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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女宦-第3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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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君柏失笑,道:“不去。”他觉得很有意思,鲜少有人能将无耻与有趣糅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但长安这太监做到了,这使得他对这个人物更感兴趣了。
  “方才安公公只说了一位义妹的收认过程,那另一位呢?”他问。
  “另一位,世子是指桐儿?那说来话就更长了。”长安叹着气,将纪晴桐的悲惨身世掐头去尾捡重点跟他说了一遍,随后感慨着做总结“你说说看,这些女孩子都犯了什么错?不过就长得好看了些,竟遭此横祸!如今可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个两个的都说不想嫁人,要自力更生。这不,一个开着粮铺,一个打理着书斋,都不要男人了。我就跟她们说,并非世上所有的男子都是那般强横无耻的,比如说张世子你定然就做不出这等强取豪夺的事情来,我说的没错吧?”
  “男女之间两情相悦,讲究的不过是一个彼此愿意。强取豪夺,一来触犯律法有失身份,二来,也未免失了这两情相悦的趣致,得不偿失。”张君柏道。
  “正是这个道理!哎呀,我跟张世子你真是一见倾心相见恨晚呐!”长安赞道。
  张君柏:“……”相见恨晚就罢了,一见倾心又是什么鬼?
  “对了,说到这个,杂家正好有件事想要拜托世子。”长安面色一肃。
  张君柏心中生疑:方才还说舍不得义妹给人当妾,莫非此刻就改变主意要给我送女人了?两人才是初次见面,这等做法也太莽撞了些吧?
  “安公公有话不妨直说。”他心中存疑,表面却仍彬彬有礼道。
  “是这样,我曾派了个手下到夔州去巡察吏治,这人名叫周光松,乃是内卫司的指挥佥事。可就在前不久,这人莫名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的手下前两日回到内卫司向杂家报告了这一消息,并说了可能导致周光松失踪的原因。但今日杂家见着了张世子,深觉此事没那么简单。所以我想拜托张世子带句话回去,让梁王府的手下帮着找找周光松,身为梁王世子,杂家相信,你一句话,会比杂家派一百个人过去调查更有用。不计生死,杂家只想知道,这个周光松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安道。
  一下子从女人的话题转到了手下失踪之事上,长安这思维跨度大的,让张君柏险些没能跟得上。
  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她这话里信息量极大,张君柏神情不由也严肃起来,道:“既然是在夔州地界上出的事,我自然责无旁贷。安公公放心,在我此番贺寿离京之前,必定就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哎呀,世子真是急公好义,杂家在此多谢了。”长安欢喜道,一抬头,不见纪晴桐薛红药等人的身影,她又问“我的两位义妹呢,怎不见人影?”
  张君柏本来正在逐句琢磨她的话,被她这么一打岔,思绪又被拉了回来,抬眸往前方看了看道:“大约我们在此耽搁得太久,她们已走远了吧。”
  “那我们去找找?”长安提议。
  张君柏颔首,伸手让她:“请。”


第527章 不能放弃
  片刻之后,豫山山腰一座可以远眺山下的小峰上,长安与张君柏坐在两棵枫树下铺开的毡子上喝茶,十丈开外的视野更开阔处,纪晴桐支了画架在作画,薛红药圆圆在旁围观。
  “世子此番来盛京,可有带得家眷?”正事说完了,长安就跟他聊些家常,左右闲着也无事。
  “夔州到盛京路途遥远,沿路不甚太平,再加上陛下寿宴过后回程已是冬天,怕路不好走,就没有带家眷同来。”张君柏细致地解释道。
