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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十载云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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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氏闻言一怔,一字一顿地问道:“老爷说的可是实情?”
  沈青正对她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陆氏望着他,不知何时,他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些,两鬓见也隐隐看得见几根白发,她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柔声说:“老爷说什么妾身便信什么。”
  沈青正心中也涌起一丝柔情来,伸手将她揽在自己身边,说:“夫人素日劳心太多,玉柔的婚事,你便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陆氏将头靠在沈青正宽阔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
  晚饭时分,众人一同在福禄居用了晚饭。大夫人陆氏气色比早些时候好些,略吃了小半碗饭,沈青正也陪着用了些,又漱了口,吃了茶,众人方各自回去。沈青正直到第二日清早才离了福禄居。
  沈仲彦从福禄居出来,见母亲陆氏的情形好了许多,胃口也好了些,一时也放下心来。忽而又想到母亲陆氏今日竟有意安排心儿为他的通房丫鬟,心中不禁欢欣雀跃起来,恨不得即刻便回到玉藕轩讲与心儿听。可他转念又恐心儿得知日后见到自己害羞,反倒不好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加快了脚步,往玉藕轩去了。
  进了院内,便见东南角上的鱼池边上,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沈仲彦走近了一看,正是心儿侧坐在鱼池边上,左手执着一方绢帕,帕子内放着小半个莲藕糕,右手轻轻揪下一小块,丢入池中,看鱼儿你争我夺地抢着吃。
  沈仲彦走到她身后,说道:“天晚了,坐在这里可别受了凉。”
  心儿不妨忽然有人在自己身后讲话,不由得吓了一跳,忙抚着胸口,转过脸看到是沈仲彦,便站起身说道:“二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无声无息的,吓了奴婢一大跳。”
  沈仲彦笑了笑,说:“我刚进院子,正巧瞧见你正在这里喂鱼,便过来看一看,你眼中只有夺食的鱼,哪里听得到我的脚步声。”
  心儿莞尔一笑,说:“今日贪嘴,见这莲藕糕好,便多挟了一个,谁晓得吃了一半却吃不下了,便偷偷藏在帕子里,到这里分给鱼儿,没料到倒被二爷瞧见了。”
  沈仲彦见她左脸上仍微微有些红,脸上却带着笑意,心中便也高兴起来,说:“贪嘴是好事,看来心儿心中了无牵挂。”
  心儿听他这么说,知他是说下午的事情,不由得轻轻摸了摸脸颊,轻声说:“奴婢心中是没什么可牵挂的。”
  沈仲彦拉她一同坐了下来,说:“我方才在福禄居,母亲好了许多,她心里是念着你的好的,还说……还说……”
  心儿见他欲言又止,面色微红,不由得问道:“还说什么?二爷怎么吞吞吐吐的?”
  “母亲下午还夸你稳妥安静,她心中喜欢。”沈仲彦终还是没有将通房的事情讲出口,不知怎的,知她将会是自己的通房丫鬟,他面颊上竟有些烫了起来。
  心儿闻言,不由得一怔,她没想到大夫人陆氏会夸自己,明明下午见到自己时还面色不虞,还无端打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忽就在二爷面前说起自己的好来? 
  沈仲彦见她低头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便柔声说道:“心儿,母亲在我面前夸了你的好,便看得出母亲是喜欢你的,下午之事,许是母亲一时心绪不平迁怒于你。”
  心儿回过神来,看到他柔和的眼神,心中一暖,浅浅一笑,说:“二爷的意思奴婢明白,奴婢不敢也不会放在心上,二爷可放下心来?”
  沈仲彦见她说的真切,也笑了,说:“我担心你心中委屈,又无处诉说,只闷在心里,恐又生出病来。”
  心儿笑道:“心儿哪有那么娇贵?怎会因挨了夫人一巴掌便生出病来?”
