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乱江山-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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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妃露出诧异的神色，却还是没有太过勉强掘突。似乎掘突虽然是晚辈，但在郑国却拥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连他这个长辈也不能勉强他做事。

　　　　微叹一声：“好吧，有什么事情到千香殿找我。这里是年妃的地盘，跟申后可是敢明着冲撞的骄横人物，你小心一点，尽早离去。”说罢一个人快步离开，有点惧怕的样子。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才不叫喂，我叫千问。喂，你又叫什么呀？”

　　　　“我也不叫喂，我叫掘突。你要吃榛子吗？”

　　　　“好啊，我要吃……”

　　　　掘突的脑海闪过清晰对话的画面，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一直在心里、在梦里不断出现。

　　　　四年前她突然失踪，所有人都欢颜她是令宣王大怒的红衣女童，已经被宣王暗地里杀掉了；也有传闻申侯为了保护小女儿连夜将她送出了镐京。但无论如何，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本以为是萍水相逢，过几天就会忘却了，但谁料自此之后，眼前、梦里全都是她的影子，挥之不去。掘突也曾暗中派人来镐京附近寻找，却完全没有任何消息，后来的传言是她已经死在了护城河中，随着河水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即便如此，她的样貌身影和如同刻在记忆力的那段对话，永远都清晰地留了下来，不断在脑海中重复。

　　　　悄悄躲在帘幕后面观察自己，有些胆怯又特别想要说话，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于是他忍不住主动逗她玩，只为了让她的容貌彻底从帘子后面露出来。不顾手指甲的疼痛给她剥榛子，只为了看她接住榛仁时候微微露出的笑容。

　　　　那个画面，太纯净，太温暖，太刻骨铭心。到现在，再也不可能有人给他那种感觉。

　　　　看着怀里略显瘦弱的女孩儿，记忆和现实慢慢重合在一起。掘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喃喃道：“千问，你也还记得我对吗，四年了，我们天天在梦里见面，现在终于遇到了，我……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

　　　　千问觉得身子很温暖，一股陌生却让她十分安心的气息包围住了自己，让她渐渐从惊慌害怕中恢复过来。

　　　　偷偷张开眼，急忙闭上。

　　　　再睁开，又闭上。

　　　　千问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微笑，闭着眼喃喃道：“是你吗？掘突。”

　　　　掘突亮亮的眼睛看着千问，温和笑道：“是我，千问。”

　　　　“我天天梦到你……看我们不过只见过一面，我还清楚记得你的名字……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不奇怪，因为我也同样每夜都梦见你，我也记得你的名字是千问，我一直期待着再与你相间。”

　　　　千问睁开眼，终于跟掘突亮亮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两人同时露出会心的笑，好像一辈子的知己再次相逢，奇怪的没有任何陌生感。

　　　　掘突将千问缓缓放在地上，握住了她的小手，奇怪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随即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头顶的树，“为什么又会从上面掉下来？”

　　　　千问撅着嘴巴道：“被人追杀咯，吓得无处躲藏。若不是你来了，我还能再躲上半个时辰的。”

　　　　掘突的眉毛高高扬了起来，好像秋天里高飞的云，失笑道：“你？被人追杀？”

　　　　千问瞟了一眼慕闲居的门，跟不知何时走出门来的非儿对视一眼，看着她瞬间从惊慌变得狠毒的脸色，回过头又点点头：“你能保护我去珍明殿吗？”

　　　　掘突顺着千问的眼睛扫了非儿一眼，顿时有些了然，拉着千问起身道：“我不但能保护你去珍明殿，我还可以永远都保护你。”

　　　　牵着千问慢慢朝着珍明殿方向踱步，掘突意气飞扬。虽然比千问大了一两岁，身量却已经明显成长，骨子里露出的昂扬气质，已经初步具备了迫人的威势。

　　　　被掘突拉着，千问似乎忘却了自己的危局，只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的背影，高了、强壮了，却还是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突然很庆幸自己冒险跑出来，如若不然，岂会跟他相逢？

