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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雎鸠声声-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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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不会怀疑酒里有毒吧。”夏子渡玩笑地说。

    “它要真是一杯毒酒就好了。”宛若喃喃地说。

    “在下又勾起公主的愁绪了,在下为失言,自罚一杯。”夏子渡一饮而尽。

    宛若抿嘴啜饮,花香浓郁,酒劲缠绵。

    “如此琼浆玉液,应当细细品茗,若是如牛饮水,倒是糟蹋了。”

    “看来在下终究不是一个风雅之人。”子渡优雅地笑着说道。

    雨连着下了两三天,天空逐渐放晴。

    暴雨瓢泼,洗出了一片清秋。

    宛若驻足排兴楼西园,从对子南腹忿,开始担忧,心态经过慢慢调整,郁结舒展了许多。

    她流连在西园的湖光月色中,对端木的几次催促起程,置若罔闻,端木干着急却没有办法。宛若抚琴之时,夏子渡也会偶尔来拜会,两人年纪相当,也投缘,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

    傍晚,天边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火烧云,墨云金边,漫天通红,云下的商阳城楼清晰可见。

 49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一)

    第二日早晨,阳光明媚;轻风熏染。

    排兴楼后园;重新放上了许多开着正好的菊花和月季;经过一场暴雨的洗劫;蔷薇花零落了很多,可缺蕊少瓣的花,依然没心没肺地开放着;就像风韵犹存的徐老半娘般不甘雌伏。

    夏子渡在园中剪摘菊花;插瓶。掌柜急匆匆地跑来找他。

    “公子,大堂外,许多人围堵,生意都没法做了。”

    “怎么回事?”

    “许多人听说宛国的公主下榻在排兴楼;个个都想一睹公主的绝世姿容。他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是排兴楼的常客,不好驱赶。刚开始只是几个纨绔子弟借着酒劲嚷嚷,可后来起哄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场面已经难以控制,公子你看怎么办?”掌柜着急地,大冷天额头上还冒着汗。

    “我不方便明着出面,你让巫罗带一些人到现场看看,你先去盯着,千万别出乱子了。”

    夏公子换了一身衣服,一袭青绸深衣,头戴獬豸冠,玉带束腰,脚蹬豹蕮,俨然一副贵公子哥的打扮,他疾步往排兴楼前堂而来,后面的卫矛亦步亦趋地跟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侍童。夏公子来到前堂三层的一个阁楼,那里是他常驻的地方,从这个地方看下去,整个前堂,以及二楼的雅座都一览无余。

    前堂一片乱哄哄的,掌柜站在台上试图维持局面,不断的打躬作揖,赔笑脸,还安排舞蹈让大家欣赏,可是那些舞姬刚登台就被闹事的人轰下去了。

    夏公子向下扫视一番,竟然见到佞臣端木带着一伙人,在二楼的雅间翘着二郎腿,一脸坏笑地作壁上观。按说,只要他站出来说句话,大伙也不敢闹了,怎么说他代表着天子的威严,挟着官方的强势。可是看他那神情,他倒是有意要看一场好戏,甚至,子渡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就是他导演的。

    宛若迟迟不肯起驾回商阳,端木旁敲侧击地进言,可是宛若总是回应他一副冰冷的面孔,端木干着急却没有办法。

    “让我们见见宛国公主,我们就看看,又不会把她吃了。你们为什么不让看?”人群中跳起一个人,大声地说道。

    随即许多人跟着应和:“让我们见见,让我们见见。”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子渡从三层下来,直奔西园。宛若在西园的荷塘中央的莲心亭,翘望池中的金鱼,出神。

    子渡“趵趵”地脚步声,惊扰了她的遐思。

    “公主,你可得救救在下。”

    “夏公子何出此言?”

