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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养匪-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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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曼忙道:“我先去铺床!”
  她在里间扑扑打打地忙活了半天,终于理出来一个像样的床铺,谢随走进去,在床边坐下。
  莎曼将蒯蓝桥推进来,自己却离开内室,还带上了门。
  蒯蓝桥一手扯下谢随的衣衽,便见到他双肩上的两个黑点,已几乎要隐没不见了。
  待到那金针全然隐入骨髓血肉,是否就再也无治了呢?
  “这是我师父独门的剔骨金针。”蒯蓝桥面色凝重,“他只将这金针的用法传给了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宫里的御医。我从未见过你,与你没有怨仇,所以这剔骨针,只能是来自宫里。”
  “那你一定知道怎么治好它了!”秦念脱口而出。
  蒯蓝桥低声道:“我不能治。”
  “为什么?”秦念皱眉。
  “这里面牵扯太深,我不能治,也不想治。”他将身子往后靠在椅背,“我自十七岁后,便未再入关一步,关内的事情,最好也都不要来找我。”
  谢随拢着衣襟,淡淡地问:“神医出关多少年了?”
  “到今年,已二十五年了。”
  天光暗淡,照着蒯蓝桥的神容,好像已是很疲倦了。秦念原以为他不会超过三十岁的,但此刻却看见了他眼角细细延展的、衰老的纹路。
  “二十五年。”谢随悠悠地道,“今上即位至今,也正好二十五年了。”
  蒯蓝桥猝然看了谢随一眼。
  这一眼中,有慌张无措,也有怆然苍凉。
  “二十五年前……”谢随却并不在乎他似地说了下去,“今上得登大宝,当初有从龙之功的那些武林人士,却全被屠戮殆尽。如我所料不差,尊师,就是百草神君胡一袋吧?”


第60章 快大夫(三)
  蒯蓝桥蓦然惊起; 似乎是想站起来,却站不起; 只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仿佛不甘的鬼魂:“你……你缘何知道?!”
  “猜的。”谢随平静回答。
  蒯蓝桥跌坐椅上,被窗纱筛过的暗光照得他的面色灰败如土。很久、很久之后,他才低低地道:“我……我对不起我师父。他只有我一个衣钵门徒; 对我倾囊相授; 但当他陷入绝境的时候,我却逃了……”
  “我们见到了百草神君的埋骨之处。”秦念忽然道; “你若能取出这两枚剔骨针、让他恢复如常; 我就带你去见你师父。”
  蒯蓝桥抬起头:“此言当真?”
  谢随笑了; “念念,不可欺骗神医。”
  他虽然在笑,语气却并不和缓。
  秦念握紧弯刀; 只哼了一声。
  “什么意思?”蒯蓝桥惶然看向他。
  谢随淡淡地道:“百草神君埋骨在长江底,具体的位置,早已寻不见了。”
  “长江底……”蒯蓝桥喃喃。
  “我们还未好生通报过姓名。”谢随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在下姓谢名随,这位是拙荆; 姓秦。我们从中原来; 恳请神医救治在下的剔骨针旧伤; 并附呈少林寺达摩堂首座信默大师的一封书。”
  “信默?”蒯蓝桥却吃了一惊; 接过那信笺; 拆开来匆匆看过; 犹疑地道:“他信上是说让我治好你的伤……但是……”
  “但是?”谢随温和地重复。
  蒯蓝桥将信笺背后署的日期看了好几遍,“八月初十……八月初十……”他抬起头,目光发烫,“信默他,已死在八月十二日了,你不知道吗?”
  谢随全身一震,便连秦念都呆住了。
  “什么?”秦念抢道,“他怎么会死的?那一日见他分明还好好的……”
  “你说你叫谢随,就是那个,延陵谢季子?”蒯蓝桥看着谢随,神色渐渐地变了,“延陵侯谢陌奉了皇命,带三千禁军上少室山找你——为了你,整座少林寺都为了你,殉葬了!你居然都不知道?”
