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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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打算如何?”
“本想亲自领军杀回关外——”
云意心下一跳,少不得要劝,“现如今情势紧张,这仗说打就要打起来。二爷这个时候领兵北上,王爷恐怕也不能答应。”
“让查干带齐颜卫回去。”
“齐颜卫去了,二爷身边近卫谁来担责?”
“事有轻重缓急。”
“但我总觉着,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大对劲。”云意忧心忡忡,“至少得留下二三百人,二爷身边最信得过的,也就齐颜卫了。万一打起仗来……总得打算周全。”
☆、第113章 愁云
一百一十三章愁云
大战在即横生枝节,当局者迷惘深陷,旁观人沉默不语。云意同样不能抽身,已被交织繁复的情感遮住双眼,看不清前路。
惊梦的是爆竹声,噼里啪啦夜空里响彻,采福纳吉。
新落成的安南侯府人丁寥落,但也胜在简单,一顿年夜饭吃的更类似家常。到末尾,云意举起酒杯来敬他,“愿二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陆晋也放下筷,笑着与她举杯共饮,“原以为要祝我宏图大展,没想到公主说话连祝酒词都拐个弯高人一筹。倒让我,只能说祝公主三年抱俩多子多福了。”
云意唇上沾染了醇厚酒气,笑盈盈回道:“精乖!这究竟是祝我还是祝二爷自己?”
陆晋道:“都是好话,哪分你我?”
饭毕自然要守岁,云意本打算拖着红玉几个打叶子牌,并不管他有趣还是无聊。但抵不过他面子大,一句话支使红玉给她穿上厚重披风,换一双麂皮小靴子踩着雪出了院门。
仰头看正是雪过云初晴,月明星璀璨的好时光。
因夜深宵禁,京城繁华一时转作寂寞凄清。
白日大雪将整座宫城米分刷成冰雪宫殿,她提着裙角走到正门。皎洁如玉的月光下,落落清晖雪影前,他一身黑衣,似一棵劲松立在雪里。
其格其是个急性子,看她迟迟不上前,已开始摇头晃脑打响鼻。
陆晋一只手轻抚马头,另一只手遥遥伸向她。是无声,也是无人拒绝的相邀。
“相识多日,未曾与卿共赏京城繁华,不如就在今夜?”
她走得越发慢了,笑意染上眼角眉梢,盈盈似一朵夜开的芙蕖,“这我倒想起一句诗…………”
“噢?愿闻其详——”或是伴着如诗如画风景,他今夜说话居然文绉绉不似往常、
云意把手递给他,一瞬间就被握紧了,猛地一收,顺势被带到他身前,紧紧搂在怀里。他低头,她仰望,他继续问:“是什么?”
她没意识地舔了舔下唇,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可惜长安不再是长安。”
云意看着他的眼睛,一双明亮如星辰如寒夜的眼,笃定道:“长安……永远在常人心里。”
他问她,“你的长安在何处?”
云意笑着说:“这是我的谜面,谜底自然要你来猜。”
陆晋停下来,看了她好一会儿,末了说:“上马!”
便就两人共乘一骑,拉起缰绳,向寂静皎洁的雪夜奔去。
熟悉的风景快速掠过,带来素未相见的陌生感。
属于她的宽阔后背就在身后,风的速度也激发出风的自由,她几乎要化作飞鸟,扑腾翅膀就要起飞,却因背后有他,而不惧怕骤然下落的危险。
凛冽的寒风带着小颗小颗的雪籽扑打在脸上,把面皮吹出一阵热闹绯红。陆晋在承安门下拉住缰绳,冲着守城的将领大声喊,“叫苏元庆那狗崽子从被窝里爬起来,你爷爷要出城,还不开门去!”
