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雁-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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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她又哭喊了一声，两只手紧紧的抱着肚子。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艰难的回过头去，她的夫君、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根本瞧都没瞧她一眼。
“徐玉钦，你这混蛋！”
她竭尽全身力气，又悲又恨地骂他。
徐玉钦抬起眼帘，被她裙角上的一抹艳红刺痛了双眼。
他跳了起来，上前扶起她，“怎么回事？”
郑紫歆上下牙齿咯咯咯地打着颤，骂过他之后就只剩下无尽的惊惧，“孩子……孩子……怎么办……”
徐玉钦慌了。
他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吩咐外面，“快些，快！赶快回府！锦墨、锦墨！”
锦墨正在打点那些给他们报信的巡防营侍卫，听见他的呼唤，连忙牵着他的马追了上来。
“二爷，有什么吩咐？”
‘“那我的名帖，请李太医去家里！”
锦墨有些迷茫，“怎么了？”
徐玉钦没说话，贴近车厢的锦墨听到里面微弱的呻吟声，他登时明白了，“小人马上就去！”
巡防营的人驱散围观群众，领头人一路小跑，跟在车后，小心翼翼地问，“我等送大人回去？”
徐玉钦抱着脸色苍白，疼得说不出话的郑紫歆，强忍着心中的焦急和烦乱，低声道，“不必了，今晚多谢各位兄弟，改日徐某请几位喝酒。”
那领头之人笑呵呵地躬身立住了，“大人客气了，请大人慢行。”
徐玉钦没再跟他说话，用袖子擦了擦郑紫歆额角的汗水，低声道，“痛得十分厉害么？”
郑紫歆闭着眼睛，泪水不住地往下流，她依旧低声呻吟着，不知是没听见他说的话，还是没力气回答。
徐玉钦只觉得自己有满腹的不如意，又不知该如何发泄，闹成今天这样，都是他自己的错！如果郑紫歆母子真的有什么闪失，他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掠过脑海，他就浑身一震，惊起一身的冷汗。
郑紫歆到底是他的妻子，她腹中怀的是他的儿子！他们怎么可以有事？
他唰地一下掀起帘子，喝道“走快点，快点！”
赶车人头都不敢回，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徐玉钦向来温和，何曾这般对他说过话？赶车人只得猛甩马鞭，催促马儿快跑。
徐玉钦挥起帘子的手还不曾落下，昏暗的月色中，他瞥见勺儿跟在一辆马车旁边，正与他们相向而来。车前车后均有护卫模样的人把守。
那车中人，必是卫雁了。
难怪她一直没露面，原来她根本不在家里。
这样也好，这件事他并不希望她知道。他自欺欺人的想着，她不知道，也许就不会憎恶他的懦弱无能。
郑紫歆说过话的像是一个火辣辣的巴掌扇在他脸上，他的确不配做个父亲，不配做人丈夫……
他垂下头，将下巴抵在郑紫歆的头顶，手一松，放下了车帘。两辆车在宽阔的街道上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勺儿跟在车旁，听见卫雁清冷的声音传来，“叫人去探探徐家什么情况？”
郑紫歆情绪波动太大，惊了胎，孩子早产了。
七个月的身孕，孩子就像小猫那般大小，哭声微弱。冯氏一见，就心疼得掉下泪来。当着闻讯赶来的郑家世子夫人关氏的面抱怨，“紫歆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易冲动了。家里个个当她是个宝贝，她偏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昨晚就强行闯了宫里的夜宴，今儿又独个儿跑去了外面，谁也拉不住她，若非有人瞧见了告诉了玉钦，只怕还不知去哪里把她接回来呢。她自己遭了这么大的罪不说，你瞧瞧这孩子……这么瘦小，这么虚弱……”
