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宫-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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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宣殿里,很重的檀香味道。
庄凘宸睡不安宁的时候,就会用这种沉甸甸的香气来调节。
这个时候,他多数会让殷离陪着,避避孤单。
“你可还记得,你刚伺候朕的时候,朕总是爱梦魇。差不多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打湿衣裳。”庄凘宸的手指吧嗒吧嗒的敲打着冰凉的桌面。
“属下记得。”殷离恭敬道:“那时候属下总是会在长廊里守着,听见动静就进来。只是,自从主子搬入瑞明王府安居,便再没有梦魇了。”
“是啊。”庄凘宸不得不承认:“瑞明王府生活的那段日子,是朕最舒心惬意的日子。虽然废帝母子,百般算计,但朕丝毫没有被他们影响。殷离,你侍奉朕这些年,为何从来没问过朕,究竟为何梦魇?”
“主子愿意说,殷离自然愿意听。可主子不愿意说,殷离便不敢有一丝好奇。”
“这也是朕喜欢你在身边的原因。”庄凘宸叹了口气,凝神道:“自从朕登基以来,母后想方设法的要从皇后手里夺回凤权。几次三番的事情,朕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想做的太绝。恐怕恭嫔这一回被禁足,背后也是母后的授意,殷离,你是否觉得朕对母后太过迁就,迁就的几乎忘了朕的身份。”
“主子孝敬太后,也是无可厚非的。更何况,主子亲自挑选的皇后,是不会错的。皇后未必不是太后的对手。”殷离笃定的说。
“可是无论皇后斗赢母后,还是母后重掌凤权,对朕来说,都并非好事。”庄凘宸微微虚目,眼底一片冰凉。“朕要的就是这种互相牵制的平衡。就如同两个严丝合缝的齿轮一样,相互啃咬着,一起旋转。无论是哪个齿轮崩裂碎掉,另外一个也不然不能继续运转。对朕来说,都非好事。”
“属下明白,随意有些痕迹,属下不得不帮衬着抹去。”殷离在心里将自己做过的事情又想了一遍。
比如说那个在皇后面前嚼舌的婢子,她的家人确实是被太后收买。只是连她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再比如说,故意在池边摆设花害缨妃落水,那下手的人也被藏匿的很好不是。
“你说朕是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庄凘宸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殷离先是点头,又摇头。“属下知道主子这么做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主子虽然冷酷,却并非无情之人。”
“朕,有苦衷,也没有苦衷。”庄凘宸饶是一笑,眼眸里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寒光。“朕待皇后好,乃是因为皇后是朕认为能与太后对抗的最佳人选。所以即便皇后说谎,即便恭嫔暴露了皇后的本意,朕也不会问责不会追究。有她在,对朕来说就只有好处。”
殷离动了下唇,却没多言。
其实他是相问,主子对皇后难道真的没有半点真心吗?看着却不像。
当然,这话不该他来问,他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的。
“你说,若皇后知道朕这样的心思,会不会对朕恨之入骨?”庄凘宸忽然有些好奇。
“不会。”殷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就冒出了一句实话:“皇后娘娘一早就该知道,没有用的人,是不可能在您身边活下来的。”
这话冲口而出,庄凘宸脸色有些纳闷一瞬间的尴尬。
“属下失言了。”殷离有些不自在的垂下头去。
“看来朕的确是个无情的人。”庄凘宸饶是叹气:“母后那,你继续叫人仔细盯着。”
“属下明白。”殷离恭敬的应下,却没有退开。
“还有事?”庄凘宸疑惑的看他一眼。
殷离当即跪了下去:“属下有一事,恳求主子恩准。”
“讲。”殷离很少这么郑众的向他求恩典,一定是极要紧的事情。庄凘宸来了兴致,眼珠不错的看着他。
“求主子为属下和青犁赐婚。属下想娶青犁为妻。”殷离铆足了劲,才一口气将这番话说出来。
“先前的事情,你不在意?”庄凘宸疑惑的问。
“不在意。”殷离仰起头,目光坚定。“我知道她对我的心意,我也是真的想要娶她为妻。求主子恩准。”
“这事,恐怕朕点头没用。”庄凘宸轻笑一声:“青犁现在是皇后的人。皇后的性子,时而温软柔顺,时而倨傲冷硬,你想要娶青犁,必得要她点头才行。朕倒是帮不了你。”
“主子的意思是……”殷离不免有些紧张。
“待得空,你去问准了皇后的心思,朕再为你们赐婚也不迟。”庄凘宸心里仍然疑惑:“朕只是好奇,从前她对你倾心,你却一张双脸冷到底。为何她受了如此的重创之后,你反而愿意与她共结连理?”
