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恃宠而娇-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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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寒彻骨的,带着一股坚不可摧的强韧。
他的心就像是忽地被拨弄起来,像是一架弦音颤颤的古琴,被对方的每一眼拨动,绽出的心音一直沉淀下去,窝到胸腔最深处,落到最隐蔽的地方。
晏迟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后宫三千,这个时候也要你自己熬,算什么皇帝?”
他这话简直犯上,还说得毫无惧色。晏迟一直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慢慢地泛起泪:“天下妻夫,相携相扶,才称伴侣。你位至九五,可不识一分相伴的温情,即便贵为天女,又能如何?”
他心中响如擂鼓,觉得自己没有半点分寸。这些话就像是从喉咙里带着血吐出来似的,让他疼得要命。
晏迟伸手穿进她发丝间,知道自己分明早已动心,只是觉得前路千难万险,不肯承认。
如若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只一朝一夕相伴,余愿亦足。
殷璇握住他的手,怔怔地凝望着他的眼眸,半晌才道:“你这个人,真是……”
不知是说他胆大包天好,还是说他纯澈动人。她带着对方的手,覆盖到心口,声音低哑:“疼。”
“还很冷。像是热血从筋络里抽尽了,冷到极致,反而肺腑如灼。”她带着晏迟的手,一直带到喉间,“烧得我不知道说你什么。”
晏迟伸手回抱住她,将自己送到陛下的怀里,伸手去解对襟的盘扣,忽地被殷璇按住了,猛地压回了软榻上。
“想什么呢?”殷璇伸手抬起他的下颔,“再过两个时辰,服药休息,便无大碍。不必每次都如此疏解,让你……”
晏迟愣了一下,莫名觉得生气,稳了稳心神,才道:“你让我陪你,反而犹自强撑。原来高处难登,陛下是骗我的。”
殷璇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目光在对方盈泪的眸间停顿了一刻,复又听了一句。
“你本来就是看不上我,夜半情语,原就当不得真……”
殷璇听得越来越稀奇,第一次觉得像晏迟这样清正见底的人,也能宛转低回地诉说情衷,言辞楚楚,无比动人,竟有几分祸国的潜质。
她伸手覆住对方的颊侧,掌心贴合曲线,低首深吻,堵住那双轻声控诉的薄唇。
清冽男声梗了一下,音带呜咽,被撬开了齿列,按在壁上。
四下暗无光,屏风上的万里江山描绘精细,气势磅礴,一侧的题字行云流水,走笔之间,似有溪流潺潺。
衣物簌簌,玉带坠地。
————
阿青、百岁和静成在宜华榭等了一日,见夜色将落,也不见晏迟回来,忍不住差人去问。后来归元殿的点禅回话说,陛下翻了晏郎主的牌子,要宜华榭明早再来接人。
三人左右盘算合计,得了消息,这才心安。然后又准备明早的轿辇等一应事物,又忙了半宿。
而归元殿这边,安太医刚刚辞去,太医院熬了一盅汤药,温在厚器皿里,搁在小火炉上。
晏迟换了衣服,披着被子围在榻上,在那儿趴着看炉子。而殷璇在另一边的座椅上批了几本奏折。
她衣衫散乱,赤如火的束腰不知掉落到哪儿去了,披着一个玄底的披风,趁着脑子清醒看了一会儿政务。
笔尖舔墨,落纸窸窣。另一边的火炉翻出气泡,声音也悄悄的,屏里点了盏灯,暖光四溢。
“你今天,”殷璇忽地道,“都跟孤说什么了,你还记得吗?”
晏迟动作一僵,半晌说不出话来。他默默地朝床榻角落缩了一下,低声道:“臣……”
“从没见过像你胆子这么大的。”殷璇瞥了他一眼,“你是无所牵挂了吗?不知死活。”
晏迟埋头不吭声,从被子边角露出一点点视线偷看她,过了一会儿,才小心地道:“还是有所……牵、牵挂的……”
“嗯?”殷璇撂下奏折,拔步向前,看着晏迟围着被子缩成一个小团儿,在角落默默地看着她。
她坐到榻边,伸手把这一团儿连被子带人都给拽回来,反手扣进怀里,蹭了蹭他的发顶,问道:“上药了吗?”
