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已过万重山-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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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晓得,万梓安在京师时是用惯了夜宵的,即便到了军营,身上的少爷派头也还是没有丝毫改变,轻舟微微颔首,道;“让少爷等一等,我这就去做。”
“少夫人小心些,不要让将军知道。”那侍从又是吩咐。
轻舟心下了然,只点了点头,她出了帐子,刚到灶房,就见万重山身边的侍从端着晚饭走了进来,刚看见她,便是一怔道;“少夫人。”
轻舟的眼睛向着餐盘看去,见上面的粗面馒头和米粥动也未动,她抬起眸子,问了句;“叔父今晚没用膳吗?”
那侍从则是苦笑,“今日有辽军偷袭,将军这一天连喝水的功夫也没有,属下端了晚饭进去,将军看也没看,就让属下端了出来。”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聚赌
轻舟听了这话,眸心顿有隐忧划过,只轻声说了句:“叔父事务缠身,不吃饭哪儿行。”
“是啊,少夫人。”那侍从说着,也是叹了口气。
“我给叔父做一碗面,劳烦您送去。”轻舟看了眼那些粗面馒头,在这寒夜里实在让人没什么胃口,远不如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诱人。
那侍从先是一怔,接着赶忙道;“那就有劳少夫人了。”
轻舟没有再耽搁,净手后便是忙了起来,她知道,万重山是北方人,而北方人都是爱吃面食的,念着万重山是武将,食量自然要大些,轻舟只将他的那一碗面做的分量极足,面汤匀匀,撒一把青菜,切一把香葱,滴几滴香油,便足以让人食指大动。
眼见汤面做好,那侍从将面端起,只觉清香扑鼻,他谢过轻舟,抬腿向着主帐走去。
刚进帐子,就见将领们已是三三两两的离开了主帐,帐中只剩下万重山,正在和军师商议着与辽人的战事,看见他进来,万重山微微皱眉,不等他开口,那侍从已是恭声禀道;“启禀将军,少夫人命属下为将军送来夜宵,还请将军慢用。”
闻言,万重山的目光落在那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上。
侍从不敢抬头,只将那碗面送上了案桌,接着便是退了下去。
“将军这一天忙着战事,倒是将用饭耽搁了,如此,老朽就不耽误将军用膳了。”江镇以见状,便是向着万重山拱了拱手,万重山淡淡颔首,示意他退下。
待军师走后,万重山看着那一碗面,许是面香扑鼻,让他察觉到了饥饿,他先是喝了一口面汤,那面汤鲜淳,一口下肚,顿时让人感到温暖而妥帖,万重山紧绷的神情舒展,只拾起筷子吃了起来。
翌日,轻舟听闻自己做的汤面让万重山吃了一干二净,心中顿时浮起一丝喜悦,自那日起,每逢晚上,轻舟总是会去灶房,做好夜宵让侍从为万重山送去,起先,她还有些担心自己这样做惹得叔父不悦,但见每回侍从端回来的餐盘,不论她做了什么,万重山总是会吃完,轻舟渐渐放下了心,只尽着晚辈的心意。
这一日,轻舟正在帐子里纳着鞋底,就见连翘匆匆跑了进来,对着她开口就是一句;“小姐,不得了了!”
“出什么事了?”轻舟吃了一惊。
“是姑爷!”连翘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将军方才从前线回来了,也没让人通传,直接去了姑爷的帐子,这一去不得了,居然看见姑爷和底下几个士兵聚在一起玩骰子,聚赌在军中可是大罪,将军让人把姑爷押去了主帐,说是要打姑爷一百军棍!”
轻舟闻言,脸色顿时变了,她搁下了手中的针线篮,还不等她说什么,连翘又是开口道;“赵副将让奴婢赶忙来告诉小姐,让您快些去给姑爷求情,将军现在正在气头上,谁都劝不住,若真打了姑爷一百军棍,那可是要没命的啊!”
