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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雪狼-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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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当真的?你说你不想我被伤害?”
  “当然。我不是个畜生,安娜。但如果我不成功的话,你就会被拷打,会受到伤害。远要比你能想象的来得可怕。”
  “那么要是我要求你杀了我帮我脱离那痛苦,你会这样做吗?”
  “你知道我不能这样做。”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吗?我在想你只不过是想要我相信你还有半点人性。用这种方法你认为我就会信任你而会开口。”
  路金叹了口气并站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低头望着她。“我的父亲,你知道他是一直怎么说的吗?一切从现实出发。他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或许就是因为太强原则性而不被容于这个人生。我现在也尽量从现实出发,尽量告诉你要是你拒绝招供的话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你知道你目前的处境是无从选择的。但如果你帮我,或许还会有一个未来。”
  “你知道我是不会得到自由的。”
  “这是事实,但任何变通的办法来代替死都是可取的。”
  “什么变通办法?”
  “如果你帮了我,当你的案子送上法庭时我会要求检查官考虑用在古拉格劳役监禁来代替死刑判决。”
  很长的时间里安娜不作一声。她转首望着那些树和地上的雪,然后她回过头来看着他。
  “你去过古拉格吗,路金少校?”
  “没有。”
  “那么你是从来没有看到过那里发生的一切。我想你要是看到过了你就会知道死是一种更好的变通办法。那里只有残暴和饥饿和慢性死亡。你的待遇连牲口都不如。我不能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因为我确实不知道史朗斯基在哪里,要是他还活着的话。你相信不相信我那是你的事,但这是事实。而且即便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你在地牢里的那些朋友他们要做什么就做好了,但回答还是一样的。至于那些帮助过我们的人他们对史朗斯基的计划一无所知。要告诉了你他们的名字并不能帮助你找到史朗斯基,只会暴露他们而让他们遭受痛苦和死亡。”
  “但是你仍然可以透露当你们到莫斯科你们准备做什么。你仍可以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我能告诉你的就一句。见鬼去吧。”
  路金看见她脸上愤慨昂然的表情,她将头扭到一边去。
  “我很遗憾谈话谈到这种地步。我承认你很勇敢,但我觉得你也是个愚昧的女人。说你愚昧是因为你的这种勇敢毫无必要,说你愚昧是因为你有其他路可走却仍不回头。帮助我,我也会尽力帮你的。这样或许会面对一个在劳改营的终生监禁,而我也同意这不好过,但这总是个较好的变通办法。”他停顿了一下。“反正不管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这接下来的时刻。”
  她抬头看着他,皱眉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路金朝那门口的民兵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帕沙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搀着他的手。她长得非常漂亮可爱。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冬装,戴着一顶绒线帽和一副手套,穿着一双小小的棕色靴子。她看上去不知所措。
  当路金转过身来时,他看见安娜·克霍列夫脸上震惊的反应。疑是做梦,亦悲亦喜。她那尖厉的悲呼声震撼着公园的宁静。
  “莎夏!”