“从前属下只想一心为主子效忠,并不敢有那种心思。可……”殷离饶是叹气:“可属下差点就永远失去青犁,这种恐惧,让属下难以安心。必得要她在身边,她属于自己,才能安心。”
“也是这么个道理。”庄凘宸又想起了心底的那个人。
话说到这里,殷离不免犹豫:“主子,其实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什么?”庄凘宸心事重,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皇后娘娘待您也是极有心的。”殷离说了这么一句,便行礼退了下去。
岑慕凝。
这个名字在庄凘宸的脑子里闪过,紧跟着便是她温婉的模样。
“是挺有心的。”庄凘宸微微勾唇:“她和朕太相似了。有时候看见她,就好像看见朕自己一样。这种感觉,既亲切又可怖。一个聪明的人,一个与自己相似的聪明人,岑慕凝,有趣。”
庄凘宸唇角浮现了一抹凉凉的笑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第一百六十四章 镜子
欣悡有些不信,一大早就急匆匆的赶到了飘缨苑。果然飘缨苑被皇上下令锁闭,门口的戍卫有羽林卫的人。
“美人,咱们还是走吧。”乔溪在一旁小声的提点:“皇上说了,不许任何人来打搅缨妃养胎。”
“嗯。”欣悡略有些失望的就着乔溪的手,缓缓转身。“本来还想用缨妃在皇后娘娘面前长点脸的。毕竟是缨妃害了廖嫔。这可好,皇上一道圣旨,飘缨苑就成了铜墙铁壁了。任凭缨妃再怎么作恶多端,也难对付了。”
“美人,这些话还是放在心里便好。”乔溪有些不安。
“你提醒得对。”欣悡不再往下说,仅仅是冲她微微一笑,两个人便一并往凤翎殿去。
自从缨妃被留在飘缨苑安胎,后宫里安宁多了。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凤翎殿又热闹起来。
年节将至,各宫都忙着敬献贺礼,也都想着从皇后这里讨点好处。
“咱们宫里的传统是妃嫔们各司其职,共同筹备团年盛宴。本宫与诸位姐妹是头一回在宫里守岁,成人见面,却不知道诸位的擅长,倒不如你们说来听听。”岑慕凝难得的好心情,脸色温润。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廖嫔娘娘擅长琵琶。那一日臣妾去她宫里请安,正好听见姐姐弹奏琵琶,一曲碧月落玉湖,听得臣妾心都醉了。”欣悡笑的合不拢嘴。
她这番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起身告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一时嘴快。忘了廖嫔姐姐现下的处境,怕是……怕是不能……”
“多谢妹妹。”廖绒玉就着她的话音走进来,着实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惊讶。
岑慕凝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这时候该好好歇着才是。”
她的脸色的确很苍白,但不难看出,她用了好看的胭脂,巧妙的遮住了倦容。有些干白的唇瓣上,也打了好看的口脂。只是说话还显得有气无力。
“臣妾原本是不该来的。”廖绒玉脸上挂着几丝忧虑。“只怕臣妾自己不好,冲撞了皇后娘娘。可是……阖宫欢庆这样的热闹,臣妾还是忍不住想要凑一凑的。”
“不必担忧,本宫从来不拘这样的事情。”岑慕凝对冰凌使了个眼色。
冰凌上前去扶了廖嫔落座。
“只要你自己身子养好了,便可以和其余妃嫔一样,为盛宴出力。”
“是。”廖绒玉小产还不足一个月,虽然身子没调养过来,但她也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臣妾想和欣妹妹共奏一曲,还请皇后娘娘恩准。”
“自然是好。”岑慕凝微微颔首:“回头你们将所长抒写成册,也好请太后过目。”
