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妇-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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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砺琛缓缓闭眼,说道:“与你们无关,他们本也是冲我来的,倒是施辰大哥来得及时,否则……”转而又问,“方烈呢?”
“方先生在驾车。”施辰回答,眼神一暗,又道:“不过兄弟手下那些士兵……”
即便他不说,穆砺琛也料得到结果。
昨夜偷袭他们的蛮族人有三十人之多,他们能还手的才十三人,自己更是受了伤,哪里是蛮族人对手。
尤其之后看到又有十一个蛮族人蒙面出现,穆砺琛一眼认出铁贲的身形,更知己方无法突围出去。
好在施辰够仗义,竟带人来援,而沈弄璋更是折返回来接应,自己和方烈这才捡了性命。
穆砺琛了然地微微眨眨眼,又问道:“不知最后蛮族剩下了哪些人?”
“说来瀚云兄弟可能不信。”施辰忽然手舞足蹈起来,“我们追着的那拨人竟然趁着其他蛮人不备,将他们全部杀了,否则我们也很难胜过他们。”
显然,施辰对这场侥幸的胜利和蛮人的自相残杀都很意外,说起来便很亢奋。
穆砺琛点头,解释道:“前面偷袭我们的应该是草市上所有懋合部落各自出的人组成的一队,后面的却全部都是荼芺人。”
说罢,又皱了皱眉,有些问题想问,又不想问施辰。
“瀚云兄弟别担心,我已经安排兄弟就地藏起了你换的盐,并快马赶去北固关,通知穆军来运盐。”施辰仿佛会读心一般,说出了穆砺琛最想知道的事情进展。
穆砺琛讪讪一笑,道:“看来施辰大哥已知道了我的身份。”
“方先生既担心你的伤势,又担心盐是否安全,这才道出瀚云兄弟的身份,还请瀚云兄弟勿怪。”施辰连忙为方烈解释。
“而且,方先生说懋合部的人恨你入骨,我们恐他们在你返程的路上埋伏,所以先向南,等寻到人家再安顿你养伤……”
即便施辰不说,穆砺琛也知道这是方烈所为。本来这一趟他们便有心想离开,只是到达草市后穆砺琛听了沈弄璋的保境安民之言,心中略有犹豫。没想到昨夜遇到袭击,更没有想到方烈就此便决定带着他离开。
罢了,罢了。
穆砺琛沉默良久,突然叹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所有郁结都一起呼出肺腑一般,说道:“既然出来了,小弟想去施辰大哥的部落看看,可否?”
闻言,沈弄璋眼皮动了动。堂堂北固关将军不想着尽快回关,却要去千里之外、甚至隔了一条启河的启部?
再过一个月大雪便会封路,他是不想会北固关了?
施辰神情一滞,显然也不相信穆砺琛竟会说出这样的请求。
但他到底是启部少主,又比穆砺琛年长七岁,有经历有经验,稍加思索便能想到其中的蹊跷。加之他很是喜欢穆砺琛的豪爽,更喜欢沈弄璋的机敏与胆色,于是高兴地答道:“那自然是好呀。这次慕名参加朔北的胡杨林草市,没想到能结识瀚云兄弟这样重诺之人,若是兄弟去我部落中做客,那是我启部的福气。”
转身掀开车门帘,施辰对方烈道:“方兄弟,瀚云兄弟醒了,要直接去启部做客,请方兄弟进来,我来驾车,咱们改道取了锡块,便回启部。”
不等方烈说话,穆砺琛却先开口道:“不要去取锡块——咳,咳咳!”
