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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女宦-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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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永远不可能把嘉容活着还给他。”慕容泓以一种洞彻长安内心的目光看着她,“朕也永远不会变成他那样的男人。”
  长安移开目光,道:“陛下无需多虑,您原本就不是他那样的男人。既然陛下心中已有定算,奴才就不多言了,奴才告退。”
  “等等。”慕容泓唤住她,“私会外臣之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过了两日,押嘉容赴兖州的人选刚刚敲定,潭州那边忽传来战报,言称原云州刺史,如今的叛贼朱国祯听闻大龑将对赢烨用兵,竟趁机攻打潭州。
  慕容泓闻言勃然大怒,立刻决定暂停对赢烨用兵,转而将兵峰对准了云州。除了讨逆之外,他还有个谁也反驳不得的理由——大龑现在需要盐,而云州,产盐。
  盛京城南一条小巷尽头的院中,孟槐序进了内堂,解开戴着风帽的大氅,仆人立刻过来接了去。
  内室,早已等候在此的客人见他来了,忙上来行礼道:“属下参见亚父。”
  孟槐序示意他坐下,问:“主上可是为了皇后之事派你前来?”
  “正是。主上听闻狗皇帝要将皇后押赴兖州,准备在半途劫人,想请亚父配合。这是主上的亲笔信。”那名男子恭敬地双手递上一封信。
  孟槐序接过,拆阅后,抬头对那男子道:“你远道而来,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会将我的信交由你带回去给主上。”
  男子领命,退出内室。
  孟槐序的心腹黄殊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对他道:“先生,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此次定然万无一失。”
  孟槐序有些疲惫地摆摆手,道:“都撤了吧。”
  黄殊惊诧:“先生,敢问为何?咱们为了这一天,可准备了数月之久。”
  孟槐序道:“慕容泓不会对益州动兵了,他要攻打云州。”
  黄殊愣了半晌,道:“也就是说,皇后不会再被押去兖州了?咱们之前的所有准备,都白费了?”
  “小皇帝不简单呐!”孟槐序叹道,“我敢说,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许是在他接到刘璋的战报时就已经定下了,如若不然,世上哪有如此凑巧之事?”
  “先生的意思是,此番云州的战端,乃是小皇帝自己挑起的?”黄殊问。
  “和刘璋一样,如法炮制。好在此番皇后被关押在廷尉府时我们没有轻举妄动,如若不然,只怕会损失更多。”孟槐序目色阴沉,“这样一个人,若等他坐稳帝位再来对付荆益二州,主上便真的危险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黄殊忧心道。
  “必须尽快杀了皇后。”孟槐序从未想过,杀那个愚蠢的女人对他来说竟然会是这样困难的一件事。
  “可是凡是我们能想到的方法都已经试得差不多了。如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可用之人能接触到皇后。”黄殊道。
  “只要人活着,办法总归会有的。”孟槐序静静道。
  入夜,长安正在灯下整理着从刘光初那里了解到的赵王府人物关系图,耳边忽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将纸笔收好,问:“谁?”
  “是我。”门外传来嘉容抖抖索索的声音。
  长安怔了一下,过去打开门。
  “长安!”面色苍白的嘉容和裹着雪花的冷风一起将她扑了个满怀。
  长安关上门,嘉容扑在她肩上哭了半晌,才终于安静下来。
  她从暖笼里提出水壶倒了杯热水给嘉容,看着她红肿的眼问:“吓坏了吧?”