　　　　你可知道，我在外的四年里，总是不断恍惚地想起你，希望见到你，想跟你说话，想再感受一次那种温暖。就像现在这样，被你拉着，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也可以不想，幸福得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鸟。

　　　　感受着千问的变化，掘突同样开心，似乎这几年来最最充实的一刻就是现在，心中有种有卿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这几年夜夜梦回，总算脚踏实地了一回。

　　　　“在那里。快！”

　　　　不远处的一排树后，方脸汉子和三个同乡终于发现了千问两人。

　　　　“怎么办，有两人。其中一个似乎是郑伯家的世子掘突，听说他年方十岁已经随郑伯多次出入战场厮杀，厉害得紧。”

　　　　方脸汉子一咬牙：“顾不了许多了，今日事不成我们也活不了，分三人过去纠缠掘突，我去对付那千问。速战速决，完毕后立刻分散离开。”

　　　　其他三人人得令，立刻低着头从树后面走出来，急匆匆直朝着掘突而来，完全没有闪避的意思。

　　　　而方脸汉子也从后面现身，同样低头急速前行，径直走向前方的千问。

　　　　掘突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千问，发现了方脸汉子的杀气，登时脸色一凝，冷哼一声，左臂顺势将千问搂在了怀里，急速朝着右侧宫墙退去。

　　　　退避途中快速将腰间的长剑拔出来，在身前挽了几个剑花，目光湛湛看着方脸汉子四人，厉喝道：“光天化日竟敢在宫内行凶，慕闲居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指名道姓这么一说，方脸汉子全身剧震，看掘突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凌厉。

　　　　“事情有变，兄弟们抄家伙，今儿说不得得杀人了。无论如何不能把东家的消息传开去！”

　　　　掘突低头看了眼千问，柔声道：“怕吗？”

　　　　千问摇头：“我信你。”

　　　　掘突精神大振：“好，我今天不剥榛子，我帮你杀坏蛋！”

第一卷：凤栖梧·幽王之乱　第二十四章　险死还生几度惊

　　　　方脸汉子看对方明显知道了自己等人的来意，也不想再掩饰，低喝一声：“速战速决，顾不得许多了。”

　　　　三个人朝着掘突冲去，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而方脸汉子则脚下用力，对着千问一刀狠狠扎去。

　　　　掘突浑然无惧，身体将千问牢牢护在后面，一把剑寒光吞吐，瞬间笼罩了包括方脸汉子在内的四人，招招此项他们要害，展露出一手超卓的剑术来。

　　　　呲呲！！

　　　　四人中有两人中招，闷哼一声，一人前胸一人肋下，顿时有血水飙出。

　　　　两人踉跄两步捂住胸口，同时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一闪而没的狠厉，低呼道：“我们受了伤，怎么也逃不过排查。家里人靠你们了！”

　　　　说罢两人浑不畏死地冲上来，竟完全不在意掘突的剑光，一人猛扑上来，胸口直接迎上了剑尖，顿时穿胸而过。

　　　　另一人如野兽低吼，也疯狂扑上去死死抓住了掘突的剑身，任凭利剑将手掌割入骨头也狠狠咬牙不放松。

　　　　掘突被两人死死压住，顿时怒吼出声，脚下狠狠踹出，最前方那人膝盖咔嚓一声脆响，顿时萎顿下去。原本胸口就被刺中，此人已经气若游丝，眼看就要一命呜呼。

　　　　但是后面那人却死死低吼着抓住掘突的剑身，拼命往前顶着，爆发出的力量让尚未完全长成的掘突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被彻底抵在墙面上动弹不得。

　　　　而千问本就在他身后，仓促间来不及躲闪，半截身子被挤住，顿时痛得她钻心一般，前胸起伏几下，竟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方脸汉子面露狠色，顿时趁机一把掐住了千问的脖子，手上用力，千问脸色霎时红涨，另只手抽出匕首，喝了一声：“小公主对不住了，冤有头债有主，你知道害你的人，死后去找她，莫来寻我！”