“是。”妃嫔们齐声应下。
如此,又说了一会的话,岑慕凝就遣散了众人。
青犁陪着皇后往内室走,半道上明清就追了上来。“娘娘,皇上让殷离大人送了些东西过来,您可要过目。”
“冰凌。”青犁对她招了招手:“我去给娘娘准备茶点,你陪着娘娘吧。”
说完这话,她也不等冰凌答应,朝皇后行了个礼,急急的走了。
“这丫头,走的这样快。”岑慕凝不由得叹了口气。自从她知道殷离有娶她的心思,就变得这样躲躲闪闪的,但凡是跟殷离有照面的事情,都避之唯恐不及。说起来,也着实叫人辛酸。
“给皇后娘娘请安。”殷离走上近前,发觉皇后身边就只有冰凌在,不免失落。“这是外头才进贡来的一对松烟墨,奇就奇在是用了名贵药料配以油烟制成。巧夺天工的雕刻手艺,施金错彩,令得这墨增添了观赏趣味。皇上想着皇后娘娘会喜欢,就让属下给送过来。”
“的确不错。”岑慕凝看着这样精致的墨,勾唇一笑:“即便不拿来用,只是赏玩也是很好的。替我多谢皇上,容后皇上闲时,本宫再去谢恩。”
“是。”殷离这么答应着,看皇后要走,不免着急:“娘娘……”
“怎么?”岑慕凝又转过身与他对视:“是皇上还有什么事要你转告?”
“不是皇上,是属下……”
“那你别说了。”岑慕凝打断了他的话,饶是一声轻叹:“并非本宫拦着,这些日子,你也瞧见了。她躲着你,是她自己的心思。就算是本宫开口,命她同意此事,又不知道会生出多少风波。非但不能成全你们,反而会害了她。她如今毕竟是本宫的人,本宫也不想让喜事生出风波,这个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殷离虽然这么说,可还是不甘心。“只是……属下斗胆恳求皇后娘娘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想当面向青犁表明心意。可能她知道属下的真心,会点头呢!”
“这话对。”岑慕凝是赞成的。“总归是她自己的婚事,你该问问她的心思。”
殷离一听这话,当即就单膝跪在地上,恭敬的拱手:“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若是生拉硬拽的,即便是人到了,恐怕也没心思和你好好说话。不然这样吧。”岑慕凝幽幽一笑:“明日一早,我会让青犁去我抄写的佛经去祈福殿,你就在那等着她吧。”
“多谢皇后娘娘成全。”殷离凝重道:“娘娘这番厚恩,属下必然谨记。”
岑慕凝这时候才就着冰凌的手转身。其实她想问殷离,为什么当初青犁那么在意他,他却不肯。眼下这个境况,他肯了,青犁却又满心沉重。
但她没有问。
这世间的事情,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解释透的。
恐怕殷离自己也说不清楚。
“娘娘真想帮殷离吗?”冰凌在她耳畔轻轻的问了一句。
“为何这么问?”岑慕凝有些奇怪的睨了她一眼。
“如果青犁真的点头了,那您身边就少了个能帮衬的人。”冰凌有些犹豫的说:“毕竟青犁是皇上的人,可她是真心为娘娘好,留在您身边,至少也能为您分忧。奴婢是怕自己一个人力有不逮,若真有什么疏漏之处,岂不是连累了您。”
岑慕凝没想到冰凌会说出这番话,微有些意外。但人都是会变得,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青犁已经吃了很多苦。若有机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心相夫教子,过些平常日子,也是她的福气。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事情而阻碍了青犁的幸福。”岑慕凝握着她的手,动容的说:“不光是青犁,你也一样。将来有好人家,我一定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
