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长宁-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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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荆长宁便见易禾脸色又是一阵红白,他只得躬身行礼道歉,石业哈哈大笑,羞辱易禾一番后离开。
众人见热闹散场,自觉无趣,也皆是三两成群离开。
“这易国公子也真是丢人,想必那易王也是个软懦之人,只得偏安一隅,不知何时我们的丹王能出兵灭了易国,以壮我丹国声威。”一卖鱼老翁道。
他的身边,另一卖菜的老妇人接道:“终究想来还是太平些好,我丹国国土虽不大,但胜在富庶,又上从文天子之令,征战他国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荆长宁闻言,有些好奇地望向两个老人,市井之人讨论朝政,自文王朝礼乐崩坏以后早已不是太过稀奇的事,而且身处这样一个世道之中,多听他人言辞总是好的。
老翁望向老妇,嗤之以鼻道:“妇人之见,你可不见那林国灭了楚国,疆土与国力才得以一跃成为众国之首,连文天子都要对林王礼让三分?十年过去了,也未见原来的楚人有什么动乱。”
荆长宁闻得此言,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她走上前去,目光如炬定定望向卖鱼的老翁。
她走到老翁面前,伸手便从他的鱼篓之中捞出一条乌鱼,一仰脸露出一个莫名泛冷的笑意,问道:“这鱼怎么卖?”
老翁花白眉一颤,说道:“你一个乞丐买得起鱼吗?”
荆长宁回答:“我的确买不起。”她耸了耸肩,满不在乎接着说道,“可是我可以抢啊!”
老翁花白眉毛一颤,说道:“好个泼赖人,当着市集上那么多人,你倒是抢一个试试?”
荆长宁闻言,露出洒然一笑,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哦。”她舔了舔下唇,“有意思。”
话音未落,她朝着老翁的鱼篓之中伸手抄去,明明她的手并不是很大,鱼也很是滑溜,可是只是很快的瞬间,她的两只手中便握住了十来条鱼,鱼篓在一瞬间便空了。
手指轻轻颤动,每个手指的指缝间皆是夹着一条肥硕的鱼,半斤重的鱼在她的指间挣扎,她却没有一丝吃力,远望去,倒像是树干上结着累累硕果。
“鱼儿乖,别闹。”荆长宁朝着十来条鱼吹了口气,像是安慰一般。
老翁生怒,抄起地面上的扁担便朝着荆长宁砸去。
☆、第4章 遽然伤人意
荆长宁嘻嘻一笑,飞快一个转身便向人多的地方跑去,老翁在身后大喊:“快拦住那个抢鱼的贼人!”
荆长宁手中抄着十来条鱼,身形却也似鱼般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竟是无人能够拦住她。
老翁气喘吁吁跟在其后,直到随着荆长宁走进一条深巷之中。
却见那小乞丐一脸莫名笑意地等在前方,也没有再逃走。
老人抄着扁担上前,荆长宁却是双手一扬,十来天乌鱼直直朝着老人扔了过来。
荆长宁嘻嘻笑道:“抢也抢了,我要这些鱼也没用,便还给你了。”
她将粘着些鱼鳞的双手在乞丐衣上蹭了蹭,低头看着衣服一脸嫌弃。
当扬起脸容之时,她的面容却变得无比宁静,她望向老翁说道:“丹国伐易之事终究不是正确的,至于,”她顿了顿,“楚国已经灭亡,但总归有人记得昔日荆楚繁华,市井之上妄议朝政虽说不曾有律法限制,但祸从口出,老人家已年过半百,希望能听小人一言,警惕言辞。”
老翁一阵愤怒,道:“你一个乞丐,管我的闲事做什么?“
荆长宁言辞依旧平静,她低头望向地面上跳动的乌鱼,说道:“若我愿意,此刻所有的鱼皆是已经死亡,你即便追得上我,能抢回这些鱼,也不可能再卖出好价钱,更何况。”荆长宁顿了顿,抬起眼眸深深地望了老翁一眼。
那一眼的深处仿佛融尽一切墨黑的颜色,一瞬间能吞噬人的心神,老翁不觉浑身一阵发寒。
身后,僻静的巷口忽然传来脚步之声,老翁听见有来人,不觉心头长舒一口气。