　　　　说罢手上用力，直刺向千问的小腹。

　　　　掘突目眦欲裂，狂吼一声，拼命抬起一根腿护在千问身前。

　　　　匕首噗地一声扎进掘突大腿上面，顿时疼得他全身一阵颤抖。

　　　　“混蛋，要杀杀我，不要伤害她！”掘突怒吼，疯狂地挣扎，抛开手里的剑，拼命想把人推开，却被前面的人死死顶住，完全动弹不得。

　　　　噗，方脸汉子拔出匕首，痛得掘突大声狂叫，想要伸手去抢夺匕首，却被突然赶上来的第四人猛地抓住了双手，死死按在墙上，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来人啊，快来人。慕贤居派杀手刺杀千问公主了！”掘突厉声大喝，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不好，快封住他的嘴！”方脸汉子疾喝道。

　　　　觉得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顿时不再留手，脸上狠厉之色闪过，匕首朝着快要窒息的千问胸口狠狠扎去。

　　　　嗖——

　　　　破空声突然响起，由远而近，瞬间叮的一声脆响，方脸汉子的匕首被一支劲箭猛地射中，脱手掉落地面。

　　　　随后嗖嗖嗖响声不绝，劲箭飞速射来，有两箭是直冲着方脸汉子的脑袋和腰间来的。方脸汉子无奈，只好松开千问的脖子，就地一滚，两支劲箭咄咄两声擦着头皮过去，火辣辣一阵疼痛。

　　　　啊啊！！仿佛被割了脖子的鸭子，嘶哑的惨叫带着绝望，突然在方脸汉子旁边响起。

　　　　顶着掘突的两人脖子上各扎着一支劲箭，身子软软倒地，带着一丝恐惧和不甘，将掘突松了开来。

　　　　掘突霍地拔出长剑，不顾腿上血流如注，一把抱起已经昏厥的千问，朝着数丈外身着金甲手持強弓的少年大喝：“捉活的，这是慕贤居的阴谋，不要让他死了。”

　　　　持弓少年正是太子宜臼，闻言大喝道：“给我拿人，要活的！”

　　　　“是。”金甲卫士们领命而上，朝着方脸汉子急速冲来。

　　　　方脸汉子脸如枯槁，瞬间灰败下来，喃喃道：“罢了。年妃娘娘对不起了，您自求多福吧。小人只能做到如此了！”

　　　　说罢匕首往胸口猛地一扎，鲜血飞迸，方脸汉子潸然倒地，气绝而亡。

　　　　卫士们赶到，探查了场中四人，皆已经没了呼吸。翻了翻身体，只找到了几把普通匕首。不过每人怀中都有个绣像，展开一看正是千问的模样。

　　　　宜臼看到后勃然大怒，这分明是有预谋的刺杀，而且还是准备充分的突袭。这让他胸中的怒火无比高涨，大吼一声：“年妃，慕贤居，我宜臼定要找你们讨回公道！”

　　　　掘突抱着千问一路朝着珍明殿狂奔，身后留下一路鲜血，他却毫不在乎，只拼命晃着千问的娇躯，声音带着哭腔：“千问，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我会救你回来，我会练好武艺永远陪着你，不让你受伤害。坚持住啊。”

　　　　珍明殿的侍卫们远远看到了掘突，立刻高声示警，上前来却发现千问气若游丝，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两个侍卫急忙飞快跑进去禀报申后，一个头脑灵活的已经跑去御医堂找女官去了。

　　　　申后正在床上与侍女们闲聊，侍卫拼命跑进来呼喊：“娘娘，出大事了！”

　　　　“下去，什么大事，让你如此莽撞惊扰娘娘！”申后侍女葳儿急忙呵斥。

　　　　侍卫跪下来，依旧面色惊慌道：“是千问公主，她全身是血被人送回来，已经气若游丝了！”

　　　　“啊！”申后立刻捂住心口猛地一声大叫，脸色瞬间惨白，“快，快扶我出去。找人寻女官去……我的千问孩儿啊！”

　　　　申后脸上泪水飙落，急匆匆被侍女们拥着跑出门来，刚掀开帘子就看到掘突怀抱千问蹲在地上，正不断按压她的胸口，大腿上血流如注，脸色苍白，却依旧全身心在救治着怀中的女子，完全不在乎自己。

