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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女尊之恃宠而娇-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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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下作。”东吾忽地抬眼,“千岁自己才是个中翘楚吧?我哥哥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只是,总有人从旁嫉妒。”
  “你说你是被人陷害。”苏枕流看了半天热闹,彻底精神了,笑道:“应哥哥敢发誓么?发誓从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应如许猛地转过身,盯住面上带笑的苏枕流:“最伤天害理的就是你。”
  苏枕流收敛笑意,伸手撑住侧脸,语调散漫:“话不能乱说,我修身养性这么多年了。”
  前面神仙打架,后头三个年纪小的只能旁观。荆如愿都要憋坏了,戳戳旁边的谢瑾,小声道:“这……到底是谁害谁啊。”
  谢瑾面无表情地道:“闭嘴。”
  那些摔碎的瓷片堆积在脚边,有些已然粉碎了,变成齑粉碎末,有的还碎成一块一块的,边缘锋锐。
  晏迟挑了个底儿下脚,起身道:“我已派人请了陛下。”
  他看着应如许,静默了须臾,叹出一口气,道:“……你不信我,总该信她。”
  ————
  善刑司的人都是殷璇手底下的人,连其中的每一个刑官都受过特别的培养和训导。
  这里比外面更冷,所幸衣衫厚实、手炉温暖,并不算是太阴寒。
  那件扎满银针的布娃娃就放在托盘上,搁在一旁。晏迟面前是那位浑身是伤的白皑。
  不知是哪个角落,有一许隐约的滴水声。
  “千岁万安。”
  白皑的嗓子是哑的,身上的伤口渗出血来。但他看上去并不只是这样的外伤,在到了这个地方的时候,他的喉咙里就漫溢着血腥气,在话语出口的时刻,几乎就要呕吐出来。
  晏迟静静地看着他,一时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他默然片刻,道:“……是谁为你打点的?”
  白皑微微一怔。
  “你旧伤满身,看起来命不久矣。侯爵家的女儿,怎么会跟你发生那种事。”
  晏迟想了想,继续道:“如若是因为醉了酒、或是骗她吃了神志不清的药,你一个小小侍奴,纵然有报复应如许离弃你的心,也远远做不到这点,更何况……能在今日恰好被人撞破,也很不容易。”
  白皑无话可说,跪在地上看着他,见到元君千岁手上摩·挲着暖炉,神情看上去并没有铲除了另一位侍君的快意,只有平静、淡漠,和一许仿佛错觉般的无尽萧索。
  “据我所知,兰君离弃你,也不过是贬黜降级,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晏迟的声音一向平和温柔,即便是在这种地方,触入耳畔,也能让人陡然生泪。
  白皑以为自己的心已是金刚铁石做的了,却在此刻依旧被碰得发痛。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永泰宫的其他人,就等着我下来,好欺凌我、作践我,他们……”
  那些拜高踩低的小人,在凛凛冬日让他做最苦累的活儿,还给他灌了很多奇怪的药。其中不知道有没有应如许的授意。
  即便没有应如许的授意,也会有他的默许。江情的那件事上,有他人插手,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没能完成徐泽临终前的那几句嘱托。
  白皑垂下头,慢慢地道:“我命不久矣,不过是这几日之间,做这件事,有他人的授意,也有我自己的……自己的私心。”
  晏迟注视着他,道:“你说。”
  “……我弟弟,是原先徐主儿身边的无逍。徐主儿去了之后,他就留在了佛堂那边。在这宫中,没有郎主们的庇护,日子是过不好的。”
  白皑俯身叩首,声音嘶哑:“请您……把我弟弟接到身边,他懂得很多,一定能保护元君千岁跟皇长女殿下。”
  晏迟看了他一会儿:“这就是你的所有谋划?”