  这小女孩被这名字的呼唤声一怔,她的脸上罩上一层迷茫的神色。她不知所措地盯着她的母亲看,然后她的小嘴唇抽动着,最后她开始哭了起来。
  帕沙松开了她的手。安娜奔到她女儿跟前一把将她抱起。她狂吻着她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抚摸着她的脸,猛捋着她的头发,将那孩子的生疏、迷茫全都拂去了,到最后那小女孩终于不哭了,她的母亲紧紧地搂着她。
  很长的时间里,路金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直到最后他感到再也受不了。
  他看着安娜。她润湿的眼睛也在看着他。
  他说道,“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后我们再接着谈。”
  史朗斯基打开街道地图,又朝斯戈达的挡风车屏外张望着,旁边依丽娜在驾驶着。
  那宽阔的林荫大道堵满了黄色的有轨电车和盖着车棚、轰着黑烟团的大卡车。龟小的埃姆卡的士飕飕地穿过,偶尔几辆乌黑发亮的豪华轿车驶过,苏维埃的领导干部紧板着脸坐在他们的司机旁。
  依丽娜开着小巧的灰色斯戈达迂回穿梭,根本不管结在街道上的冻冰面,她只是在乱哄哄的交通里滑进滑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悠闲的游车,但史朗斯基注意到其他许多的车辆也都是一样的横冲直撞。
  依丽娜解释这是因为许多小汽车都没有暖气,司机都是喝足了伏特加以驱寒。
  人行道上挤满了万花筒般不一样的肤色脸:有俄罗斯人和斯拉夫人,黑眼珠的格鲁吉亚人和黄皮肤、扁平脸的鞑靼人和蒙古人。当他们来到阿贝特,这座城市老的商业中心区,史朗斯基望见远处克里姆林宫的金色圆顶和那些圆塔。一排排水泥板的工房楼在莫斯科河的两旁铺展开来。
  他们又兜了这座城市半个小时,史朗斯基对照着街道和地图,最后依丽娜问道,“现在你要我怎么样?”
  “开到捷尔任斯基广场的克格勃总部去,然后放我下来。”
  依丽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疯啦?”
  “一个小时以后到布尔晓埃大剧院外面来接我。”
  依丽娜吓得摇着她的头。“真的,你的脑子有点问题。克格勃人到处找你,你还要我将你留在他们的前门口?”
  “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他们会想到找我。”
  一辆汽车猛按着喇叭,因为依丽娜径直横抢入它的道。她也回按着喇叭并举起她的手臂比了个怒气冲冲的手势。
  “混帐!”
  “你在战争时是开什么的,依丽娜?坦克车吗?”
  她瞧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是吉斯大卡车。你别笑,我还是个很好的司机呢。我告诉你,这路上,许多疯子都是喝醉酒了,至少我还是清醒着。”
  “战争已经过去了,所以松开点油门。我们希望遇到的最后一件事是碰上一个民兵来找我们超速的麻烦。”
  “哈!你也会讲麻烦!你可是个要呆在捷尔任斯基广场的人。”
  斯戈达突然离开了阿贝特区,然后史朗斯基看见了那些红墙和克里姆林宫那泥黄色的建筑。在一条宽敞的鹅卵石大街前,矗立着圣贝西尔大教堂,它那些五颜六色的塔峰高耸入云空。几分钟后,依丽娜拐弯进入靠近布尔晓埃大剧院的鹅卵石小街,跟着转进一连串小马路,最后穿出来开到一个宽广无比的广场。
  一个巨大的金属喷水池立在当中央,水因为零点以下的温度而被关掉了,以防冻裂水管和那些金属,有轨电车和其他车辆喧吵着围着它匆匆驰过。广场的正对面是一幢巨大的七层楼的砂岩石大楼。
  依丽娜指着它。“捷尔任斯基广场。克格勃总部。这地方曾经是属于一家保险公司,后来秘密警察的总头头,费历克斯·捷尔任斯基把它接管了过去。”
  史朗斯基看见两扇高大的咖啡色栎木大门竖在前面通道口。探照灯环装在楼顶上,大楼周围的人行道上有身穿制服的民兵在巡逻。