轻舟心中一震,她定了定神,只领着连翘快步向着主帐赶去。
刚到帐口,就听里面传来万梓安的惨叫,显是被打得不轻,轻舟脸色发白,刚进帐子,就见万重山面色铁青,负手站在那里,万梓安则是让人押在长椅上,一左一右俱是站着卫兵,手中举着粗重的军棍,一下下的向着万梓安的后背上打去。
其他一些将领立在下首,顾忌着万重山平日里的威势,并没有人敢上前求情。
“叔父。”轻舟一眼看去,就见万梓安的后背上纵横交错的全是青紫色的瘀伤,她看着心惊,跪在了万重山面前。
万重山看见她,一个手势,命行刑的人停下了棍子。
“叔父,求您饶了夫君。”轻舟嗓音发颤,面对着盛怒中的男子,压根不知自己的求情是否有用。
“你先起来。”万重山压下怒火,对着轻舟开口。
“叔父,求求您。。。。”
“这小子在军中聚赌,若再不给他点教训,还不知他下回能干出什么事来。”万重山这次的确是动了真怒,万梓安是他的亲侄儿,却明目张胆的违反军纪,军中最忌聚众赌博,若不严惩,又怎能服众。
“叔父,夫君他身子不好,求您饶了他。”轻舟眼睛清亮,有晶莹之色在她的眼眶中打转,而她的声音又是那般轻柔,透着少女的祈求,她心知是万梓安有错在先,也心知万重山严惩侄儿并无任何过错,可万梓安,毕竟是她的丈夫。
轻舟想起自己嫁进万府冲喜,在万梓安病重昏迷的那些日子,她日日夜夜的不敢合眼,即便他对自己不好,可他也是她这一辈子的良人,是她要共度余生的那个人。
万重山看见了她眸中的水光,黑眸便是不为人知的微微一沉,他摆了摆手,示意行刑的人退下,万梓安疼的厉害,只从长椅上滑下身子,轻舟连忙上前,绵软的小手扶住了他的胳膊,万梓安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次,他没有挥开她的手。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离营
“剩下的军棍给他记着,再有下次,一并处罚。”万重山收回目光,对着行刑的卫兵吩咐。
“是,将军。”
轻舟见他松口,心中才算是踏实了,她向着万重山行礼后,便与侍从一道将万梓安扶了起来,万梓安这一次被打的着实不轻,刚站起身子,便疼的直冒冷汗,他不敢多待,心中对万重山也有怨气,只让轻舟和侍从扶着,离开了万重山的军帐。
万重山站在那里,看着轻舟扶着万梓安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什么也没说,隔了片刻,才对着一旁的属下道;“让军医去看看。”
诸人皆知万梓安是万重山的亲侄儿,虽然平日里万重山对侄儿严苛了些,可说到底万家如今仅有万梓安这一点骨血,又哪有不疼的道理,此时见万重山吩咐,副将顿时领命,恭声称是。
万梓安赤着上身,趴在塌上,军医方才已是来过,万梓安后背的伤看起来虽是骇人,但却皆是皮肉伤,显是行刑的人顾忌着万梓安的身份,没敢下重手,并没有伤着他的筋骨。
即便如此,那些皮肉伤也仍是折磨着万梓安,他额上噙着汗珠,有侍从守在一旁,为他上药,只疼的他面色惨白,经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侍从身为男子,手势自然是重的,轻舟看在眼里,便从侍从手中接过药膏,轻声道了句;“我来吧。”
那侍从委实也不愿伺候万梓安这身娇肉贵的大少爷,听得轻舟开口,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道了声;“有劳夫人。”
轻舟从药瓶中挑出一抹膏药,十分小心的为万梓安涂上了后背,万梓安忍着疼痛,也没去看轻舟,只哑声吐了句;“我这样对你,你为何还要替我求情?”