☆、第三百七十一章 打算
关氏温和地劝了几句，“亲家婶子别难受，这不是好好的吗？孩子小是小了些，你瞧瞧这机灵劲儿，这好模样儿！以后长大了，定是标准的一个美男子！紫歆不懂事您慢慢教，她不听话您就告诉我，我说她！不过瞧在她给您生了个金孙份儿上，您就别往心里去了！”
冯氏这才笑了，“你快进去瞧瞧紫歆吧，这孩子疼了一宿，怪可怜的。”又吩咐丫鬟婆子们，“把熏笼放好了，屋子里别透了风进去。你们二奶奶这会子昏睡着，行动都轻些，别吵着她了，厨房的吃食都预备着，放在小泥炉上温着，二奶奶醒来肯定会饿，好生伺候着……”
关氏见她事无巨细地安排着郑紫歆屋里的事，又有梁氏亲自指挥丫头们给郑紫歆擦身子，换了贴身小衣和被褥，心中稍安，跟冯氏告辞后便快步走到了郑紫歆床前。
她正昏昏睡着，关氏握着她的手，她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显是太累了。
想到这惊魂一晚，关氏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徐家派人来报信时，只说郑紫歆惊了胎，还是她找到秋叶细细问过后，才知道郑紫歆是跟徐玉钦在车里时就发作起来。两人去过城南一个巷子里，据说是卫雁住的地方。她还有什么不明白？是徐玉钦行为不检，被郑紫歆揪住了错处，两人这是吵架了！说不定，徐玉钦还动了手……
可冯氏的话，却是句句埋怨紫歆的不懂事。换成别家的女儿，出嫁了，即便姑爷做了什么荒唐事，娘家也多半睁只眼闭只眼，多半还会帮忙夫家去劝女儿，让她恭顺温柔……可郑家却不是那样的人家，郑家就这么一个嫡女，是镇国公心尖上的宝贝，明明能攀得上皇亲，可他们偏偏依着郑紫歆的意愿让她嫁给了跟人定过亲还跟未婚妻闹出过不少风流韵事的徐家次子。自然也是考虑到徐玉钦是靖国公钦点的接班人的，可多半还是为了郑紫歆能过得开心快活。一开始徐玉钦待她也算得上宠，郑紫歆婚后三天回门时那娇艳的笑容还让镇国公笑叹了一句“女生外向”。
后来却是怎么变了呢？紫歆闹着回过一次娘家，的确是她任性了些，连夜就闯出已经落钥的徐府，闹出了挺大的动静。可徐玉钦第二天却没主动去郑家请罪，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作为郑家女婿，他这做法也过激了些。
关氏对这些事心里有数，郑紫歆醒来后，一见到她就落下泪来。她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昏沉中还听到稳婆哆哆嗦嗦的问徐玉钦保大还是保小……徐玉钦是怎么答的，她没听见。后来李太医来了，听人仔细描述了她的情况，亲自煎了药给她灌进去，也亏得她身体向来强健，竟将这关硬生生挺了过去。下身撕裂了好几道口子，这会儿还针扎似的疼……
“嫂子……”她哭道，“徐玉钦是怎么说的？”
关氏给她擦了眼泪，笑道：“什么怎么说的？你给他生了儿子，他高兴得不得了！”
“不是，”郑紫歆还在纠结她听到的那个问题，“他说是要我，还是要孩子？”
关氏笑着接过秋叶奉上来的汤羹，拿小勺搅了两下，喂到郑紫歆唇边，“他自然都要，你当了娘了，是大人了，可别总是胡思乱想了！”
“不是！嫂子，你告诉我！”她推开关氏的手，认真地问，“我想知道，那时候，他是选了我，还是选了孩子！”
关氏正要说话，却听珠帘哗啦啦的轻响，梁氏带着侍女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妇人。
梁氏笑道：“怎么能让亲家嫂子受累？快放那里，我来！”是说关氏给郑紫歆喂粥的事，作势就要来接过关氏手里的碗。
关氏笑着起身，“徐大奶奶来了？紫歆是弟妹，哪能让您当长嫂的给她喂饭？这几个是？”
关氏望着她身后的几个妇人，个个白净端庄，身材丰满。
“是早就请好的乳娘，婆婆精心选的，都是本分知礼的，说让弟妹挑两个。”凑近关氏，小声道，“婆婆还说，要是亲家那边愿意，送几个钟意的进来也行。”
这是念着郑紫歆添丁的功劳，告诉郑家他们对待这个儿媳诚意十足。
关氏笑道：“亲家夫人选的自是好的，我们没有不放心的。紫歆有福气，嫁到这样敦厚的人家。”
两人客气了几句，梁氏又关切地嘱咐了郑紫歆一番，郑紫歆选了两个乳娘，就留他们姑嫂继续说体己话。
关氏望着梁氏离开的方向，目光微闪，“你这个大伯嫂，待你如何？”
