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3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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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含笑起身,目光这才不远不近瞄了舒妃一眼。
舒妃也一张脸儿都红透了,一双眼不由得绕着皇帝转,手上一双筷子和碟子原本想放下,后来还是继续掐在手里,都摆在身前儿。
“妾舒妃,请皇上的安。”
皇帝点点头,“伺候皇太后用膳?嗯,辛苦你了。”
舒妃面上华光流转。二十五岁的女子,又刚生育完皇子,正是如瓜果梨桃最熟、最甜美的时候儿。
“能伺候皇太后用膳,是妾身的荣幸,哪里敢说辛苦。”
皇帝便又点点头,目光却瞟过那盘子烙饼和大酱,“……朕方才走进来时,瞧见你手上正拿着那烙饼。你想怎么侍膳?”
舒妃皱了皱眉,“妾身方才正想吩咐膳房将那烙饼拿回去切一切。这么大一整张,不知道要怎么伺候皇太后用~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当的差事!”
皇帝哼了一声,“舒妃,果然是名门闺秀,真是规矩多!”
舒妃一怔,挑眸望住皇帝。
皇帝却不再理她,径自央着安寿帮他打水,他净过手后,直接挤过舒妃,伸手拿了那大烙饼来。将烙饼摊开,用筷子夹了大酱,均匀地涂在烙饼上。
上头还格外洒了些葱花儿,这才卷上了,进给皇太后。
舒妃不由得张大了嘴。这样粗犷的吃法,便是她家从小都没这样过。纵然也吃卷饼,都是只盈掌心大小,烙成荷叶模样的饼。如何能这样面又厚,且还带着胡嘎嘎儿、一张饼比一个盘子还大去的?!
☆、第1761章 35、朵颐(4更)
舒妃心下甚不服气,抬眼便盯着皇太后。
那好歹也是大清的圣母皇太后,如何吃得下这样粗陋的东西去?
可是她却没想到,皇太后接过大卷饼,先是闻了闻味儿,然后便用手擎着,张嘴便自在地咬了下去。全部在乎那黑乎乎的酱料沾了她的手指,更不在乎从卷饼另外的那个堵头里直往外淌酱汤儿!
安寿忙上前,用明黄地子绣云龙纹的“杯挡”给护住,免得那酱汤儿滴答皇太后一身去。
吃相虽稍显狼狈,皇太后却没停下,连着一口又一口地,直将这个大卷饼都吃完,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嘬了嘬指尖儿!
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皇太后松开了手,笑呵呵瞟了她一眼,“舒妃,可吓着你了。”
舒妃忙屈膝行礼,“妾身不敢。”
皇太后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儿,抬眸瞟着皇帝,“怎么这么好吃啊?这怕是行宫里的厨役伺候的,滋味儿新鲜。皇帝,为娘要赏他!”
皇帝垂首,抿嘴含住笑。
舒妃意外,他可不意外。
虽说自己外祖父家的旗籍是他亲手给抬的,抬入镶黄旗钮祜禄氏最显赫的一门去,可是他自己心下却最清楚外祖父家从前是个什么出身。
外祖父凌柱虽最后是四品典仪官,掌管典礼仪式。便是祭孔、祭天等大典上皆有职司;可是在先帝雍正登基之前,凌柱却只是王府属官,品级低微。
故此虽说皇太后是八旗格格的出身,可是从小家境并不富裕。她小时候没过过钟鸣鼎食的日子,反倒是这样大张烙饼卷大酱的吃法,于她丝毫不陌生。
如今虽然贵为皇太后,可是今年二月间,他的外祖母刚刚离世;与御膳相比,这会子他母亲或许更喜欢这种能回想起年幼生活,能回想起外祖母亲手入庖厨的日子来。
……他自己能明白这个,不稀罕;稀罕的是,九儿竟然也全想到了。
他来之前,九儿那般自信满满地凝注他:“爷要下注不?奴才赌,皇太后一定喜欢那个吃法!”
想起九儿那眸光如璃的模样,皇帝忍不住垂首微笑。
可不,他母亲不光喜欢这大张卷饼、一边淌汤儿的吃法;甚或……说不定母亲在年少的贫寒生活时,也曾尝过田间地头的蚂蚱去呢!
