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恃宠而娇-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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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微晃,在室内投下一片朦胧而温柔的影子,穿过床边的纱幔,微微地映在他的衣间。
殷璇伸出手解开原本束起的纱幔,那叠柔柔的烟云纱缓慢散开,半拢住床榻。她的手指蔓延进晏迟的发丝之间,听到耳边细微而压抑的气息。
他的呼吸放缓了,却还是掩饰不住情绪波动的事实,似乎是很尽力地将难过和委屈压回去了,忽地想起了什么,紧张地小声道:“你的手,我给你重新包一下……”
刚才还没彻底处理完,就被殷璇抱住了抵在床角。他原本是想着的,可是对方的气息骤然侵袭而来时,他突然间就忘记了。
殷璇身上是椒兰混合的熏香,是衣服上的味道,夹杂着一许如冰的冷意,却在拥抱他的那一刻,任何冰冷都像是被消解了。
“不用。”殷璇不想松开手,正想说什么时,怀里的卿卿抬起头,眼角泛着一股柔润的微红,开始进行力度不足的威胁。
“不行。”他非常认真地反驳了当今圣上,“不然我不给你抱了。”
然而殷璇还真的被他威胁住了,放开怀抱,听话地把手递过去了。
纱幔低垂,晏迟耳畔的长发也低柔地垂落下来,软软地贴着脸颊,缱绻地搭在肩头。
灯下美人,向来会尤其得好看,特别是他刚刚压过委屈时,眼角还是红润的,冷白的肌肤在灯影下稍带着一点儿暖意,像极了寻常百姓家会为妻主忧心的郎君。
殷璇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别人替自己担忧是什么感觉了,她静静地望着晏迟,不知道注视了多久,忽然道:“不是你。”
一旁蜡烛燃烧至半,在灯架上流溢烛泪,沾满了小半个青铜架,凝成乳·白的泪痕。
晏迟给她处理手背烫伤的动作顿了一下,低着头道:“嗯。”
“我大概知道是谁。”殷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稍有些变化,“我以为,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是应千岁吗?”
殷璇意外地看着他,没有料到晏迟会猜出得这么快,她挑了下眉,道:“你说说?”
“他的破绽太多了。”晏迟一边继续处理一边道,“徐长使心思缜密,擅长抓住时机,往往一击即中。譬如上次在年宴上的那副画,我随后去调查时,连珍宝坊看顾东西的人手都因杂七杂八的事情换过几遍了,纵有蛛丝马迹,却查无可查。”
处理完毕,晏迟收回手,抬眼看向殷璇。
“而在这宫中,苏千岁性格散漫随意,且与应千岁无冤无仇,甚至如今关系还不错。而周贵君是主理后宫的人,倘若走水之事发生、酿成大祸,他也难辞其咎。而且他对宫中四处了若指掌,真要以这种方法杀人,恐怕不会是今天那幅场景。”
恐怕整个清宁殿将湮灭于火焰之中,无人可以逃脱。
“剩下的人里,有心无胆,且与我无怨,不足为虑。以往日之事观之,只有兰君千岁性格冲动,心智并不成熟,大抵会做出这种事吧。”
他慢慢地说完,随即觉得自己说得太满了,于是试探地问了一下:“是不是?”
殷璇盯着他看了片刻,自嘲地笑了一下,道:“我原本并不相信。只是……”
只是应如许在她怀里时,不像是被吓到了,反而更像是过于紧张——他可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殷璇的衣角,掌心的冷汗浸透衣料,但殷璇望过去时,还是察觉到对方紧张到有些错乱的呼吸——她能轻易分辨出那种混杂起来的情绪。
晏迟无声地望着她,看着殷璇稍微冷凝下来一些的神情,他重新握住对方的手,小心地避开了受伤的位置,道:“别伤心。”
她是八方征战后才得来的天下共主之位,中途流过的血岂止如今这一点,在女帝陛下的身躯之上,仍有多年不愈的伤疤,每次晏迟不经意抚摸到时,都会莫名地心尖发颤。
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没有人问过她“你会不会伤心”、“你别难过”。几乎所有人都在依靠她、依赖她,或是畏惧她、怨恨她。
所有人都觉得殷璇坚不可摧,她是王朝的支柱,是古往今来威势最大、皇权最盛的帝王。
只有晏迟陪在她身边。
“不伤心。”殷璇声音略微有些哑,她反握住晏迟的手,低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晏迟怔了一下。
不喜欢这里?的确是,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但与曾经的经历相对比,他能来到这里,来到殷璇的身边,也算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嗯。”晏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诚恳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随后道,“可是我……我喜欢妻主。”
这个称呼是不能在外人面前叫的,理论上所有郎君都能管殷璇叫妻主,但在实际的礼节上面,只有凤君可以。
那个位置,才算她明媒正娶的夫郎。位高如周贵君,也要尊称殷璇为陛下,其他人,更是没有这个资格。
晏迟能够被她允许,在私下里称呼对方,已经是意想不到的殊荣和恩待了。
他口中说的“喜欢”,语气并不是那么流畅,甚至有一丝迟滞和生涩,但殷璇还是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心头发烫。
她站的位置越高,就越放不下九五之尊的身份,连相思和惦念也不愿意彻底表现出来。但这个时候,殷璇却忽然有些醒悟过来。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晏迟了。
