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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天赐一品-第3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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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去收拾那群江湖恶徒的,又不是真的为了什么神迹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郭太师苦笑了两声:“总是人,又不是神仙,哪能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罢,便是一阵咳嗽。
  安乐失魂落魄的坐在一旁,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朕当时觉得天都踏下来了,一时是她护朕回长安时的情形,一时又是她离开长安时高高兴兴的样子,朕知道,天子不得示软,可眼泪当时就控制不住了……”
  “那些江湖中人……还有刘家……怎么办?”郭太师擦去了咳在帕子上的血,神情恹恹的坐在那里,似是说话也很累的样子,“怎么就出事了呢?”
  他以为他自己行将朽木,一眼已经看到自己的尽头,那个女孩子不管何时何地望去,都是一脸鲜活气息的站在那里,她的未来太远,以至于他担忧将来她成安乐动不了的大敌。可却没料到一个这么鲜活的女孩子会突然出事,所以,这是不是世事无常?
  郭太师苦笑着暗自摇头,安乐眼神呆呆的望着地面,时不时的擦擦眼泪,根本没有看他一眼,或许她来只是下意识的过来,想找一找此时还能抓到手的依靠罢了。
  “外祖病重,黄少将军到现在都音讯全无,就连朕一直以为会好好的她都出事了,是不是天降灾祸于朕?”安乐说着眼泪又不住的往下落,“既然天将大楚的龙位交给朕,却为什么将朕身边的人都要一一夺走,是朕做错了么?朕没错!”
  她自登位之后,勤政,不杀戮,又仁政爱民,就连上天都降神迹,却为什么身边的倚仗会被一一夺走?
  “这件事老臣也无法左右。”郭太师看向呆呆坐在床边的安乐,叹道,“安乐啊,天子这条路难走的很。一时要你会知人善用,一时却要你能自立而起。你先前对付世族靠的是用他们的后辈来威胁,对付陈善用的是黄少将军的用兵如神,对付江湖中人、前朝余孽用的是她,但你总要有些自己的东西。你现在还什么都没有。”
  “她也不可能让你一辈子依靠,这便是老臣昔日担心的缘由,她不助你,你也要撑得起整个江山!”郭太师闭眼,一滴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滑下,“老臣真的帮不了你了。”
  “朕知道。”安乐压下了眼底的眼泪,“打扰外祖歇息了,朕不会坐以待毙的,朕要回宫了。外祖有事让人递折子给朕就是了。”
  说罢起身向外走去,斗篷在夜里翻飞席卷而去,直至不见。
  ……
  ……
  一声瓷盏落地的声音响起,顾不得碎裂一地的青花瓷盏,王老太爷张大嘴巴愣在那里:“她死了?”
  “这倒不是。”只来得及同王老太爷说一声“她出事了”的管事连忙答道,“只似乎是病了。”
  “哦,又不是死了,吓老夫一跳。”王老太爷一边拍着胸脯,一边伸手去拿案几上的青花瓷盏,直到捞了两下都捞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大惊之下,失手把瓷盏打碎了。
  清咳一声掩饰自己方才一瞬间的失态,王老太爷坐回床榻之上:“有病就去治!就那祸害样也不像个短命的。孙公不是还在城内嘛,一会儿去说一声,让他晚点走,来治治这个祸害,别叫她病死了。渴了,来茶水。”
  尽管听出了老太爷口中的言不由衷,可有些事却不是他这个管事能置喙的,管事只得转身从另一边的案几上端上新的茶盏,一边递过去,一边道:“确实不会死,只是这个病没法治,跟活死人差不多……”
  又是一声瓷盏落地的声音,王老太爷没接住。


第905章 相欠
  活死人啊!这可怎么办?
  虽然都说随时可能醒来,但等了近一个月,这种奇迹并未发生。
  济南府的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准备离开了。
  “胡老爷口中所言那位路途偶遇的名家身份是假的,造园时那位名家并不在济南,显然是有人冒用了身份。”叶修远道手里拿了一沓画像道,“按着胡老爷口述那人的相貌,下官已请人画出了画像,却不知这相貌是不是真的。”
  毕竟江湖中人,这个人又如他们所言的那般厉害,会些易容什么的也不足为奇了。
  “在这里枯留也于事无补,不如早日回京再做打算。”崔璟翻了翻画像放在桌案上,画像上的人平凡到要多看几眼才能记住,如此看来,对方易容的可能性又多了不少,他把画像拍在桌案上,“虽然未必有用……罢了,先在济南城内张贴吧!”