却听得荆长宁继续言道:“更何况,这条路是易国公子禾回府必经之路,想来他此刻心中愤懑,若是得知你一市井小民也想要易国灭亡。他虽为质子,但对付你一市井小民也是绰绰有余。”荆长宁望了眼僻静的深巷,“这里如此僻静,想来他若是做出什么毁尸灭迹的事也不是太过困难,更何况你已年过半百,一时愤怒之下猝然死去也是正常之事。”
老人望向面前的乞丐,腿一软便坐到了地上,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的乞丐就像一个噬人心的妖魔。他颤颤巍巍言道:“我是追你而来,若是我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荆长宁闻言一笑,眸底的深深的黑色隐去,化作如水的平静,她撩起破烂的乞丐衣,露出了衣衫下一双脏兮兮的小脚。
她的脸容之上闪烁出一种顽泼:“我没有穿鞋啊。”她接着说道,“光脚不怕穿鞋的,你死了之后,天下还有六国,我何处去不得?”
说完,她将乞丐衣放下,好整以暇后望着老人一瞬间苍白的面色,却又是嘻嘻一笑:“你还不打算跑吗?那公子禾就快来了。”
老人身形一颤,问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荆长宁耸了耸肩,摊开手说道:“吓你呀,现在吓完了,你可以走了,哦,对了,把那些鱼拿走,腥味怪大的。”
老人颤巍着从地面之上爬起,哪里还敢多做停留,也不敢再看一眼面前如妖一般的小乞丐,慌张地向巷道另一边跑去。
荆长宁长长叹了一口气,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竟和一市井小民置气,若是师父知晓我用学了十年的谋略来吓一个老翁,想来定又是气得不行。”
她的话语里有些无奈,却隐隐透出些伤感,她其实都知晓的,她只是听见了楚国的名字。
十年了,楚国,真的就这样湮灭在历史之中了吗?
荆长宁摇了摇头。
不。
十年光阴,只是因为她还没有长大罢了,现在她回来了,这乱世时局,这屈辱仇恨。
她会一点一点扭转。
思及此处,她的眼眸之中重新流露出平静的笑意。
目光所及之处,易禾有些急乱的身形映入眼帘。
他深灰的衣衫有些凌乱,正像他有些凌乱的步伐。他的心中满含被羞辱的恨意,只想急急回到自己的府邸躲起,躲开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
却见一个小乞丐静静地,阴魂不散地挡在他回府的必经之路上。
荆长宁向前走了一步,依旧是那熟悉的动作,五指摊开。
“我要谢礼。”她扬唇浅笑说道。
易禾顿下步伐,一脸阴翳地望着面前的小乞丐。冷冷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荆长宁浅笑道:“我救了你,我要谢礼。”
易禾说道:“我已经当众对你行礼道谢,你不要得寸进尺。一个乞丐而已,不要有太多一步登天的虚妄想法。”
荆长宁摇头说道:“你这话有好多毛病,第一,你的礼节甚无诚意,我不接受。第二,我没有得寸进尺,我还什么都没有得到,何谈得寸,又哪来进尺?第三,堂堂一国公子,却以衣貌取人,乞丐又如何?当年辅佐文王立国的何太公不过是以囚徒出身。第四。”荆长宁顿了顿,扬唇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一步登天?你不过是个落魄公子,何谈攀上你便能一步登天?”
易禾被荆长宁的话语唬得一怔,一时不知如何言辞,他细细将荆长宁的话语在脑海中来回咀嚼,忽然间有一道光从他的脑海中乍然而现。
若是此时易禾还将荆长宁当做一个普通乞丐,那他也太过愚钝了,他毕竟是一国公子,仔细咀嚼荆长宁的话语不由从其中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荆长宁言辞之间虽说很是无礼,但却句句皆是有所依据,皆能从中找出理来,更何况,以乞丐的模样,根本就不可能说出这样条理有据的辞藻。
从荆长宁话语的第三点中,易禾脑海中一个陡转,文王,何太公,囚徒,乞丐。
两相联系,不难得出眼前这个乞丐话语之中的暗示。
乞丐与囚徒,那在此时此刻,易地而处,他是不是就代表着当初的文王呢?