  他站起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身抬步欲走时,身后的声音又响起来。
  “应千岁他……其实只做过两件谋害他人的设计,但、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求您不要心软。”
  晏迟停驻了一刹,低声道:“我知道。”
  他步出刑房,绕过一层摆满刑具的架子,在门口看到了殷璇。
  殷璇已经在这儿停了很久,她转过眸光,伸手拉过晏迟的手指,道:“你来问,倒是什么刑都不用上。”
  对方的手触到掌心上,微微有些发冷。殷璇收拢指节,握紧晏迟,拉着他走出去,直到步出善刑司,见到天光漫长。
  不远处就是还未开的梅园,枝上梅花含苞,压抑之气一扫而空。
  殷璇站在他身侧,是冰天雪地之中为数不多的温暖。远处的屋檐上落了雪,光晖投落下来,渐渐地融成水液,沿着飞檐,盈在碧瓦之间。
  殷璇的手指内侧布满了习武的薄茧,将他的手圈住时,有微微的摩擦感,但握得很紧,驱散了那些寒狱中的冷意。
  “你怎么想?”殷璇低声问他。
  晏迟凝望着远处,觉得望得眼睛都有些冷、有些发痛了,他垂下眼睫,轻声道:“……我不知道。”
  殷璇没有像往日那般替他决定,而是缓慢地抚摸他手背,声音低柔:“卿卿。”
  她伸出手,将薄雪从晏迟乌黑的发丝间掸落,侧首贴近他耳畔道:“不能这样,你要做出选择。”
  到了这个地步上,没有什么选择是能够让任何人都安然无恙的。
  晏迟半晌未语,随后转头看向她:“虽有罪过,不至于死。”
  “应家因为他在宫中,为了帮扶亲朋,做了不少贿赂营私之事。不过他大姐姐英武有用,等到应如梦袭爵,想必应家的百岁枯荣,也有指望。”
  殷璇随意提了一句,随后见晏迟回眸望来,被看得有点心里发软,正一时被美色引诱,觉得来日方长,不想逼迫他时,听到晏迟低声道。
  “废黜吧。”晏迟看着她道,“我听说宫外有一个修禅的寺庙,名为兰若,清净脱尘,远离是非。”
  殷璇看了他片刻,随后低头抵住他眉心。
  “好。”


第68章 重新开始
  烛影憧憧。
  太极宫中一切如常; 侍奴近前换了笼罩光源的纱罩,外面落雪纷纷,夜深人静。
  应如许的处置还未告知六宫; 但善刑司那边已透出了消息。白皑只在里面待了两天; 便咬舌自尽; 死在了幽深无人之处。
  门扉紧阖,外面传来风雪交加之声。那个换灯的小奴替换了纱罩; 将烛心剪直; 见到光线倏忽明亮几分后; 才转过身向玉阶边侍立一旁的宣冶女使走去。
  他倾过身; 低声说了几句; 随后便退下了。
  宣冶之前几日不在宫中,她是今日才回来当值的; 一来便听闻了这件事,并未知悉殷璇究竟是怎么决定的。
  她靠近过去,将案上的长方雕龙青金石镇纸移开,便于殷璇更换纸张; 旋即低声道:“兰君千岁,在外面跪着。”
  纸张上写的是治国之策,字迹清晰分明。殷璇一时思绪断裂,忘了下面那段; 索性直接搁下笔,道:“让他进来。”
  宣政殿的地面冰冷森寒,上面染过血迹。门扉稍开时; 外面的凛风作响,乍起猎猎之声。
  应如许从那个寒风漫涌的殿门间进入。他穿着一件银白的锦袍,身上沾了雪,簌簌地抖落下来,落在冰琉璃的地面上,融成水迹。
  兰君千岁自然是好看的,他娇生惯养,有一切世家锦衣郎的脾气与品性,但与此同时,他的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没有任何一样是比不过别人的。
  应如许甚少穿得这么素。那双修长的手指都冻透了,一片通红,眉宇间沾了点晶莹的冰屑,随着温度的骤变而化开,望来一片湿·润。
  但他的声音却很低哑。
  “叩见……陛下。”
  用什么形容都不为过。这或许是应如许这残酷半生中最无顾忌的一刻。他已预计到自己的下场,既然善刑司的人死了,左右不过是两种——一起去死,或是终老冷宫。
  他虽然无甚心机,但却并不能说是愚笨。今夜冒着风雪来此,或许便是此生离别、最后一眼。
  殷璇就坐在凤凰高台上望着他。她身上是一件淡金的凤凰图常服,背后是木制雕刻而出的巨大画壁,上面百鸟朝凰,辉煌无比,不可逼视。
  应如许忽地就喉间哽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慢慢地跪在殿中,哑声道:“臣昨夜,梦见周贵君了。”
  “嗯。”
  “陛下心里在想什么呢?也想起过周贵君吗?”