陆晋将云意头上兜帽再往下拉,遮住她大半张脸,在城门微弱灯光下,举着火把提着灯的小兵只瞧得见兜帽下一小片如玉的肌肤,以及微微上翘的红唇,一点点弧度,以足够倾倒这一座古老压抑的城池。
见小兵迟迟不动,陆晋不耐烦抬高马鞭虚抽一道,骤然间把出戏热闹过后的宁静抽出一道裂痕。
那三两个小兵终于看清楚了,忙不迭悉悉索索说着“陆将军,陆大将军”,脚底下吓得打跌要去找苏元庆。
也就一眨眼功夫,苏元庆一路小跑过来,中间忙忙碌碌系他的裤腰带。一见面先跪了个五体投地,“将将将将军在上,受小人一拜——”
陆晋不耐道:“废话少说,开城门!”
苏元庆还在哆嗦,“圣圣圣上有令,宵禁之后任何人人人人等不得得得得…………”
陆晋嗤笑道:“你若不肯开,那就先斩了你,再换个听话的守将。”
他这样说一不二的性子,吓得苏元庆当即就要尿裤子叫救命。
连滚带爬地窜上城楼,大喊道:“开开开开城门。”
门开半道,陆晋一夹马腹,其格其已似箭一般冲出京城。南下的官道开阔平缓,雪夜跑马再好不过。但到路口他却令择一小径盘桓向上,好几处崎岖沟壑险些落马,但他不说,云意亦不问,从来没有这样一个时刻,她满心满眼只剩下他,依赖他,也心甘情愿如此。
最最热闹的除夕夜,当一回亡命天涯的旅人,也并非不可。
其格其喘着粗气,乘着自繁华尘世奔逃而来的两人,终于迈上高高山顶。
陆晋调整马头,正对京师楼宇,一手环住她腰肢,一手执马鞭指向灯火阑珊处。呵出来的气都带成了白色的雾,“我猜你从没这样眺望京城,你看,如今还认不认得?”
塔楼上灯火最亮,似北斗星指引前路。最偏僻处,寒山寺还在敲钟,钟楼亦有人在,或是煮茶或是对弈,也与俗世中人共此佳节。因是除夕,宫内宫外都要点一夜灯,因此璀璨迷离,远眺去更如神话传说中凭空出现的空中楼阁,里头住着的是幻化成人形的妖媚,是隐居山中的精怪,拿着美酒美食引你入瓮。
她惶惶然如坠梦中,未几,引来长长喟叹,“原以为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如今这样看,倒有些认不出来了。”
陆晋微微勾起嘴角,抬手再向东一指,“最亮的是宫城,云意,你想要么?”
“什……什么?”
“繁华宫城,江山万里,登显尊极,看着我,别发愣,八斤,你想要么?”
原是推心置腹动人情话,但多加一个“八斤”,她便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侧过脸来望向他轻轻上挑的唇角,浅浅笑道:“二爷给我,我就敢要。”
“好——”他带着自有的与生俱来的自信,伸出手来,“若有能成事,我愿与云意共此江山。你我今夜击掌为盟——”
云意干脆地抬起右手与他在空中击掌合握,“若有违誓。”
“万劫不复。”
她连忙打岔,“我可不要你万劫不复。”再向辽远星空喊话,“老天爷,可千万别当真,他这是酒醉说胡话,信不得的。”
继而回头看他,嗔怪道:“现如今你可是我的人了,这般胡乱发誓,真真胆大包天,回头看我怎么罚你!”
“怎么罚?”他笑着逼近,一股子玩世不恭的痞气,又在星辰般的眼睛里映出她娇媚轮廓,唯有她而已,“罚我让八斤亲一口——”
不等她回绝,已擅自出击,攻城略地。
其格其低头吃草,不忍看。老天爷落下雪来拉开帘,呼啸着南下的风似乎是挺在这一刻,把山间精灵都扒开来,剩它一个,自顾自地看,看完再次启程,把今夜的传奇编成故事讲给南来北往的商客听。
枝头寒鸦惊起,自山顶飞向灯火通明的城池。
婆娑树影下仍旧是他与她两人而已,在历史与命运的滔天巨浪里,做一场浮华大梦。
有一些独在山巅的孤寂,也有睥睨天下的傲然。
但还有——
“阿嚏——”
还有雪夜跑马,夜半登山的风寒。
云意裹着被子,躲在床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姜汤水,说话时已带了明显的鼻音,再看旁边穿着单衣,全然无恙,只顾低头摆弄兵书的陆晋,气不打一处来。
“这下好了,这几日见不了冬冬,正好让二爷替了我,哄他吃饭,领他睡觉,这巧让我歇一回。”
陆晋没能领会此中深意,“这不都是奶娘的活儿?”
