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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碧血剑(旧版)-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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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身退,其于四月月圆之夕,齐集华山之颠。”下面签着“人清”两字。承志道:“啊,距会期已不到一月,咱们就得动身。”希敏道:“正是,我叔叔说也要去呢。”
  两人径回正条子胡同来,一进胡同,就听见兵刃相交,呼喝斥骂之声,随见数十名明军急奔出来。承志心想:“明军早已溃败,怎么还有许多人在这里?”当下加快脚步,走到门口,只见何惕守挥钩乱杀,把十多名困在屋里逃不出来的明军打得东奔西窜。她见师父到来,微微一笑,闪在一旁,那些明军斗见有路可逃,蜂拥而出,你推我挤,连奔带跌,片刻之间,走得没一个踪影。何惕守笑道:“这些败兵见咱们房子高大,想来抢东西!
  ”承志笑道:“幸亏我回来得早,否则这几个人还有苦头吃。”三人同进内堂,忽见洪胜海奔出,面如土色,大叫:“不好啦,不好啦!”承志吃了惊问道:“什么?”洪胜海气急败坏,只道:“程…程…程老夫子……”
  众人一齐拥到程青竹房里,那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只见他跪在地下,身体僵硬,胸口插了一柄明晃晃的利刃。沙天广怒道:“快拿刺客!”纵身跃出,胡桂南、何惕守等跟了出去。承志一探青竹鼻息,早已停止呼吸,身体冰冷,已死去多时,再俯身看利刃,见刀上缚了一张白纸,上书:“微臣同死,以殉吾主”八个大字,这才知道原来他是自杀殉主,想是他得知了崇祯崩驾的讯息,忆起旧日之情,于是自杀。这虽是一番愚忠,但烈性也殊可悯可叹,承志不禁洒了几点英之泪,命人追回沙天广等人,购买棺木衣衾,给程青竹安葬。他是青竹帮一帮之主,葬仪本就不可草草,但这时京中大乱,也不能广致宾客,只得即日成殓。承志与众人向灵柩行礼已毕,见青青始终不出来,问宛儿道:“夏姑娘呢?
  ”宛儿道:“好久不见她啦,我去请她来行礼!”承志道:“我去叫她。”走到青青房外,在门上用手指弹了几下,说道:“青弟,是我。”房内并无声息,候了片刻,又轻轻拍门,仍无回音。承志把门推开,往里一张,只见房内空无所有,进得房去,不禁一呆,原来她衣囊、宝剑等物都已不见,连她母亲的骨灰罐也带走了,看来似已远行。承志在各处一翻,在她枕下寻到一张字条,上面写道:“既有金枝玉叶,何必要我平常百姓。”
  承志望着那张字条呆呆的出了一会神,心中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自思:“我待她一片真心诚意,她总是小心眼儿,处处疑我防我。男子汉大丈年做事光明磊落,但求心之所安,咱们每日在刀山枪林中赌死拚生,那里还顾得到瓜田李下之防?青弟,青弟,你实在太不知我的心了。”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心酸,又想:“她上次负气出走,险些儿失闪在洋兵手里,现在天下未定,兵荒马乱之际不知到了那里?”他呆呆的坐在床上,书空咄咄,大为沮丧。宛儿轻轻走进房来,见承志犹如失魂落魄一般,不觉大吃一惊。众人得知消息后,都涌进房来,七张八嘴,有的劝慰,有的各出主意,宛儿年纪虽小,对事情却最把持得定,当下说道:“袁相公,你急也无用,夏姑娘一身武艺,有谁敢欺侮她?这样吧,你会期已近,还是和哑巴叔叔、何姊姊等一起上华山去。我留在这里看护阿九妹子。