民间百姓吃肉的机会不多,那田间地头蹦跶的、送到嘴边的一块活肉儿,谁能放过呢?
便如九儿说,“……更何况奴才听说,皇太后因蝗灾之事,已经下旨一路上免了肉食,茹素斋戒。皇太后这些天都没吃过肉了,今儿冷不丁一吃这活肉儿,必定觉着香极了!”
皇帝绷不住满面的笑意,哄着皇太后道,“既然额涅爱吃,那儿子再给额涅卷一个。”
皇太后面颊微红,两眼叽里咕噜两边望了望,指着安寿道,“我今儿就贪吃,多吃一口儿,你可别拦着我,更不许笑话我!”
安寿也大笑,“平日里奴才顾着老主子的身子骨儿,怕老主子某一口吃多了,不好消化;可是今儿难得这么新鲜的口味,老主子又喜欢,更要紧是皇上亲自伺候的,那奴才便怎么都不敢拦着了。”
☆、第1762章 36、心思(5更)
皇太后欢喜得直扇忽手,“快来,快来。”
皇帝亲自立在桌边儿,用他那能开“五个劲儿”强弓的修长手指,不慌不忙给自己的母亲卷着烙饼。
边卷饼还边介绍,“额涅觉着今儿这烙饼格外筋道不是?这不是普通的细白面儿,里头还掺了大麦面、棒子面儿。掺好了面,用温水和面,里头再撒上细盐、抹上香油,随后再撒一把切得细细的葱花儿。这样才能揉成劲儿,擀了几道,叫它更松软之后,这才下锅去烙。”
“就因为里头掺了大麦面和棒子面儿,混合了的面就不好掌握火候,这便有了些胡嘎嘎儿。可是那胡嘎嘎儿都是脆的,香甜着呢,是不是?”
皇太后挑眉,“……皇帝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皇帝也不慌不忙,再用筷子挑酱。
“便是这酱,也不是普通的豆瓣酱,里头是加了肉头儿的。”
皇太后回味了下,“听你这一说,我才寻思过味儿来。现在回味着……倒像虾米。”
皇帝忍不住又是偷偷一笑。
别说,可不就是像虾米么!
皇帝也不说破,只将那卷饼进给皇太后。皇太后接过来吃。
这回因是第二个了,不像头一个那么急着都往嘴里送,这回倒能细嚼慢咽下来。皇太后边吃边摇头,“不对啊,不是虾米吧?虾米是晒干的,没有这个滋味儿这么鲜亮、肉头儿。”
皇帝像是淘气的孩子,歪头眯眼盯着皇太后,“……那比之虾米卷饼,又如何?是这个好吃,还是虾米的更好吃?”
皇太后便又大口嚼了,“这个好吃!”
皇帝盯着母亲大快朵颐的模样,心下高兴,便忍不住道,“看得儿子都馋了。额涅可否赏给儿子也吃一个?”
皇太后没停下咀嚼,只哼了声,点点头。
舒妃忙上前,“妾身伺候皇上。”
皇帝本来满面的笑,这会子转头之间,都尽数凋零下去。
“不必舒妃沾手了。舒妃这十指纤纤、如玉管儿似的,不该碰这些东西。”
舒妃死死咬住嘴唇,怎么都不明白自己今儿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叫皇上又这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便连皇太后,一向都护着她的皇太后,这会子也一句话都不替她说了。
——或者她该说,皇太后不是不替她说话,而是满嘴都嚼得满满的,只顾着大快朵颐,而说不出话来了么?
她愣怔之间,皇帝自己也卷了个烙饼,就站在桌边儿,陪着皇太后一起吃了。
皇太后年岁大了,胃口本就不盛;这会子又是晚间了,也不敢多吃,用了两个大卷饼后,只得意犹未尽地推开了,还吩咐安寿,“赶紧把那个盘子给端下去,别叫我又瞧见了!”
