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娇-第3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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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二人每次见面，都彼此试探防备。
这次见面，二人似乎终于摒弃前嫌，竟然能说几句贴心话了。
旧事重演？
齐君当然不希望。谁也不会希望自己死后，儿子打个你死我活。当年他做过的事，他希望永远不要在自己儿子身上上演。
这阵子夏皇后把持着朝政，齐君眼睁睁看着齐国一落再落，一败再败。
如今，他身上背负的骂名，怕是够让他入十八层地狱的了。
明君？真是场笑话，不背负亡国之君的骂名归西，已是老天对他的怜悯了。
齐牧何尝不明白，他的儿子中，没有一个能当大任。太子看起来似有几分先太子的模样，可骨子里却是个胆小懦弱，性子狭隘之人。他那佯装的温文尔雅，不过是保命招术罢了。
至于齐天朔，更是个扶不上墙的货色。
被夏皇后宠的没了样子，只知道吃喝玩乐，这样的人如果当了皇帝，那真是天下之祸，百姓之祸。
这些，齐君不是不懂。
可是……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自己争了一辈子，夺了一辈子，守了一辈子的东西，在临终前却要拱手送人。老天待他何其残忍。
——————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卫宸却了无睡意，暖玉朦胧中，感受到一股视线纠缠着她，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卫宸赶忙轻声安抚。
暖玉这才缓缓定下心来。
她拍着自己慌乱跳动的心房，有气无力的质问。“二哥，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娇娇儿，齐凌进城了。”没什么迟疑，卫宸直接给了答案。前一刻还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便一片澄明。“凌王爷进京了？”暖玉始终不习惯称呼齐凌父王。
也怕旁人听到，觉得她狐假虎威，背后便称呼齐凌一声凌王爷。
这个时候进京？
太凶险了。
如今整个京城风声鹤唳，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富贵险中求。换成是我，也会如此的。”卫宸倒不觉得有什么。蠢蛋才会真的走攻城拼命那条路呢。
便是勉强攻破城门，也是死伤无数。不管是守军还是淮阳道的人马，都是齐国的将士，便是死，也应该死在和来犯之敌拼杀的战场上，而不是死于同斗争位中。这是楚家父子，林家父子，还有卢岳都认可的道理。
“话虽如此，可这时候进京，是不是太过凶险了些？”暖玉还是有些担心。
虽说男人做的是大事，是她们这些女子不懂的。女人向来被说成头发长见识短。这点暖玉也不反驳，和卫宸比起来，她确是定力不及。
她在意的更多还是性命。
人如果命都丢了，那争来的东西还有何意义。
齐凌这时候进京，在暖玉看来，太过凶险了。常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杀场上身先士卒固然没错。
可把自己置身险境，便要另当别论了。“这时候进京，想必谁都不会想到。难道要被人料到的时候再偷偷进京。娇娇儿，你这是关心则乱了。”
“自然是关心的。哪怕不是凌王爷，只要是个相熟之人，哪怕交情浅些，我也会担心的。”
“没什么好担心的。夏皇后想不到凌王爷此时进京。齐天治一门心思都用来戒备齐天朔和夏皇后了，此时怕是也分身乏术。再加上我们还有刘妈妈……”刘妈妈如今身份可谓是水涨船高，薄渊惦记着长姐，对于齐天治所图之事，心思自然便淡了几分。
薄渊那人，倒也不是一棵树上吊死的性子。
他深思熟虑过后，想必对于齐天治的大业，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凌王爷如今何在？”齐凌冒险进城，自然不是来观光的。
卫宸挑了挑眉头。
“娇娇儿猜一猜？”
还弄得神秘兮兮的。暖玉支起身子，卫宸一见索性长臂一伸，将暖玉揽进怀里，又细心帮她掖好被角。
这一通动作做下来，那叫一个驾轻就熟。简直像做了千百遍，暖玉怔怔看着，心突然间软的一塌糊涂。其实不管发生什么，暖玉都相信，卫宸都会尽量替她打算的，会尽全力站在她的角度，将对她的伤害减到最低。
如果卫宸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便真的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卫宸如今还有心思和她逗趣，想必齐凌那边应该一切顺利。
齐凌进京，并未来看她这个女儿……如今还有什么比她更重要，似乎答案只有一个了。
“莫不是悄悄进宫了？”
皇宫看似铜墙铁壁。一到时辰便落匙，任何人都再踏不进宫中一步。实则，越是如此，越是有漏洞百出。