云意道:“是呀,奶娘都干完了,要爹娘做什么。”
她这话刺得很,陆晋许久没回话。书页翻得哗啦啦响,好半天才说:“生气了?”
“生气了!”
“气的什么?”
“…………”噎住了,总不能说气他是铁打的身子上山下海没大碍,而自己吹吹风就病倒。自觉无理,只好一偏头,“要你管!”
好得很,他正好甩手不管。
但这俩人小脾气闹不久,云意第二天早上就忘光。但战事迫在眉睫,陆晋主张有备而战,但这个“备”让陆寅等人揪住不放,时时逼问他究竟要准备到何时?难不成贺兰家打到承安门他还在备战?
最终还等陆占涛拍板定音,这老头或是让酒色掏空了身子,挨不住顾云音枕边风,令他六月出征,平定江北逆贼。
陆晋推无可推,匆忙备战。
这一回他要战的是她的亲兄弟、舅家老爷,她说不出祝福的话来,又担心他被两面夹击,因此整个人就像被置于火中翻烤,日夜煎熬,成了她最爱吃的烤全羊。
☆、第114章 章诱饵
一百一十四章诱饵
乙亥年六月十七,大暑。
自婚后两次出征,要么是寒冬腊月去极北之地,要么是三伏酷暑南下湿热苦闷之城。京城慢慢热起来,陆晋素来苦夏,近来城内城外奔波,颈子上、背后都生出连片的痱子。云意给冬冬熬金银花水的时候也给他留上一份,省得跟孩子似的红上半张背。
出征的日子就定在七月初一,余下的日子亦不好过。陆晋到深夜才回,这一时冲过澡,正裸着上身坐在桌前,任云意涂了他满脖子的松花米分。
二人闲聊,云意嘱咐他,“我听说南边还要更热,便将松花米分也备一些,让乔东来按时给二爷上药,省得让铠甲捂坏了。”
陆晋嗅了嗅身上松花米分浓郁的香气,忍不住轻笑道:“还真当我是个孩子,跟冬冬一个样?”
云意随手打散了他打湿的头发,再拿牛角梳重新梳通了,自镜中倒影与他相会,双双相视而笑,“冬冬比你还省心些。”
“我有何处不省心?但请夫人说来听听。”
拿着牛角梳的手停在半道,浅笑过后,仍有忧愁上心头。“这回出征,我总觉着不放心…………”
他心中虽有不安,但既然她已忧心,他便不能显露,只说是:“打仗罢了,这么多年早该跟吃饭睡觉一样熟悉。真不知你愁些什么,难不成是怕我打南边领回来个秦淮美人?”
“浑说!我本来要与你正经说话的。”她利落地将他松散的长发再梳成髻,末了再扯散些,“要睡了,松一点好,明早换个厉害师傅再给二爷梳上去。”
“哦?我只认你一个。”
“那可不一定,这不是要去寻江南美人了么?”