安寿笑着赶紧给端下去藏起来。
皇帝这会子也吃完了,却跟变戏法似的,不慌不忙从嘴里掏出一个蚂蚱脑袋来,托在掌心儿自己嘀咕,“……这是什么脑袋?虾米的么?”
皇太后漱口,一边洗手一边也好奇地看。
终究是有生活经验的老人家,便是这么远远瞧着,也一眯眼,“嘛儿?这不蚂蚱么!”
☆、第1763章 37、解恨(6更)
皇帝当真如吓着了一般,原地一蹦,“嘛儿?蚂蚱?!”
皇帝不算全都是演戏,他是真的直到这会子,眼前晃动的还都是方才九儿给他那一盘子一盘子密密麻麻的、全头全尾的蚂蚱呢。他头皮这会子是真发麻,跳起来的动作也真实生动。
皇太后都给逗得哈哈大笑,“哎,皇帝啊!不就是个蚂蚱,瞧你蹦得,倒是比蚂蚱还高!”
皇帝悄然凝视母亲……哟,果然没吓着啊!
皇帝自己还忍不住又冷颤了一个,抱着肩膀故意低吼,“难不成方才儿子伺候皇额涅吃下的卷饼里头,竟然搀着蚂蚱去?这是谁这样大的胆子!”
皇太后扬了扬眉,“……吃了便吃了,总也不能抠着喉咙再吐出来去。再说蚂蚱不埋汰,它肚子里吃的都是青草、禾苗,古往今来、田间地头,没短了有人烤了它吃。”
皇帝故意惊讶,“这蚂蚱当真能吃?”他长眉紧皱,“儿子因这回的蝗灾,看书查蝗虫的条目,竟还发现医书里对蝗虫颇有推崇之意。说是蝗虫味甘、辛,性温。能健脾消食,息风止痉,止咳平喘,通络。尚有不少健胃消食、治小儿百日咳的方子里,就用的蝗虫……看来这蝗虫虽是害虫,可若用的法子得当,倒也还有可能变害为利。”
他说着,便小心去瞟皇太后去。皇太后一听这蚂蚱不但没毒,给她这个年岁的人吃下去,不会伤害身子,反倒也有药用,这便面上更是露出了笑意来。
皇帝这颗心算是彻底放回去了。
“这回天津、河北闹蝗灾,儿子从五六月以来,一直忧虑。儿子连下多道旨意,申饬官员,叫他们落力督捕……这回能狠狠咬一口它们的肉,当真叫儿子觉着解恨!儿子更从没想到,原来这抓蝗虫本身,反倒会成为一件乐事,能叫百姓从中尝到甜头去。”
皇太后不由得凝注儿子。
蝗灾的可怕,在与它能摧毁一地农田,毁了一个地方百姓一年的口粮和生计去。人都以飞蝗为灾厄,也只有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才会以捕捉这虫儿、吃上一****肉为乐。
当一个孩子长大成人,他们便用一个大人的眼光看待飞蝗,倒是忘了小时候的乐子去。
皇帝抬眸迎住皇太后,“此事叫儿子也不能自省:这蝗灾已经历时数月,为何就不能扑灭?是不是儿子从前只是强调由官员督导的法子,有所偏狭了?官员虽尽心竭力,可是地方上的官员能有多少?数量上终究逊于飞蝗去。才造成一地暂时扑灭,待得官员离开赴另外一地,此地的飞蝗便又起。”
“儿子细细思量,官员可以离开,可是当地的百姓总还在原地,为何就不能征发起百姓来分担官员的担子?飞蝗虽多,来如乌云,可是难道咱们大清的百姓数目只会比它们多,未必比它们少!”
皇太后也是点头,却还是忍不住皱眉,“可是百姓扑蝗不利,才会造成飞蝗成灾,要朝廷派官员前去督导。”
☆、第1764章 38、苦中作乐(7更)
皇帝恭顺点头,“皇额涅说的是。百姓都以田地为生,谁愿意眼睁睁见飞蝗毁了一年的生计去。故此百姓本来也自然落力扑蝗……可见效甚微,才叫儿子不得不派官员前去督导。”
“百姓不是不尽力,百姓明明还在数量上占优,却不能行之有效,儿子便思忖,怕是儿子和臣工的法子用错了。”
皇太后也是多日忧心蝗灾之事,不由得盯住儿子,“皇帝,你细细说来。”
皇帝点头道,“……飞蝗成灾,百姓普遍当成是天灾。百姓去扑蝗,便如以人力对抗天意,百姓因信心不足,便易力竭,继而生起畏难之心来。”
皇太后也是点头,“是啊。别说百姓,便是朝廷这几个月间,不也是人困马乏,个个心上如压大石么?”
