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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为夫之道(尤四姐)-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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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近了,她满心欢喜的跨进门槛,可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
  
  樊家女郎也在,正牵着他的袖子泪盈于睫。看样子有千言万语的,只是忌讳她在场,才慌忙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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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酸

  她停在门口进退不得,来得不是时候!
  
  樊家女郎红了脸,因为年纪比她大,不好称呼,便对她欠了欠身。美丽的人,无论如何都充满了少女风致。不像她,看见长者就会长揖。弥生顿觉失落,和她一比自己明显逊了一筹。人家知书达礼,她倒像是个草莽出身。
  
  还杵在这里碍眼干什么?看来夫子和人家果真早就有牵搭了,她不识相,没的讨人嫌。
  
  弥生干巴巴的笑,“咦,我走错门了。明明要回耳房的,怎么到这里来了!”她干笑着指指外面,“那个……我走了。”
  
  “回来。”她刚要抬腿,夫子发话了,“我有事要吩咐你,你先别走。”复对那樊家女郎道,“你的意思我知明白了,我眼下要忙,你且回去。等回头得了空,再细说不迟。”
  
  弥生偷着撇撇嘴,听这语调多温柔!以前对她凶神恶煞的,面对漂亮小娘子就是另一幅模样。善言笑,果然啊,言笑都对着樊家女郎了。
  
  那女郎似乎不舍,又碍着有旁人在场,只得福身行礼告退。经过弥生身旁再一点头,弥生忙回个笑。不过表情不大受控制,可能笑得比哭还难看。
  
  夫子在案后落了座,随手拿了本手札来翻,又提笔蘸墨,一面道,“怎么不在家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弥生现在很后悔,是啊,在屋里吃吃睡睡多好,偏想着颠出去买礼物贿赂他。现在心都凉了,满腔热情都化成了灰,那么周到根本多余!她拧过身,想想自己虽然郑重其事,人家未必稀罕。热脸贴冷屁股什么趣儿呢!一赌气,话锋便旋了个圈,远兜远转开去。
  
  “我落了东西在学堂里,特意来取的。”她笑得嘴角发涩,天晓得她多想哭。再琢磨琢磨,自己又感到很奇异。为什么要哭?夫子还是她的夫子,就算收了别的女弟子,她也没有理由觉得颓丧。皓月说月事期间容易发脾气,要么真应了她的话,她莫名的心情低落,大约就是因为这个。
  
  “落了什么?”夫子连看都不看她,视线停在书页上。
  
  弥生迟疑了下,“是常岳的拓本,回去好临摹。”
  
  他终于抬起头,“你这样勤勉?”看了眼她手里的盒子,“那是什么?”
  
  她下意识往身后藏,故作轻松的耸一下肩,“没什么,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儿。夫子才刚说有话吩咐的,是什么?学生领了命就去办。”
  
  他搁下手里的狼毫探究的一瞟,她越是遮遮掩掩,他越想知道。起身踱过来,伸手去触那盒子的边角,“让我瞧瞧。”
  
  弥生心里不痛快,执拗的往后缩。她买的东西,既然不愿意送给他了,凭什么非得给他过目?她使劲扽了扽,“说了没什么!”
  
  男人的力气她是没见识过,她咬牙切齿的抢,他只消一只手,照旧纹丝不动。不过她这个做法当真让他不太高兴,简直有忤逆的嫌疑!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难道是先前的情形叫她误会了?
  
  “我和樊家女郎没有什么。”他说,“你不要胡思乱想。”
  
  弥生脑子钝,她到死都想不到这是夫子在向她解释,依然郁结难解,“夫子的事不必告诉学生,学生呆蠢,听了也不懂。”
  
  他皱起眉头不说话了,但是眼睛直直盯着那几根葱白似的手指,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开。”
  
  弥生怕他怕得要命,之前是一股无名火支撑着。现在见他神色阴郁,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尤其让她发怵。她一抖,很没骨气的撒了手。
  
  是把白玉柄麈尾嘛!慕容琤起先有点惊讶,渐渐笑意攀上了眼底,心道这丫头真有心,身上不舒服还出门给他买礼物。他感到愉快,周身都觉得暖和起来。拿着麈尾把玩,沉吟道,“料子还行,做工也凑合。”他笑吟吟看着她,“这是男人用的,你买来做什么?”
  