她面前这个人的眼里心上,也绝没有第二个人,他驯顺隐忍,聪明得过分,是个良善温柔的人。
殷璇俯身过去,回扣住对方的腰,将唇覆上去,品尝到晏迟柔软微凉的唇瓣。
他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猛地握紧她赤色的衣料,随后却渐渐地放松了,任由身前的恶龙像是在谋取什么珍宝一般,把他一寸寸地环绕起来,圈在怀中,连呼吸都是对方漫延过来的气息。
一吻完毕,殷璇抬手摩·挲着他被咬得发红的唇,轻声道:“下个月我微服出巡,带你出去散心。”
晏迟有点缓不过气,被她亲得胸闷,稍稍有点小脾气地咬了一下唇角的手指,道:“你应该带周贵君,即便他要管理宫务,也要带兰君千岁、贤卿千岁、良卿千岁……”
“不。”女帝陛下继续逗他,用印了齿痕的指尖刮过他唇角,笑了一下,“就要你。”
“我……”晏迟说不上话来,从心里漫上来隐蔽的喜悦,却还是假装矜持地轻咳一声,又在她指尖上咬了一下,“臣劝陛下雨露均沾。”
殷璇盯着他看,问道:“这是君臣,那妻夫之间呢?”
晏迟被她盯了半天,觉得耳朵都有些烧红了,慢慢地垂下眼,续道:“想让你陪在我身边。”
他字句低柔,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却又很小心翼翼,像是在叙述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没有抱任何期待的幻想。
“想让妻主身边没有别人,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
烛泪流满灯架,泪痕干涸。窗棂外透过来的月光柔软得有些模糊。
除了明月探窗之外,室内早已再无他人。在温暖昏黄的灯烛之间,在夜半的寂空之下,这句话似是将心口剖开,每个字都如在梦境般,在冷夜间渐渐散去。
只有殷璇慢慢地握紧了他的手,掌心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晏迟:我劝过了。
后世的史书:晏氏专宠于□□……
晏迟:……呜。(委屈)
晚上还有,有多少看我写的顺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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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微雪寒狱
徐泽再次走到善刑司外围时; 仍旧想起孟知玉死前的那一日。
这里的路越来越冰冷,他从善刑司里面出来,每一步都牵动着浑身的痛楚; 牵动着他曾经那么多年无端的仇与恨。
他身上是一件淡蓝的长袍; 周围絮了软软的雪绒; 从长袍边缘和衣角上,遍布着缠绕的花枝与竹叶; 暗纹隐隐地落在衣襟上; 浅淡的竹叶绣图依偎在徐泽肤色柔润的肌肤旁边。
无逍是进过这个地方的; 那一次没有要他的命; 是因为殷璇的暗中吩咐。饶是如此; 他的身上仍旧留有未愈的伤痕,对这个地方心有余悸。
徐泽在外面看了一会儿; 听到里面传来的凄厉惨叫,忽然道:“无逍?”
无逍就在他的身边,贴心地应了一句:“郎主。”
“你说,陛下会怎么处置我呢?”
他这话问的无头无尾; 却让无逍的心弦猛地绷紧,连扶着徐泽的手都倏忽地握紧了起来,他抬眼望去,见到那张面色苍白的脸; 神情是一概不变的温柔,仿佛问出这句话的不是他一般。
“郎主……”无逍艰涩道,“您不要……不要再……”
他说不出口。
无逍曾经受过徐泽的恩惠; 很久以前就陪在他身边,没有人能比无逍能了解他。也正是如此,他并不敢劝下去。
徐泽心意成灰,原本的执念都化成满地的微尘。他此后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这里是陛下的地方,无论是谁过来,只要殷璇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不管徐泽在里面做什么,不到次日就会有人传达到殷璇的耳畔。
“我倒是觉得。”徐泽慢慢地道,“陛下会帮我的。”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而是伸手紧了紧领口前的披风系带,步步走了进去。
正逢春日,很多郎君侍奴都褪了冬装,换上新衫,只有他久病畏寒,仍旧把自己包得严实。
即便是这样,在踏上那些潮湿而阴冷的地面时,徐泽还是觉得浑身发冷,眼前仿佛闪过孟知玉那只沾满血迹的手。
他下意识触碰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镯。这是跟孟知玉一对的,刻着五个字,是殷璇当时亲手送给他们的。那个跟他争斗了半辈子的、容颜如玉的张扬少年,终究是化作了满地的斑斑鲜血。
徐泽站在了刑官面前,跟那个相识的刑官说了几句,对方立即懂事地退出刑房。
面前只有一个刑架,和刑架旁边绑着铁链的女婢,她的衣服被血迹浸透,此刻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低垂着头。
徐泽在她面前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指腹摩·挲着玉镯里面的刻字,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殷璇的眼睛。
她的眼眸太漂亮了,漂亮得有一种欺骗感。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平静地望过来,也会让人有一种怦然心动的错觉。而这个人却又情绪莫测,喜怒不定,有时甚至会渗透出一丝凛冽的杀意。
徐泽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对那个女人道:“我知道不是晏郎君。”
对面的人没有反应。
“我也知道是谁。”徐泽语句和缓,“你一定有把柄在他手中吧?是家人吗?”