晏迟低低地道:“嗯,我料理过了。”
“让孤看看。”她将锦被拉低一些,趁着烛火挑开薄衫,看了一眼上过药物的肌肤。
原本冷白的肤色在烛火的笼罩覆盖下显出暖意,透着一阵如玉的光泽,上面烙着零星的红痕和齿印。
殷璇手臂环过他腰身,稳稳地抱住了,随后道:“你今日跟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晏迟以为她还要追究,小声道:“臣那是……一时情急,理智皆无,才冒犯了您。”
“我是问,你说天下妻夫,相扶相携,才称伴侣。”
烛火莹莹,四周有含香吐雾狻猊金兽,从镂空的香炉间漫出白雾四溢。
榻边架着温着药壶的红泥火炉,暖炭绽出丝丝哔剥的燃烧之声,沸声如泣。
在这摇晃的暖光,半面微透进窗的月色之下,殷璇盯着他的眼眸,字字清晰地道:“你这些话,我都一一记住,相扶相携,才称伴侣。日后倘若你真要反悔,也退不得半步。”
“你是个身后无人的儿郎,”殷璇握住他的手,“这是你胜过他们的地方,也是你败给他们的地方。世家勋爵,尚可倚仗,而你,只有我。”
晏迟的身上有一缕很淡的梅香,从发丝脖颈间渗透过来。她低首诉说时,似有冰雪入怀。
“你叫我一声妻主,以后,我护你一辈子。”
第15章 情思
此刻灯下夜话,炉上正温。晏迟怔然地抬起眼,对上殷璇的视线,还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他向来对他人少有期望,故而也不常失望。少年时更是常听世上才子良人的佳话、或是亲眼目睹一些豺狼虎豹、薄情寡幸的负心女,心性比起那些养在深院之中的高门锦衣郎要清楚明白不少。
饶是他这样清楚明白的人,都要被殷璇说出不该有的一片痴心来了,何况他人。
他身世波折、两次命途翻覆,对来日并无预测,也从未想过能听到这样的话。
“一世,这太久了。”晏迟轻声道,“你说了这句话,不管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久,我都……我都知足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脆弱,连这么句话也承受不起。分明理智上仍在规劝,可他知道自己的本意,还在幻想着能有殷璇所言的方寸圆满。
晏迟转过身去取药,他之前一直在看炉子,让殷璇拉过来闹了一下,顶着视线磕磕绊绊地叫了声“妻主”,却还惦记着这事儿。
褐色的药汁滚入瓷器之中,显出鲜明的对比。他的手指细瘦修长,骨节鲜明,淡淡的血管隐藏在肌肤之下,腕窄肤白,指尖抵在药碗碗底,漂亮得像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晏迟拿起汤匙,吹了吹药,服侍殷璇喝了一口,见她略微皱眉,以为是太苦了,正要下榻去拿蜜饯,忽地被拉住手腕。
女帝陛下把人留在身边,伸手指了指唇,道:“不苦,但要卿卿亲我。”
“什么卿卿,你怎么越说越……”晏迟停了话,慢慢靠近前去,很轻地碰了碰妻主的唇,小声道,“成何体统……”
殷璇笑了笑,啄吻回去:“成不成体统,孤说了算。”
————
直至次日清晨,轿辇接回晏迟。回到宜华榭时,复又好好地再上了一回药。宫中之人、尤其是后宫的郎君们,最是懂得保重身体,因此所配的药物也都精细无比。
外头没几日又要庆元宵,要有河灯花会、曲水流觞,并带上宫中唯一的孩子、也就是周贵君膝下的殷钺一同参宴。这次并没有什么祝礼的事务,但阿青和百岁还是盘算着,把整个宜华榭都料理休整了一遍。
百岁立在廊柱外,指挥着几个女婢挂灯笼。屋里的竹帘落下了,挡了窗风,晏迟坐在榻上记谱子。
阿青在对面侍墨,一边问了些昨夜的事,让晏迟含糊地搪塞过去了,一边将尚宫局那边的消息带回来。
“那个女婢先前还不认账,后面我诈了诈她。她便说自己认识孟公子身边伺候的阿禄,有一日见到阿禄鬼祟地在珍膳坊与人相见,她听了一耳朵,似是要对徐公子的屋里下手,酒后犯浑,才拿来说的。”
“这种人说的话,算不得数。且是可以推卸过去的,也不叫个把柄。”晏迟稳着手记谱子,道,“听着这话,倒像是孟知玉在钓鱼。”
“钓鱼……?”