　　　　“女官来了。”侍卫领着蔡女官和静女官飞跑而来，两名女官顾不得其他，立刻从掘突怀里接过千问，紧忙救治起来。

　　　　而掘突则身子一晃，猛地栽倒在地，昏厥之前扔大声喊了一句：“救她，一定要救回她……”

　　　　申后身上渐渐散发出从未有过的怒意，声音如凤鸾降世，怒火充盈：“敢杀我挚爱亲人，不管是谁，我都要他百倍偿还！”

第一卷：凤栖梧·幽王之乱　第二十五章　是非曲折乱象生

　　　　太子宜臼带着人回到珍明殿，已经宫门就急匆匆大声呼喊：“千问在哪，她怎么样了？”

　　　　迎来的却是母后恼怒的责怪：“宜臼，你是如何保护千问的？竟然让她一人在宫里行走，你知道着珍明殿外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眼线，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如何交代。”

　　　　宜臼痛心疾首，蓦地跪在申后的前面，垂首认罪：“是宜臼的错，母后如何惩罚我都没有一句怨言。千问在哪，我想见她。”

　　　　申后剑宜臼如此表现，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多亏郑伯家的公子掘突，蔡女官已经在急救了，虽然恢复了呼吸，但却仍旧昏迷着。女官说是受了太大的惊吓，需要好好调养。你赶紧布置人手好好保护千问，不能再有差池了。我已经通知了前面，估计申侯和天子就要到了。”

　　　　宜臼双眼微眯，神色露出煞气：“母后，我已经派人将慕贤居看管起来，谁都准许逃掉。掘突和千问都能够作证是那个毒妇所为。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绕过他！”

　　　　“又是她！”申后也怒不可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来人啊，着人把年妃那个草菅人命的女人给我捉来！”

　　　　下人们正要领命，突然听到珍明殿外高喝：“天子驾到，申侯驾到！”

　　　　申后急忙带着宜臼上前迎驾。看到急匆匆走来的幽王和申侯，申后顿时悲从中来，哭诉道：“天子要为哀家做主啊，竟然有人猖狂到光天化日对我宫里的人行凶！”

　　　　幽王和申侯本就在商议后宫之事，突然听闻下人汇报后宫有人行刺之事，顿时怒火中烧，匆忙赶来。

　　　　“谁？谁被行刺了？”幽王左右看了一下，怒问道。

　　　　“是千问。差一点就被杀了，如今蔡女官正在急救。”

　　　　申侯闻言只觉胸口猛地一疼，从后面霍地赶上来，大惊道：“是千问？混账，可知道凶手是谁？还在那我要去看看她。”

　　　　申后急忙回道：“孩子生命没有大碍，身体没受伤害，这要多谢郑伯之子掘突，为了救千问身受重伤，一路洒血而回，因为失血过多，目前正在偏殿中修养。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郑妃，想必也快到了。”

　　　　申侯带着难以压制的愤怒，猛地跪在幽王面前：“天子，此时恕臣无法容忍，此时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宜臼冷哼一声：“不用查。掘突兄和千问都曾经说过，因为撞破了慕贤居那婆娘的坏事，被她派了杀手来刺杀。掘突兄拼命保护千问，也受了重伤，我赶到的时候用強弓射杀了两个，最后那首领喊了声让慕贤居那位好生自保，也自杀而死了。我在他们身上没有搜到慕贤居的标致，却找到了千问的绣像。”

　　　　说罢将四张带血的绣像取出来呈到天子和申侯的面前，继续道：“我怀疑这是早有预谋，而且杀手定是我们宫内之人。我已经派人去各处筛查失踪的人员，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幽王深深看了一眼宜臼，又拿起绣像瞧了一眼，沉声道：“宜臼，你可愿意为自己所说的话承担所有后果？没有任何证据就指认后宫的妃子，这可是会引发大乱子。毕竟没有人死了，对吗？”

　　　　这话说出来，已经有些表明了幽王的意思——不愿意深究。

　　　　申侯和身后同时脸色一变，想不到这年妃在幽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