    “前堂的人都快要把在下的排兴楼给拆了。”

    “这个我可无能为力。不过是怎么回事,倒是可以说来听听。”

    “那些人仰慕公主,想一睹公主的绝世姿容。”

    “夏公子你在玩笑吧。”

    “不瞒你说,在下过去查探了一下,商阳和向阳大部分的膏粱子弟都来了。你不知道这些人,出身贵族,不是官宦子弟,就是军队里的骨干或武士,个个血性骁勇,骄横霸道,简直就是不点火都能自己燃起来的角色。我们做生意的,开门迎客,谁都不能得罪。”

    “他们真要寻衅滋事,你们可以报官。”

    “这些人都是官家的后代,官府哪会管?”

    “找找端木,那人出面,就行。”

    “他呀,他也在那看热闹呢?”

    “那就只有等他们闹够了,乏了,无趣了 ,自然就散了。”

    “在下知道宛国今年灾荒严重,公主的君父因此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公主想不想为宛国赈灾出一份力。”

    “宛若不明白夏公子的意思。”

    “不知公主可否知道这么一个掌故:当年范蠡到民间遴选美女西施和郑秀,在回会稽的路上,遭到群众围堵,当时的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要复仇,处处收揽民心,官员们不敢难为民众,可是民众拥堵,寸步难行。当时范蠡就想出一个办法,筑一个高台,让西施和郑秀站在高台上,谁想看美人,就掏十文钱,最后,民众兴致勃勃地满足了看美人的愿望,范蠡也为国库挣了个盆满钵满,皆大欢喜。”

    “夏公子想效仿范蠡。只是宛若却不是西施。”宛若似乎有些不悦。

    “公主出身高贵,容貌卓绝,气质娴雅。西施一个民间的浣纱女,纵然有些姿色,怎能比得上公主。在下的主张或许有些冒昧,不过在下并无轻慢公主之心,公主愿否,全凭公主自愿。”

    “好吧!就依你!你说怎么办?你不会让我到你们排兴楼的舞台上,为他们载歌载舞吧。”宛若考虑了一些,点头答应了。

    “在下不敢,也不舍得。”子渡瞥向宛若的眼神,亦笑亦瞋,若有情,似无意。

    “那我就在这庭中抚琴,让他们在河岸上观望。夏公子,你看如何?”

    “在下与公主的想法不谋而合,公主若是介意还可以遮着面纱。”

    “这亭子离岸十几米,他们见我已经是云中望月,朦朦胧胧,再遮着面纱,反倒显得矫情了。我这可是募捐!”宛若有意调侃一下自己。

    “公主要不要准备一下。”

    “抚琴不过信手拈来之事。只是你看我的穿着,可否得体?”

    宛若已经把夏子渡当做朋友了,遂大方地问道。

    子渡细细打量一番。宛若一袭乳白色浅绸深衣,窄袖,紧身,淡蓝色绕襟,盘旋而下,荷叶般的裙摆铺展,盖住纤足,如芙蕖出绿波,亭亭玉立,娉婷袅娜。丹唇皓齿,蛾眉凝怨,端鼻媚靥,修眉玉颊,姣好如玉。与她相比,你会觉得牡丹太妖,梅花太瘦,海棠不够清秀。

    “极好!只是有些单薄。”子渡说着,转身对卫矛吩咐道:“你去把那件百雀披氅拿来。”

    卫矛一阵旋风般跑开,一会儿端着一个玉盘过来了。

    子渡把百雀披氅抖开,雀氅颜色五彩,艳丽,毛色鲜润,立领,以一只纤巧的白玉蝉为盘扣,下摆坠饰一圈一般大小的蓝宝石。

    “公主不嫌寒碜,就赠送给公主,这件披风,和公主头上的玳瑁,可以相得益彰。”

    “和夏公子相识不过数日,宛若不敢承受如此贵重的东西。”

    “宝剑赠英雄,这件披风,只有赠给公主,才不糟蹋,还请公主不要推辞,权当是在下的见面礼。”

    “那宛若就多谢夏公子美意。”

    子渡上前从背后为宛若披上披风,宛若本能地避开一步,莞尔说道:

    “不敢劳烦公子,我自己来吧。”说着自己系上盘扣,姣美的宛若,登时又多了一份雍容华贵。

    “公主准备好,在下去安排了。”

    “好的。”

    宛若把落霞琴摆好,那剥葱般的手指儿秀美柔软,来回于琴弦之上,若鸟羽翻飞,尖喙啄碰,如丝如缕的琴声如水般倾泻出来,清流潺潺。

    大堂上闹事的人,大部分只是随流起哄,纯粹是借机寻衅,找点乐子。后来竟然听到掌柜说,每人交一个金币,竟然真的可以见公主一面,这些官宦子弟,私下里都知道,承元天子为了觊觎宛国公主的美貌,不惜燃起战火,甚至不顾廉耻,无理扣押宛君,迫使宛国公主进宫,这样的八卦新闻,经过口口相传,已经神乎其神,有志之人愤慨天子的暴戾无道,而这些孟浪子弟却只是好奇这位公主该是怎样的世外仙殊,能让猎艳无数的天子,这样把持不住。

    今天竟然真的有机会一睹真面目,又岂肯轻易错过,个个慷慨地扔下金币,就兴匆匆往后园来了。

    一进后园,他们就被宛若的琴声抓住,循声来到荷塘岸边。

    望着对面亭中,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的美人,个个心驰神往。琴声仿佛把他们带进了玉龙雪山上,人在白云间,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万亩盘松,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清冽空气。

    宛若弹得是她最喜爱——《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这首曲子是赞美品貌俱佳,文采风流的君子,她心中的虞就是这样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

    这曲子把宛若自己带进了十六岁的记忆中。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片海棠花的花海中,如美玉修竹的虞倚在廊柱边,就在她的近旁。她为他弹奏的就是这首曲子。绯红的,洁白的海棠花花瓣在空中起舞,她波光荡漾的眼眸若四月的春水,柔情,潋滟。他眉目清朗如明川静波,身姿俊雅如芝兰玉树。她面若桃花,眉目含笑,眼里满是快乐。他目光深邃,浅浅一笑,就在她的心海激起圈圈涟漪,那溪水般的清纯,明丽成两人眼中的清澈,琴音流泻,无语相望。

    她多想留住那一刻的风轻云淡!

    宛若心痛不已,这首曲子戛然而止。人群一片躁动,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宛若无奈,为了应景她弹起了《高山流水》。

    登时,众人觉得仿佛置身雄峰叠翠的山脉,放眼看去,奇峰嵯峨,古木参天,不知来源的溪流飞瀑,哗啦啦清泻,雨丝纷纷扬扬。山风掠过,松涛阵阵,风息山空,鸟鸣啾啾,便似近在咫尺,却看不见一只飞禽一个走兽。一种博大无边的虚空,一种无可形容的清幽,一种亘古洁身的纯净,迷迷蒙蒙而又惊心动魄的肃穆,席裹而来。

    琴声渐渐低沉下来,变得悠远,余音似乎是在山谷盘旋,袅袅如炊烟般慢慢飘远。

    人群还沉浸在余音绕梁中,一个极其煞风景的尖锐的声音响起:

    “散了!散了!赶紧散了!谁让你们进来的?这地方是你们随便就能来的吗?”

    大家循声望去,见天子的宠臣端木站在寻香阁上,冲着下面嚷嚷。

    有人在私底下,咕哝:“呸!什么玩意!”大家互相交换眼色,先是四五个人,捡起地上的土块,往端木的脸上甩过去,接着大家一哄而上,抄起身边的家伙,有的是石头,有的是树枝,有的是陶罐,有的干脆解□上的佩玉,冰冰邦邦地往阁楼砸去,端木狼狈地抱头鼠窜。

    夏子渡见这帮人情绪太激昂,怕对宛若造成伤害,趁大家对付端木的时候,保护着宛若,赶紧撤走。

    等人群对端木发泄完了,回头一看,对面的美人,已经踪迹杳无,个个都怅然若失地往回走。

    这时一个身形猥琐的人,急匆匆地往里窜!嘴上还念叨着说:

    “不是看美人吗?美人在哪儿?美人在哪儿?”