  “那一日城内的动向,虽没有百姓受伤,可到底有不少房舍田地遭了秧,这些钱财之物,可需要上报救助?”王栩似笑非笑的看向叶修远。
  叶修远忙摇头:“大人不必费心了,城中富户已担下了这部分的损失,与卫天师所料一点不差。”
  提到卫天师,堂内又安静了下来。
  她躺在那里不言不语,先一步替他们布好了一切,但自己却……
  “大家也不要太担心了,卫天师这般厉害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醒了。”众人不说话,他这个主人却是不能不说的,叶修远憋了半日,总算憋出了一句好话。
  “万一醒不过来呢?”谢三爷抬眼看他。
  这一句倒是说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万一醒不过来呢?就似战战兢兢,今夕不知明日。
  众人各怀心事的坐在堂内,直到有人走进来禀报。
  “裴先生回来了。”
  ……
  ……
  一进门听到的便是一阵争执声,说争执声也不大对,准确的说,是容易老先生一个人的解释声。
  “老夫并非推卸责任,她这一看便是大喜大悲之下情绪不稳出的事,这谁能料到?一个人在街上走的好好的,摔了一跤,摔傻了,这难道还要怪老夫不成?”容易老先生似乎有些急了,以往平和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急躁,“至于治,她这若是病,便是让老夫拿自己的心头血来给她治病都绝无二话。可这不是病,怎么治?”
  没有回答的声音,容易老先生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老夫此事问心无愧,你待要如何?”
  “我不要如何。”回答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只是坐着,一句也未说,你如此急作甚?”
  “你坐着像讨债的!”
  ……
  一进门见到的就是容易老先生神情尴尬的站在那里,除了他二人之外,还有那个丫鬟站在一旁拿袖子擦眼泪。
  裴宗之站了起来,相比容易老先生的激动和枣糕的悲恸,他脸上的神情更多的是茫然。他看了他们一眼,走了两步,似是意识到什么一般,道:“我出去一趟。”
  平康坊古宅的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门外站的不是那个看起来呆呆的不停抹眼泪的丫鬟,而是一脸风尘仆仆的裴宗之。
  “裴先生。”宋二惊叫出声。
  宅内几个人都坐在堂内,却压抑的厉害,男人脸色苍白,女人眼眶红红,显然想到了什么,也偷偷抹过泪了。
  “张解。”裴宗之抓着手里的锦囊看着他,道,“她说你都听得懂,那我便说了。”
  张解咬着下唇,点点头。
  裴宗之听到自己坐在那里,语气平平的说着锦囊中交待的事情。
  “她说她预料到长安城会有天灾,阴阳司的那群人应该没有人能够解决这次天灾,尸位素餐之下,必生民乱,届时帝位不稳,我会借机助你张家翻案……”
  张解只觉眼前模糊的厉害,耳边听着裴先生平平的声音响起。
  “你……就能正大光明的站到人前来……”
  “你有不懂之事,可以来问我。不过我也并非全然知晓,你只能问我知道的事情……”
  说着说着裴宗之的声音停了下来,堂内众人正在伤心难过,没有人在意他突然的停顿。他心里突然一阵揪心似的疼痛,她还活着,所以他没有那么伤心,也一直觉得她一定会醒来的。直到此时,才突然难过了起来。
  她骗自己是因为知道那一日泉园之事危险,所以故意将他骗走。在她看来,他要活着,不仅仅是因为不想他送命,更是因为信任。
  她的信任,他太清楚有多难得。对于一个满怀仇恨而来的女子,她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不信任的,包括自己在内。直到此时完全信任,将张解交到他手中,这应该是叫他高兴的事情,却为什么如此的难过?他不知道这种奇怪的难过从何而来,只知道揪心的厉害。
  她在为张解打算:她知道自己若是好好的,张家翻案的事情始终是新君手里拿捏她的一张底牌,可若是出事了,这张底牌就不必用来拿捏她了,只会在更需要的时候出现,譬如生民乱时,百姓念及张家旧情,突然有张家遗孤出现,一切水到渠成。
  但她没有为他打算,或者说她为他留下的是张解还有责任和包袱。
  “又欠我了……”裴宗之低声道,连他都记不住她欠自己多少了,总觉得好像怎么还都还不清了。
  ……
  “我们很快就会走,她说为你留下了鲁商商帮的信物,待我们走后,你们跟随鲁商商帮回长安。”
  “可小公子还在读书……”宋嫂子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说完这句话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这几个月在济南是呆习惯了么?小公子确实书读的好,可也有一双阴阳眼的招子,而且那个章宁也说了小公子很有天赋。
  张小公子可不是读书考状元的文人,他是张家的后人,比起读书,有些事情显然更重要。
  “书什么时候都能读,机会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裴宗之道,“传消息的渠道不变,她病好之前,我会替她来收消息。”
  连传消息的渠道都知道!卫天师竟如此信任他!众人神情肃重了起来。


第906章 路遇
  同来时的情形一般无二,车马队在主道两旁百姓的目送下出了城。
  张解一行人站在街道边,跟着百姓一起目送着他们出城,直到再也看不到车马队的身影才收回了目光。
  相比宋二、章宁等人的长吁短叹,张解显得很平静,直到车马队离开后,才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可惜!没办法同卫姐姐告别。”
  章宁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闻言便道:“小公子,不用多久,等商队经过济南,我们也要去长安的。”
  张解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听一个少年大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而后大步而来:“张解,你小子一个月没上课了,上一回抄了你的功课,险些被那烦人的先生骂惨了……”
  章宁认得,这是城中富户胡老爷的一个小孙子,此时人就站在不远处,大抵也是出来看热闹的。身上一身锦衣华袍,身材壮实,一看就是平日里吃喝都伺候惯了的孩子。想到胡老爷家那私园现在的状况,章宁忍不住摇头:这胡家,怕是富不了多久了!