  长安挑眉,指点着他道:“看来世子身边没有得宠的妾室啊,在盛京若是觉着寂寞了,不妨去德胜楼坐坐,那里面环肥燕瘦雅俗共赏,指不定能找个入眼的姑娘排遣一下时光。”
  张君柏笑道:“秦楼楚馆,未及弱冠前倒还真流连过一段时间,不过年纪越大便越不爱去了,只觉比起那些刻意调教出来的千伶百俐活色生香,倒还是天成的婉约柔美抱朴含真更动人一些。”
  长安暗忖:这大概就是二十九岁的男人与十九岁少年的不同之处吧,需求不同了,眼光自然也就不同。
  “世子身居高位却不贪女色,真是迥然于天下芸芸凡夫俗子,能与世子结识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来,杂家以茶代酒,敬世子一杯。”长安举杯道。
  “安公公谬赞了,咱们这些人不过是靠祖辈荫蔽才有今日之荣光,没什么可值得夸耀的。倒是安公公,年纪轻轻平步青云,都是靠自己一力打拼出来的,这才叫真本事。在下敬安公公。”张君柏谦逊道。
  两人互敬了一杯,张君柏放下茶杯,在下人过来斟茶时,无意识又似下意识地向纪晴桐那边投去一瞥,然后就闪了个神儿。
  长安跟着转头。
  原先圆圆站立的方位正好将纪晴桐挡住,如今她挪开了,那正在作画的少女便彻底暴露在两人眼前。
  纤指执紫管,素手拂青丝,纤腰楚楚,眼波脉脉,也不知一旁的圆圆说了什么,她笑了起来,红唇嫣然齿色如雪,贞静矜持的模样与一旁活泼明艳的薛红药形成鲜明对比,自然天成地透着一股子儒雅知性的味道。纵长安是个女子,也不得不承认,纪晴桐这一瞬间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内敛沉静的美,真的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
  难怪连张君柏也看得闪了神儿,于他这样阅历的男人而言,一个女人能叫他这样一闪神儿,已是难能可贵了。
  长安收回视线,默默地又喝了一杯茶。
  那边纪晴桐笑过之后才想起侧旁还有生人在场,心中不由一惊,悄悄向长安这边看了眼,见长安正与张君柏说话,两人均未注意她这边的动静,心中稍安。
  然稍安过后,心中却又不可抑制地升腾起一缕羞惭。
  她因为曾听长安说过对她施以援手的真正目的,今日出来赏秋,他叫她不要戴风帽,结果转头就遇见了这张君柏,那一刻她几乎认定了长安就是想让她被这张君柏瞧见,进而将她送人。可出乎意料的,他却连介绍都不曾为她作,还让她和红药先走一步,与那张君柏拉开距离。她好似想错他了。
  她如此戒备,疑神疑鬼,可就算长安真的打算将她送给这张君柏,又有什么错呢?他将她和弟弟从姓彭的手中救出来,带到盛京给他们新的人生,不就是打算要用她来设美人计做交换的么?如此大恩,她除了献出一己之身外,还能如何去报?
  她心里都明白,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可是……可是……
  “……纪姐姐!”她正想得鼻子发酸,胳膊却被人推了一下。
  她侧过脸,薛红药正看着她,问:“纪姐姐,你发什么呆呢?怎么好好的眼圈儿还红了?”
  纪晴桐迅速收拾好情绪,有些不好意思道:“可能被风迷了吧。”她抬起袖子揶了揶眼角,继续作画。
  时近中午,圆圆在那儿唤长安:“爷,爷!”
  “何事?”长安问。
  “纪姑娘的画作好了,你可要过来品鉴一番?”圆圆问。
  长安笑道:“我懂什么画?”她抬头问张君柏:“世子可有兴趣过去点评一番?”
  张君柏想起之前纪晴桐在书斋的态度,有些迟疑,道:“如此,只怕有些唐突。”
  “唐突什么,赏幅画而已,杂家是个不通文墨的,难免辜负了她一番才思,世子就当为杂家解个围,走吧。”长安力邀。
  长安这么说,张君柏也不好坚决推辞,于是与长安一同来到纪晴桐那边。
  今日出来赏枫,纪晴桐画的自然是秋枫图,但山是主体,枫只是点缀,整幅画笔触细劲墨色清逸,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长安拊掌赞道:“画得好,画得好。”
  圆圆在一旁噗嗤一声,打趣道:“爷,你就说画得好画得好,这到底哪儿好你倒是跟咱们细说说啊。”
  长安瞪她一眼,一副草包样道:“爷若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还用去做太监嘛?不过爷说不出来,自然有人能说得出来。张世子,你觉着这幅画如何?”