  弥生红着脸,夫子那么厉害的人物,她有点风吹草动哪里逃得过他的法眼。既然早就窥破了,却还存心揶揄她,可见这人极不厚道!她别过脸,“我给自己买的,等日后有机会,我要女扮男装去清谈。”
  
  慕容琤脸上挂不住了,难道他猜错了?给她自己买的,还打算参加清谈?果然愈发了得!他眼一横,把麈尾往盒子里一扔,“我有多久没让你背《周易》了?”
  
  弥生垂眼盯着自己的履上的云头,咬紧牙关决定死不开口。
  
  他见她不应,蹙着眉头沉声道,“尊长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摆明了就是欺负人,看她老实,动不动拿这个来给她小鞋穿。还有她的麈尾,她的一片心意,他竟然随手就扔开了!弥生憋着气把盒子重新装好,在缎面上抚了又抚。越想越是心酸难言,她裹着袖子擦擦眼睛,“学生不会背《周易》,夫子要叫我罚抄,我现在就去。”
  
  她这算把自己给发落了吗?他抱着胸道,“我让你罚抄了么?自说自话!”
  
  “那夫子要如何处置学生,学生听夫子的示下就是了。”她脊背挺得笔直,还是那副气傲的样子。把盒子揽在胸前,总归不服气,小声嗫嚅着,“我原说不让看,是自己硬要抢。看了又不称意,还要罚我背《周易》,没天理……”
  
  他的眉头越挑越高,“你大声些,我听不见。”
  
  “我没说什么。”她不看他,曲腿一蹲,“夫子若是没别的吩咐,学生这就回去了。”
  
  他居然噎得没话可说,胸口扪着气,发狠瞪着她。隔了一会儿把案上的书啪地合上,还在为自己会错了意耿耿于怀。乜她一眼,老着嗓子道,“我问你,你这麈尾在哪里买的?”
  
  弥生估摸着是她先前闯进来坏了夫子好事,所以他现在不依不饶的要泄愤。她气死了,脱口道,“在西市,还遇见了晋阳王殿下。殿下停了肩舆,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其实她也不知道赌这口气有什么意思,就是心里不平。夫子不是要把她嫁给晋阳王吗?她听从他的安排,这下子他总该满意了吧!
  
  可是慕容琤觉得她真的很笨,常常会错他的意。以往还体念她小,又是不上要紧的问题,稍稍提点几句就作罢了。可她刚才的话触了雷,他气愤难平,铁青着面皮道,“你放肆!谁准你大庭广众下和陌生男人搭讪了?还有脸大言不惭?”
  
  她被他一喝吓得噤住了,终于站在地心大放悲声,口齿不清的哭诉着什么。慕容琤被她哭得发躁,努力了半天只听清“你说的”、“骂人”……他脑仁儿都有生疼,叹着气道,“好了,别哭了!”
  
  弥生现在觉得夫子是天底下最讨厌的人,他喜怒无常,不讲道理。她呜呜咽咽的哀鸣,但始终没舍得把那柄麈尾砸烂。只是抱在怀里,紧紧贴在胸前。恼恨了一阵,霍地转过身就朝外面走。这趟她是横了心,就算他把她逐出师门也由得他吧。
  
  慕容琤追了好几步,叫她停下她置若罔闻,很快穿过花坛,朝学堂那边去了。他气得打颤,好啊,翅膀硬了;敢违逆师命了。再追怕别人侧目,就此停下又实在气不过。他在檐下团团转,索性拂袖回到正衙里。怒气冲冲在案前坐下来,可是更漏滴答三声,他再也坐不住了。刚想起身去赶她,门外进来了几个博士。因为下月初太学要增设律、书、算三学,一些常规的校务月尾都要来请示。
  