说得太急,竟呛得咳嗽起来。
咳嗽震动伤口,又引得穆砺琛出了一头虚汗。
沈弄璋呆呆看着穆砺琛,又偷偷瞟了瞟施辰,有心想帮忙,又担心施辰等人误会,不知该如何应对,就一直愣在那里。
施辰将沈弄璋的手足无措看在眼中,有些暗喜,又赶紧起身去轻拍穆砺琛的手背,安慰道:“瀚云兄弟莫急,慢慢说。”
穆砺琛按住伤口,自己调整着呼吸,直到咳嗽停了,才缓缓说道:“若我所料不错,此时荼芺部的人已经按着兄长的马蹄印记找到了锡块埋藏处,可能正埋伏在那里等兄长自投罗网,或者早已运走了锡块,让兄长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话怎讲?荼芺部根本不知道锡块在我们手上。”施辰和他身边两个族人均是一脸不解。
穆砺琛看了看沈弄璋,又转过目光看向施辰,说道:“荼芺部确实不知咱们联手,但傅柔却是可以猜出咱们之前交换了茶叶的,我们用茶叶换了锡器傅柔也看在眼中。虽然傅柔并不知道提前熔成的锡块装在兄长车中,但荼芺部在废墟中没有找到锡块,只要与傅柔一说,她立即便会猜出锡块在兄长车中。”
他刚刚醒来便说了这么多话,气息有些不继,微微喘息起来,却还是将最后一段话说出来:“傅柔能悄无声息地瞒住我们与懋合部接触,可见她心思缜密。昨夜兄长带了所有族人快马支援,她必然会猜到兄长已将锡块埋在某处,也自然会去设伏或取走锡块。”
直到穆砺琛说完,沈弄璋也才憬悟:穆砺琛说铁贲铁衡不会为难傅柔,便是因为只有傅柔知道锡块的下落。荼芺部急需这些锡块,傅柔立了大功,如何还会为难她。
这一番分析合情合理,施辰可是暗地与穆砺琛做了交易却始终佯作陌生的聪慧机敏之人,当然深信不疑,更赞叹道:“瀚云兄弟能完全窥测荼芺部和傅柔姑娘的动向,了不起。”
穆砺琛苦笑道:“小弟没有料到傅柔竟恨我如此,险些死在她手上,更害得兄长失了锡块,哪里了不起。”
顿了顿,又歉然道:“不知大哥可留了族人看守车马和锡块,我担心他们的安全。”
“无妨。我昨夜已嘱咐族人,一旦遇险且不敌,立即保命撤退!其余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没事就好。”
施辰完全不在意锡块,却对傅柔的所作所为有些介怀,不由感叹道:“没想到傅柔姑娘竟是懋合部的奸细,哎,可惜。”
傅治乃是穆国栋梁武将,傅柔伴其父死守宏穆关,怎可能是奸细!
沈弄璋很想为傅柔辩解,但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傅治恪尽职守却无端被杀,傅柔对穆家的复仇之心不会死,既然已走出这一步,是不是奸细,她根本不在乎,自己又何必在穆家人面前争辩她的忠奸。大是大非,今后报了血仇,自然有人论辩。
正在分心想着,便感觉大腿上那个沉重的头颅动了动,穆砺琛已坦荡又无奈地说道:“大哥误会了,傅柔并不是懋合部的奸细,只是眼下她最好的落脚点是荼芺部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烈:这亲疏差别也太大了。有人有水喝,轮到我就只能吃雪沫了。
哈哈~~
第30章 投靠
早在到达胡杨林草市那一晚,傅柔便发现铁奴趁着搭建帐篷之时,向着东面帐篷旁堆放的树枝处踢过去一块雪块。看似无意,却总有些古怪。
没过多久,那帐篷里有人出来,取走一抱树枝后,那块雪块也跟着不见了。
穆砺琛是懋合部的敌人——虽然这一两年懋合部与北固关已经停息干戈,但不妨碍懋合部的人仍旧憎恨穆砺琛阻挡了他们掠夺的脚步。
铁奴既然向旁边的蛮族递了东西,傅柔便猜测必是揭露了穆砺琛身份。
傅柔期待懋合部能马上组织人手去截杀穆砺琛,但一夜无事,第二日仍是正常开市。