当初齐凌能悄悄去见谨妃，如今自然也能在不惊动护卫的情况下，去见齐君。
卫宸勾了勾唇，面带赞赏。
他家的娇娇儿向来一点便透，当真是个十分聪明的姑娘。
“你再猜一猜，凌王爷入宫有何目的？”
暖玉眉头蹙了蹙，这时候入宫，悄无声息的，怕是护卫带的也不多，自然不是去逼宫的？
第八百六十四章 同类
第八百六十四章同类
暖玉觉得齐凌胆子太大了些，这点他和卫宸这对翁婿倒是很像。只要决定的事，哪怕是刀山油锅，卫宸也会眉头都不皱的去闯。这事若是换成旁人来做，暖玉一定会认为其太过托大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可是齐凌来做，暖玉心里竟然觉得本该如此。她对齐凌，相比父女亲情，其实更多的是希望齐凌最终能胜，倒不是她对公主有什么执念，实在是齐国百姓太苦了，齐国内乱早一天平复，百姓便能早一天过安宁日子。
自从卫宸去岁离开京城，前往淮阳道始。
似乎京城便逐渐开始生乱。
连京城的百姓都没安稳日子可过，何况诸道百姓……
卫宸眼睛看着暖玉，并没有开口直接解惑的意思。暖玉露齿一笑，心里隐约觉得卫宸是故意为之。
故意在试炼她，确切的说应该是在用他的法子教导着她，引导着她。暖玉不知道卫宸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卫宸很少和暖玉说起将来。偶尔提起，也像是说来哄暖玉的。
就像齐凌进京之事，卫宸提前一点口风也未露。
暖玉确信此事卫宸必定一早便知道。如今京城腥风血雨，官员们可谓是小心谨慎，每走一步都要斟酌再三，称得上步步惊心。可是卫宸压根没在暖玉面前提起过凶险二字。每天面对暖玉，从来是从容有度，仿佛眼前一片坦途似的。天知道如今眼前这条路，有多难行，有多艰险。
卫宸虽然口中不说，可却不动声色的引导着她。
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只要发生了，卫宸便不会再瞒她，不仅会将事情如实相告，还会问她的对事情的看法。她如果说的不对，卫宸便纠正。如果说的对，卫宸会含笑看着她，然后摸摸她的头，夸一句娇娇儿聪慧。
卫宸是那种万事藏在心里，从不会怨天尤人。
出了事，他永远会挡在她前面。可他也会怕……怕自己有一天若不能护暖玉周全，卫宸不需要暖玉变得多厉害，他只要暖玉有起码的自保本事。
手可以无缚鸡之力，可是脑子一定要有保命之法。卫宸所想，暖玉有些明白，可心里又拒绝自己明白。
她通常都会装糊涂，卫宸让她说，她便说，卫宸赞她，她便收下。
卫宸纠正她，她便记在心里。
今日也如此。
“此时进宫，必定是隐匿行踪入宫的……即隐匿行踪，必定不是去逼宫的。难不成是劝齐君退位的？二哥，我这念头是不是太过异想天开了些。”暖玉自己都被逗笑了。
“为何不会是劝齐君退位呢？”卫宸轻声反问。
“凭着凌王爷几句劝，齐君便会退位？他便是真的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不得不退位让贤。让位给谁？太子？六皇子？还是凌王爷。既然是凌王爷入宫，必定是希望最好兵不血刃，毕竟伤的都是齐国子民，如果能不战，还是不战的好。那场攻城战，便是凌王爷用来敲山震虎所用。齐君不是个会听劝的性子，若不是齐君一意孤行，孤高倨傲，齐国何以至此。”如今提起齐君，百姓明面上虽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是私下里，简直把齐君骂了个狗血淋头。
原本他当初如何继位已无人计较了。
最近又被频繁的被人提起。
尤其是用齐君的所为和先太子的品行比较。那位己故的先太子在人们口中，简直就是天神般的存在。
他似乎无所不精，而且待人温厚，实是个明君人选。可却被齐君逼死于其母妃寝殿之中。据说死的时候曾断言，终有一日，齐君会失了民心，失了心爱之人，失了这天下。
如今，一语成谶。这些只是野史谣言。正史上记的是因为皇宫走水，太子及其母妃被困宫中，最终丧命。
“……你听说过先太子的事吗？”卫宸并没否定暖玉的话，只是话锋一转，问起了旧事。
暖玉点点头。“隐约听丫头说起过，说先太子自幼聪敏，极得民心。先帝仙逝后，宫中着了场大火，几乎把皇宫焚毁了七成。先太子也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因齐君是皇后所生，身子最尊贵。所以最终由齐君继位。”她说的是史书所载的版本。
“此话半真半假，聪敏民心所向是真。火中丧生是假。”卫宸说道。
“……难道真像谣传的那般，是被齐君所迫，自刎于宫中？”
“有时候谣言也并非空xue来风。虽不全，却也不远矣。当年齐君杀了先太子的母妃，先太子是个至诚至孝之人。他和齐君，凌亲王三人兄弟关系很好，比他和其他皇子都要亲近些。先太子万没想到，最终会是齐君和他争这皇位。先太子对于皇位并不热衷。相比之下，他似乎更喜欢闲云野鹤的日子。只是身为太子，心系天下。若有个比他更强之人，他并不介意将皇位托付。可是，没有。齐君不是个好人选。”明明很是唏嘘之言，可卫宸却不带丝毫情绪，语调平平的，明明该是件让人扼腕之事，倒让暖玉觉得自己只是在听一个普通人的生平。
见暖玉面上神色不变。
卫宸才继续开了口。