  依丽娜说道,“卢比扬卡监狱的入口处在背后面。那里有两扇黑色的铁大门,警卫十分严密——没有人逃出来过,莫斯科的每个人都会告诉你这点的。”她看着史朗斯基的脸,他正研究着这幢大楼。“即使你的朋友关在里面,你要是以为你能救她出来,你也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动这种脑筋你是在找死。”
  “就让我在那里出去。”
  他指着广场左边、克格勃大楼的正对面一个高宽的锻铁架成的拱廊。拱道口的顶上方有一块招牌写着“卢比扬斯基拱廊”。拱道口的人行道上挤满了进进出出的人,再后面史朗斯基看见拱廊两旁一排串面貌简陋的商店。
  依丽娜开过去并停了下来,但仍开着引擎。“只有克格勃会想得出在一个拷打屋子旁放一个公共商业拱廊。”
  史朗斯基打开车门。“一个小时以后,在布尔晓埃。”
  依丽娜拉住他的手臂。“小心点。”
  他朝她笑了一下,便钻了出去,然后他“嘭”地关上车门走上那拥挤的人行道。
  路金看着安娜·克霍列夫的脸,他们两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她看上去痛不欲生,两眼哭得通红。公园又变得冷清清了。帕沙带着那小女孩走了。路金看见当时安娜脸上溢满着悲伤的神情,她不让她的女儿被带走。她紧拉着孩子不放,好象她全部的生命都依系在她身上了。这小女孩被弄得不知出了什么事并害怕起来,她又开始哭了,在门口的民兵不得不跑过来帮路金把她的妈妈拉开,让帕沙带着这孩子上车。
  低泣抽动着安娜·克霍列夫的身子,她眼睁睁地看着汽车开走了。然后她瘫倒在长椅上,低垂着头,一脸的绝望。
  路金只感到一阵巨大的内疚。他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她本来已没看见她的女儿有一年多了。而他去给了她的孩子,然后又将她带走。他想象着娜蒂亚要是处在这样的处境,也得承受这同样的心灵创伤,一想到这,他都快要晕倒了。
  他理解她的痛苦,也想要告诉她,但知道她是不会相信他的。这没用。而且,他现在情绪也受到了感染,这不是件好事。他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揩擦着她的湿脸。
  她一把将他推开。
  他搭着她的手臂。
  “安娜,在我带你回卢比扬卡之前,我们得好好谈谈。”
  她又将他推开。
  “别碰我!”
  她的眼泪止住了,但她看上去受了极度的刺激,两眼大大地圆睁着,他心猜着她的神经是不是已经崩溃了。她的脸部表情看上去很是叫人害怕,他在想他是否应该带她去看医生。
  “安娜,看着我。”
  她说话时没看着他的脸,眼睛只是望着天空,语气满是悲痛。“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为什么你要叫我遭受这样的痛苦?”
  “我想不管怎样,都应该再让你看一看莎夏。”
  “是因为我就要死了?”
  “我告诉过你这可以变通的。而且要是你帮助我,我会尽我的所能来确保你被允许带着你的女儿在一起。”
  她看着他,脸上满是悲伤。“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在等着我的女儿呢?住在那些冰冻的荒地里,住在那万恶的劳改营里。你认为她那样会活下来吗?”
  “可至少你们可以在一起了。”
  “在孤儿院里她还能活下来。在劳改营里她不出一年就会死的。”
  路金叹了口气,看着她那张哀凄的脸,他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该将事情点破。“安娜,要是你不开口讲,那么并不只是你会死。莎夏也会跟着你一起死。”
  他看见她的脸一下子变得灰白,她瞪视着他。“不……你不能这样做。她是……她只是个孩子……”
  路金站起来俯视着她。
  “这由不得我做主,安娜。但我了解贝利亚。我也了解鲁穆尔卡,那个如果我失败了的话而接替我审讯你的人。要是他们不能让你开口的话,他们会这样做的。我还是跟你讲明真相吧。贝利亚给我的时间到明天晚上为止。如果我失败了,我就得把你交给他。他会逼你就范的,安娜,这是肯定的。而一旦你从我手中脱离,我对这件事就没发言权了。”