轻舟微怔,她没有说话,只为万梓安将药上好,察觉到她指尖的轻柔,万梓安眸心微动,没有再说话。
上完药,轻舟收拾好东西,对着万梓安说了句;“你好好歇息。”说完,便起身离开了万梓安的帐子。
“你等等。”万梓安唤住了她。
轻舟回过了身子,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万梓安迎上轻舟温润清丽的瞳仁,却是微微一怔,许是这次轻舟为他求情,也许是这些日子轻舟悉心照料,念起之前种种,万梓安有些窘迫,他将眸子移开,顿了顿,才说了句;“那晚我喝多了,不该打你,下次不会了。”
闻言,轻舟心里一震,似是没想到万梓安竟会与自己说出这般话来,她垂下目光,也不知该和万梓安说什么,只得道;“我先回去了,若有事,你让人去唤我一声。”
说完,轻舟便是离开了万梓安的帐子,不料还未走出几步,就见前面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身后跟着两个侍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叔父。”看见万重山,轻舟福了福身子。
万重山看了她一眼,道;“那小子怎么样?”
“夫君已经上了药,歇下了。”轻舟声音很轻。
万重山望着她柔若杨柳般的站在那里,猝不及防,道出了一句话来,“你怨我吗?”
轻舟一听,心底顿时一惊,她抬眸向着男人看去,摇了摇头,“叔父是为了夫君好,轻舟绝不会怨您。”
万重山眸心暗沉,他无声的转开目光,沉声开口;“等他伤好,我送你们去燕州。”
听闻万重山要将自己和万梓安送出军营,轻舟心中不解,却也不敢开口去问,万重山说完,也不再与她多说什么,径自走进了帐子,去看侄儿的伤势。
万梓安的伤一直养了半月有余。
这半个月来,辽军又是向着万家军展开了数次大大小小的进攻,万重山数日来皆是忙的不见人影,轻舟一如既往,与连翘一道照顾着万梓安的起居,许是有伤在身,又许是轻舟的细心妥帖,万梓安对轻舟的态度略有好转,虽没有小夫妻的浓情蜜意,但也没了之前的嫌恶与冷落,偶尔,也会与轻舟说些闲话,倒比之前在京师时要好了许多。
而当待万梓安养好伤,万重山则是下令,将他们送出了军营。
一早,轻舟梳洗后,便与连翘一道走出了帐子,刚到营口,就见万重山与一应卫兵已是等在了那里,马车也已经备下,万梓安伤势已经痊愈,见轻舟穿着单薄,便随口说了句;“怎么不多穿点衣裳?”
“哟,少爷如今可是会心疼媳妇了。”一旁的将领哈哈一笑,挪揄道。
万重山面无表情,在马背上看了二人一眼,他的眼眸深不见底,只转过马头,吐出了两个字;“走吧。”
正文 第三十章 相救
轻舟和连翘上了马车,连翘向着车外看去,瞧着那些骑马的男人,忍不住对轻舟道;“小姐,您说好端端的,将军他为什么要把您和姑爷送到燕州?”
轻舟闻言,眸心有瞬间的怔忪,她默了默,才道;“连翘,叔父让夫君来边疆,是为了磨砺他,让他吃苦的,可我却跟了过来,服侍夫君的饮食起居,想来叔父是看不惯的,又不好多说,只好把我们送到燕州了。”
轻舟说着,心里不免十分惭愧,念起万梓安在军营中的这些日子,连一次战场也没有上过,每日里最多不过是去校场跟着士兵一道操练,即便万重山对他要求严格,可男人的那些属下却在私底下对万梓安多方照拂,但凡万重山不在军中,万梓安就连寻常的操练也不会去的,而底下的那些人,自然也是想法子帮他遮掩。
何况,还有她整日厚颜待在军中,念及此,轻舟的脸庞有些发烫,只当万重山是对这个侄儿彻底失望,才索性将他们夫妻一道送走,眼不见为净了。
“将军,前面有驿站,咱们要不要先歇息一会再赶路?”副将唐明生策马行至万重山身边,恭声开口。
万重山闻言,念起轻舟一大早起来,此时也该是倦了,他点了点头,道:“派两个人先去驿站,让他们将饭食备好。”
“是。”唐明生领命,按着万重山的吩咐,立时派了两个侍从,向着驿站飞奔而去。
“将军,梓安少爷在军营里待得好端端的,您何故要将他和少奶奶送往燕州?”行至一片密林时,唐明生向着万梓安看了一眼,与万重山低声道。
万重山并未回头,只道了句;“那小子不成器,留在军营也是惹是生非,何况,”说到这里,万重山顿了顿,才道;“军营里日子太苦。”
唐明生听了这话便是笑了笑,“将军平日里对梓安少爷虽是严苛了些,可到底还是疼他的。”
万重山没有说话。
“只不过,今后可是没人再给将军做宵夜了。”唐明生笑意爽朗,想起轻舟,便是感叹;“倒不是属下夸口,梓安少爷当真是好福气,娶了这样贤惠懂事的少奶奶。”
闻言,万重山眸光深敛,他沉默片刻,才淡淡道了句:“他的确是好福气。”
马车中,因着道路太过颠簸,轻舟和连翘两人的脸色都是有些苍白,连翘从水壶中倒了一杯水,送到了轻舟面前;“小姐,喝一点润润喉吧。”
轻舟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看着那一杯清水也是喝不下去,她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却惊觉马车蓦然停了下来。
主仆两面面相觑,均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
“将军?”