“徐泽心有七窍,又跟尚宫局有些勾连,这种消息,他不该打探不到。如果这话出了,他也许会真的疑心饮食,在其他的地方,反而会放松。”
阿青道:“哥哥也说徐公子心有七窍,他不会听不出来么?”
晏迟落笔写了一会儿,又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倘若徐公子多想了一层,而刀口却真的落在饮食上,也说不定。但无论如何,悬心的都是徐泽。”
此话说完,晏迟将刚才记的谱子忘了一半,让静成坐在下方重弹一遍,再听了片刻,才继续提笔。
“那我们……”
“他现在不敢动我。”晏迟道,“只是这几日,都不要再登怀思榭的门了,免得惹恼了他。”
阿青一边研墨,一边点头。一直等着晏迟写完了这段谱子,才道:“……虽说没有了祝礼这一节,可是……”
“可是元宵宴上,要做射覆、传飞花令,还要猜灯、投壶、作诗,若有不济,罚到众人之前展示技艺,也属常事。”
晏迟说完了这几句,随后搁下笔,将记好的谱子压在案上,晾干墨迹,继续道:“郎君们都会古琴,到时我若真得不济,弹出来给他们笑话一番,也就没什么事了。”
阿青凑到晏迟跟前,试探地道:“可您最好的不是琴啊,是……”
晏迟抬眸看他一眼,伸手移开镇纸,将谱子收进书匣里,道:“不许说。”
阿青郁郁地坐了回去,但也知道自家郎主的顾虑。他习得最好的是琵琶,而琵琶古来便是女人们的乐器。人说苏东坡苏学士的词,可用“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正是因琵琶沉重,背板铜制,更因其音色苍郁。
不止本朝,连前朝亦将琵琶作为将门之女所掌之器,作为征战时鼓舞士气之用,有“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的名句,故而名门君子若能得琵琶圣手之名,是可以比肩女子的莫大殊荣。
只是这样风头太盛,晏迟不喜欢在本就不易的处境中,仗着殷璇对自己有一二分另眼相待,就一再卖弄。
他固然是谨慎行事,也是怕自己挥霍宠爱,伤了她的心。
外头的灯笼挂得差不多了,百岁挑帘儿进来,先靠在炉火前暖了暖,仰首笑着道:“燕飞女使虽然不会说话,可动作利落,我看比旁的院里的三五个都好使。……咦,这架琴不是前几日尚宫局送来讨您喜欢的东西吗?”
“嗯。”晏迟应了一声,“杉木琴面、梓木背板,是架断纹琴。”
“这冰弦好看。”百岁过去试着碰了碰,不好意思地道,“可惜我不会。”
即便是京中君子之间最广为传播学习的琴,也并非是人人都能习得。静成也只是勉强能弹而已。
他不再看着这架琴,浑身褪去了寒气时,就爬上软榻,看着晏迟把前几日做到一半的香囊重新拿到案上,忍不住道:“郎主,陛下身上好多的玉佩香囊、宝珠玉印,即便您做了,圣人也戴不了两天的。”
晏迟动作一顿,有一种被说中隐蔽心绪之感,他挑选的都是安神的中草药,嗅来都觉浓烈发苦。
“我不送给她。”即便被猜出,却还忍不住遮掩心事,“我自己留着。”
这话一出,不止百岁,连一旁的阿青和静成都笑了起来。晏迟茫然抬眼,听到百岁笑吟吟的声音。
“您怎么能留着,这绣到一半的龙凤,可都是女人的式样。郎主既不能用,又为什么不给陛下呢?”