这种宫闱密辛，卫宸并不想暖玉知道太多。可是前太子的事，又和齐凌入宫息息相关。
那位前太子算起来是暖玉的叔父。
卫宸担心暖玉听后心中不适。所以语气十分平常，不见丝毫起伏，好在暖玉是个经过大事的姑娘，这些事说出来虽然让人震惊，可还不至于影响到暖玉。
“齐君先是逼死了贵妃……先太子见母妃身亡，怕是终于见识到了何为大恶……最后似乎绝望了，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反抗。反而拔出剑，自刎于其母妃身旁。临终前，确是说过以齐君之能，必失民心，失挚爱之人，最终失天下。”
“谣言……竟然大半是真的。”暖玉有些意外。
“空xue不来风，这道理永远不会变。”
“那二哥……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凌亲王。”
第八百六十五章 禅位
第八百六十五章禅位
“凌亲王亲口所说？”暖玉这下是真的意外了。齐凌和卫宸的关系有这么亲厚吗？竟然连这种绝密之事，齐凌都告诉了卫宸。
“是。怎么？奇怪？没什么可奇怪的。求人办事，实话实说是基本的礼仪，如果对于我这个半子还藏着掖着，那王爷这辈子岂不活的太无趣了些。”身边连一个能吐露真言的人都没有。
活着得有多辛苦。
“话虽如此，可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齐君震怒之下，怕是会伤及性命。”
“传出去又如何？齐君便是想追究，也得有命在啊……”谣言自然也是卫宸和齐凌商量的结果。此事中凌亲王虽然不是帮凶，可毕竟当年他选了袖手旁观。
这事不仅在齐君心里是个毒瘤，在齐凌心中亦是。
齐凌入宫，要拨的不仅是齐君心里那颗毒瘤，还有自己心里的。
暖玉总算明白了，原本卫宸背着她，早就和齐凌沆瀣一气了。二人还定了个釜底抽薪之计。
暖玉如今终于清楚齐凌入宫的目的了。
“凌王爷入宫确是逼宫，可此逼宫非彼逼宫……此事最好的解决之道，便是齐君退位让贤。亲手拟旨定下新君人选……可是我还是觉得说服齐君，是件难如登天之事。”
卫宸笑而不语。
难如登天吗？
曾经，他们的亲事，在世人看来难如登天，他不依旧如愿娶她为妻了。如今他们的孩子已安然在她腹中几月。
所以那些口中念叨着难如登天的人，都是不去努力之辈。
夫妻两个叙话之时……
宫中。齐凌的话让齐君想起了很多往事。有他们兄弟还小时，被人欺负的时，先太子出面相助。
有兄弟几人一起在园子中饮酒做诗，无论他们如何胡闹，大皇兄都只在一旁含笑摇头，一旦父皇和母后怪罪起来，从来都是太皇兄站出来，说一切都是他默许之事。
明明已经淡忘的事，可突然间，仿佛是昨日重现般，一幕幕出现在齐君脑海中。自那人提剑自刎，齐君再不敢去想，甚至贵妃生前所居宫殿，他让人重新修缮，然后大门紧锁，多少年了，无一人踏足，似乎只要锁死了那里，那些事情便再不会出现在他的脑子中。
齐君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齐凌要旧事重提。
“皇兄，当初大皇兄的话即将应验了……”齐凌只说了一句。
齐君脸色便大变。
那句诅咒，是齐君的肉中刺，他这些年的辛勤，便是怕结局真如他所料那般。失去爱人，失去民心，失去天下。
可偏偏，他不是那块料。
他当不了明君，他一辈子倾心所爱的女人，也离他而去。
齐国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在百姓心中，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这个皇帝。
天下……
如今的天下，哪里还由他做主！
不，他不能让大皇兄的话应验，绝不！齐君一点点从地上支起身子，然后仅靠着两只手臂，竟然爬上了龙榻。
他将自己在龙榻上放平，喘息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凌弟，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大齐的数百年基业，断送在皇兄手中。”
齐凌缓缓说道。
齐君冷笑。“怎么会断送在朕手中？朕有太子……”
“皇兄真的以为天治能让大齐拨乱反正？转危为安？”齐凌走上前来，坐到龙榻旁，和齐君离的很近，兄弟二人好像从未离得这样近过。近到，齐君能从齐凌脸上看到二人相似之处。毕竟是同父同母，二人模样其实有四五分相似。
齐君似乎突然意识到，身边这人是他的兄弟，亲兄弟。
他们身子里流着一样的血。
他心心念念想除掉的人，身子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小时候，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年长些，不管他做什么，他也总要掺和一脚。然后被母后发现，一起挨骂挨罚。
当年他要做皇帝，他明明觉得不妥，还是硬着头皮支持他。
眼睁睁看着大皇兄死在面前，那时候的齐凌……齐君回想，那时的齐凌哭成了个泪人，抱着大皇兄渐冷的身子，一个劲的说‘大哥别走’……也许就从那一刻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