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洗白手札-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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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苓闻言指甲掐进了掌心,却毫无知觉。
闻言,苏虞扯了扯嘴角。好一出以退为进。
半晌,嘉元帝发了话:“掌管六宫之人哪能随意更替,不过你既力不从心,便由刘妃助你协理六宫,翻了年便彻查芫花糕一事。”
崔画屏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闷声应了“是”。席上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妃也出声领了命。
苏虞轻轻挑了挑眉。这便结束了?未免也结束得太轻易了点儿吧。
正当她琢磨着再怎么加点筹码,一举让这二人再无翻身余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她拽回气氛诡异的麟德殿中。
总管太监领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卒疾步进殿。
“陛下,八……八百里加急军报!”
苏虞眼皮子一跳。
又是八百里加急。事出紧急,总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嘉元帝酒盏重重一搁:“速速道来。”
“前几日夜,宁国公押送粮草入突厥营帐以换回为质的太子殿下,不料突厥出尔反尔,竟在路上设伏偷袭宁国公,夺了粮草。宁国公中伏,背中冷箭……”那送信的小卒满脸脏污和血痕,言至此喉头发涩。
苏虞闻言,呼吸急促起来,眼前发昏,一颗心砰砰乱跳。
背中冷箭?伤到哪儿了?伤得重吗?有无生命危险?
赵苓突然失声问:“那太子呢?”
“太子殿下不知为何事先便逃了出来,以致突厥失控于路中设伏。副将和晋王爷见太子殿下一人狼狈逃出,不见宁国公众人,遂带兵去寻,与突厥苦战数日……”
苏虞指尖发颤。
嘉元帝沉声问:“战况如何?”
那小卒平了平气息,一字一句道:“此战我军失了先机,损失惨重,主将宁国公尚昏迷不醒,连晋王爷也身受重伤……”
苏虞眼前一黑。
她颤着声开口问:“晋王伤到哪儿了?宁国公重了几箭?”
那小卒认不出她是谁,但也知道能在这宫里坐着的定是权贵,他神色恭敬迟疑着答:“详细的不知,只知道国公爷和王爷都是抬着回的营帐……”
苏虞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第80章 连夜离京
苏府书房内; 两兄妹相对而坐。
苏庭猛地拍案而起:“你胡闹什么?!”
苏虞抬眸,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开口时声音又低又淡:“我没有胡闹。”
苏庭深吸一口气,问:“你一个身娇体弱的姑娘家; 要这时候跑去那兵荒马乱的西北?找死吗?”
苏虞仍旧显得很平静; 她此举委实是深思熟虑过一番的。她垂下眸子; 低低道:“不找死,我去找阿爷和秦汜。”
苏庭气得冷笑一声:“说得轻巧。”
苏虞垂着头; 不言。
苏庭瞧她这模样又心软了; 愧疚于自己适才那话说得有些重了,正欲开口安抚几句; 苏虞便抬起了头。
她道:“我知此行不易; 安危难测,是以回府想借苏家的护卫一用,护送我北上。”
“你是铁了心要去了?”苏庭沉声问。
苏虞轻轻颔首; 又道:“晋王府的侍卫我暂且还信不过,出了乱子能不能完全服从我令听我调遣也难说; 遂只好回来求助兄长了。”
苏庭沉着脸,一言不发。
苏虞遂又继续道:“只挑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足矣,离京北上一事必定得掩人耳目,人多了也不便。”
她言至此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 我打算连夜离京; 烦请阿兄和守北门的禁军护卫知会一声; 今夜子时给我开个门,放我出京。重金贿赂也罢,安插自己人换班也罢,定要确保我今夜出京畅通无阻。”
苏虞话音落下,静了好半晌,苏庭才哑着声开口道:“若不是要借护卫和开城门,恐怕你阿兄我也是被掩耳目之人中的一个吧。”
苏虞看着他,张口欲言又止。
苏庭见她这模样心里便有了答案,心凉了大半,转而坐下来低头伸手抚平适才他拍案弄皱的宣纸。
苏庭叹了口气,语气淡了淡:“你打小便是极有主见的,眼下我只怕也劝不住你了。可你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你这次的主意真的是对的吗?你去了有什么用?是会医术还是能打仗?”