  嘉容点点头,又拿帕子掖了掖被泪水泡得红肿疼痛的眼角,道:“我怕死,可是我更怕死之前都不能再见赢烨一面。他们说要拿我祭旗,我问能不能看见赢烨,他们就笑我……”说到此处,她又抽泣起来,“其实我也怕赢烨看到我死,他会疯的。可是,我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一面就好,我不贪心,真的。”
  长安沉默。
  那日她向慕容泓所求,也不过是让嘉容在死之前能与赢烨团圆而已。她敢担保,只要能与赢烨在一起,哪怕是死,她也会笑着去面对的。这也是她能为嘉容这个幸运又不幸的女孩子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可惜,没能成功。而且,永远不可能成功了。
  “长安,谢谢你。我知道,在这里,除了你之外,没人会在乎我的生死。”嘉容忽抓住她的手道。
  长安回过神来,忙道:“你不必感谢我,在这件事上,我并没能帮上忙,真的。”
  “可是你一定为了我去向陛下求过情是不是?刚回到长乐宫时,陛下他召见了我,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长安问。
  “他叫我别再跟你说我和赢烨之间那愚蠢的爱情故事,他说我和赢烨都会为此而死。”嘉容眼泪汪汪道。
  长安:“……”看来慕容泓以为她‘若是两情相悦,只做唯一’的爱情观是受嘉容影响。
  “可是长安,我不后悔,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听了无数人对我说过这句话,说我会害死赢烨,可是我甚至不觉得我对不起赢烨。因为我知道,不管是我还是他,只要失去彼此,活着跟死了,已经没有任何分别。”嘉容的眼泪中泛起了一丝笃定的笑容,却看得人心里一阵悲凉。
  在这个社会中,爱情与生命,难道真的只能二选其一么?


第295章 大婚
  慕容泓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年后,正月十八。
  皇帝大婚不比平民,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还有告期等等,每一道程序都很繁琐。虽然大部分事情都由太常主持,但自然也少不得司宫台和尚春台的配合。
  十二月的冰天雪地里郭晴林拖着长安奔波忙碌,谆谆教诲:“有机会就赶紧学,命长一点,你还能再主持一次。”
  长安擦一把冻出来的鼻涕,骂:“卧槽,谁稀罕!”
  郭晴林:“你又不是马,卧的什么槽?”
  长安:“……”
  忙到十二月底,眼看快春节了,郭晴林累得够呛,恰帝后大婚的长秋宫慈元殿也布置得差不多了,郭晴林便道还有不足年后再说。
  长安终于松了口气,从后苑出来,看到被大雪覆盖的梅渚和雪浪亭,她心中似也被大雪厚厚地盖了一层一般,有种冰冰凉凉的窒闷感。
  打发随行的几名小太监先回去,她独自走进梅渚之侧的梅林中,看着镶冰嵌雪却也不减半分艳色的梅朵,忽觉这人与花,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春夏的花,长在三月的春风里,开在五月的艳阳下,那是命。秋冬的花,长在九月的冷霜下,开在十二月的冰雪中,那也是命。除了适应环境,别无它法。
  她也一样,适应环境,努力地生存下去,是她现在唯一能做、也应该做的事。谈场恋爱什么的,不仅浪费时间牵扯精力,最重要的是,慕容泓绝非是谈恋爱的好对象。不仅他不是,可能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不是,所以,还是算了。
  她用手搓了搓自己冻僵的脸,蹲下身子捏了个雪团子,然后在没踝的雪地中滚啊滚,滚成一只大雪球,又如法炮制滚了个小雪球,两个雪球摞起来,又找了两个小石子嵌在小雪球上,一个雪人便堆好了。
  长安解下自己的帽子,往雪人脑袋上一扣,然后退后两步抱着双臂打量着它,知道自己迟早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耳边传来脚踩在积雪上所特有咯吱声,长安一回头,却是慕容泓带着长福和松果儿两个过来了,她忙向慕容泓行礼。
  慕容泓径直走到她堆起的那个雪人旁,长安想起自己帽子没戴,做奴才的怎么能在陛下面前衣冠不整呢?于是便上前想从雪人头上把帽子拿回来。
  慕容泓一手搭上她的帽子,对长福与松果儿两人道:“挺有趣的,在旁边再堆一个。”
  长安疑虑地看他一眼,不知他意欲何为。
  长福和松果儿很快就在长安堆的雪人旁边又堆了一个雪人。
  慕容泓解下自己身上那件蟹壳青隐梅花纹毛领斗篷,披到雪人身上。
  两个雪人比肩而立,一个戴着长安的帽子,一个披着慕容泓的斗篷。旁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长安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
  她悔不当初,早知道慕容泓会对她产生男女之情,当初就算打死她她也不会跟他说那些肉麻话的。
  慕容泓看着梅树下的这两个雪人,眼中刚流露出一丝欢欣的神色,长安上前将自己的帽子拿回戴好,又将慕容泓的斗篷解下,过来一边给慕容泓披好一边笑眯眯道:“陛下,都是快成婚的人了,还这么童心未泯呢?”