  张君柏早已在一旁将整幅画大略赏鉴了一番,听长安问,便道:“构图幽旷用笔简括,墨色苍润灵动鲜活,尤其是这山石的披麻皴法,用得极妙,山峦之秀润多姿,跃然纸上,观之仿佛豫山秋色扑面而来。南朝宋宗丙曾有‘澄怀味象’之说,此画尽得其精妙矣。”
  本来自张君柏过来之后,纪晴桐便一直低着头站在一旁,闻言倒是忍不住略略抬起脸来,虽未去看他,心中却想:没想到他们这些贵胄子弟中,倒也有这般胸藏文墨的。
  长安听得稀里糊涂,但这并不妨碍她再次拊掌赞道:“说得好,说得好。”
  这次不仅圆圆笑,连薛红药都笑了。
  长安又请张君柏为这幅画题字,张君柏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应下。
  从豫山上下来后,因着郭兴成已经溜得不见踪影,张君柏的调和计划无法顺利进行,长安也就婉拒了他请客吃饭的邀约,约好下次再寻合适的机会。
  下午纪晴桐和薛红药各自回家,长安回了内卫司。
  到了傍晚,长安来到甘露殿,从身后吉祥手里接过插着枫树枝叶的花瓶,打发他回东寓所休息。
  慕容泓照例还没回来,长安在殿中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花瓶放好,随后也回了东寓所。
  走到半道,她忽然想起好久没见过嘉容了,以往她若不去找她,这丫头隔一段时间必会主动来看望她一次,可这次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着她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如是想着,她方向一转,去了西寓所。
  许是太美的人总是容易遭同性嫉妒,又或许是她身份特殊,长安发现,自己每次来看嘉容,她好像都是独自一人。好在自从学会刺绣之后,她也有事可以打发这漫长的无聊时光了。
  嘉容反应一贯迟钝,长安敲了敲窗她才发现她站在窗外。
  “长安,你怎么来了?”她放下手中的绷子,高兴地趴到窗棂上。
  “这不好久没见你了么,来看看你最近都在忙什么?”长安笑道。
  她不过随口一问,不料嘉容倒露出了心虚的表情,垂下小脸低声道:“没忙什么。”
  “嗯?心虚了?说,最近都干什么坏事了?”长安伸手捏了把她蓬松的发髻。
  “没干坏事。”嘉容忙护住自己的发髻退后几步,一双水润大眼小心地看着她道“就是、就是有一个我不认得的宫女拜托我转交一封信给你,还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本来不想答应她的,可是她苦苦求我,我看她可怜就答应了。之后我去找过你几次,都没找着你,后来我得了场风寒,过了十几天才好。等我病好后,就忘了把那封信给藏哪儿了。”她越说越小声。
  长安失笑,道:“信找不到了,所以你也不敢来见我了?”
  嘉容偷觑她一眼,老实地点点头。
  长安笑着去够她,嘉容一个避闪不及,被长安掐了把颊上的嫩肉,嘤咛着跑一边儿去了。
  “你这地儿就这么大,再藏能藏哪儿去?”长安道。
  嘉容揉着脸,委屈道:“可是我到处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
  “那宫女长什么模样?她让你转交信件给我,除了说不能让别人知道外,可还说了什么?”长安问。
  嘉容想了又想,道:“我忘了那宫女长什么模样了,就记得她袖子上有泥。她当时说……哦,对了,她当时好像还说,她对不起你。”
  长安闻言,脸上笑意敛起,问:“她什么时候把信给你的?”