郑紫歆不耐的撇了撇嘴，“她能如何？我一来就从她手中接管了中馈，家里的银子都得我拿钥匙开了库房才能拿到外头花用，谁能不敬我几分？”
知道她在婆家跟娘家没什么分别，一样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关氏就放下心来，假意在她手臂上拍了两下，虎着脸道，“你这孩子浑说些什么？这是你婆家，那是你大伯嫂，你瞎说什么？”
又低声问她：“你受了大罪，我都听说了。这几个月只怕不方便，你有什么打算？”
郑紫歆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满脸疑惑。
关氏低声在她耳畔说了两句，郑紫歆立时变了脸色，“我……我没打算……”她抬起头，望见一旁侍立的秋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秋叶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吓得脸色一白，差点就忍不住跪了下去，低着头再也不敢瞧她。
关氏道：“那姓卫的女子我听说了，你且放心，这事交给我，你就别为她费心了。好好休养，让身体快点复原。你也别傻，男人都是那么一回事，你以为人人都跟你大哥一样？”
说到这里，关氏微微一笑。郑紫歆想到大哥那样出色的人，身边别说妾侍，就连通房也只有自幼服侍的那么一个，跟大嫂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大概因为有大哥大嫂的例子在先，她才会认为这种事是理所当然，才会苛刻地对待跟徐玉钦有关系的女人，比如冰儿，比如卫雁，比如吴文茜……
☆、第三百七十二章 吵架
徐玉钦一直围着孩子在转，细心的学着嬷嬷的样子将孩子抱在怀里，引得冯氏一阵笑，“瞧你，好像端着什么重物似的，手臂要弯下来一点，托着他的头颈……罢了罢了，你还是把孩子交给蓝嬷嬷吧！”
孩子很安静，一直没睁开眼睛，小声地哭了几声就睡着了，就是大人们换了几次手抱他都没醒。
徐玉钦讪讪地笑：“倒是不重，不过生怕将他摔了，或是箍得疼了。这孩子真小……”
冯氏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还有脸说……”
若非他跟郑紫歆闹别扭，孩子也不至于早产。不过说到底都是郑紫歆太能闹腾了，她替自己的儿子不值，心里生儿媳妇的气，连带着刚才见到儿媳娘家的嫂子时都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不过她还是劝道：“刚才你大嫂说紫歆醒了，你快过去瞧瞧，孩子这头我看着呢，你个爷们，总不好抱着孩子不放手。”男子抱孙不抱子，若是叫人瞧见他抱了这么久的孩子，还不被人家笑掉大牙？
知道他有了孩子是真欢喜，也不忍责备他。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过继等，冯氏又不免有些黯然，她推了推徐玉钦：“还傻笑什么呢，去看看你媳妇！”
碍于冯氏的不断催促，徐玉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冯氏扭头，瞧见屋里的嬷嬷跟乳娘们各个抿着嘴笑，也跟着摇头笑了起来。——玉钦都当爹了，也还是有点孩子气。
产房已经收拾得整洁一新，郑紫歆如今歇在寝间后面的暖阁里。徐玉钦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进许久不曾踏足的正屋。进进出出的侍女们屈膝行礼，替他打了帘子，“二爷来了。”
关氏闻言站了起来，回过身来笑道：“玉钦来了？”
徐玉钦施了一礼，唤“嫂夫人”。
郑紫歆一见是他，鼻子一酸，扭过头去，不肯理会他。
徐玉钦就那么木讷的站着，也不上前去，见关氏对他直笑，才勉强挤出一句，“你受苦了。”
郑紫歆的眼泪瞬间就飙了下来。
这个负心人！还知道她为他、为了他的孩子受了苦么？他为了别的女人推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是什么情况？
关氏笑道：“你俩说说话，我去看看孩子，小名儿可取好了？”
“取了，紫歆说，叫瞻儿。”意思是就叫紫歆给取的名字，明显是讨好着她呢。