  沈仲彦见她眉眼含笑,目光微嗔,不由得心中一动,缓缓说道:“在我心中,心儿便有这么娇贵。”
  心儿见他双目满含深情,又听得他这么一说,不由得一怔,转而想到他是把自己当妹妹,才说自己娇贵,便也笑笑,只低了头用手指尖轻轻点着帕子中软软的莲藕糕。
  沈仲彦见她只垂着头望着手中的莲藕糕,并不说话,知她有些怕羞,便也没说下去,只从她手中拈了一小块糕来,轻轻捏碎了丢入池中。那水中的鱼儿便齐齐地朝着那糕屑游来,尾巴争先恐后地拍打着,激起一片片水花。二人便瞧着那鱼儿出神,只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到晚了才回去。
  心儿仍猜不透陆氏的心思,行事便更加小心低调,愈发少出去了,整日只在玉藕轩内陪着二爷沈仲彦读书,那绣了一半的帕子也被她收进了箱笼,没有再拿出来。
  大老爷沈青正比往日更忙了些,在沈府时只在梨香园内出入,时常见客到很晚,连二爷沈仲彦的功课也鲜少问及了。沈仲彦便也不再每日出入梨香园,心儿便更少见到大老爷了。
  大夫人陆氏吃了几日王太医的药,精神好了些,心中虽仍惦念着心儿的身份,却也不再多问,只一心忙着沈玉柔的婚事,得空了便陆陆续续将府内的一些事务交到了大奶奶柳氏的手中。
  柳氏便整日在府中忙碌,熟悉各房各院的帐务支出,还有各项人情往来,都记了帐,少不得细细核对清楚。
  大小姐玉柔除了日日去福禄居请安之外,便索性躲在落樱坞内,鲜少见人。
  西园的二夫人杨氏倒是日日来同陆氏说话,陪着陆氏一同准备沈玉柔的嫁妆,又采买了不少时兴的衣裳首饰,似乎生怕沈玉柔穿戴不够华丽富贵。
  转眼到了十月,没几日便是大小姐沈玉柔出阁的日子,早有宫内使者送来了新制的亲王妃冠服等物。加之大老爷沈青正升了官,前来贺礼的官宦倒是比大爷沈伯彦成亲时还多,一时沈府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府内流光溢彩灯火辉煌。
  到了出阁吉日,心儿随着黄鹂、黄莺来到落樱坞,只见落樱坞内人头攒动,挤满了各院前来道喜的丫鬟们。
  心儿走进屋内,便见到了端坐着的沈玉柔。她头戴珠翠翟冠,冠上饰有九只翡翠山雉,冠两侧各有一对金凤,都口衔珠滴,华贵灵动。她身穿缂丝真红对襟直领大袖衫,曳地罗红长裙,露出里面大红圆领绣金云凤纹鞠衣。肩上披着两条深青色饰织金云霞凤纹霞帔,末端的金坠子直垂到脚面上。
  心儿一面心中暗赞这亲王妃礼服华贵精美,一面抬头望向沈玉柔,只见她垂着眼睛望着手中的大红帕子,看不出什么悲喜来,忽抬眼瞧见心儿望着自己,便微微挤出些笑容来,脸颊上浅浅的酒窝配着这凤冠霞帔,分外娇艳动人。
  她轻轻招了招手,对心儿说:“心儿,你来。”心儿便从丫鬟中抽身上前,走到她面前,福了个身,说:“奴婢贺喜大小姐。”
  沈玉柔没有说话,只冲着一旁的丫鬟落棋使了个眼色,落棋会意,转身拿了一个红绸小包袱出来,对屋内的众丫鬟笑着说道:“大小姐早准备好了东西给各位姐妹,大家随我来吧,每人都有份。”
  屋内的丫鬟们闻声笑逐颜开,齐声道了谢,便都随着落棋出去了。
  一时屋内静了下来,屋内只留了心儿与丫鬟落墨在沈玉柔身边。沈玉柔对落墨说道:“落墨,帮我把柜子里的那个红木匣子拿出来。”
  落墨应了,便转身从一边的亮格柜中捧出一个精巧的红酸枝镂空八角小匣子来,她将匣子捧到沈玉柔前,沈玉柔接了,冲她点了点头,落墨便轻轻退了出去。
  沈玉柔对着心儿缓缓说道:“心儿,我知道下个月初一是你的生辰,我今日便要离了沈府,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你相见,这便算是提前贺你生辰。”说罢,她打开了匣子,拿出一对羊脂玉手镯来,牵过心儿的手,便要套在她腕上。
  心儿瞧见这镯子纯白如脂、细腻温润,便知应是上好的玉,忙抽回手,说:“奴婢谢过大小姐好意,只是这镯子,奴婢不敢收。”
  沈玉柔笑笑,仍牵过她的手,对她说:“这镯子是岳老夫人送与我的,我本打算留着的,可想到这镯子也是宫里赏给老夫人的,我日后免不得要与宫中往来,若是被问起来,倒是容易惹人猜疑。那日我瞧着这镯子,忽想到了你,送与你是最合适不过了。”
  心儿听说这镯子的来由,更不敢接,说道:“奴婢身份卑微,怎敢接受这么贵重的玉镯子?”