    大家看了一眼,有人意兴阑珊地说道:“看不着了。”

    其中有人赞叹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可人儿,传说中的妹喜,妲己,夏姬,也不过如此吧。”

    “扯臊,你说的那些个都是妖姬,怎么可以跟宛国公主,如此冰清玉洁的人相提并论。”一个士人说道。

    那个没赶上看热闹的人,见大家个个一副花痴的样子,很不屑地说:“女人吗,不过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腿一叉,还不是一个样!”

    “伧父,简直欠揍!”

    一帮人哗啦一下,把那人撂倒,一顿拳打脚踢。

    那人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叫道:“别打了,我爹是当朝亚相。”

    人群一听,使劲踹了几脚,乌拉拉,作鸟兽散。

 50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二)

    宛若在排兴楼抚琴一事从向阳到商阳,到处传得沸沸扬扬;天子听闻后懊恼万分;他的女人;怎能容得了别人来评头论足。

    夜晚的排兴楼;风清夜浓,弦月还未升起来,天暗沉沉的;灰蒙蒙的雾霭;把星光遮蔽了,只有零星的星星透过云雾,眨巴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西园;悄无声息地来了两个人,他们就是千翠和相柳,千翠在成庆街与宛若擦肩而过,在回头搜寻时,宛若已经没了踪影,千翠心里还以为相柳因为被她揶揄,故意瞎掰搪塞她。

    千翠伤势很重,一直未能痊愈,本来她和相柳,想潜入宛国王宫,可是宛国深宫戒备森严,他们只好作罢。 千翠不想再回凤凰山休养,那地方是宛国宫室的墓地,戾气很重,她经常被阴魂骚扰,不能潜心养伤。

    不得已,她决定回商阳。

    路上,听说宛国已经答应送公主进宫,千翠欣喜不已,想着赶紧回宫,坐等。他俩为了避开巫罗的耳目,故意穿山越岭,这么一来二去,竟然被宛若一行落在后面。

    宛若在排兴楼盘旋不去,给千翠难得的契机,他俩乘人不备,潜进西园。

    他们来到宛若下榻的燕飞楼,跃上房顶,扒开青瓦,往屋里瞧,见宛若在摆弄妆匣,出神。千翠见到宛若的如花般盛到极处的容颜,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急着就要施蛊。

    相柳一把揪住她,把她扯下房顶,千翠刚一着地,就一脚踢向相柳,嘴里骂道:“老怪物,你干嘛挡我的好事?”

    “你想死,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谁想死,你才想死呢。”

    “你现在真的越来越莽撞了,你没看见这附近的每个角落都潜伏着杀手。”

    “真的?”千翠不信。

    “再说她反正要进宫,你施蛊何必要急于一时呢?”

    “说得倒是有道理,不过那女也长得太让人嫉恨了,走,我们再去瞧瞧!”

    两人鬼鬼祟祟地往宛若的住榻靠近,突然他们听见一行人走进的脚步,相柳和千翠赶紧躲进灌木丛。

    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向相柳和千翠隐身的地方靠近,相柳和千翠屏住呼吸。那领头的夫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向后面的人摆摆手,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

    “你们先退下!”

    “是!”一群人都退到十米开外,妇人身边只留下一个亲信。

    “公长父,你也退下吧。”

    “王后,奴才担心你您的安全。”

    原来,来人竟是王后。

    “不碍事,你下去吧!”

    “是!”公长父退下。

    王后走到千翠和相柳隐身的地方,说道:“瑄夫人,你出来吧。”

    千翠在年内因为受宠爱,被擢升为三夫人之列。

    千翠和相柳懦懦地出来。

    “参见王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千翠脸上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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