  谢随的目光仿佛碎裂的冰面,泛出千万片冷而苦涩的光。他的声音却很低,“我……我不知道。”
  秦念手按刀柄上前一步,对蒯蓝桥道:“你又如何知道?”
  “谢陌想要的就是你吧。”蒯蓝桥将信笺折好,收回信封,半晌,叹出一口气,“我知道,因为我刚刚从塞上回来。我在长城底下给信默和尚摆了点薄酒,祭了他三天。少林寺方丈困在皇宫,武功高些的僧人多被赶尽杀绝,现在谢陌已走了,少室山上只剩些小孩子守着山门。”
  顿了顿,他又道:“这是武林大事,江湖上早就传开了——还是说你已经不把自己当做是个江湖人,也没有再仔细去听过这些事了?”
  谢随没有说话。
  蒯蓝桥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他的身上,但他没有说话。
  秦念突然开了口:“这些账,我们迟早都会跟谢陌算清楚的。你若不希望信默和尚白死,就要将他治好。”
  蒯蓝桥看了看秦念,又看了看谢随,最后只是惨淡地笑了笑:
  “信默和尚是我的老朋友,他求我治好你,我一定治好你。”
  ***
  蒯蓝桥说,这剔骨针要取出并不难,但难的是前前后后的调理,需要调配一些药材,十分费时。他安排谢随与秦念住在医馆中,并赶着莎曼回去。
  “我要是回去了,谁照顾你?”夕阳已西下了,莎曼犹扒拉着门框不肯走。
  “我不需人照顾。”蒯蓝桥最是忌讳这样的话,一听便高高皱起了眉头。
  莎曼却偏笑了,浅褐色的眼珠子转了转,慧黠可爱,“那我留下来照顾谢公子和念念,总可以吧?”
  蒯蓝桥看她半晌,最后认输一般叹口气,自顾自转头便往屋里去。
  莎曼欢天喜地地推起他的轮椅,“我知道你今日心情不好受……”
  蒯蓝桥抿紧嘴唇没有答话,路过客房时对里面冷冷地喊道:“你听好了谢随,我不让你死,你就绝不能死,从今日起三个月内,你都必须听我的话。”
  那客房的门开了,谢随温和地道:“明白了,多谢神医。”
  ***
  门关上后,斗室又陷入了寂静。
  秦念坐在床边,看着谢随一步一步,踟蹰地也坐到她的身边来。
  她现在回想起当初在少室山上怨怪信默和尚的话,也觉得有些内疚,信默和尚初时虽没有出手救他们,但到最后却还是为了保住他们而死了。
  “待你的伤养好了,”秦念咬牙道,“我们便杀到延陵去,将谢陌拖出来剐了。”
  谢随淡淡地笑了笑,但那笑容却很无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秦念望向他,“你一定又在想一些已不能挽回的事情。”
  “是啊。”谢随轻声道,“我在想,我师父被囚宫中,师叔和少林寺的一众师兄弟都与禁军战死,少林走到这一步,形同造反……而我,这样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呢?”
  秦念抿了抿唇,凑过去一些,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声音温软:“你在陪着我啊。”
  谢随恻然看了她一眼。
  女子的手柔若无骨,包覆着他的手,仿佛能让这一步步分崩离析的世界都于无声中归回原位。
  黄昏的光透过帘栊笼下几重飞濛濛的暗影,却衬得她的双眸更加清亮。
  “陪着我,不好么?”