  沈玉柔轻轻将镯子套在心儿腕上,说:“你我都知,你并不是寻常的丫鬟,只不过暂且在沈府隐忍着做丫鬟而已。你不必推辞,只把我当做是你的姐姐,受了这礼吧。”
  心儿听她说到“姐姐”二字,鼻子不由得一酸,点了点头,有些哽咽的说:“奴婢谢过大小姐。”
  沈玉柔见她动了情,也不由得红了眼睛,握着她的手说:“我今日便要离开沈府,日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好在有大哥和二弟照顾你,你在沈府也不会受委屈。”
  心儿闻言,心中多了几分不舍,也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二人正红着眼眶,忽听到有人的笑声,接着就听到珠帘清脆的响声,便见一群丫鬟、嬷嬷们簇拥着几个雍容华贵的夫人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E点点”小主的打赏,谢谢大家的评论~~开心~~

  ☆、手串

  心儿抬眼一看; 正是二夫人杨氏与一位陌生的夫人一左一右扶着一位老夫人走了进来。这老夫人大概六、七十岁的样子,面容慈善、精神矍铄,身旁的那位夫人大约四十多岁的摸样,面色红润、眉眼带笑。
  沈玉柔见了这位老夫人; 浑身一颤; 忙要起身问安; 却被这老夫人一把握住了手,说:“柔儿,日后便是王妃了,岂能再向我这个老婆子行礼?”
  沈玉柔双眼噙泪; 哽咽着说:“老夫人,玉柔祖母去的早,玉柔早已将老夫人当做祖母,岂有不拜之理?”
  那老夫人一把将沈玉柔揽在怀中,说:“好孩子; 祖母何尝不是把你当孙女疼,只是我们岳家福薄,没能早将你娶进门。”说到这里,岳老夫人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一旁的夫人和二夫人杨氏忙上前扶了她; 那位夫人说道:“母亲; 今日是玉柔的好日子,您老又何必说这些?”
  岳老夫人方拭了拭眼眶,说道:“我真是老糊涂了,见了柔儿心中便喜欢; 说话竟也不分场合了。”
  二夫人杨氏忙扶着老夫人坐下,笑着说道:“老夫人素来最疼爱玉柔,如今玉柔要出阁了,老夫人定是像嫁孙女一般不舍了。”
  岳老夫人也笑了笑,说:“淑瑶嫁的早,府内便只剩得明峻他们兄弟四人,个个都像他们父亲般不苟言笑。我这个老婆子最盼望玉柔来岳府玩,她摸样乖巧,又温顺柔淑,最得我心了。”
  一旁的夫人也笑道:“母亲最喜玉柔的性子,人前人后时常夸赞,恨不得抱来养在身边。”她的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岳老夫人也被她逗乐了,笑着说:“都怪你们不争气,除了淑瑶,便再没给我生出个这么好的孙女来,害得我日日惦记别人家的闺女。”
  众人闻言,笑得更响了。一旁的岳夫人见她心绪好些了,便也顺势对着二夫人杨氏说道:“你倒瞧瞧,你倒瞧瞧,若不是我年纪大了,老夫人定是要我再养一个孙女给她了。”
  屋内一众丫鬟、嬷嬷都笑了起来,二夫人杨氏也笑了起来,头上的赤金镶玉喜凤步摇也随着微微动了起来,琮琮作响。
  岳老夫人笑了一番,才说:“他们兄弟四人,个个都像他们父亲般不苟言笑,我见到他们便头疼。”
  杨氏忙说道:“老夫人真是好福气,从世子爷到二爷明峰、三爷明屹,哪个不是英武端正,有勇有谋?四爷明岭虽还小,可也聪敏过人。”
  听她提到岳明屹,岳老夫人不由得望向沈玉柔,沈玉柔正也望着她,二人四目相对,沈玉柔不由得红了眼睛,忙垂眼不再言语。
  岳老夫人轻叹了口气,说:“明峻、明峰都已经成了亲,老婆子也放心了,明岭年纪还小,只是明屹,性子执拗,最让人不放心。”
  岳夫人见她担心起明屹来了,不由得也想到今日玉柔要嫁做他人妇,而他却在西北不知情况如何,神情也不由得黯淡起来。
  一旁的杨氏瞧见二人面上的神情,知是想到了三爷岳明屹,忙亲自捧了茶奉于岳老夫人,说道:“三爷去西北平乱,年少有为,日后大胜归来,必定封爵受赏,光宗耀祖。”