反复思量,傅柔认为懋合部之所以没有马上动手,是因为草市中还有其他不隶属于懋合的部落。这里到底是交易的草市,不是复仇的战场。
下午,趁称量榛子之时,傅柔偷偷向铁奴手中塞了一块小布条,那上面有她用血写的一行文字:告知我行动,我可配合,否则揭穿你。
然而,铁奴毫无反应。
傅柔倒也沉得住气。
到了夜半,后帐起火,其他部落过来帮忙之时,不知是谁撞了傅柔一下,一柄三寸短刃的匕首便塞到了傅柔手中。
匕首鞘内藏有一块布条,写着:明夜看你诚意。
若不是穆砺琛从来不吃别人递给他的食物,傅柔更想讨要一些毒/药,直接毒死穆砺琛。
将匕首藏入靴中,傅柔将各种可能分析一遍,若蛮族人不与她配合,她自己也要冒险一试。若蛮族人有信,有铁奴在,他们必然埋伏在穆砺琛返程的第一个扎营过夜之处。只要自己先动手,他们一定也会配合发起偷袭。
因此,十月十七离开草市的当夜,便用这柄匕首刺伤了穆砺琛。
结果,蛮族果然出现。
但她的复仇对象只有穆砺琛一人,不想连累方烈,便给方烈下了迷药,偷偷摸走了他身上的各种药瓶。
说来也巧,这迷药还是从方烈用来交换的各种药物之中发现的。傅柔久居军中,知道曼陀罗花与火麻花磨成粉后可制成麻药,使人失去知觉而昏睡,便偷了两朵干花研磨,与椒盐一起混在肉中,又将此药“还”给了方烈。
傅柔庆幸给方烈下了迷药,穆砺琛和他的士兵十分强悍,若方烈清醒则又多了一个对手。
便是受伤的穆砺琛,蛮族众人仍拿他无可奈何,那些士兵更是坚持到了荼芺部和启部赶来。
铁贲因为要取回锡块,见懋合部人正与穆砺琛等人打得不可开交,无暇他顾,便趁机命人先去查看穆砺琛车上的锡块,最好能趁乱偷偷扔到雪堆里藏起。
不料,族人回报,车中根本没有锡块。
铁贲见目的已无法达到,穆砺琛又已被其“妻子”救走,也不想再与启部和穆砺琛的士兵纠缠。看到傅柔正在保护受伤的铁奴与启部交手,便赶去支援。
铁奴被铁贲掩护着撤退,直觉不妥。
穆砺琛已被救走,自己的苦心布置泡汤,又损失了这么多人,回到懋合大部必会遭到其他部族的埋怨。
而且原本定好是懋合各部出两个勇士,结果他们荼芺部又来支援,不仅凸显其他部落的无能,更会让人憎恨出了风头的荼芺部。
沉思后一横心,命铁贲带人趁其他懋合部人不备,将他们全部杀掉,嫁祸给已经逃走的穆砺琛,然后跟着傅柔和铁奴返回草市的荼芺部前帐。
傅柔站在凌晨的夜色中,看着月光下空旷的草市,茫茫雪原闪着幽幽银光,只剩荼芺部十二架马车的车队还停在场地上。
距她十丈外的荼芺部前帐内,传来隐隐的嘈杂声,不少人正在争相询问铁奴的身体状况,似乎很是感慨。
不久后,激动的声音消失,一个汉子出来叫傅柔进帐。
作为铺位的大帐内,货品已经装上马车,铁衡端坐帐内大座。
曾为北固关军奴、现已恢复自由身的铁奴,脸色苍白,嘴唇乌青,被包裹在厚重的保暖皮裘之中,坐在铁衡下首左侧的木墩上。
下首右侧站着铁贲,在铁奴和铁贲身后各自站着十四个族人,其中几人身上带着干涸的血渍。
同样一身血渍的傅柔,飒然走进帐内,站立于大帐中间,接受荼芺部所有人的审视。
“傅姑娘,感谢你救助我族中兄弟,如今穆砺琛已被救走,不知姑娘……”
半晌,铁衡憨憨一笑,欲言又止般试探。
铁奴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为铁衡做了翻译。
“铁奴知道我的身份,眼下我已无处可去,不知荼芺酋长能否收留。”傅柔瞥了铁奴一眼,放软语气,恳求道。
“你乃外族,外族之人入我族内只能做——奴。”铁衡歪着脑袋,虽然已看过她多次,却仍毫不避讳地将傅柔从头打量到脚,口中无奈地说道。
