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名花-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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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夫人见女儿一脸感叹的小模样,笑着打趣,“你可是喜欢那七殿下?”
俞宛清不答,一双清澈的眸子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满意。她知道,用不着她多说,待父亲从宫中归来,母亲会向父亲提及这事的。
俞夫人笑的和善宠溺,伸手刮弄着俞宛清的鼻头,“你啊,自小便十分机灵,知晓为自己打算,不算你兄长,活像个书呆子。”
俞宗衍至今未娶,俞夫人早在他入朝后便开始催,如今五年下来,俞宗衍脾气好,未曾显出不耐烦的神色,俞夫人自己倒是催的有些腻了,于是将目光落在长成的俞宛清身上。
俞宛清脑袋比俞宗衍机灵,知晓为自己打算,这让俞夫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亦有些不舍。
…
南烟离去后回了盛和村看望赵阿婆同狗蛋,屋内无人,她脸色霎时沉了下来,朝四周探寻这几人的踪迹,幸而不多时,李晃便寻了过来。
原是当日赵阿婆送离周时生后,回来没见着南烟同癞子,便纠着李晃细问这两人何在?
那时狗蛋仍旧生着闷气,便在一旁煽风点火,李晃见赵阿婆气的身子不停的哆嗦,担心她犯病,忙应和道这就去寻南烟,让赵阿婆好生待在屋中歇息。
之后,他便发现了周时生与南烟遇伏逃离的一幕。
因着知晓那群人是冲着周时生来的,他害怕被殃及,便赶忙回了院子将赵阿婆与狗蛋接走安置在另一处破落的房子里,自己则隐没在田野间探寻可有形迹可疑的人。
如今见着南烟无事,他面上带出显而易见的喜色,忙问道:“这几日你去了何处?冯希白呢?他这是惹着谁了,怎么那些黑衣人要杀他?”
南烟叹气!
她这时看着李晃,便想起了席秀。这两人好心办错事,遭殃的却是南烟,但这也怪她自己无能。好在结果也不是太糟,赵阿婆同狗蛋无事,她也只是受了轻伤。
她摇头道:“李晃,你们抓错人了,他不是冯希白而是当今七殿下周时生。”
李晃哑然,“那他…可有为难你?”
“未曾。”
除去使唤南烟,他其实未曾刁难过她,只是他若早些承认真实身份,以南烟为人加上往日旧情,南烟亦会帮他,何必还要喂她毒药威胁她办事呢!
“那现在怎么办啊?”
李晃忧心,“估算着日子,癞子应当到了长安城,若是顺利,那信笺也送到了冯希臣手中。”
“嗯。”
南烟颔首,她亦想到了这事,此前她没想过回长安城,但昨夜席秀告之母亲在八年前曾留了东西给她,如今藏在长安城外的白马寺,她必须要亲自去将东西取出来。
她要回长安城一趟,不止为孟养,也为了母亲。
李晃见南烟要走,也想着跟她去长安城,他生在乡野小村,还没去过长安城呢!
南烟却让他好生照看赵阿婆同狗蛋,让他想办法带着这一老一幼搬到镇上去住,那里条件到底是好些。
且嘱咐他搬离时,莫要透露踪迹给其它的乡亲,低调离去便可。
李晃只得怏怏的应了下来。
南烟同李晃回去了一趟,同李晃你一言我一语哄骗着赵阿婆,之后,她独自离去,路上遇见等候她多时的席秀。
☆、第五十三章
席秀蹲在一颗树下; 依旧作劲装打扮; 嘴里叼着根野草; 一脸的百无聊奈。树旁拴着一匹马; 马背上驼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裹。
见着南烟; 她忙起身招呼; 一脸兴奋,“你终于来了; 我等你好半天了。”
今日清晨从破庙出来后; 南烟发现被季仲着人看管的席秀; 那时她深觉脸上无光; 也未理会她,不想如今却是在此处遇见了。
南烟不说话,席秀却是一个劲的追问,“那群人没为难我; 还给了我好些银两,这到底怎么回事?昨夜那人可有将解药给你?”