  殷璇似乎思考了片刻,道:“想起过。”
  应如许仿佛觉得有了一丝期许,抬眸道:“您……也会怀念已故之人。”
  殷璇常常想起的,不是周剑星的音容笑貌和冰冷强韧,而是他在取出匕首一寸寸地割入肌肤时,说得那句:“今时我死,宫闱能宁。陛下帝王心术,休再留情他人。”
  当时殷璇回答的是:“但愿。”
  冷夜烛光,外面大雪纷飞,北风呼啸。
  殷璇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这句话。
  应如许抬起手,搓了搓冰凉发麻的指尖,道:“岁岁年年,有人想起,也不算白活一场。”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将之前那两件事原原本本的倾诉而出,其中的一言一行、倾斜转折,都毫无隐瞒的叙述而出。或许人之将死,总觉其言也善。
  没有别人了,只有外面的风雪敲窗,一下一下地打出噼里啪啦的响动,像是天公的低语叩问。
  “臣确有罪行。”应如许俯身叩首,“但厌胜巫蛊之事,与臣无关……我这么说虽然没有什么用处,但也好过到了地下都让您厌烦。”
  他趁着灯烛暖光,抬头望向殷璇,他脑海中的思绪、心口间的弦音,似在这一刻才突然拨动,那些因愤恨、嫉妒、恶念而交杂着扭曲在一起的东西,正是根源于自己苦于不自知的倾慕。
  应如许年少时,也觉得皇帝有什么好?三宫六院、侍君成群。直到那一年殷璇亲征凯旋,斑驳银甲上俱是敌人的血液凝涸。
  他就跟随兄姐站在绣楼上,遥遥地看到银甲挂帅的少年帝王回头相望,似在万千欢呼与夹道相迎之中,一眼望穿了他的情窦与初心。
  那时候应如许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宫闱险恶、不知道情爱磨人,更不通晓这个万人之上的女人,胸怀间只有山河百姓。
  他那时问了一句:“这是谁?”
  已婚配的兄长俯下身,带着那些感慨与敬意回道:“是大殷的皇帝。”
  如今,他的面前,依然是大殷的皇帝。
  他这么多年的心上人。
  应如许想通得太晚了,他对那些权势利益不屑一顾、对周剑星的手黑心狠畏惧忌惮,也对苏枕流的顽劣心性颇有微词。
  他原来不是嫉妒他们过得更好,而是想要在殷璇的心里更有一些重量。
  落雪彻底融化了,衣角冰冷而湿·润。
  应如许想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一刻这么清醒过,他抬头问道:“陛下这么多年,对臣……有情吗?”
  她从没有对自己讲过一句重话,没有伤害过他一点点。但应如许也在此时忽然想起,她也没有过任何的承诺,没有真正地温柔待他。
  或许,也没有喜欢过他。
  应如许才刚刚将疑问问出口,此刻却又不想知道了。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加诸于心海的、最后的凌迟。
  殷璇只是看着他道:“兰君,孤之前拟了册你为念安禅师、在兰若寺带发修行的诏书。”
  “佛前,”应如许移开目光,怔怔地道,“能去除七情六欲,忘记凡俗么?”
