脸上重又现出笑容:“如果你不怕我才疏学浅,耽误令侄。这份工作我倒愿意接受。至于医药费,我是不介意的。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区区一点皮肉之伤,我还不在乎的。”说完俏皮一笑。
何靖华心又一动,他也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三番两次被这个小书生弄得心神不宁。按理说自己什么人没见过,可是这个小书生实在太出众了,而且言谈举止中说不出的一种娇柔,如果他一头长发,倒十足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何靖华见他正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赶紧笑了笑:“只要你肯答应就好了。我叫何靖华,还没请教先生大名?”
一听何靖华三个字,他脸色微微变了变:“我叫韩冰。”何靖华心里说:“好冷的名字,人如其名,多亏现在是阳春季节,否则我都要冷了。”韩冰问:“现在已经是民国了,令侄为什么不去学堂,倒要请私塾。”
何靖华说:“我爹说他还小,怕去学堂被人欺负。而又怕他在家耽误学业,才想请个老师。”
第七章入何府韩冰成西宾见佳人
韩冰正是韩玉露的化名。自从她来到了上海,才知道上海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好。虽然有高楼大厦、歌舞声声。可是也有流落上海的乞儿和贫民窟的穷人,富人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她当初只是从慧姗的口中了解上海,慧姗所经历的都是富人所经历的,所以她觉得上海好。而韩冰这几天却经历了慧姗没有经历的为生计而奔波的疲惫和辛劳。
韩冰闷闷地坐在车里;她穿了双黑色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