苏虞自顾自抬头看着这书房的一角,相比旁处或摆或挂地整齐罗列着玉石字画,那个角落里突兀地空着四四方方的一块。
那原是挂着一幅父亲收藏的珍稀字画,被她归宁时胡乱搜刮了去,眼下也不知窝在王府的那个犄角旮旯里。
苏虞静静地看着墙上那处空白,心里也空落落的,她开口道:“我不知我此举是对是错,也不知以后会如何,但我知道我若是不去便一定会后悔。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是寻个安心罢了。”
她再转过头时,眼里已盈满了泪,她哽咽了一下,道:“若父亲当真回不来了,我此去便是见他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
不能再迟下去了,她前世整整迟了十年才得见父亲的一方墓碑。
哪怕是死,她也要守在父亲的身边,握着他的手,静静地听他气若游丝地告别。
她恨不告而别,恨一切痛苦以最惨烈的姿态猛然迎头一击。若痛苦已然无可逆转,她愿从最初的那一刹含着泪迎接其降临。
这京城她是待不住了,惶惶不可终日地在原地打转,被动地等待消息,像是一只笼中鸟。
她想飞出去,去找她敬爱的父亲和夫君。
苏庭声音嘶哑:“你以为我便不担心父亲吗?”
苏虞闻言,扯了扯嘴角,轻轻笑了下,道:“阿兄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你撑着的是苏家人的天,可不能倒了。任性胡闹的事便由我来做吧,我会带着阿兄的那份一起去看父亲的。”
她说着,忽然又垂了眸,低低道:“还有秦汜,父亲还有我们,可我还来不及给秦汜留个后。”
苏庭出声安抚道:“只说是受了伤,没你想的那么遭。”
苏虞顿了顿,抬起眼直视苏庭,她道:“不论如何,此去西北我定会照顾好自己,还请兄长放心。”
***
离开苏府回了晋王府,苏虞赶忙收拾好箱笼,准备出发。
出门前她伏案书信一封,洋洋洒洒几页纸通通列的是当今皇后赵氏数年来所犯罪证,其中包括徐妃饮鸩自尽一案。
苏虞悔不当初。让太子全须全尾地出京作妖是这局棋中下得最烂的一颗。一颗错棋毁掉了整局棋。
杀千刀的秦洋!嚷嚷着要戴罪立功,监军北上,结果硬生生把自己折腾进了敌营,偏偏他这个身份行差一步便有损国威,满朝廷的人绞尽脑汁前去营救,他竟又擅自逃了出来,害得父亲宁国公中了埋伏。
她眼下伤不到太子,赵家便从赵皇后开始动手吧。
皇后太子不废,难平她心中怨气。
是夜,苏虞带着蝉衣和几个苏府、王府的侍卫,连夜出了京城。
天光渐明之时,一辆马车披着残存的星月疾驰而去,把薄雾笼罩着的京城远远地丢在了背后。
而与此同时京城之中,鸣钟破晓,宫门大开,文武百官自朱雀门鱼贯而入。无人曾注意到一封密信混在人群之中,静悄悄地穿越层层宫门,递到了徐宝林的桌案之上。
至此,京中晋王妃称病闭门谢客,久不见其出。
***
马车摇摇晃晃,苏虞阖着眼假寐,眉头不自觉地轻轻皱起。
连着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在马车上颠了整整两日,她脸色都白了起来。
苏虞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外头天色渐晚,余晖笼着的大地上,一草一木都染了一层暖黄色。
有侍卫见她掀帘,御马靠近马车,语气恭敬地问她:“王妃,天色已晚,前面便是灵州城,可要进驿站休息一夜再赶路?”
