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小娘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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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梨和子娴就经常替对方一同领回来,然后一半留着以防平日里需要打点,另一半给自己买好吃的。
蒋玉瑶刚晋了位份,这月的俸禄已是按从八品长使来算了。她心情好,早早地就出了门往尚宫局去,还拉着白霁一起。
一贯软到没什么脾气的白霁看她这副样子都有点不痛快了,差点害死同屋换的位份,有什么好得意的?再说,雪梨和子娴还比她高半品呢,也没见过她们这么炫耀啊。
于是她虽不呛蒋玉瑶,也不怎么捧她,一路安安静静地走路,低头不看蒋玉瑶。
二人领完月俸往回走时正值晌午,和暖的阳光刺过冬寒直照下来,若走得急些,甚至会有些热。
六尚局位处后宫最东最西两边,每边三局,都是比较偏的地方,也没什么景致可看。
蒋玉瑶得瑟了一路可算安静了,两个姑娘在红墙间的小道上走得安静。再拐三次弯就该到尚食局了,可刚转过第一道,二人就齐齐停了。
眼前五六个宦官等在路口,原是慵懒地倚着墙,见到她们才都执起身子。
瞧着高瘦的一位打量打量二人,目光落在蒋玉瑶手里的锦囊上。
给宫女的月俸都是拿锦囊装,为了方便区分,不同的位份颜色也不一样。
蒋玉瑶手里这个是玉色的,白霁还是正九品中使尚未晋位,是淡粉色的。
“你叫蒋玉瑶?”那宦官问她。
蒋玉瑶怔然点头。
“呵。”那宦官皮笑肉不笑地一挥手,“带她走。”
“大人?!”蒋玉瑶一嚇,未及多问,手上一空,手里的锦囊也被拽走了。而后双手猛被反剪身后,痛得她一声惊叫。
瘦高的宦官往远处走了几步,向站在墙根下的宦官作揖,讨好地把锦囊奉了过去:“徐哥哥您收着。”
徐世水接过锦囊掂了掂,从阴影下走出,一步步踱向白霁。
白霁直往后退。
“拿着。”徐世水一执她的手,把那锦囊强塞到她手里。
白霁下意识地想挣,却被徐世水握紧了,想松开锦囊都不行。
徐世水压音,若隐若现的笑意让白霁后脊发寒:“拿着这钱,把嘴巴闭紧了。今儿你没跟她一起出来,也没见过我们。若非要往外说什么,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再走这条道!”
末音的狠戾让白霁周身打了个颤,头都不敢抬地偷觑他:“大人您是……御令卫的人?”
带蒋玉瑶走,是为雪梨的事?
“御令卫?”徐世水嗤声而笑,复沉了口气,用不入六耳的低语道,“丫头,洒家今儿教你个要紧的——这宫里头,真正不能得罪的,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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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收拾
? 料理完蒋玉瑶的事,徐世水带着手下回到紫宸殿。
在殿后找了个没人的茶间进去歇着,他一坐下,热茶立刻奉了上来,外加一句特别热情的:“徐哥哥,您喝茶。”
徐世水想着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直喝了大半盏猜恍觉旁边氛围不对。斜眼一睃,原站在墙边正偷瞧他的几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宦官同时一缩脖子,不敢再看了。
就知道这帮没出息的得吓得够呛。
但吓着归吓着,方才就算是强撑气势,这差事也还办得不错。徐世水一掂量,也就没拿重话说他们,只清冷一笑:“怎么着?心疼那丫头啊?那你们去浣衣局把人捞回来,养自己房里,我就当没看见。”
那几个哪里敢应,一个个作着揖赔着笑说“不敢”——徐世水说“当没看见”不顶用啊!传到陈冀江耳朵里去,还不照样弄死他们?
徐世水对他们这反应很满意。
“当没看见”本也就是那么一说,他们要真那么干了,他就给他们穿小鞋到死。
他自认还是有点良心的。那个蒋氏心思不正想害死同屋,发落到浣衣局去算是她罪有应得,可要是哪个宦官借这个空当想糟蹋人家小姑娘,那就是缺了八辈子德,下辈子还得当宦官!