前方,唐明生见万重山倏然勒住了骏马,心头顿时一惊,不等他再开口,万重山已是低声吐出了三个字;“有埋伏。”
唐明生心中一凛,见万重山抽出腰间的佩剑,他与诸将亦是纷纷取出了自己佩刀,凝神观望。
见行踪已被察觉,隐身在密林中的人蜂拥而上,挥着长刀,向着万重山一行杀了过来。
“是辽国的人!”唐明生喊道。
万重山黑眸中透着凌厉与杀气,只与唐明生道了句:“保护好少夫人。”说完,他的身子提气上纵,与密林中的人杀到了一块去。
唐明生得令,立时策马赶到了马车旁边,轻舟和连翘听到动静,刚掀开车帘,就见密林中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波人,与万家军厮杀了起来,惨叫声与呼喊声不绝于耳,马鸣嘶嘶,空气中四处弥漫着血腥味,轻舟和连翘哪曾见过这等场面,不由得又惊又惧。
“少夫人莫怕,末将会护您周全。”唐明生开口,眼眸一转,见已有侍从护在了万梓安身边,他转过目光,向着前方看去,就见两派人马杀得难分难舍,他心下焦灼,待有辽国人向着马车冲来时,他亮出兵刃,与随从一道和辽人杀了起来。
“小姐!”连翘面无人色,紧紧的攥住了轻舟的胳膊。
轻舟也是脸色如雪,却仍是握住连翘的手,温声安慰道;“别怕,叔父会保护我们。”
轻舟的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嘶鸣,拉车的骏马受到了惊吓,竟是不受控制的扬起蹄子,狂奔了起来。
轻舟和连翘身子不稳,惊慌中,连翘不曾抓紧车框,被甩出了车外,轻舟见状刚喊了一声“连翘”,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向着车厢里摔去。
万重山见轻舟的马车失控,眸心顿时一沉,他怒叱一声,手中的宝剑剑光森然,将纠缠自己的辽人砍死砍伤数人,而后运出轻功,越过众人骑上骏马,向着马车追去。
轻舟被颠的七荤八素,只强撑着攥紧了车框,听见身后的马蹄声,轻舟睁开眼睛,就见万重山骑着骏马向着自己追来,轻舟看见他,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只唤了一声;“叔父。。。。”
“别怕,叔父会救你。”万重山的声音沉稳如昔,男人的目光向着前方看去,就见百米外已是悬崖,他眉心紧拧,向着轻舟喝道;“松手,从马车上跳下来!”
轻舟的手指已是渐渐失去了力气,听着万重山的话,她先是一惊,却怎么也没那个勇气跳下马车。
“我会接住你!”万重山又是一声吼,轻舟心底一颤,她看了男人一眼,终是闭上了眼睛,松开了自己的手。
看着她的身子如纸鸢般从马车中落下,万重山神情一紧,他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轻舟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