  沙叔叔、铁老师、胡叔叔和咱们金龙帮的,大伙儿出去找夏姑娘,再传出江湖令牌,命七省豪杰帮同照顾。”她一面说,承志一面点头,道:“焦姑娘的主意很高,就这么办。不过惕守还没正式入我门中,待我禀明师父之后再说,这一次她不必同上华出了。”何惕守眼睛一溜,正想求恳,忽地想起青青也曾有疑心自己之意,和承志同行只怕不甚妥当,当下微微一笑,也就不言语了,暗自寻思:“你不让我到华山,我偏偏自己去。”她做惯了邪教的教主,近来虽已大为收敛,究竟野性未除,一门心思的只管筹划自行上华山拜见祖师的事。
  承志安排已毕,当晚向闯王与义兄李岩辞别,闯王赏赐了许多大内的珍宝,承志要待推辞,李岩连使眼色,承志只得谢过受了。李岩送出门来,叹道:“兄弟,你功成身退,那是最好不过……我在此大受小人倾轧,但又不能辞大王而去,只好以性命报他知遇之恩了。”说罢神色黯然。承志慨然道:“大哥你多多保重,如有危难,小弟虽在万里之外,也必星夜赶到。”两人洒泪而别。
  次日一早,承志骑了闯王所赠的乌驳马,与哑巴、崔秋山、崔希敏、安大娘、小慧、洪胜海六人带了两头猩猩,取道向西,往华山进发。各人乘坐的都是骏马,脚程极快,不多时已到了宛平。
  众人进客店打尖,用完饭正要上马,洪胜海眼尖,忽见墙角里有一只蝎子,一条蜈蚣,都用铁钉钉在墙脚,他心中一震,一扯承志的衣服,承志仔细一看,点了点头,心想这必与五毒教有关,可惜何惕守没有有同来,不知这两个记号表示什么意义,洪胜海借与店小二攀谈了几句,淡淡的问道:“那墙脚下的毒物,是几个南方口音的人钉的吧?”店小二笑道:“要不是我收了银子,真要把这两样鬼东西丢了。烦死人!”他一面说一面板手指,笑道:“两天不到,问起这些劳什子的,连您达官爷不知是第十几位了。”洪胜海忙问:“是谁钉的?”店小二道:“是那个老乞婆啊!”洪胜海和承志对望了一眼,又道:
  “那些人问过呢?”他一面说,一面拿了块碎银子塞在店小二手里。
  店小二一面客气,一面接了银子,笑道:“不是叫化丐头,就是光棍混混儿,那知道您达官爷也问这个……嘿嘿,叫您老人家破费啦。”承志插口道:“那老乞婆钉这些毒物时,还有进在一旁吗?”店小二道:“那天的事也真透着稀奇,先是一个青年标致相公独个儿来喝酒……”承志急问:“多大年纪?怎样打扮?”店小二道:“瞧模样儿比您相公还子几岁,生得这样俊,咱们还道是唱小旦的戏子儿呢,后来见他腰里带着一把宝剑,那就不知是什么路数了。他好象家里死了人似的,愁眉苦脸,喝喝酒,眼圈儿就红了,真叫人心里疼……”众人知道这必是青青无疑,崔希敏怒道:“你别口里不干不净的。”店子二吓了一跳,抹了抹桌子道:“爷们要上道了么?”
  承志道:“后来怎样?”店小二望了崔希敏一眼道:“那位青年相公喝了一会酒,忽然楼梯上脚步响,上来了一位老爷子,别瞧他头发胡子白得银子一般,可真透着精神,手里提着一根拐杖,腾的一声,往地下一登,桌上的碗儿盏儿都跳了起来。”承志听到这里,不由得大急,心想:“温明山那老儿和她遇上,青弟怎么能逃出他的毒手?”店小二又道:“那老爷子坐在那相公旁边的一张桌子边,要了酒菜,他刚坐定,又上来一位老爷子,那真叫古怪,前前后后一共来了四个,都是白头发、白胡子、红脸孔。有的拿着一对短戟,有的拿着一根皮鞭,他们谁也不望谁,每个各自开了一张桌子,四个儿把那位年青相公围在中间。我越瞧越透着邪门,再过一会儿,那老乞婆就来啦。掌柜的要赶她出去,那知当的一声,吓,你道什么?”崔希敏忙问:“什么?”