  眼下走不脱,再急切也无济。他脸色黯淡的往门外看一眼,云翳重重,穹隆是蟹壳青的颜色。这该死的月令,恍惚又要变天了。
  
  那厢弥生歪在高辇里生闷气,车轮在黄土垄道上一通颠腾,她探过手拉那锦盒,重新把麈尾取出来打量。
  
  “料子还行,做工也凑合”,这就是夫子的评价。他是见多识广的人,这种小玩意根本不放在眼里。可好歹是她的心意,花出去的飞钱也不少。无夏一张张的递给那店主,她着实肉痛得紧,简直不忍直视。要不是好东西,哪里会那么贵!他却还鄙薄,凭什么呢?就凭他眼睛里装着如花美眷,学生遮遮掩掩的贿赂就是地上的土么?
  
  她决定再也不理他了,以后给她教学她就装聋作哑。打死不开口,他也拿她没办法。
  
  皓月和皎月来迎她进院子,瞧她神色发现不对,两个对觑着,迟登的问,“女郎怎么了?眼睛这样红,遇着什么不顺遂的事了?”
  
  她掖了掖,“没什么,风沙迷了眼,过会儿就好了。”
  
  皓月一头走,一头回身审视她,“真的没事么?我瞧着怎么像是哭过似的!”
  
  弥生作势一笑,“我春风得意,有什么好哭的?”进了屋子把她们的首饰拿出来分了,瘫在席垫上哼哼唧唧,“在外面跑了半天,累着了。你们给我点一炉香,都退出去。让我睡上两个时辰,缓缓神再说。”
  
  皓月给皎月递个眼色,叫她换上安息香的塔子,自己在一旁赔笑道,“女郎换洗一下再睡吧,热水和绦子都准备好了。”
  
  弥生应了,等诸事都打点好,一头扎进了褥子里再也不肯腾挪了。
  
  浑浑噩噩,睡他个天地无光。睁眼的时候檐下掌起了风灯,她贪恋热被窝不愿起身,心想反正睡了,干脆直睡到明天早上岂不痛快?把一切烦恼都睡掉,她算是找到了治愈自己的良方。
  
  赖着打算继续做那个断了的梦,隐约听到外间有动静,是皓月和夫子一递一声的对话。
  
  “女郎还没叫人进去,想是要睡到明早了。”
  
  “她打算日夜颠倒么?你进去,叫她梳妆起身,我在这里等她。”
  
  弥生无奈坐起来,天黑了还不能叫人踏实,夫子找起茬来尽职尽责,真是昼夜不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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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

  她从里间出来,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烛火照亮了她,半边脸大约压着枕头睡的,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印记。
  
  他先前回来的路上还在生闷气,但是踏进卬否,那些不称意的事通通都烟消云散了。他想她应该自觉把夫子气得不轻,心里一定很内疚。于是他抱着悲天悯人的态度进了大门,不负他所望,她的没心没肺再次给他迎头痛击。
  
  他这半天在太学坐立不安,日头每西移一寸,心里就多一分焦灼。好不容易延捱到散学,他设想了她在灯下读书练字的样子。或者不长进些,和底下人聊天打茶围也行。只是没想到她会从日中睡到日落,整整三个时辰啊,还没有要起来的打算。眼下勉强站在他跟前,半梦半醒、糊里糊涂……他别过脸吸口气,她上辈子一定是块木头!一定是的!这样迟钝的人,谁才能走得进她心里去?
  
  弥生猜不到夫子想些什么,只斜着眼睛觑他,“夫子是来找我算账的?”
  
  “你说呢?”
  