  慕容泓眼中那点欢欣霎时便褪了个干干净净。
  傍晚,慕容泓忙碌了一整个下午,发现自己心中那点郁气居然还未完全散去。如今他已经不让长安陪他一起用膳了,用过晚膳后,他便着长福去把长安叫到甘露殿。
  “你是不是在与朕斗气?”长安刚行完礼,慕容泓忽然劈头就问。
  长安微微一愣,问:“陛下何出此言?”
  “因为朕不准你与钟羡私下会面,所以……所以你避着朕,冷落朕。就算是朕有意示好,你也不动声色给朕挡回来,你究竟想怎样?”慕容泓半是气愤半是无可奈何地问。
  长安深觉无力,她道:“陛下,这两个月阖宫都在为您年后的大婚做准备,您不是不知道。”
  “不要回避,正面回答朕的问题很难么?你觉得这样避重就轻就能蒙混过去?”
  长安微微塌下肩,仰头道:“好,奴才回答您的问题。于公,奴才不认为您不准奴才私会外臣有什么错,宫规就是宫规,不管以什么理由,违反宫规就应该被惩罚。您宽恕了奴才,只是警告奴才下不为例而已,奴才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怼您?于私,如果您不是因为奴才私会外臣这件事的本身警告奴才,而是因为奴才私会的那个外臣是钟羡而朝奴才发脾气,奴才避着您冷落您有错么?您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有什么误解?还是说,您觉着奴才身份低微,所以在感情上也应该卑躬屈膝低人一等?若是如此,您就别跟奴才谈什么感情。您想让奴才做什么,或者您想对奴才做什么,直接吩咐便是,别整那些虚的!”
  “虚的?直到现在,你还是认为朕对你,是虚的?”慕容泓脸都气白了。
  长安不避不闪地迎着他的目光,道:“作为陛下,您能给奴才很多。但作为男人,您能给奴才的一切,都是奴才不想要的。不管是锦衣玉食,还是奴仆成群,抑或宠冠后宫,奴才统统不想要。”
  “哪怕其实你对朕并非完全不动心。”
  “是。”
  “就因为朕有三宫六院。”
  “是。”
  慕容泓盯着她良久,忽然又冷又讽刺地笑了起来,道:“一句话说到底,你不过还是希望朕变成赢烨那样的男人罢了。”
  “陛下,奴才一直在阻止您变成赢烨那样的男人。”长安冷静得格外无情,“何况就算您变成了赢烨那样的男人,您也不会得偿所愿,因为奴才永远不可能为了您变成嘉容那样的女人。”
  慕容泓握拳握得指节发白,不长的指甲几乎要将手心掐出血来。
  长安当然看得出他现在心情极差,但她觉着,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如一次说完呢,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陛下,您与奴才的赌约还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了,希望您到时候能愿赌服输。另外,奴才希望这次是您和奴才最后一次讨论这个话题。您不是赢烨,女人,爱情都不该成为您前进道路上的阻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您该做之事。如果您因此恼了奴才,也请您不要随随便便杀了奴才,让奴才死在为您披荆斩棘的征途中,奴才才觉得不枉此生死得其所。”
  长安说完那一番话,退出内殿走了没两步,内殿中传来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似是好多东西滚落地上的声音。
  反应过来可能是慕容泓扫落了书桌上的东西,她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终究是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大婚后他就可以亲政了,亲政之后,他要面对的难题更多,压力更大,他需要一个释放情绪的途径。于一个封建帝王而言,砸东西,大约已经是最温和无害的发泄方式了。
  皇帝要大婚,潭州与云州要开战,新年就在这种忙碌而紧张的气氛中一晃而过。
  正月十七,郭晴林长安等人整夜未睡,慕容泓也半夜就起身了。
  织室按着前朝惯例为慕容泓送来了大婚礼服,然而慕容泓坚持要穿龙袍,他对有异议的内官如是说:“既然是皇帝大婚,为何不能穿龙袍?难道朕今日不是皇帝?”