“闻见了,好大一股醋味儿。”陆晋起身跟着她往床上去,背后的野狼刺青沾了松花米分,没了往日的凶恶,倒是多了几分温柔与怂包……
掐着算着,时间过得奇快,转眼就到出征之日。
陆晋照例不许她出门送,也不晓得是什么怪癖。在屋子里抱过了冬冬,与他哦来哦去的父子对话,最后来抱云意。
手臂一抬,将她带离地面,临空抱起来端在双臂之间。再往上抬一抬,居然能高过他半个头。
“小矮子,眼下终于不用仰脖子看人了。”
临别的玩笑话,管它什么字都能催出泪来。云意根本没听进去,只顾着红着眼流着泪,哽咽说:“二爷可千万保重,出去是什么样,回来就得什么样,不然我可不饶你。”
娇娇软软一席话,再是铁汉也被注满柔情蜜意,望住她,久久无言。
半晌,长叹道:“你可真是个麻烦精。”
没她的时候,上天入地利落干脆,有了她,顿时有了牵绊,再不是特尔特草原翱翔的雄鹰,而是南来北往自由方向的雁。
有了来处,也有了归宿。
他忽而扬起头,狠狠亲吻她,因身边有人,只能赠她一记短促而霸道的吻。带着临别时的凄然与留恋,吻到她双唇发痛,却不愿停。
“陆晋…………”她隔着朦胧泪光望向他,言语中已带颤音。
“走了,拿江北广阔良田给冬冬贺寿。”陆晋放下她,转身就走,不再停留。
门边只留下他衣角上半片风,再没其他。
她不曾追出去,也不曾放声大哭。他走了,还有个冬冬小胖子万事不知地望着她傻笑,乐呵呵小模样已足够填满她被战事撕扯开的胸腔。
云意伸手抱起他,不由得感叹,“看来人只能在不懂事的时候无忧无虑,如有可能,到希望你一辈子都能‘不懂事’。”
“噢噢——”冬冬歪着脑袋咧着嘴,傻兮兮看着她。
“你才是最大那个麻烦精!”
“噢——”
“算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她这会儿欺负起孩子来,倒是得心应手。
陆晋走了,她的时光渐渐慢下来。终于有闲心与红玉学学刺绣女红,做上一两件尚能拿得出手的活计。
至于南边的消息,她打探的不多,奏报是什么,传到她耳里就该是什么,没让德宝私自打探。或是因为战事繁忙,陆晋来信不多,至八月底,酷夏都熬过大半,才有一封寄回安南侯府。照例三两句,问她身体可好,冬冬可好。再没有其他,对前线战事更是只字不提。大致是因了解她自苦于两方,或胜或败她都难以自处,便尽量淡化。
但天气渐凉,十月南边终于有大战,听人天未亮便大传捷报,我军大胜,一路将江北大军逼至元、奉两江交汇处。
云意心上一抽,这个时候,就该让水师上阵,但两江水师威名在外,而陆晋手上容岳究竟如何,还得战场上见分晓。
另一处,陆寅与顾云音于公主府内私会。云消雨散之后,顾云音身披薄纱,与陆寅一道倚在榻上抽着缅王私下相赠的芙蓉烟,正是要攀云登仙之时。
顾云音深深吸上一口,整个人都入了梦,通体舒泰。
闲来往梁上看,眯着眼懒洋洋拖长了尾音,“说起来,这屋子原是父皇赏给小六儿的,真是……但凡有好物全都要一股脑塞给她。”
“怎么?又羡慕上了?”陆寅半撑起上身,露出精瘦精瘦的身体,皱着眉与她共饮一道醉生梦死佳肴。
没料到顾云音坦然承认,“我羡慕小六儿原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自她出生起,我就喜欢她…………”
“喜欢?谁都以为是恨吧。”
顾云音瞥他一眼,媚态横生,“世上凡人懂什么?我喜欢她,喜欢得要命。”
吞云吐雾时,又不知是否怀念起从前旧事,一时无言,在沉默中安静缅怀。
而陆寅满是不屑,“因你喜欢,就要卯足劲毁了她?”
顾云音侧过脸来,轻挑眉峰,勾弄情弦,“世子爷不也喜欢,怎不见你出手相救?”
陆寅伸个懒腰,漫不经心,“老二若死,爷乐见其成。至于你的小六儿……老二没了,她还能去哪?还不是任人拿捏,到时候再慢慢招呼就是。”
“世子爷英明。”
“怎觉着是明褒暗讽?”
“您多心……嗯?又来?这药可真是厉害。”
陆寅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咬紧了后槽牙,突然间眼前闪过许多张面孔,他先是大喝一声,“老二,纳命来!”
再又换了脸孔,引出难以言喻的爱恨交缠,一双手狠掐那人脖颈,“你这贱人,害得爷好苦!”
而自始至终,顾云音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