苏虞闻言,迟疑了一下。
那侍卫添了句:“马也都疲了。”
苏虞抬眸打量他一眼,眼生得很。她没有说话,兀自盖了帘子。
夜幕降临之时,马车里终于传来吩咐:进城寻一家客栈休息一晚。
她算是瞒着京城一众人出的京,往来官员的驿站自是住不得。
亥时将近,一行人抵达灵州城,寻了一家门面大气的客栈进去。
苏虞仍坐在马车里静等侍卫长出面同客栈主人交涉。侍卫长是她从苏府带出来的,自小领命护卫她和兄长二人,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也是这行人中苏虞最信任的一个了。
不多时,侍卫长凌志便回来禀报苏虞。
“三娘,定下了一间天字号的和数间人字号的。”
苏虞轻“嗯”了一声。
凌志斟酌着又添了句:“京城里似乎有消息了――”
苏虞敛着眸想:她想听边关的消息。
“皇后殿下被打进冷宫了,圣人要废后,有朝臣上书严词反对。”
第81章 奉王爷命
客栈里的条件自是比不上王府,苏虞将就着在房中用了些饭; 洗漱过后便上榻歇息了。
夜里她在榻上眠; 蝉衣铺盖睡在她榻边; 房门外头是轮着值班的护卫。
连着赶了两日的路了,苏虞一身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委实是疲惫得紧; 上榻没多久便睡着了。她以为她在这陌生的小地方睡不安生; 不曾想累极了; 哪都能睡。
夜里睡着; 恍惚梦见父亲和秦汜的身影; 遥遥地在前方; 好像怎么追也追不上。她再一仔细看; 那两个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她在梦里跑得筋疲力竭,脚下的路无限延伸; 终于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阿爷!夫君!”
意识模糊了一瞬,梦境现实交错; 那两声呼唤穿透了梦境; 在夜色里灵州城的一家小客栈中化为两声细细的呢喃。
声音很轻; 并未吵醒榻边沉睡的蝉衣; 也并未惊动门外的护卫,去惊吓到了两只贼。
苏虞半梦半醒间,恍恍惚惚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她头痛欲裂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便看见一黑巾蒙面之人正拿着一把刀虚虚架在她脖颈处。
苏虞猛然清醒过来; 此刻再闭眼装睡已经来不及了; 心中暗恼自己太过大意,睡得太沉。
那蒙面人见她睁眼,手中刀晃了晃,转头对着背后低声吼了句:“这小娘们醒了!”
苏虞垂着眸往他对着的方向看去,便见又一蒙面人在墙角胡乱翻找她随行带的箱笼。
那蒙面人听闻同伴的吼声,怔了一下,手上动作一顿。
苏虞视线又偏了偏,便见大开的窗户,月光和风一齐涌了进来。
这贼原是从窗户里爬进来的。
苏虞收回视线,转而盯着那在她下颌处不住乱晃的匕首,心里却渐渐安定了些许。
这贼人倒是比她还害怕得多。
想来不过是劫财的盗贼罢了,谋财而不敢害命,与京城那边无甚干系。
苏虞躺着不动,盘算着若猛地发出声响引门外的护卫进来制服这人,她有多大的把握避开或是夺过这贼人手中的匕首。
正盘算着,忽看见那角落里贼人手中有什么在闪,她眯着眼细瞧,月光恰恰照在其上,苏虞认出来是一枚玉佩。
她箱笼里应不止一块玉佩,但眼下瞧不起到底是哪一块,她淡淡开口道:“你可知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蒙面人见她在刀光下如此淡定,着实吃了一惊,心里不免更慌了。
另一个闻言,低头去看手中的玉佩。暗想:果然是好玉,定能卖个好价钱。他伸手摩挲一下,上头似乎刻了字,遂对着外头的光瞧――奈何他字识得不多,认不出来。
苏虞嘴角勾起一个冷冽的笑,道:“那是御赐的东西,你当都当不出去。”
“御……御赐?!”那匕首又颤了颤。
苏虞凉声道:“你最好拿稳了,伤我半寸,你二人便无法竖着离开这客栈。”
“……就凭你这么个小娘们?”那贼话语间底气都不足了。
眼下分明是他握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言语神态间却好像身份反置了,气势凌厉迫人。
苏虞淡淡道:“当然不是,只要我一声令下,自会有人进来收拾你们。”她说着顿了顿,又道,“我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拿了东西速速退去,我便当今夜之事不曾发生,再不追究,玉佩留下,那些银钱首饰便当我送你们的吧。”
两贼人对视一眼,心头皆是顿感不妙,拿刀的那个握着刀不敢松,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这话声音有些大,惊醒了榻边铺盖上安眠的蝉衣。
蝉衣惊醒之下,见此场景魂儿都丢了一半,忍不住惊呼一声:“王妃!”