  店小二道:“这叫做财神爷爷披狗皮,人不可以貌相。当的一声,她拋了一大锭银子在柜上,向着那四个老头和那相公一指,叫道:『这几位吃的都算在我帐上!』您老,您见过这么阔绰的叫化婆么?“承志越听越急,心想:“温氏四老已经难敌,再遇上何红药那如何得了?”店小二越说兴致越好,口沫横飞的道:“那知他们理也不理,自顾自的饮酒,那老乞婆恼了,叫了一声,一张手,一道白光,直往那拿拐杖的老儿射去。”崔希敏道:“你别瞎扯啦,难道她还真会放飞剑不成?”店小二急道:“我干么瞎扯?虽然不是飞剑,可也是几成儿不离。只见那老儿伸出筷子,叮叮当当一阵响,筷子上套了明晃晃的一串,我偷偷蹩过去一张,吓,你道是什么?”希敏道:“什么?”店子二道:“原来是一串指甲套子,都教那老儿用筷子套住啦,我刚喝得一声采,只听见波的一声,您道是什么?”希敏道:“什么?”店小二拉着他走到一张桌子旁,道:“你瞧。”
  只见那桌上有一个小孔,店小二拿起一根筷子,一插下去,刚刚合式,说道:“那老儿筷子一转,就插进了桌面。这手功夫可不含糊吧?老乞婆知道敌他不过,就奔了出去。
  后面那青年相公跟着四个老头一起走了,原来他们是一路,摆好了阵势对付那叫化婆的。
  ”承志问道:“他们向那里去的?”店小二道:“是向西南到良乡去的。他们走了不久,叫化婆又回转来,在墙角边钉了这两件怪东西,又给了我一块银子,叫我好好瞧着,别让人动。这几日四下大乱,咱们掌柜的说收铺几日别做生意,老板娘一定不肯,这才开市,倒挑我赚了一笔外快……”他还在唠叨叨的说下去,承志已抢出门去,一跃上马,叫道:
  “咱们快追!”
  且说青青那日负气离京,心里伤痛异常,决意把母亲骨灰带到华山之巅与父亲骸骨合葬,然后在父母尸骨之旁图个自尽,想到孑然一身,个郎薄幸,落得如此下场,不禁自伤自怜。这日在宛平打尖,竟不意与温氏四老及何红药相遇。温明山露了一手绝技,何红药自知不敌,径自退开。青青已抱必死之心。倒也并不惊惧,怕的是四老当场把她处死,那么母亲的遗志就不能奉行了,当下念头一转,已想出了计谋,盈盈走到温明达跟前,施了一礼,叫声:“大爷爷!”然后逐一与其余三老见礼。温氏四老见她坦然不惧,倒颇出意外,四人对望了一眼,青青笑道:“四住老爷爷到那里去?”温明达道:“你到那里去?
  ”青青道:“我和那个姓袁的朋友约好在这里会面,那知他这时还没来。”四老一听到承志名字,犹如惊弓之鸟,那敢再有一刻停留,温明义喝道:“快跟咱们去。”青青假意道:“我要等人呢。”温明义手一伸,快如闪电,已隔衣叩住她的脉门,把她拉出店门,两人共乘一骑,驰向郊外。四老尽往荒僻无人之处驰去,到了一株大树之下,跳下马来,温明义把青青一摔,推在地下,骂道:“你这无耻贱人,今日教你撞在我们手里。”青青哭道:“爷爷,我错了什么啊?你们饶了我,我以后都听你们话。”温明义骂道:“你还想活命?”嗖的一声,拔出了一柄匕首,青青哭道:“二爷爷,你要杀我么?”温明悟道:
  “你死是罪有应得!”青青道:“三爷爷,我妈是你亲生女儿,我求你一件事。”温明山道:“要活命那是休想!”青青哭道:“我死之后,求你送一个信给我那姓袁的朋友,叫他独个儿去找宝贝吧,别等我了。”四老一听到“找宝贝”三字,心中一震,齐声问道:
  “什么?”青青道:“我反正是死了,这个秘密是不能说的,我只求你送这封信去。”说着从身上撕下了一块衣襟。又从怀里针线包内取出一根针来,刺破手指,点了鲜血,在衣上写起字来。四老不住问她找什么宝,她只是不理,写好之后,交给温明山道:“三爷爷,您不必见他,托人捎到宛平刚才咱们相会的那处酒楼就得啦!”她虽是做作,但想起承志无良,又不禁流下泪来。
  四老见了她伤心的神情,那里知她是作伪骗人,一齐围观,只见衣襟上写道:“承志大哥:你我今生已无再见之日,我父之重宝,均赠予你,请自行前往挖取,不必等我,青妹泣白。”温明义喝道:“那是些什么宝贝?难道你知道藏宝的处所?”青青点点头,温明悟道:“呸,你骗人,压根儿就没什么宝贝?你那死鬼父亲骗了我们一场,现在你又想来搞鬼。”青青垂头不语,暗中伸手入怀,解开了一对玉蝶的丝条。这本是十只铁箱中之物,在售宝变钱时她见这对玉蝶既美,雕刻尤其灵动如生,就拿来系在身上,好在十箱珍宝不计其数,也不少这对小小玉蝶。她突然站起身来,叫道:“这信送不送也由你们了,现在来杀我吧!”只听见叮叮两声清脆之音,一对王蝶落在地下。青青俯身要拾,温明悟抢先一步,检了起来,四老见到这无价之宝,眼都红了,他们数十年为盗,岂有不识宝货之理,四人心中突突乱跳,齐声喝道:“这是那里来的?”