思虑至此,易禾脸容上的愤怒和不甘在一瞬间隐去,他上前迎了一步,双手成揖,深深一拜到底。
“不知先生想要何为谢礼,小人定力所能及,双手奉上!”他恭敬说道。
荆长宁身穿乞丐衣,凌乱的发丝遮面,再加上本是孪生,面容没有一般女儿家的柔婉,在列国间行走,很少有人能察觉出她的女儿身份,所以一时间对易禾所谓先生的称呼未露一丝别扭颜色,受之欣然。
荆长宁又是上前一步,伸手扶起易禾,神色认真地说道:“先生之称,我便受下了,至于谢礼,容我想想。”
☆、第5章 青衫许前程
易禾对荆长宁此时的反应反倒是一喜,这便说明他所想都是对的,眼前这个身穿乞丐衣的人的确应当是个有治世之才的人,而且也的确有相助自己的心思。
荆长宁低头沉思了会,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衫,望向易禾说道:“给我一身青衫。”她目光认真,话语清澈而有力,“我还你一个锦绣前程。”
易禾面容浮现出喜色,又是恭敬一揖到底,道:“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荆长宁。”
……
……
白色的雾气蒸腾而上,在四周氤氲出朦胧的水汽。
荆长宁轻轻地以水瓢掬起温热的水,闭上眼睛,扬起头,热水从上而下地淋着。
推了易禾找寻丫鬟服侍她的言辞,毕竟洗澡这种事,她还是一个人好些。
很多时候,总归是有些无奈的,七国林立,虽说礼乐崩坏,男女间的大防不像多年前那般墨守陈规,但她要做的事在世人眼中,不是一个女儿家可以做的。
十年前,师父于落雪原救下她,她拜师圣谷,学尽天下谋略,可是终有一点她无法改变。
指点江山,从来都是诸王与公子所为,一个女儿家,怎能纵横于列国之中?
就像当年庄新之所以答应放过荆长宁,也是因为一个亡国公主,在乱世之中,根本不可能翻出浪花。
思及此处,荆长宁眼眸中泛出亮色。
“那就瞒尽天下。”她自语道,“当天下已成定局,想来这些便不重要了。”
……
珠帘轻摇,轻散垂下的串串线珠被一只素手轻轻撩起。
易禾忙起身相迎,虽说心下对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先生”仍有些怀疑,但若真是有惊世才能之人,自当以重礼相迎。
列国之中,皆有流传:千金易得,良才难求。
昔文王得何嬴,尊为太公,方有文朝盛世;林王得高扬,官至上大夫,得策论一举灭楚,并借楚兵夺得云国七座城池;云王凭严傅之策,一鼓作气退林兵……
无数的例子皆可以表明,有时候,得一贤才便能安一邦定一国。
易禾抬眸望去,却一瞬间有些神思飘渺。
那人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青色宽衫柔软垂落遮住身形,领口之处绣着约莫一寸宽的靛青云纹,腰际之间则被布带闲散束住,唯有衣角之处垂落一串洁白如素月的玉佩。
再抬眸细看,那人一头墨发被青玉簪束住,眉微有些浓,却并没有迫人的气质,眼神沉静如深潭之水,却是不时之间划过生动涟漪,一眼望去,竟是一个秀致高雅的少年郎。
只是,是不是太过年轻了?