  她搓着手想了想,“夫子请坐吧!”转身对门外喊,“皎月,送茶水来!”话音才落皎月端着托盘进来了,她立时有点讪讪的,装模作样的打扫一下嗓子,“夫子这么晚还跑一趟,学生……惶恐。”
  
  慕容琤在席垫上趺坐着,淡淡的看她,“你还知道惶恐?我只当你眼里再没有我这个夫子了。下半晌在太学你跑什么?嘴上说得好听,我一直当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满肚子花花肠子。”
  
  这是他对她的评价?弥生觉得夫子真是高看她,她一直是个傻子,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分明是他自己!她很不屈,反正恼他,不怎么想和他说话。纤髾一甩也不等他吩咐,自顾自在圈椅里坐下来,拧着脖子撇开脸。凉夜如冰,天是高而空的深蓝,只有铜钱大的月亮挂在树梢上。外面没什么好看的,但她即使脖子发酸也绝不把脸转回来。她要表明一种态度,让他知道她对他的不满。
  
  女孩子闹脾气其实也别有味道,慕容琤才发现自己有这爱好。她固执的姿势没有触怒他,反倒是侧脸柔美的轮廓叫他心醉。他心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盯眼看着,看久了低低的苦笑——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不管他承不承认,一些原定的计划已经因她改变。
  
  “细腰……”他长长叹息。
  
  “夫子说话不算话!”她突然指控,似乎按捺了很久,嗓音有些发噎,“你说过的,以后要对我好些。”
  
  他颇意外,但是仍旧点头,“我是说过,而且我也没有违背。你说,我哪里对你不好?”
  
  弥生顿在那里,是啊,好像说不出他的不是来。他教她念书识字,让她住到他府上,给她选料子做衣裳,好茶好饭的紧着她……哪里对她不好?哪一点亏待了她?以前她最懂得感恩,现在倒成了白眼狼。为什么?她仔细回忆了下,发现就是因为看见樊家女郎和他那么亲密,她才一肚子不满的。
  
  总算找到了症结,她变得振振有词,“樊博士家的女郎是不是要入夫子门下? 夫子别忘了立过的誓,从此再不收弟子的。”
  
  他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你同我闹别扭就是因为这个么?”
  
  弥生认真考虑了下,好像不仅如此,还有他在摆弄麈尾时挑剔的口吻,也刺伤了她那颗热腾腾的心。
  
  慕容琤简直要笑起来,他不遗余力的种种终于起了作用,她开始懂得嫉妒,开始有了独占欲。他欢愉至极,起身过来安抚她,“我没有要收她做徒弟,真的,你要相信我。你入室三年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把手覆在她肩头,那圆润单薄的一点触感,勾起内心深处最汹涌的欲望。他拉她起来,她扭捏的样子居然让他产生吞她入腹的冲动。
  
  夫子圈住她的腰,弥生没处躲,只好一味的低着头。怕和他贴得太近,曲起胳膊抵在他胸前。心里实在是忐忑,嗓子里也一阵阵发紧。梳妆台上的海兽葡萄镜角度那么凑巧,堪堪把他们的身影照进去。她侧过脸细看,同样洁白的衣衫,牵枝挂蔓的纠缠在一起,在镜面昏黄的光晕里暧昧丛生。
  
  这个有点反常吧!弥生的榆木脑袋不见得真就笨成那样,可她没气力反抗。夫子就是一帖毒药,她说不清到底是畏惧还是别的什么,既近又远。他睥睨着三千太学生的时候,她对他满怀敬仰。他来到她面前,她习惯了俯首贴耳。现在他抱着她,她虽然惶惑,但还是有些欢喜。欢喜着、欢喜着……夫子的脸贴在在她颊畔,她闻见他身上温暖的龙涎香,丝丝缕缕的沁进心肺里来。
  
  “你不相信我?”他低声呢喃,带了点霸道的口吻,“不许不信我!”
  
  她唔了声,他的鼻息拂在她耳垂上。她心里嗵嗵急跳,想回避,他却不让。隔开她横梗的手臂,抬手在她背上轻轻一压。她往前纵送,几乎和他贴胸合抱在一起。
  
  慕容琤滟滟笑,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青涩的身体,充满诱惑性。他的手指缓缓游移,屋里地龙烘得很热,也或许心里有一捧火,他的鬓角洇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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