  此言一出,谁敢接话?
  不过过了新年之后,慕容泓的龙袍也不同以往了。自他登基到去年,为了给先帝服丧,他的龙袍是纯黑色,龙袍上的纹样是黄金团龙。而今年,他龙袍上有了红色镶边,并且龙袍上的纹样变成了黄金腾龙,比前两年的更好看,也更有气势了。
  当第一缕朝阳升起,长安站在甘露殿前与众人一起看着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穿玄衣纁裳的慕容泓以一种令人感到陌生、却又觉着他原本就该这样的姿态步出甘露殿之时,她心里竟然十分可笑地泛起一种酸楚的,却又老怀欣慰般的感觉来。
  文武百官在丽正门外列队迎皇后入宫后,皇帝与皇后先去太庙行“庙见”仪式,即拜谒列祖列宗。“庙见”仪式后,帝后去长秋宫慈元殿举行合卺礼。帝后都饮过酒后,双方侍从伺候帝后用膳,待帝后用过膳,皇帝这边的侍从分食皇后用剩的膳食,而皇后的侍从则分食皇帝用剩的膳食。如此,合卺礼才算完成。
  合卺礼完成后,帝后更常服,然后众宫女宦官退出慈元殿,接下来是他们的洞房时间。
  长安和长福作为皇帝的心腹,是最后一批退出慈元殿的,在关闭殿门之时,长安近乎无意识地向坐在东面的慕容泓投去一瞥。
  换常服后,冕冠已经去了,所以长安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他原本就那样垂着眼睫静静地坐在那儿,但就像有心灵感应一般,长安刚刚将目光投向他,下一秒他便也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长安。
  自年前那番谈话之后,他们几乎像冷战一般有二十几天不曾好好说过话了。长安原以为他的目光会很冷漠,谁料,他看到她正看着他时,竟然对她绽开了一抹微笑。
  他的这种笑容,长安是第二次看见,第一次是在粹园的犬舍,她被幼犬追得毫无形象狼狈逃窜时,他站在不远处笑得双颊绯红眼含桃花,无拘无束恣意潇洒。
  而如今,他又这样笑了,就仿佛此时此刻,他所面对的这一切,他所承受的这一切,都使他衷心愉悦,没有半分不愿一般。
  同样的笑,上次让长安觉着岁月静好,而这次,却似有人猝不及防地往她心中扎了一刀一般。
  她在这样的笑容里微怔了一怔,随即颔首低眸,轻轻将殿门合上,一转身,才发现自己心中已然痛不可抑。
  慕容泓,他端的是知道怎样才能伤到她。


第296章 雪夜
  殿门关上后,慈元殿内就剩了慕容泓和赵宣宜两人。
  沉默了片刻,慕容泓问:“你对此事有何感想?”
  赵宣宜向着慕容泓这边微微颔首欠身,恭敬得恰到好处,道:“不知陛下所言是为何事?”
  “成为皇后。”慕容泓看她。
  赵宣宜道:“臣妾惶恐,一朝之间身负重任,臣妾只怕自己德浅福薄力有不逮,有负陛下厚望。”
  “嫁给朕,你确是任重道远,但也不必惶恐。你当知道朕为何选你为后,不是因为你父亲是朕的丞相,而是初见时你给朕留下了老成持重刚毅果敢的印象,朕指望你替朕管理后宫。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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