浑身伤痕的女人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陛下不会处置晏公子的,何况还有东吾良卿的作证。”徐泽的目光与她对视了一瞬,随后因为避嫌便移开了。“你做不到他交代给你的事情,我教你另一个办法。”
等了半晌,女人发出嘶哑的问句:“……什么办法?”
这个刑房湿冷空旷,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圈禁在地狱的恶鬼一般。但徐泽却连眉峰都没有颤一下,语气平静地道:“你知道应如许除了晏迟以外,最讨厌谁吗?”
女人轻微地摇了摇头。
“太初四年的冬天,兰君千岁落胎小产,差点连人都没熬过来。只是他到底福深命硬,总归比我好。”徐泽笑了一下,好似对这些自嘲的话语并不在意,淡而温柔地续道,“这个宫中,只有一个孩子生了下来,而且还抚养长大到现在,什么祸事都没有发生。”
他语句一停,想到那个人平日里宽厚念佛的面目,不知道该评价些什么,他连嘴上的发泄都没有力气、没有精力。
“你如果还不懂。”徐泽道,“我教你。我保证兰君千岁不仅不会怪你,甚至还会感谢你,好好安置你的家人——因为做了这件事,你一定会死。那么,他也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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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初春的时节,却还在午后下了一场小雪。随下随化,满院雪白。
百岁和静成在院子里管着扫雪,把宜华榭前后左右打理得干干净净。阿青在屏风外头煮茶,茶香袅袅地散开。
屏内一片温暖和煦,炉香清淡。晏迟坐在小案旁边,伸手拆解九连环。东吾坐在旁边,撑着下颔看得目不转睛。
屏风外头等着两个羌族小郎,个个年轻俊俏,也跟他们主子一样,围在阿青旁边看着煮茶,似乎对这个东西还没有充足的认识。
“太难了。”东吾的话语虽然很慢,但是吐字清晰,也学得很快,已经不怎么磕巴了。“你好厉害。”
他的夸奖诚意无比,但词汇量实在不足,翻来覆去只有这么几句,偏偏极其得诚恳,让人看了会莫名得心情很好。
晏迟把九连环拆解开,继续教他折纸。另一侧百岁进来,一边把散下来的帘子卷上去,一边笑着道:“郎主,你怎么总给千岁教这些玩的啊?”
殷璇说的是让他教规矩,可是被缠了一会儿,完全就走偏了。晏迟拿着纸的手僵了一下,随后低声埋怨道:“让她自己教吧。跟我说是陪了东吾几次,结果连牌子都没翻过,连那种……那种事都让人问我,难道内侍监这么没用?牌子都刻不好?”
东吾就坐在对面,一双琉璃色的眼眸明亮精致,肤色白皙泛暖,俊俏貌美,像春日里萌生出的第一个嫩绿新枝。
“不能问你吗?”东吾伸手去拿小案旁边的糕点,在云片糕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串整齐的齿印,然后边吃边道,“晏哥哥是宠君,明明哥哥都知道……”
晏迟没能说出话来反驳他,伸出手敲了一下对方,一本正经地道:“吃东西不能说话。”
东吾眨了眨眼,把嘴里的糕点解决掉,然后放下云片糕,用晏迟递过来的雪白帕子擦了擦手,没有再追问,而是道:“她好凶啊。”
晏迟没反应过来:“哪里凶?”
“那天,在清宁殿。”东吾把清宁殿这几个字说得尤其清楚,也尤其得慢,“看起来很凶,她好像心情很差。”
那是因为有人污蔑自己,也可能是因为应如许让她伤心了吧……晏迟想了一下,为殷璇辩解了一句:“她平时不这样。”
东吾的眼睛亮了一下:“那会更好看吗?”
还不等晏迟回答,他就低下头,手撑着下颔骨看向案前的九连环、叠纸、刺绣,小声道:“我们那里,太好看的女人一般都,不太好。”
东吾继续道:“会有好多夫郎。”
大殷的皇帝自然也会有很多夫郎的。晏迟点了点头,没有评价,旋即听到东吾略微迟钝的声音。
“我喜欢骁勇善战、万人不敌的将军。”他的眼睛亮亮的,词句诚恳,足以让人为之心动,不愧是草原上的明珠,“我听说,陛下以前,也是一个纵马驰骋的将军。”
晏迟与他的视线相交,目光停了片刻,低声道:“对。”
东吾伸手拨弄了一下桌面上拆解开的九连环,道:“我想请求她一件事。”
玉质的九连环在桌案上变换方位,摩擦出细微的玉器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