易禾从一阵震撼之中回过神来,细思之下还是恭敬行礼。
荆长宁见着易禾动作之间的一个停顿,心下也知晓易禾不可能轻易便相信自己。
她连忙扶起易禾,道:“公子不必多礼,在下也是来自乡野之人,听闻公子在丹国处境堪忧,想助公子一臂之力。”
易禾面露喜色,道:“不知先生有何高策,易禾愿洗耳恭听。”
荆长宁目光在四处一个晃悠。
易禾连忙道:“先生放心,四处闲人已被易禾遣散,先生但说无妨。”
荆长宁点了点头,出言问道:“在下在言谈之前,有一问想请公子告知。”
易禾道:“先生请讲。”
荆长宁面色一凛,低声问道:“不知公子志向如何,是想在丹国得到尊敬,还是能有朝一日回到易国做一个闲散公子,还是,”荆长宁顿了顿,“还是有志向问鼎易国君王之位?”
最后一句言辞,荆长宁压低了音调附在易禾耳边问道,声音低沉却没有丝毫颤动。
易禾神思一怔,再望向荆长宁的目光中含着疑惑却隐隐有些敬佩。
他是易王第三子,他的生母不过易国一个大夫之女,一向不得易王宠幸,生下他不久后便死了,连带他在易王面前也不曾得到多少颜色。否则当初易王也不会选择他出使丹国做为质子。
更何况,易王早在年前便立下世子,正是易国大公子修。
他有什么能力和资格去奢求易国王位?
可是……
易禾望向荆长宁微带笑意的眼眸,似乎瞥见那小乞丐有些嘲弄的神色。
他为质两年,受尽屈辱,凭什么易修可以做王,而他就要在丹国受尽欺凌。
易禾起身,目光如炬,像是沉静多年的雪原遽然融化,从灵魂深处闪烁出一种渴望。
他又一次低身行礼:“望先生不吝赐教!”
荆长宁细细打量着易禾的神色变化,心中却暗暗舒了口气,她就害怕易禾没有勇气去争,好在,受尽屈辱以后,又有几人能不存翻覆与争夺的心思?
她又一次起身相扶,话语认真,带着沉沉许诺的意味:“我帮你!”
易禾望向荆长宁,那秀致的少年郎从眉眼间一瞬焕发出亮丽色调,若浓黑夜幕间一瞬破开墨色的华丽闪电。
一瞬间,竟让他从心底浮现一种信服,他倾身而前,恭敬地听着荆长宁的言辞。
荆长宁言谈从容说道:“若想帮你得到易国的王位,首先便是要帮你离开丹国。而离开丹国,必须要想办法说服丹王,再然后,便是让易王对公子心生悦色,直至废世子修,改立公子为世子……”
易禾认真地听着荆长宁句句言辞,荆长宁将丹国易国的局势一点一点剖析开来,丝丝缕缕,层层递进,最初之时,易禾尚能保持心性稳定,直到荆长宁将整幅易国蓝图铺展在易禾眼前,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
时光悄然而逝,转眼间,天空明亮的日头渐渐西去,院落之中一棵百年梨树在地面拉出一条细长光影。
直到荆长宁将其间所有细节尽皆述尽,她端起桌上茶水润了润喉,目光之中闪烁一抹难色。
手指在案几之上轻轻敲了敲,眉眼之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望向易禾叹了声,说道:“可是说了这么多,还差最重要的一点。”
易禾目光如炬地望着荆长宁。
荆长宁嘴角一撇,露出一抹无赖的模样。
“这些事情要做来,需要钱啊!”
☆、第6章 始有凌云志
易禾听得此言,面色一怔。
荆长宁见易禾面色愣怔,不由自己也是面露愕然之色。
易禾搓着手,窘促问道:“不知先生需要多少银两?”
荆长宁犹豫了下,伸出一根手指头。
易禾赧然问道:“一百两?”
荆长宁摇了摇头,眼眸之中闪烁出犹豫的色调。
易禾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一……千两?”
荆长宁长叹一声,仰头望着屋舍的梁柱,说道:“一万两黄金。”
易禾眼神之中的光彩一瞬间黯淡了下来,以他为质三年的处境,别说万两黄金,就是千两黄金对于他来说亦是极大的数目。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易禾将目光望向对面秀致的少年郎,伸手长作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