简单地理完了这点不要紧的是非,徐世水又饮一口茶,开始琢磨那个有点要紧的是非。
他是真想不明白,陛下到底在干什么?
是,陈冀江跟着陛下的年月最长,可他也有五年了,已经许久没遇到过这种让人横想竖想都觉得想不通的事了。
要说皇帝是有什么事要办、所以要稳住尚食局……徐世水怎么想都觉得这个说不通啊!
尚食局那一亩三分地能有多大牵扯,值得九五之尊亲自劳心伤神把她们“稳住”?若真觉得尚食局里有什么不得了的凶险,从上到下全杖毙了撤换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几个行宫的尚食局立刻能调人来补这个空缺,这多方便啊?
可如果不是这样……
难道真像底下人嚼舌根瞎猜的那样,皇帝喜欢那个姓阮的小丫头?
徐世水知道,不止比他年轻的宦官中有这么想的,就连他师父陈冀江也有过这种怀疑——所以他才没好狠罚那几个胡思乱想的宦官,生怕打了师父的脸。
可是这比“陛下有要事要办,要稳住尚食局”的猜测更奇怪啊!
奇怪到他们御前的人不仅没见过,连想都没想过。陛下是天子,他们想想关于“万邦来朝”、“圣恩浩荡”之类的事情都正常,但要是去想“陛下喜欢个小宫女但是不敢说”……那是脑子被门挤了!
堂堂天子喜欢个尚食局的小宫女,有理由“不敢说”?直接封个位份搁后宫去多简单?
陛下干什么只字不提啊?
不仅是只字不提,而且还拐弯抹角地护那小姑娘、给那小姑娘铺路?
若不是蒋氏这事闹出来、陛下今早说了句“前几天被带去宫正司的那个尚食局宫女,有个同屋姓蒋,别让她留在尚食局了”,连他师父这在陛下身边从小跟大的人都一直不敢确信这层猜测、一直觉得太荒谬了!
没能想出什么新的进展,徐世水懊恼地仰脖将余茶一饮而尽,重重搁下茶盏就往外走,倒是没往恶狠狠地再叮嘱手下一句:“把嘴都管住了!”
陛下在干什么他看不透,但至少有一样很明白:陛下不想往外说。
尚食局里又出了两件事,还都出在同一件房里。于是,用宫女们说闲话时的话讲:“她们屋里怎么总出事?是不是风水不好?”
加起来都三桩事了。
一件是有惊无险:雪梨被押去宫正司问话,又平安回来了。
一件算平平无奇:白霁去尚宫局领完俸禄之后过了一夜突然病了,高烧不退还有梦魇,直说胡话。
另一件就听着蹊跷恐怖了:蒋玉瑶丢了。
真的是“丢了”。领完俸禄就没有回来,四处都找不到人,邹尚食甚至去宫正司打听过,宫正和颜悦色地答应帮着找,然后就没了下文。
这可真匪夷所思。皇宫这地方戒备森严,进出都有档可查,哪处有多少人、姓甚名谁也都有典籍可寻。莫说是个大活人,就算是宫里的小猫小狗,也不可能凭空没了。
但这最不可能丢人的地方,还就真把人给丢了。
整整三天过去,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感觉就像是一壶水一样,烧的时候没盖盖子,然后一点一点地烧得干了,什么都寻不到。
经历丰富的女官们在这三天里逐渐嗅出了点不寻常的意味——兴许是和哪宫主位有关。
那么,不管是哪宫,她们都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于是紧接着,该有的解释就很快传开了,尚食局上下都说,玉瑶是得了急病,怕染给别人,所以送出宫去治了。
而病中的白霁,整整做了三天的噩梦。
那日的情境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次又一次地转着,好像每次都一样,又好像一次比一次更狰狞。
那天她和蒋玉瑶都吓傻了,蒋玉瑶反应过来后跪地哭着求那几位宦官放过她,换来的也不过是被塞住嘴强行拖走。
她看到蒋玉瑶挣扎到发髻散乱,正九品中使可用的仅有的两支银钗都掉了下来,被宦官一脚踩过去,孤零零地散落在地上……
白霁连去捡簪子的勇气都没有。
徐世水塞给她的那包银子她也不敢拿。那是玉瑶的月俸,而她连玉瑶今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根本就不想多看那银子。
她手忙脚乱地在离得最近的树下刨了坑,锦囊埋进去、又填好土,然后强作镇定地往尚食局走……
这几个画面就这么在她的梦境里转着,看起来灰蒙蒙的、阴森森的,时不时会冒出徐世水“教导”她的那句话来:
“这宫里头,真正不能得罪的,就一个人。”
在不知第多少次被这话吓得冷汗直流的时候,白霁终于被苦醒了。
“呀!”苏子娴一见她睁眼就笑起来,然后招呼雪梨也过来。
雪梨正在那儿数碎银呢。这钱是打算塞给晚上来给白霁看病的医女的,她们想让医女把白霁的病情说得轻点,免得白霁和蒋玉瑶一样被送出去治病。
送出去可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是以一看到她醒,二人都特别开心,苏子娴立刻要去回禀给崔婉,雪梨则在榻边左看右看,然后一个劲地问白霁晚上想吃什么。
白霁却只是怔怔的。先是怔怔地看看苏子娴,而后怔怔地看看雪梨,最后一把抓住了雪梨的胳膊:“雪梨……”
“嗯?”雪梨被她攥得一愣,小感叹了一句病了三天刚醒就好有劲,继而问她,“怎么了?”
她张了张口,默了一会儿,又张口:“我想见阿婉姐姐。”
“哦,那我去请她来!”苏子娴说着就要去找崔婉,白霁却立刻摇头:“不要,我自己去。”
可是你现在看上去很虚啊……
雪梨和子娴都是同一个想法,便一唱一和地劝了她半天。性子一贯很软的白霁这回居然很坚持,任她们怎么说都仍是要见。
她们就只好遂她的意了,帮她多穿了些衣服,然后扶着她去崔婉房里。
白霁两度欲言又止之后,崔婉看出了她的意思,让雪梨和子娴都回房等着。
但是,她们在房里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白霁是让隔壁屋的魏溪和岳汀贤送回来的,她晕过去了,这一路走得魏溪与岳汀贤气喘吁吁。
魏溪说,白霁无缘无故地找崔女史认错去了,承认先前往桃胶炖银耳里多加冰糖的是她,说当时是被去留的事急得冲晕了头,听崔婉说已晋位的也可被换掉,心念一闪就起了歪心思。
崔婉眼里容不得沙子,一听自然就恼了,二话不说就让白霁在外跪了一个时辰。
雪梨和子娴却被白霁的脸色吓得顾不上这些了,更无暇去想她为什么会突然跑去认错。
她的看起来气色更差了,脸上一点血色都寻不到,就连嘴唇都成了纸一般的白色。
子娴伸手一抚她额头,烫得比前几天还厉害,立刻火烧火燎地跑去找医女。
如此又高烧了两日,白霁才醒过来,整个人在一病间变得沉默,时常一整天也听不到她说一个字。
雪梨和子娴也因为近来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一边要照顾白霁,另一边,是新年渐近。新年时各样的事宜要开始操办起来了,宫宴多,尚食局当然闲不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让邹尚食既恼火又不能发怒的事情。
明年春夏,御膳房几个年长的宫女就要放出宫了,要有人来填补空缺,当然是用尚食局的人。
其实这也是给她长脸的事,何况陈冀江先前透出过御膳房该归回尚食局的意思,她大可不必为此生气。
但耐不住御膳房那边要人的态度太不客气。
一时间,尚食局众人都绕着这个话题走,有心想“高升”去御膳房担这美差的也不敢提,表面上都是一副“谁想去御膳房?你才想去御膳房!你全家都想去御膳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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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腊八
? 去不去御膳房的事上,尚食局众人的想法无非三类。
头一类是特别上进特别想去的,消息一放出来就已有开始暗地里走关系的了。往御前送送礼、去各宫混混脸熟,为了前程不怕花钱。
中间一类是无所谓、不操心、去不去都行的,随遇而安,指过去就去,轮不到自己就接着在尚食局做事。
末一类是不想去的,雪梨和子娴都算在这一类里。
消息下来的时候二人正在研究三个月大的小牛的腿肉炖多久口感最好,耐着性子在厨房里磨了大半日了,东一口西一口地一直尝着,便一直不饿也不饱。
乍听到这消息时二人同时被嘴里的牛肉片一噎,再嚼两下,就又都平静了,不约而同地弯腰继续看汤色,然后记录到手札上。
来传这话的小宫女说完就跑了,跑去下一个膳间继续传信。
雪梨咽下去这口,用胳膊拱了拱苏子娴:“你怎么说?”