“不,小姐。”冰凌摇头:“留在您身边侍奉到奴婢咽气,就是冰凌最好的归宿。”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岑慕凝温和的看着她的眼睛:“缘分的事情就是这样玄妙,可能你现在还没遇见那个对的人。等你遇见了,指不定会比谁都想嫁人呢。”
“娘娘。”冰凌有些害羞的垂下头去。“奴婢才不会呢。”
岑慕凝看着她那抹纯真的笑容,仿佛回到了从前在府中的时光。那时候,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人心是热的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忙完了朝政的事情,庄凘宸便赶来了凤翎殿。
“让殷离送来的贡墨喜欢吗?”庄凘宸解开系着带子,岑慕凝已经麻利的接过他厚重的披风递给冰凌。“很喜欢,贡墨很有特色,和平日所见的不同,只是用来赏玩也是很好的。”岑慕凝顺手递过热茶到他的掌心:“皇上今日看着心情很好,似乎有什么喜事。”
“朕到底没看错你的兄长。”庄凘宸饶是一笑:“第一场雪的时候,朕听了岑相的建议,让他出兵平乱,这时候已经颇见成效。”
“皇上是说,南边的战事?”岑慕凝没想到岑慕峰还真有点用。
“是啊。”庄凘宸微微颔首:“看来朕没有白救他一回。不过岑相最该感激的是你,若不是你,朕也不会给他立功的机会。”
“皇上这么说,好似臣妾以权谋私似的。”岑慕凝饶是轻哼了一声:“那个家事臣妾的荣耀也是臣妾的坟墓。这一点,皇上也清楚。”
“还怨着呢?”庄凘宸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怀里。
“如何能不怨?”岑慕凝下颌微扬,眼底透出了不屑。
庄凘宸顺势拉起了她的衣袖,原本身上的那些鞭痕已经淡了许多。“赫连的药管用,伤痕不是渐渐淡了吗?”
“好了伤疤忘了疼,可不是臣妾的性子。”岑慕凝笑着,柔润的唇瓣一张一翕:“睚眦必报才是。”
“若是至亲呢?”庄凘宸并不是问她,而是问自己。如果是他,他会如何。
“至亲是不会用鞭子勒死自己的至亲的。”岑慕凝拧着眉头,倏然笑了:“既然下了手,便不是至亲了。皇上今日性质极好,不如看臣妾作画吧。别让这些无趣的事情搅扰了兴致才是。”
“你说也对。”庄凘宸轻轻在她耳畔嗅了下:“那就看皇后作画好了。”
岑慕凝笑着想站起来,还没站稳就被他勾住腹部给揽入怀。“皇上……”
“朕预备设宴款待岑相父子,待你兄长凯旋之后。你要同朕一道去吗?”庄凘宸柔和的在她耳畔问。
“自然。”岑慕凝抿唇一笑:“皇上要臣妾去,臣妾怎么会不去。”
庄凘宸忽然捏住了她的下颌,在她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你知道吗,有时候看着你,就像照镜子一样。叫朕欲罢不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包火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青犁早早就去了祈福殿,而殷离也按照约定等在那里。
两人碰了面,便有消息送回来。
冰凌喜滋滋的进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娘娘,您猜这喜茶咱们喝不喝得着呢?”
“那就要看青犁怎么想了。”岑慕凝绣的是菊花,淡紫色的花瓣掺了些银丝,看着闪闪发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冰凌说话分了神,针尖忽然扎进了指头。“唔……”
“小姐没事吧?”冰凌赶紧过来捏住了她的手指:“让奴婢看看,呀,流血了。”
“没事的。”岑慕凝不以为意:“绣花有几个不扎破手指的。何况我一向不精于此,在所难免。等下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