  谢随静静地笑了。
  他明白她为何要这样说。她想揽过所有责任,想让他责怪她不知轻重,想靠这样的说辞来减轻他心上的负担。她太体贴了,可他却全都明白。
  “陪着你,不后悔。”他轻声道,“待我的伤治好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低至颤抖。
  秦念抱紧了他,他抬手,一下一下地抚过她的长发。
  只是这一刹静谧的光阴,却好像已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
  夜已深了,主人的房间里却只有一盏灯,灯火蒙在萦纡的药香中,令房中简单的陈设都看不分明。
  莎曼打来了一盆水给蒯蓝桥洗脚。
  一层层卷起他的下裳,便见到一双已经萎缩的小腿,皱褶密布贴合在骨骼上,丑陋可怖。偏是这样的时候,蒯蓝桥却不再动弹了,只任由莎曼将他的脚放入温水中,又动作轻柔地搓洗起来。
  为了方便,莎曼将两根粗辫子盘在了脑后,低下头来,蒯蓝桥便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水声清幽摆荡,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辫发索虏。”
  莎曼扑哧一声笑了:“那你还在我们索虏地盘上呆着做什么,赶紧回去呀。”
  蒯蓝桥看着她:“你要我回去?”
  “问你自己吧。”莎曼扬了扬眉毛。
  蒯蓝桥顿了顿,“今日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了。”
  莎曼笑起来:“你倒说说看,你是个什么人?”
  蒯蓝桥却并没有笑:“我的这双腿,是被我自己用铁锹敲断的。”
  莎曼静了下来。
  “那时候皇帝下令抓人,我师父首当其冲……我想,从龙之功什么的我也没有份,我只不过是跟着师父学点医术而已,犯什么要同师父一起去死呢?所以那时候,我就跑了。”蒯蓝桥的话音很慢,如流水一样缓缓地铺陈在暗夜里,“我跑到半路上,听闻师父和其他人一起都被囚禁起来百般折磨,也不知之后会怎样……我想去救他,又不想去救他,我怎么样也想不明白……于是便打断了自己的腿,我想我的腿坏了,我总不能去救他了吧?这样,我便终于心安理得,逃到塞外来了。”
  灯火之上,一缕飞烟细细地流散,如碾碎的红砂。
  莎曼仍然沉默着。
  蒯蓝桥的心就在这沉默中缓慢地下坠。
  他是一个如此懦弱、如此卑劣的人啊。
  极端的懦弱,往往也就会引向极端的卑劣。
  过了很久,他也只能苦笑:“我不为自己辩解什么,时至今日,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根本不值得……”
  “你说错了。”莎曼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蒯蓝桥顿住。
  “你根本没有心安理得。”莎曼望着他的目光里饱含怜悯,明明是个外族姑娘,却好像能懂得他的所有苦难,“你即使打断了自己的腿,也最终没能够心安理得。这二十五年,虽然没有别人找你的麻烦,但你却无时无刻不在惩罚你自己,不是吗?”
  蒯蓝桥的眼睫颤了颤。
  “你是一个这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了。”莎曼又道。
  “那你何必还纠缠着我?”
  莎曼抬起头来,眼睛里亮晶晶的,“纠缠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这蛮人的女孩,耍赖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含糊。蒯蓝桥竟尔也笑了一笑。
  “我不是纠缠你,我是喜欢你。”她直白地、坦荡荡地道。
  蒯蓝桥没有接话。
  莎曼的眼神柔软下来,“你想回去便回去,我可以等你。”
  “说什么呢。”蒯蓝桥不自然地别开目光,“师父都已死了,我回去做什么。”
  “去报仇啊。”莎曼理所当然地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是这个道理吗?”
  蒯蓝桥静了片刻。
  “是,”他慢慢地道,“是这个道理。”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快大夫医馆的门开了,莎曼提着篮子去集市上买菜。
  半刻之后,她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篮子还是空的。
  她奔到谢随、秦念所住的客房门口,“砰砰砰”地拍门,“谢公子!念念!有事,有大事!”
  秦念拢着衣襟出来开了门,长发犹披散肩头,眸光淡淡的:“什么事?”
  “我、我听见集市上有江湖人,说到你们的名字……”莎曼上气不接下气,焦急地道,“他们说朝廷在悬赏,你们两个,一共是一千两?”