“若我立了功呢?”傅柔抬了抬下巴,无畏又坚定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反问道。
铁衡左手手指轻敲着膝盖,仍旧憨笑着说道:“这可要看是什么功了。”
“我知道锡块在哪里。”傅柔眼含笑意,淡定地说道。
铁奴眼中闪过一丝愕然,眼睛微微扫向铁衡,却又瞬间别了开去。
穆砺琛带着他与另一个懋合部的军奴,只是充当翻译,一路上他们被看守得很严密,既无法得知车上的货物,更不能开口说话,是以所得到的消息并不多。
但锡块是什么,他却知道。自从三年前被穆砺琛抓走,他便与荼芺部彻底断了联系,没想到铁衡已筹划到了这一步。
所谓明人不说暗话,傅柔一开口就提锡块,自然是表明她洞察了荼芺部的目的。
铁奴不由得对傅柔又多了一点敬佩,也更多了一点忌惮。
铁衡听完铁奴的翻译,手指的动作一滞,瞬间又恢复敲击,淡然地问道:“在哪里?”
傅柔不答,反问:“如此,酋长可否将傅柔当做普通族人收留?”
铁衡微烫的目光落在傅柔白皙的脸上,收了笑容,正色道:“只能算条件之一。”
“条件之二呢?”
“先完成之一吧。”铁衡似是不信傅柔之言,言语已流露出敷衍之气。
傅柔知道自己总归要站在别人屋檐下,必须收敛强势,也不再紧追,答道:“在启部手中。”
“启部?”荼芺部人开始窃窃私语,没有听说过这个部落名字,只有铁奴眼神一动,若有所思。
见铁衡挑了挑眉毛,没有接话,傅柔抬高声音,压下众人的议论,说道:“启部正是穆砺琛西边那个铺子,他们与穆砺琛暗中联手,所有的茶叶都是启部的,十月十五那天晚上搬进了穆砺琛的后帐,为的便是由穆砺琛出面交换锡器。”
“他们认识?”铁贲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确定,但至少沈弄璋听得懂启语,而且,那启部的主事者施辰应该也会说穆语……”
不等傅柔说完,铁贲已气吼吼地叫道:“方才阻击我们的那些是不是就是启部之人?”
傅柔镇定依旧,缓缓答道:“正是。”
“既如此,还等什么,去追他们,抢回锡块。”铁贲右手握到腰间的刀柄上,双眼凶光毕露。
铁贲带头,众人各个摩拳擦掌,铁奴一直当着翻译,此时终于对众人道:“你们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铁贲语塞。
此次东南西北的各个部落来了不下二十个,遍地车辙。且启部清晨便独立离开,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茶叶已经被烧光,没有部落派人暗中尾随,穿过西面那大片胡杨林后,谁还能看清他们去向何处。
但铁贲到底不服气自己被铁奴问倒,冥思苦想片刻,哼哼了两声,说道:“今夜他们骑马来援穆砺琛,路上自然留下马蹄印,按着马蹄印去……”
说到最后自己也觉得不可行——他们都是一条路上来去,如何分辨是谁的马蹄印——渐渐说不下去。
铁衡暗暗瞪了铁贲一眼,撇过目光,笑呵呵地问傅柔:“你怎知他们叫启部,那个为首的叫施辰?”
“穆砺琛与沈弄璋说话,我偷听到的。”傅柔早有准备,侃侃答道。
十月十五日夜里,趁着蛮族还在篝火聚会时,沈弄璋和穆砺琛返回铺位后便偷偷与启部见了面,了解到他们早上便到了草市,且当时荼芺部已经到了。
施辰带人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草市,不仅带了茶叶,还带了他们启部产的盐。
盐刚被搬下车时,布袋口一松,散落了小半袋,荼芺部一见他们这种“外人”竟然也带了盐来与他们竞争,铁贲立即便带着人过来,要将他们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