  殷璇站起身,从一旁的侍奴的手中拿起自己那件赤色蟠龙的厚披风,两边是厚重的雪绒。她走到殿前,披在了应如许身上。
  宛如烈焰在冷雪上燃烧。
  殷璇抬眸回视,目光不偏不倚,清净无波:“能忘记。”
  应如许愣愣地看着她,听她这么近、这么平静地跟他讲话,他心里的丝弦一下子就断裂开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殷璇面前碎掉。
  “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个字的,“……能忘记……都能、都能忘记……”
  他话语未尽,下一口气有些续不上来,仿佛已献出今生最大的勇气,扑到了殷璇的怀里,嗓音沙哑、泣不成声。
  殿外风雪又紧了一分,寒风震颤枯枝,发出如鸣的呜咽声。
  殷璇抬起手,想要给他拢一下披风,却还是悬停在半空,什么都没有做。她望向殿外,隔着朦朦胧胧的窗纱看到一片雪白,目光稍移,忽发现窗边的灯烛,已流尽了泪。
  “都能忘记。”殷璇低声道,“重新开始吧。”
  ————
  同是一夜北风。
  明德殿温着酒,咕咚咕咚地冒出气泡声。炉火温暖祥和,有一种别样的安宁。
  东吾最喜欢这种安宁,他坐在摇篮旁拿着拨浪鼓逗小孩儿,看着焕儿伸出手探向他,草原的小王子就能把琉璃眼笑成一弯月牙,乐此不疲地继续换玩具。
  晏迟坐在榻上,软榻中央的桌案上是一叠一叠的账本宫册,手边是两套一体的金印金册,全部摆放在角落。
  他低头写账,对面忽地坐上来一人,是东吾过来吃糕点,把甜甜的软糯糕点吃得不剩几块。
  他正要探手去拿,忽地被笔杆抵住手指。
  晏迟看了他一眼,道:“入夜了,积食。”
  东吾眨了眨眼,把手收回去,兴致勃勃地问道:“哥哥知道陛下那边怎么处置的吗?主理的印册都送来了,我看……”
  “去了兰若寺。”晏迟打断他。
  东吾愣了一下,脑子里有点懵懵的,还没等他继续问,便看到晏迟停下笔,抬眸注视过来。
  他晏哥哥从没有这么看过他,平静中带着一点说不清的冷肃。
  “东吾,不要再做了。”
  东吾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他已经嘱托过白皑不要透露,也将其他的首尾掩藏处理干净了,如今人都死在善刑司了,他完全想不出是哪里被看破的。
  晏迟见他这个反应,才完全确定下来。他叹了一口气,敛回目光,淡淡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着害你。”东吾沉默了片刻,随后才道,“哥哥是宠君、又孕育长女,江情尚且令他如此,他日,哥哥你也会受其妒忌。”
  晏迟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又睁开,继续拿起笔,笔尖落在纸面上,墨迹微微有些冷凝沉郁。
  “欲加之罪。”晏迟道,“我不想得到这种帮助。”
  东吾哑然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道:“……嗯。”
  “没有第二次,”晏迟抬起眸光,注视了他一会儿,“东吾,再有一次,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晏迟这个人,再心狠的话,能狠到哪里呢?这已经是他说过最重的话了。
  东吾静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等到晏迟抬头时,才看到对方在红着眼睛掉眼泪,噼里啪啦地掉金豆子。
  见他看过来,这颗草原明珠顿时更起劲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我都是……都是为了你,哥哥心这么好,迟、迟早要被人害被人欺负的,不如我直接、直接下手……”
  他越哭越凶,还小小的打了个哭嗝,把屏外温酒的百岁跟戎翼都惊动了。下面摇篮里的焕儿好奇地啃着手指头,嘟嘴鼓起了软嫩白皙的脸颊。
  她似乎有点嫌弃这个哥哥比她还能哭,目光转而看向她爹亲。
  晏迟再次搁下笔,俯身靠近,目光平静地凝望过去:“别演。”
  下一瞬间,哭声顿止,东吾一边红着眼睛小声抽抽,一边把盘子里剩下的那点糕点吃完了。
  焕儿看了全程,愣愣地吐出指尖。
  ……叹为观止。
  作者有话要说:  东吾: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晏迟:别演了。
  东吾:……嘤。


第69章 清光满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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