“我才不去呢。”子娴撇嘴,“御前那么多规矩,想想就烦。看上去倒是风光,赏赐也多,但那是刀刃上舔血啊!”
雪梨重重点头!
就是这样,刀刃上舔血多危险啊?一不小心舌头都没了。
还不如安安稳稳地在尚食局里吃血豆腐解馋呢!
见同伴和自己一样“胸无大志”,俩姑娘就都笑了。苏子娴舀了舀已熬得微白的牛骨汤,盛了一碗出来,说要给白霁煮碗面吃,雪梨便去和面。
白霁的病情反反复复,人也是越来越闷了。问她究竟有什么心事她也不肯说,逼得急了就使劲摇头。几次下来雪梨和子娴便都只好作罢,不再逼问什么,只时常想法子给她弄些好吃的补一补身,免得落下病根。
冰糖的事三人有隔阂归有隔阂,但要说就这么眼看她病死……
心善点说,不至于到那份上;心狠点说,看着自己屋里死个同伴,她们也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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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冷,再过一夜就是腊八了。
初七这天晚上,各个膳间提前泡好了各种米和豆子,不易熟的几种已提前上锅熬上。
邹尚食亲自检查了一遍那几十只瓷罐,里面都是早先备好的腊八蒜。
翌日傍晚,惠妃宫中开宴庆腊八。
眼下没有皇后,惠妃是执掌凤印的人,各宫嫔妃有兴趣设个小宴邀交好的嫔妃或外命妇小聚一番无妨,但这种年节时广邀六宫的宴席只有她能做主开办,别人要办也得是她吩咐在先,否则那叫逾越。
这种时候,惠妃所住的柔嘉宫中总是显得特别气派,随居的几个嫔妃都到得最早,在清馨殿侧殿里候着,帮惠妃招待别宫的嫔妃,谈笑风生。
备宴的宫人们都在后面的小厨房。
腊八粥一类东西是尚食局先备好了送来的,但也多少有些菜肴是要现做才好,邹尚食就分派了宫女过来,在小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崔婉做好了一道椒盐明虾,四下寻人尝味,正好雪梨就在眼前,刚好被她叫住:“雪梨张嘴!”
雪梨没多反应就乖乖张嘴了,一个去头但仍带壳的虾仁落进嘴里,烫得舌头一麻,在口中倒腾了半天才得以好好尝味。
咸味包裹在炸脆的虾壳外,咬下去便是虾肉的嫩感,又因调味料简单,虾仁的味道在齿间翻出后全然不会被旁的味道掩盖,原被包裹在虾壳中的鲜香在一呼一吸间翻涌不停。
口感与味道皆绝佳,雪梨细品之下眼睛都亮了:“好吃!”
“送前头去。”崔婉把虾递给她,转身又忙别的去了,雪梨和子娴互望一望,都在念叨:今天心情挺好嘛?
前几日因为蒋玉瑶和白霁的事,崔婉一直可不高兴了。把白霁发落去做杂活之后当真就不闻不问了,弄得雪梨和子娴好几日都特别小心,生怕自己也被打发去做杂活。
今天见她心情好,二人也跟着松了口气。雪梨端着虾绕到清馨殿前,立即清馨殿里服侍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