南烟沉沉叹气; “我身上毒已解; 已经没事了。”
“看来那药还是挺管用的。”
席秀若有所思。
南烟眼神复杂的看着席秀,依着席秀的讲述; 这些年她无人教导; 糊里糊涂的长大; 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勉强混点饭吃。也不知是在何处认识的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竟是卖了□□给她; 这不明摆着坑她吗!
“席秀。”
南烟再次叹气,隐晦道:“昨夜你给我的药是假的,你日后莫要同卖你这药的人走近了。”
“假药?你不是说你的毒已解吗?若是假药,那人为何还听你的话替你解毒?”
“我和他本无仇怨,他的人赶来,便也用不着我替他办事了。”
南烟糊弄席秀,不想她多问,于是道:“你这样子是要和我同去长安城吗?”
“嗯。”
席秀将野草一把丢开,翻身上马道:“等把炳熙的东西交到你手上我就走。”
南烟仰头看着席秀,这女子背光坐在马上,神色诚挚而严肃。
她虽然坑了南烟,但南烟一点都不生她的气。
这一刻,看着席秀,南烟便想到了母亲。母亲如今虽不知生死,但得了母亲恩惠的席秀却在多年后出现在她身旁,依旧守着那一份简单的承诺。
这让南烟感觉到温暖,也很踏实。
两人一路北上,至夜间投宿之时,席秀掂量着自己的包裹,道:“我看那人也没多坏,还让人给了我这么多银两,我只要省着点用,接下来两年都不愁了。”
她要伸手付钱,南烟阻止了她,道:“你跟着我,这一路不用你破费。”
南烟初醒后端了山匪的老窝,最不缺的便是银子,而且席秀的钱是周时生给的,南烟并不想用他的钱。
且这一路上,她察觉身后有人暗中跟着,她猜到是周时生的人,虽知晓他并无恶意,但还是在临近长安城时设计甩脱了这人的跟踪。
两人绕道去了白马寺,这日正是寺庙对外开放之日,上香之人众多,很是热闹。未免招人怀疑,两人以香客之名宿在白马寺的厢房中,打算夜间行事。
到了这一步,南烟内心反而平静下来,一点也不急。席秀赶路十分疲惫,因此在房中休息,她则带上厚重的面纱出门。
五年前安葬孟养那日,刘伯未同她一路回城,而是在寺庙中为她祈福、卜卦。也不知卦象如何?应当是不太好,毕竟那日夜间,她便溺水了。
这般想着,她缓步走进寺庙大堂。如今临近黄昏,人没有清晨多,她候了片刻,便得了空位,于是上前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愿。
身旁突然出现女子清脆的声音,含着骄纵与不耐,“冯希白,你怎么来了?可莫说你也是来这白马寺拜佛的?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南烟双手一颤,睁开眼睛缓缓朝身旁二人看去。
女子一身素净打扮,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背脊挺的笔直。她身旁的男子因着没有空的蒲团,便屈膝蹲在她身旁,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窘意。
“俞宛清,你莫要打趣我了,我是听说你要来这白马寺,刻意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话落,俞宛清阖上眼朝佛像叩拜,面色虔诚。
冯希白等她叩拜完,这才憋着一股气问道:“你是不是在恼我啊?”
“没有。”
俞宛清神色轻松,她站起身道:“我为何要恼你?”
冯希白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委屈道:“那你为何不出来与我相见?”
俞宛清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见冯希白逼问,理直气壮道:“我为何要出来与你相见?”