  他盯着她润湿的眼睛。“帮助我,安娜。为莎夏着想,帮助我找到史朗斯基。”
  当史朗斯基在拥挤的卢比扬斯基拱廊行走时,不断有身体挤撞着他,人们乱哄哄地推拥着而过并贴着身子挤入那些拱廊两旁的窄小、布置简陋的店堂里。
  当他走出拱廊的另一头,他站立在一条狭窄的鹅卵石小路上。他朝右转弯,兜到克格勃总部西侧进口对面的马路。他看见象前门那样的另两扇栎木大门,但这里却没有守卫。走过那门前二十米,他注意到一条鹅卵石小路在克格勃大楼的背后。那里停满了军用卡车和几辆民用汽车。
  他看见有两扇沉重的、黑漆漆的大门置在石墙中间,猜想这就是卢比扬卡监狱的入口。两个身着制服的守卫站在岗亭边,肩背着步枪。大功率的探照灯排列在大楼顶上各个部位,每扇窗都装上了铁条。
  这地方看起来针也刺不进。
  突然间那两名守卫朝后一站,那大门朝里打开,一辆盖着车厢的卡车轰鸣着驶出来,转向左方,没入街上的车流中。
  史朗斯基睹见里面的一个院场,停列着卡车和小汽车,然后那大门又转回关上了。
  当他站在那里时,一个守卫警惕地注意上了他。他转过身去,沿着广场走回去。
  广场有一边似乎全是咖啡店和餐厅,看上去脏兮兮的。当他经过一家咖啡店的玻璃窗时,他看见有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坐在里面。从他们的样子和制服标记他猜想他们是监狱里的看守,来此休息。
  他走进咖啡店里面,排队买一杯茶,然后拿着他的小票子到取物台那里,台子后面一个胖墩墩的女人递给他一杯倒在铁杯子里的茶。他拿着它走向一张靠近那些监狱看守的桌子。
  他默默地记着那些看守的级别和制服的标记。他们是一帮面容凶相的人,在他们自己之间低声悄谈着。他心里在猜想他们中有没有人就是看守安娜的。要是她还活着的话。
  从他身后爆发出一阵全无顾忌的大笑声。
  史朗斯基回头扫了一眼,他看见一片鲜艳的色彩。有六七个个子矮小精瘦的人正离开他们的桌子走向门边。他们的乌孜别克脸晒得呈棕色且满是皱纹,一缕缕胡须从腮边挂下来,那头发剃得很短的头颅都戴着顶五颜六色的小圆帽。有些人穿着色泽鲜艳的丝绸和棉制长袍。他们交谈着,讲的方言史朗斯基都听不懂。在这简陋的店堂里,他们看上去就象是群叽叽喳喳兴奋的小鸟。
  他回头看着街对面的克格勃大楼。突然间,他听到一阵兴奋的惊叹声,并看到有两个乌孜别克人急着往前拥向窗口,盯着外面街上看。一辆夺目的橄榄绿宝马车正停在咖啡店外红绿灯前。乌孜别克人兴奋地指点着那辆车并在他们自己中间叽叽喳喳地赞叹着。史朗斯基看了眼坐在宝马车里的那一男一女,他的血液立时凝固住了似的。
  路金坐在驾驶座上,安娜就在他旁边。
  史朗斯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确确实实是路金。那只假手不会搞错,但这次它换成了一只铁钩。安娜的脸他也能透过车窗看得清清楚楚。
  突然间交通灯换成了绿灯,宝马车开始移动起来。史朗斯基急忙站起身来,推开那两个乌孜别克人冲向门口,其中一个人被他推翻在地。
  当他箭步冲到外面,宝马车已开走驶向捷尔任斯基广场背后卢比扬卡的入口处。
  史朗斯基拔脚急奔。他顾不上留意旁边过路人瞪着他的眼睛;他跟在宝马车后面拼命追着,想要揪出路金,一枪射了他,再拉上安娜逃离。
  此刻在正前方,宝马车停在了路中央,它的左向灯亮着,它在等着川流不息的交通有个空隙而转入那条通往卢比扬卡的鹅卵石小路。
  史朗斯基仍在人行道上疾奔着,推开着人群,他的眼睛只顾盯着那车。
  五十米。
  四十。
  他看见路金的手指在焦躁地敲击着方向盘。
  敲着。
  敲着。
  三十米。
  二十。
  他晃出身来到了马路上,眼睛继续盯着路金,看着那手指仍在敲着方向盘,在等那交通能让他通过。
  十米了。
  近得足够开枪射击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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