她这一喊,连着外头的护卫也被惊动,叩门问了句:“王妃,可是出什么事儿了?需要属下帮忙吗?”
苏虞睁着眼看着那刀,没有出声。
那两贼已是吓白了脸,翻箱笼的那个忙压着声道:“我们……我们这就走!”
苏虞抬眼睨一眼持刀的盗贼。那贼在她目光中举着刀一步一步往后退。
墙角里的那个胡乱往衣兜里装了几件瞧着便值钱的物件儿,退到窗边正欲翻窗离开。
他刚跨出一条腿,那头的刀已离苏虞半米远,便听身后一声女子的厉喝:“来人,抓贼!”
苏虞翻身坐起,抬腿踢翻那刀。门外侍卫闻声破门而入,见此情形立马上前去擒那贼人。
扒在窗边的那个吓软了腿,回过神来,赶紧使劲儿翻了出去。
苏虞一眼瞥见他袖笼里露出一边的一幅卷轴,瞪了瞪眼。
她此行行装简便,独独带着一幅无用的卷轴。正是她归宁时从父亲书房带回王府的字画。
眼见着那贼人已翻窗离去,苏虞气得眉头拧了起来,喝一声:“快追!”
轮班的两个护卫,一个留下来擒住了另一个持刀的贼人,一个听命翻窗出去追那个逃之夭夭的贼人。
苏虞阴鸷着一张脸,坐在榻边静等回音。
凌志听到动静也上来了,见了这形况立时痛骂两护卫玩忽职守。
苏虞面无表情地端坐着,凌志有些担心地问:“三娘可有哪儿受了伤?”
苏虞摇了摇头。
“让三娘受惊是属下的不是……”他话音刚落,适才去追另一贼人的护卫回来了。
“……属下无能,城中尽是些小街小巷,那小贼熟悉路,一下子便扎进去找不着了……”那护卫说着声音便越来越低了。
苏虞抬眼凉凉地睨他一眼,依旧是沉默。
凌志看一眼墙角那便翻得乱七八糟的箱笼,迟疑着问:“三娘可是丢了什么?”
苏虞默了好半晌才道:“父亲送我的字画。”
凌志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踢了一脚地上适才被护卫击晕的贼人,道:“既是一伙的,等他醒了便让他老老实实交代他同伙的去向。”
苏虞不言。她哪有那么多功夫耗在这里?
正僵着,忽然又有人翻窗而入。众护卫皆警惕,抄起兵器,却见一人拎着适才逃之夭夭的贼人翻窗进来了。
那人把那贼人的袖笼一倒,银钱首饰还有那幅卷轴通通倒在了地上。
蝉衣立马上前将那字画捡起,递给苏虞。
苏虞伸手接过,目光却紧紧地盯着来人。
半晌,她略带些惊疑道:“杨泰?”
杨泰闻言一怔,问:“王妃怎知属下之名?”
苏虞眼睛眯了眯。她前世亲手任命的禁军都指挥使,引以为亲信的武将,她怎会不知其名?
可他眼下何以会以“属下”自称出现在这里?
杨泰半晌不闻其应,自顾自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杨泰,奉王爷命保护王妃。”
第82章 河西都会
苏虞指尖轻颤了一下。
“你说什么?”她问。
杨泰有些不明所以; 但仍是恭敬地又重复了一遍:“属下杨泰,奉王爷命保护王妃。”
苏虞敛起变幻的眸光。奉王爷命?秦汜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