  青青只是不语,温明山道:“你好好说出来,或者就饶你一条小命。”青青道:“那就是那批珍宝里的。我和袁大哥照着爹爹留下来的那张图,挖到了十只铁箱,里面都是珍奇宝物,因为不便带,所以我只检了这对玉蝶好玩儿,我们说好这次去全都挖了出来,那知你们……”说着又哭了起来。四老站在一边,轻轻商议,他们武功比青青高得很多,也不怕她逃走,温明达道:“这样说来,宝藏的事当真不假。”温明义道:“咱们逼她领着去找。”三老都点了点头,温明山道:“先骗她说饶她不死,等宝贝找到后,再来好好整治这小贱人。”温明悟道:“我有一个好主意:咱们抢在头里,珍宝掘出之后,就把这贱人埋在宝窟之中,等姓袁的小畜生来掘宝,一掘掘到这个宝贝,那岂不是好。”三老同声大笑,都说:“五弟这主意最好。”四人商议已毕,心想既有宝藏可得,又能出了心中之气,兴高采烈的回来威逼青青。青青起先假意不肯,后来装作实在受逼不过,只得说出来藏宝之地是在华山之巅,她心中的主意,是要五老带她到了华山,找到父亲埋骨的所在,乘他们在旁边荒山中乱挖乱掘时,自己把母亲的骨灰和父亲的骸骨葬在一起,然后横剑自-刎。她这句谎话一说,四老却更深信不疑。
  原来当年温氏五老把金蛇郎君擒住,他也是将他们带到华山,宝贝虽然没有找到,金蛇郎君又突然失踪,但在他们脑海之中,却已深印了宝物必在华山的印象。当日张春九和那和尚所以到华山之巅来搜索,也是因此。当下四老带了青青,连日马不停蹄的赶路,只怕承志追到,那么不但宝物得不到,只怕四条老命还保不住。
  这天来到山西界内,五人奔驰了一日,已是颇为疲累,当晚在一家客店中歇了。温明义人最粗壮,食量最大,一叠连声的急叫:“炒菜,筛酒,赶面条儿!”等店伴端整了饭菜上来,他就和往常一般,抢先稀里呼噜的吃了起来,三老和青青正要跟着动筷,温明义忽从面汤中挑起一物,惊叫一声,登时直僵僵的不动了。四人大惊,看她所挑起的,赫然是一只极大的黑色蜘蛛。温明达一摸兄弟的手,早已冰冷,鼻孔里也没气了。温明悟又惊又怒,把店小二掀起往地下一摔,喀喀两声,那店小二一对腿骨齐齐折断晕死过去。温明山抢出去一把抓住掌柜的胸口,用筷子挟起蜘蛛,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谋财害命,这是什么?”那掌柜吓得魂飞天外,连声道:“小店是七十多年的老店,厨房又是清洁不过,怎……怎么有这……这东西……”温明山左手在他面颊上一捏,那掌柜下颏跌了下来,再也合不拢口,温明山手一伸,把蜘蛛塞入了他口里,片刻之间,那掌柜全身发黑而死。这时店中已经大乱,温明达一手拿住青青手腕,防她逃走,一手抱起兄弟尸身,明山、明悟兄弟两人乒乒乓乓一阵乱打,把住客和店伴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死了七八个人,然后一把火将客店烧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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