  张解朝那少年点了点头,而后道:“我一会儿便去府学向先生辞行。”
  “哎呀,早该回去了,你不在,那些别的什么人的功课尽是错的,还是你好……什么?辞行?你要干嘛去?”少年睁大眼睛推了一把张解。
  宋二见状,上前便将张解环在怀中,这趾高气昂跟个纨绔似的少年手里没轻没重的,那一下子,没看到张小公子皱眉么?他只是不说而已,想来也是疼的。
  “我不上课了,要出门去。”张解平静的看着他,解释道。
  少年听到“出门”两个字当下便失望至极:“我也想出门,就是家里不让,哎!你小子又能出去玩了,真叫人羡慕……”
  张解没有解释,只看向城门的方向:祖宅不忘,但长安,他迟早是要回去的。
  ……
  看着身后马车前认真驾车的车夫,谢三爷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叹道:“裴先生倒是个干脆人,出了城门就走了。”
  “裴先生本是实际寺的人,回实际寺看看天光大师有什么不对么?”随行的官兵统领问道,视线在从马车上收回的一瞬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卫天师到现在还不曾醒。”
  “她不醒便不用操心路途上的事了。”崔璟在一旁听了片刻这两人的对话,突然出声,“谢三爷,这路上的事还是要我们这些醒着的人来操心。”
  路上有什么事?杂事!每日路途的停靠,万一遇上劫匪之类的都是事!这么一想,便叫人头疼不已。
  “这么听起来是不是躺着比较舒服?”谢三爷又转头看了眼马车。
  “你躺不躺着关系不大,但她躺不躺着关系或许就大了。”王栩一夹马肚,驱马上前,拉了拉官帽道,“听说前头节节败退,陈善的人马已经拿下洪城了。”
  “那又怎么样?”谢三爷不解。
  崔璟解释道:“洪城离我等走的这条官道,快马的话也不过一个日夜的来回,你说怎么样?”
  万一陈善心血来潮,派两三百人轻骑而来,他们这区区一百随行兵能挡多久?容易老先生和另外一位胡先生自出了城就离开了,再加上走掉的裴先生,队伍中三个内家功夫高手走了,还有一个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他们这行人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安全。
  ……
  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崔璟的话让谢三爷还有这些随行官兵听的后怕了,他们一连多日的赶路走的飞快,除却吃饭、露宿的时候,其余时候连停顿也无,比起来时要快得多了。
  一连走了六七日之后,人人脸上都是风尘仆仆的,野外不好沐浴,便只能洗漱将就,以至于有些骑马的官兵身上都有些味儿了。
  “前面就是驿站了,今日我们就在驿站里吃顿饭休息一晚吧!”王栩建议道,有味道别人闻着难受,自己闻着也难受。
  官兵欢呼了一番,一连奔波多日的紧张感仿佛也在此时松懈了下来。
  出示了身份之后,驿站的驿臣自然不敢怠慢,忙上忙下的开始准备。驿站里本有一桌过路的行人,据说是正准备离开的。
  崔璟听完便道:“天色将晚,要离开么?”为自己留下而将百姓赶出驿站这种事若是让人知道了,怕是要被参的。除此之外,他还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正是因为天色将晚,才该当留在驿站里才是,这一行人急着离开是为什么。
  那一行行人为首的那个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身体似乎不太好,脸色有些苍白,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一开口便是一阵咳嗽。
  “大人,事急不等人,夜路虽难,但也不是赶不得。”
  “原来如此。”崔璟微微颔首,虽没有全信这个人,却也让人让了开来,他们这一行是要回京,并不想多生事端,对方有意避让,他也不必再过追究了。
  那一行人跪拜叩谢之后就离开了。
  夜路总是带着湿重的凉意的,男人走了一段路便停了下来,靠着树干一阵咳嗽。
  “少主,药!”手下将药丸递了过来。
  男人接过药丸,吃了下去,歇了片刻,才有所好转。
  手下这才唏嘘道:“我们可只杀了那几个江湖人,那个什么天师连根手指头都没碰,怎么莫名其妙的出事了?瞧着还是真的!”
  “是啊!”另一个手下接话道,“我方才还特意溜近看了看,真的躺着不动,不是装的。”
  “这种时候,她装病作甚?自然是真的。”男人说着看了眼刚才说话的手下,“主魂不在其位,她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但是你做什么,她都是知道的。”自然也包括方才溜近看她这件事。
  那溜近看了卫瑶卿的手下当即就脸色微变:“那她是不是也知道我在他们水里下药的事情?”
  “你下了什么药?”男人皱眉。
  手下道:“一点蒙汗药试探试探罢了。”
  “为什么不避着她?”
  手下:谁会避着这么一个躺着不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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