  嘉容掰着手指头想了半天,道:“好像是一个月前了。”
  长安凝眉,对嘉容道:“你再好好想想,那封信到底藏哪儿了,明天我让人带栗子酥给你吃。”
  嘉容点头应了。
  长安回到东寓所,去将麻生单独叫了出来,问他:“皇后出事后,长乐宫溺死的那名宫女还有广膳房生病和噎死的那两名宫女,和萍儿有关系吗?”
  麻生道:“长乐宫溺死的那名宫女和萍儿一样同是负责整理花圃的,广膳房那两名宫女和萍儿有没有关系我倒是没调查过。”
  “马上去查,我明日就要知道结果。”长安吩咐。
  麻生领命,刚欲告退,长安又叮嘱他:“悄悄的,别叫袁冬知道。”
  麻生一凛,抬眸瞧她。
  “怎么?有难度?”长安一双眸子剔透如琉璃,无情无绪地看着他。
  “没有难度,奴才遵命。”麻生道。
  长安回到自己房中,洗漱过后,坐在桌旁发呆。
  她承认自己很敏感,但方才得到的消息由不得她不多想。如不出所料,广膳房那两名宫女应当也是与萍儿相熟或者关系亲密的。
  假设让嘉容带信给她的宫女就是萍儿,她拜托不相识的嘉容带信给她,说不能让人知道,还说对不起她,在她自己出事之后,长乐宫广膳房与她相熟的宫女纷纷遭遇不测,这说明什么?
  她一直想不通,萍儿当初面对殷德的迫害时,因怕连累家人不敢寻死,为何现在日子好过了反倒因为长禄之死恨她至此,甚至不惜为了陷害她做出这等连累满门之事?
  可如果她是被逼的,那就不难理解了。
  刺杀端王是大事,若是旁人逼她,但凡她还有半分求生欲,她都会来寻求她的帮助,毕竟当初她能看在长禄的份上将她从广膳房调来长乐宫,如今就不会看着她去死。
  除非,逼她的那个人,是连她都动不得的。
  会是他吗?
  若真是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虽然最后掖庭诏狱那边给出的结论是萍儿受皇后指使刺杀端王,但这种把罪名都推到死人身上去的结案,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所以端王身后的人应该会担心端王在宫里的安危。
  急则生乱。
  丞相倒了,接下来就该轮到端王身后的势力了,他要他们着急,要他们动起来,要他们露出端倪,这应当是他布下此局的第一个目的。
  另一个目的,怕就是要解开她因长禄之死而生的心结。萍儿的临死反咬恩将仇报,确实让她对长禄之死的愧疚轻了许多。不曾想,这不过都是人为设计的结果。而真正的人性,其实并非如此。
  一箭双雕,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长安伸手撑住了额头。
  若真是他,萍儿死后,与她相熟的宫女为何会跟着死去,也不难理解了。他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弄死与萍儿相熟之人,只怕为的就是防止萍儿托人告诉她此事的真相。
  可是他没料到,萍儿也不是笨的,她没去托付自己相熟的宫人,而去找了不会被轻易害死的嘉容,托嘉容来转交这封信件。若非因为她的这份急智,此事的真相,恐怕她永远都不得而知。
  用刺杀端王来布局,人选不是非萍儿不可,他之所以挑选萍儿,不过就是为了达到第二个目的罢了。从这一点上来说,萍儿,也是被她害死的。然后为了掩盖事实,又牵连了三条无辜的生命。
  长安清楚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是当这样的事情毫无遮掩鲜血淋漓地放到她面前时,她发现自己还是不忍卒睹。
  她不高兴,但是她也不会因此就怨怼憎恨慕容泓,因为她知道他本性不坏,比起一个心狠手辣的帝王,她觉得他更像一个迷途的孩子。而今,这世上有这个能力将他拉回正道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所以,他越是如此,她越不能轻易地放弃他。


第528章 蟹八件
  长安再次来到甘露殿时,慕容泓正站在她带来的花瓶旁边赏枫。
  见长安进来,他吩咐侍立一旁的长福:“去广膳房把朕要的蟹端来。”
  长福答应着出去了。
  慕容泓向长安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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