冯希白闻言一愣,见俞宛清面色不善,忙顾左言右道:“近来我新得了一些趣事,要不要说来与你听,还有我此次南下,发觉南方人在习性上与我们很是不同,其中……”
冯希白说的唾沫横飞,俞宛清脸色却十分冷淡,但她没出言打扰,一边走一边安静的听着。
南烟朝佛前叩拜后,起身缓缓跟了过去。
这两人出了白马寺,来到了一处地势开阔的地带休息。
南烟一愣,发觉这地方离孟养的墓地很近。当年这个地方还少有人至,如今却是修建起亭台楼阁来。
如今临近黄昏,恢宏壮观的长安城上方是暖色的夕阳,香客坐在凉亭内,沐浴着斜射入内的夕阳看着长安城,不免生出颇多感慨。
南烟一路跟着这两人,索性这处香客不少,如南烟一般面覆白纱的女子亦不少见,因此无人对她过多关注。
她坐在这二人身旁,遥遥的朝孟养的墓地看去。
这处地势极好,死人活人都看上了这地带,因着忌讳,有人在墓地与这处亭台楼阁间种下了绿植,遮挡住了南烟的视线。
南烟隐约看见前方墓地有人走动,不时有白烟缓缓升起,想是有人在祭奠自己的亲人。
因着身旁两人说的琐碎,南烟未细听,反是陷入自己的思绪,直到俞宛清提及俞宗衍。
她似乎有些不耐烦,小声嘟囔道:“再不走,天色暗下来城门关了可回不去,兄长怎的还不出来?”
冯希白好奇道:“俞大哥在那墓地祭拜何人,可是你家中长辈?”
“不是。”
俞宛清单手支着下颌,看向冯希白,眨着一双轻灵剔透的眼睛,诱哄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我兄长是在祭拜谁了?”
俞宛清相貌不比南烟,但她眼睛生的很是好看,灵气十足。
她深知自己长相上的优劣,因此同人交谈时,无论交情深浅,总是认真的注视那人,双眸中刻意透出些许情绪。
冯希白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果真起身缓缓朝那处墓地走去,不多时便沉着一张脸回来了。
俞宛清见此弯腰轻笑,声音轻灵动听,好不得意。
冯希白气的一屁股坐在她身旁,抱怨道:“你这是故意的,明知晓五年前我被那孟养胁迫,还诱哄我去他墓前。”
自从那次后,他时常做噩梦,不止因着孟养胁迫他,还因着孟养死在他眼前,那是他唯一一次面对死亡。
俞宛清取笑他,“他都死了五年了,你怎么还这般害怕啊?”
“我不是怕他。”
冯希白皱着眉头,辩解道:“你不懂的,反正你日后莫要这般作弄我了。”
俞宛清凑近了伸出食指挠他下颌,笑着道:“在我面前便不要逞强了,我还不知道你吗?”
她离的近,冯希白的脸一瞬间红透了,结结巴巴道:“我没逞强。”
俞宛清家世底蕴深厚,冯希白八年前还只是城西卖油郎冯有钱的儿子,是冯希臣入仕后,他的日子才逐渐好过起来。
他心里大抵还是自卑的,俞宛清于他而言如同高高在上的月亮,因此在少时便注意到了这个兄长同窗的妹妹。
如今在俞宛清的捉弄下,他既羞怯又激动,正想伸手抓住俞宛清作乱的手,她却已十分自如的收回手去。
冯希白心中有些失落,抬眼一看,却发现前方俞宗衍正缓缓走了过来。
俞宗衍沉眉看着俞宛清,暗自摇头,他缓步走近,态度十分温和,柔声对两人道:“如今时间不早,我们回府吧。”
南烟坐在俞宛清身旁,并未看这三人,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远方的长安城上,看去与普通的香客并无二样,只袖管下一双手却紧紧握着。
三人离去后,南烟去了墓地看望孟养,随后她发现孟养旁边竟是自己的坟墓,墓碑上刻着名字与生辰年月。
南烟看着这两座坟墓,心里生出一层淡淡的恼意。
她未过多理会自己那座坟墓,而是上前轻轻抚摸着孟养的墓碑,低声道:“孟养,这么久才回来看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孟养是不会生南烟气的,他性子向来便好,又十分护着南烟,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生她气的。
南烟似乎想到了往事,轻轻笑了起来,她未久待,返身回了住处。
夜里
席秀带着南烟将炳熙托付的东西取了出来,南烟打开破败的油纸,发现里面包裹着两幅地图。
一副带着明显南方特色的村落图,一副盛京地形图。
席秀好奇的看着这两幅地图,道:“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因着炳熙只是托付她将东西交给南烟,因此这些年竟是未打开细看,如今见着她不由得喃喃出声,似乎有些失落。
南烟却陷入沉思,她记得母亲曾说过去盛京寻一个宝藏。
席秀是盛京人氏,南烟将地图折叠收进怀中,问道:“席秀,你在盛京长大,那地方可有什么传说中的宝藏?”