  岳老夫人接了茶,冲她点了点头,说:“去吃点苦也好,他方才能知道征战沙场的不易。”
  众人忙连连点头,岳老夫人便低头吃着茶,不再言语。
  心儿已经明白,这老夫人正是岳明屹的祖母岳老夫人,一旁的夫人正是他的母亲岳夫人。她不由得转眼望向沈玉柔,忽瞧见她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而她只呆呆望着手中的大红帕子,毫无察觉,心儿忙伸手拈了绢帕轻轻替她拭了泪。
  岳老夫人搁下茶碗,抬眼忽瞧见沈玉柔身边的小丫鬟正抬手给她拭泪,腕上戴着一个通体晶莹的白玉手镯,岳老夫人仔细一看,这玉镯子晶莹细腻、纯白如脂,竟是上好的羊脂玉,岳老夫人不由得顺着这镯子望向这个小丫鬟。当她看到心儿的脸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攥紧了双手。
  这小丫鬟相貌秀丽,神色清淡,站在沈玉柔身后,手中拈了绢帕轻轻替她拭了拭眼角的泪,沈玉柔回过神来,冲她微微一笑,她也浅浅一笑,便低下头去。
  岳老夫人不由得有些恍惚,这小丫鬟不仅长相与穆家的姐妹相似,那安静闲淡的神情更是如同一个人一般。
  岳老夫人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半晌,她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只知沈府的小姐容貌过人,倒没留意沈府的丫鬟倒也个个出众,你们瞧柔儿身边的这个丫鬟,倒也是个美人胚子。”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目光便都望向心儿,心儿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忙垂了头望着自己的裙角。
  二夫人杨氏也瞧到了心儿,便笑着对岳老夫人说道:“能入了老夫人的眼,倒是这丫头的福气了。”
  岳老夫人笑笑,对着沈玉柔问道:“可是柔儿身边的丫鬟,我从前倒是没留意到。”
  沈玉柔正要回答,便听一旁的二夫人杨氏已经说道:“若是玉柔身边的丫鬟,老夫人怎么会不记得,这丫鬟是仲彦身边的笔墨丫鬟心儿。”
  岳老夫人望着心儿,点了点头,心儿便上前款款施了礼,说道:“奴婢心儿给老夫人、夫人请安。”
  岳老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对心儿招了招手,说:“过来,孩子,让我好好瞧瞧。”
  心儿只得上前两步,站在岳老夫人面前。
  岳老夫人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几番,越看心中越暗暗纳罕:这小丫鬟与穆家的两位小姐年轻时的模样十分相似,都是小脸庞,皮肤同样白皙无暇,尤其是那双杏眼,目光清澈、波澜不惊,看到这双眼睛,就如同看到了当年的梨乔和梨苏。
  岳老夫人心中纳罕,缓缓说道:“真是个清秀的丫头,今年多大了?”
  心儿轻声答道:“禀老夫人,奴婢今年十五岁。”
  “你爹娘可还在?这么俊俏的模样,他们怎舍得你当丫鬟?”岳老夫人继续问道。
  心儿不妨她问到自己的身世,便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岳老夫人面露不忍,伸出双手握起心儿的双手仔细瞧了瞧,只见她双手白皙、十指纤长,手腕上各戴着一个羊脂玉的镯子,岳老夫人仔细瞧了瞧这镯子,心中不由一怔,这正是那年宫中皇后娘娘赏赐给岳家的,大小姐沈玉柔及笄时,她便送与她的,没想到她竟把这么贵重的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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