“我……”晏迟说不出话,摩·挲了香囊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你们故意打趣我。”
然而百岁早已下榻跑远了,阿青又一脸正经地坐在对面侍墨。晏迟无法责怪,但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手下的香囊。
原来稍微心动,就是无可遮掩的。即便嘴上不说,也会从眼里、心里蔓延出来,藏无可藏。
作者有话要说: 除是无愁与莫愁,一身孤注掷温柔。
第16章 香囊
元宵临近,宫中处处布置得华贵细致,典雅无比。极乐殿之上,一身玄色衣袍的周剑星坐在榻上看下面呈上来的内账,一个年约四五岁的男孩儿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案的另一侧,看着爹亲仔细料理宫务。
男孩儿生得宛若玉琢,十分可爱。眼睛很像殷璇,是一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眸。此刻穿着一件小小的皇子锦服,小声道:“我不想去参宴。我……他们没有一个人心地好,我不去见。”
周剑星瞥了殷钺一眼,语气冷淡地道:“连你母皇也不见了吗?”
殷钺想了一阵,有些舍不得不见母皇,可一想到那种令人憋闷的氛围,却又生惧意:“我是母皇唯一的孩子,纵然我不去,您一说,母皇就来看我了。”
周剑星掀过一页账本,转头嘱咐道:“珍宝坊的东西都点清楚,万不可错漏。宴上多备一些乐器,苏枕流会长笛、应如许的筝弹得好,都别忘了。”
他身畔的檀慈点头记下了,周剑星才回过眼看了看殷钺,伸手把孩子抱进了怀里,圈着他写字:“怎么就你一个呢?徐泽徐公子改日若是生了个皇女,你还要排在后面。”
殷钺老老实实地由爹亲抱着,仰头道:“那,能不能不生啊,或是生个弟弟也好,要是妹妹,我抢不过她的。”
周剑星久久地注视着他,良久才罢了笔,叹息道:“爹亲也抢不过他们的。”
他伸手把殷钺放下来,让檀音把小皇子带出去。门扉一合,室内顿时只剩下他与檀慈两个人。
内账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是些零碎事情,劳神损体,就是再看一夜也看不完。周剑星起身下榻,整了整衣衫,问道:“太医院怎么说?”
檀慈道:“遣人去问时,负责给徐公子请脉的宋太医说,他身子本就孱弱,这两日胎气有些不稳,要仔细小心。”
“徐泽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是被司徒衾弄坏的,连司徒衾都以为是自己的疏忽,才导致他苦了这么多年。”周剑星坐在妆台前,由着檀慈给他收拢发丝,取了形如银莲的镂空嵌珠冠,“那碗加重他病情的汤药不是误诊,也不是司徒衾照料他时刻意为之,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徐泽当时正是平衡后宫的宠君,他又出身名门,身后牵连党·争之事,殷璇不让他生罢了。为了这些前朝之事,他身受宠爱却迟迟无所出,等到终于有孕,有望帮扶徐家之时,五个姊妹已去其三,实在是家门坎坷。
檀慈将余发穿过发冠,用累金丝的簪子固定好银冠,低声道:“陛下要宠爱谁,总是不知道是真的喜欢,还是为了利益,或是干脆就是捧杀……这样的女人,固然是不世出的英豪,但却不能托付。”
徐泽当年之事,虽然并非是殷璇亲自授意,但到底是默许了的。
“如今,徐郎君这一胎,陛下还是留得住的。”周剑星注视着镜中,“但我不容。”
“千岁。”檀慈忍不住道,“那未必就能生出个姐儿来,何况他的身子,是个穷途末路之人,怕是逼不得。”
他服侍着周剑星穿上一件玄底金边儿的滚绒外袍,半跪下去理了理衣服褶子,再将一个白玉手镯套在他的腕上,劝道:“您眼下是越高越险,周家越是势大、越是风头无量,千岁在陛下面前,就越是凶险。”
周剑星扶住妆台,缓缓闭眸,语气从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