席秀想也未想,道:“有啊!盛京祖陵嘛!传言百年前,军权未入关时,北燕先祖葬在盛京,祖陵中有大量财富,还有一颗形似鱼目,可起死回生的九转丹。”
“不过这都是传说,若真有祖陵,北燕建朝之初,应当已经把先祖迁徙至乾陵了,晃论其中的财富。”
南烟未回话,她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那上面原本有一颗形似鱼目的珠子,她醒来后,珠子便不见了。
盛京祖陵?
当年她母亲南下是去找祖陵吗?但母亲不会因这连席秀都不相信的传说离开南烟的。她南下,一定有契机!
当年,母亲的棺椁中不见尸身,南易提及炳熙死因又语焉不详,这一切都十分可疑。
南烟死死抿住唇瓣,八年前,她曾拜托周时生寻找与炳熙有关的消息,此后三年,他皆未露面,南烟终日待在南府,渐渐的便放弃了对他的期望。
五年后再遇,周时生却刻意隐瞒身份,待她亦十分冷淡,虽然那夜后,他曾提及让南烟跟着他?但南烟于他无意,见他南下被人追杀,想必皇室权势争斗激烈,她不想卷入浑水中,见他不提及炳熙,亦不曾多问。
求人不如求己!
如今,母亲离去已有八年,但无论如何,总算有了线索。
南烟看向席秀,低声道:“席秀,谢谢你。”
“这没什么?”
席秀不以为然,“五年前这东西便应当交给你的,只是那时候我心思浅,急着寻你竟是直接去敲南府大门。”
她意有所指道:“当年,南府的管事让一个小姑娘假扮你,似乎想套我的话。”
南烟毕竟是南府的长女,她不好明说,只隐晦的提醒着。南烟却是爽快的承认,颔首道:“李管事是父亲心腹,我怀疑母亲的离去或许父亲知道些内情,你口中的那个小姑娘应当是我妹妹南安。”
席秀盘坐在床上,双手支着下颌,“那你要去问你父亲吗?可是你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仅是死人,还是一个黑户。
南烟想到周时生的话,突然轻笑了一声,“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对了,你是明日便要回盛京吗?若是不急,可不可以多待两日。这次多谢你,你走之后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你相见,我母亲多年前曾在城中置办了许多产业,你若是不急着走,待我与往日的老人联系上,给你一大笔银子如何?”
席秀笑着点头,“不着急,不着急!我等你。”
☆、第五十四章
南烟及笄后的三年; 虽终日待在南府; 但也有接手母亲置下的产业; 她对每一家店铺都十分熟悉; 翌日便去了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家店; 让人将刘伯叫来。
刘伯不在店里; 因此南烟候了许久方才见着他从外归来。
南烟离去后,西苑无人; 他便离开了南府; 专心打理起南烟留下的店铺。
待两人来到后院; 南烟将面纱揭开; 低声道:“刘伯,是我。”
“小姐?”
刘伯在一瞬间的惊讶后竟是落下泪来,他并不惊惧,也不怀疑面前之人身份真假; 这让南烟有些好奇,问道:“刘伯; 你都不怕吗?已经死了的人; 竟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