  秦念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不错。”
  莎曼瞪大眼睛,半晌,从怀中掏出一方木牍递给她,“……还有个奇怪的人,给了我一件这个,要我交给你……”
  秦念将牍上绳索解开,里边就掉出来一颗蜡丸。
  谢随也出现在了秦念的身后,见到这木牍与蜡丸,面色一凛,“这是白骨山庄传信用的东西。”
  秦念捻碎那蜡丸,一颗细小的纸团露了出来。她将纸团展开,看了一眼谢随,“这是柳庄主给我们递的消息。”
  “说了什么?”
  “说了两件事。”秦念看着那纸条,“一是少林寺被禁军所毁,二是那三千禁军,如今正赶往——红崖寨。”
  ***
  窄窄的空间里,一时间没有人言语。
  这时蒯蓝桥自推着轮椅出来,莎曼连忙上前扶住。蒯蓝桥并不在意那蜡丸中的消息,只对谢随道:“从今日起,我教你独门的运功心法,你每日早晚都须修习一过,将那两枚金针逼出肌肤为上。不可急躁动念,不可饮酒宴乐,不可妄动真气。”
  谢随敛容道:“明白了。”
  “你随我来。”说着,蒯蓝桥便将他带到了后院去。
  离开之前,谢随看了秦念一眼。
  秦念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她的表情好像是在思索,又好像只是空白。


第61章 别有情
  谢随开始养伤; 一应都由蒯蓝桥照管; 秦念能做的事也就少了。
  闲下来后; 她便每日每夜翻来覆去地看那张纸条; 直到将那纸上的墨迹都抹得漫漶了。
  谢陌踏平少林寺之后; 先秘密回了一趟京城。从京城再到红崖寨; 算来至少也要半个月,何况还带上了禁军。那自己呢……自己从这塞北苦寒之地再往南去; 到红崖寨上,要多少日?
  自己能不能赶得上?
  就算赶上了……谢随呢,他怎么办?
  “念念?”
  忽而,有人在窗外唤她。
  秦念惶然回神,原来天色已晚; 谢随正从蒯蓝桥处练功归来,倚着窗栊对她浅浅地笑着。
  秦念走过去; “怎的了?”
  暮色温柔,将谢随的眉眼都映得脉脉含情。他手底忽而翻出一枝白梅,从窗底递了前去,笑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秦念接过,见那白梅纤弱的花瓣上丝丝缕缕的脉络清晰可见; 犹悬着黄昏的露珠; 摇摇欲滴。“当真是墙角开的?”她问。
  “是啊。”谢随悠长地道; “你看这梅花; 花瓣那么娇嫩脆弱; 谁想得到它最是耐寒耐苦?”
  秦念抿住了唇。
  谢随将窗子往上抬了抬,便看定了她的眼睛,“你若想走,我便等你。我若伤愈,便去找你。”
  他没有劝她走,也没有劝她留下。
  你若想走,我便等你。我若伤愈,便去找你。
  只是这样简单的十六个字,却让秦念莫名鼻酸。她捧着那白梅花往前走了一步,将身子靠着窗,难受地抬起头来,“大哥哥,我不想离开你,但是……”
  “念念。”他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脸,嘴唇吻过她的眼眸,微哑的声音就在她颤动的眼睫上幽约游动,“我不在的五年里,是红崖寨收留了你,他们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
  秦念像个孩子一样低下了头,“寨子里当真会武的人不多,小船儿、阿大阿二他们,只会一点看家的本事……高千秋和小鬟又走了,我不知道寨子该怎么办……”
  谢随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人在江湖,仇恨纵可以忘记,恩情却不可以忘记。
  但这世上有很多人却反了过来,他们忘记了恩情,却只记住了仇恨。
  谢随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悲哀——他的念念,到底不和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
  秦念忽然又道:“但是——你呢?”
  “我?”
  “你怎么办?”
  谢随失笑,“我怎么办?”
  秦念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谢随的笑容也渐渐沉默下来。
  片刻,他往后退一步,朝她张开双臂,“念念,你先出来。”
  暮色堆积愈浓,秦念望了他一眼,手按窗台一跃而出,正落入谢随的怀抱中。谢随抱着她转了两圈才停住,秦念嗔怪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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