关氏就掩了嘴笑，“行啊，到时候亲家公再给取个响亮的大名儿，瞻儿这个小名不错的。你们小两口聊着。”一面走，一面朝身边伺候的侍女招手，把人都给赶到了次间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徐玉钦跟郑紫歆两个人。他搓着手，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什么话题说一说，可是又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就那么静默着，惹得郑紫歆哭得更伤心了。
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好生悲切。
徐玉钦叹了口气，退了两步，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了。
郑紫歆忽地坐了起来，喝道：“你哑巴了吗？你来做什么？看我死了没有？我难产没死，你很失望吧？”
徐玉钦平静无波的面容渐渐染上一抹怒色，他本是想陪一陪她的，道歉的话还在思量着该怎么说，怎料到她竟这么大的反应，连他盼着她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外头忙碌的侍女们登时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徐玉钦揉了揉紧锁的眉头：“你歇着吧，我去瞧孩子。”
不愿意跟她吵。
他除了她，这辈子也没跟人大吼大叫的吵过。他觉得吵架太难看了。
“滚！”她抄起身后的枕头，就朝他砸了过来，他这个没心肝的，不哄她也就罢了，她不过闹个小情绪，他却转身就要走。亏她刚拼着性命给他生了嫡子！“谁稀罕你来瞧我？这辈子你都不要来才好！滚出去，滚出去你就再也不要回来！不要去看我的孩子！想要孩子，你让你那个野女人给你生去！待会儿我就抱了孩子跟我嫂子回娘家去！”
徐玉钦站了起来，任那枕头稳稳地砸在肩上，又落了下去。
他此刻连愤怒都顾不上了，他感到惊诧。为何女人无理取闹起来，可以这么的没理智？这么的没顾忌？
郑家的门风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徐玉钦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若非她此刻还十分虚弱，只怕还想扑下来撕打他呢。
“你看什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叫你出去！走啊！”
屋里的动静太大，冯氏和关氏就在隔几间的稍间里坐着说话，孩子突然就哭了起来，乳娘抱在怀里喂他，他却挣扎着怎么也不肯吃。
冯氏的面色一黯，对郑紫歆的不懂事越发的不悦。亲家大奶奶人还在这里呢，她这是仗了娘家的势在夫家作威作福？
关氏脸色也不好看，身下的软绒毛垫子似乎长了刺出来，令她坐得难受极了。
梁氏领着几个嬷嬷走了进来，打破了屋子里尴尬的沉静，“娘，亲家大奶奶，大夫人和三夫人过来了。”
大夫人指的自然就是靖国公世子夫人、徐玉钦的大伯了。冯氏心中咯噔一下，望着小声哭闹着的孩子，目光中满是不舍。
生了男孩，便要过继到大房去。从今以后，这个孩子要称呼她为“二婶婆”，而不是“祖母”。
徐玉钦望着面前张牙舞爪披头散发的郑紫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往日那个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喊“徐家哥哥”的天真少女去了哪里？如今的她，为何如此的面目可憎？
他不接招，郑紫歆一个人骂了一会，也觉得累了。自己心心念念要嫁的郎君，对自己如此狠心，如此淡漠，她很难过，甚至开始后悔，也许自己一颗真心错付了……
他转身，抬起脚，朝门外走去。
“徐玉钦！”她唤住了他，声音里已没有了刚才的暴戾，而是带着一丝乞求，“你只要答应再也不见她，我可以把秋叶给你……”
徐玉钦的脸色忽地变得通红，不只是羞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