皇帝垂首,眼前又是九儿那巧笑倩兮的模样。
“……这世间百姓,都是普通人,谁人不敬畏上天?谁人不曾灰心丧气、扛不住压力去?可是爷换个方向想想,若将这事儿换成一件乐子,大家不是以人力对抗上天,而只是结伴儿去玩儿呢?”
“便如奴才今日这般,带着皇嗣们到田间地头玩儿去,孩子们个个儿奋勇争先。抓回来这些个蚂蚱,奴才按着不同人给做成了不同的菜式,叫他们尝过了觉着好吃,是不是再提去扑蝗,便人人都不觉着那么沉重了?”
“奴才便想着,能不能由皇上派些御厨,或者在当地招募一些厨役,在官员督导扑蝗的地头儿就支起炉灶来,将捉来的蚂蚱当场就给炸了、烤了去?这蚂蚱做熟的香气极为逼人,百姓当场就都能闻见。”
“待得用饭的时辰,便将这些做好的蚂蚱散给百姓去吃。一来解决了口粮,二来也叫百姓尝到肉滋味儿,叫他们明白原来扑蝗还有这样的乐子。皇上想,再叫他们去扑蝗,还会不会如之前那般沉重了去?”
他记得,他当场听得都傻了,直眉楞眼问她:“这样也行?”
婉兮含笑耸肩,“怎么不行?奴才已经拿皇子公主、宗室觉罗们做了尝试去。他们可是这天下最为身娇肉贵的一群,之前不也都在田地里扑腾,个个争先?”
她眸光如璃,盯着他笑,“……便连皇上、皇太后不是也都爱吃这一口?您二位可是这世间吃过最多山珍海味、是最难伺候的两条舌头,能过了您二位这一关,必定天下人都爱吃!”
那会子他当真只能笑,都说不出反驳来了。
只是过了半晌才又忍不住担心,“你是聪慧,这回除了故意给我吃这全头全尾的蝗虫之外,你给皇太后的是做成酱的;给皇子公主的是做成包子的,给内廷主位的是做成肉松饽饽的,叫他们用眼睛都看不出来是蚂蚱的;可若百姓看到都是全头全尾的,不敢吃,又该怎么办?”
婉兮垂首细想,“……那皇上给钱,不行么?”
皇帝一皱眉,“给钱?”
婉兮点头,“用这些蚂蚱做成吃食,本也给朝廷和地方节省了口粮。这笔口粮核算出来的钱,便够支付给百姓了。并未叫皇上和地方额外花钱去~”
☆、第1765章 39、天津新时尚(8更)
皇太后听罢,都凝注皇帝良久。
最后垂首轻声一哼,“当真是好主意!总归并无什么损失去,皇帝为何不一试?”
。
大驾抵达热河行宫的时候,天津的喜讯果然来了。
吉庆会同宫里派出去的御膳房太监刘柱儿,在原地招募厨役,创造出多种多样的蚂蚱菜式来,散给百姓尝鲜儿。
对于不敢尝试的百姓,吉庆也并未强迫,而是制定了“募民扑蝗”的法子去:凡是百姓集一斗蚂蚱,由长芦盐政的账上出钱,给制钱白文。
津门百姓仿佛一宵之间全都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个个抖擞、人人鼓舞,使得肆虐了数月的蝗灾,在许多县内,竟然“一日而灭”!
皇帝大喜,下旨曰:“长芦盐政天津总兵吉庆奏、静海、青县、沧州、等处,飞蝗落过之地,早禾闲有被伤。虽合计通邑,不及百分之一……询之农民,云立秋前尚可补种。且荍麦一项,所需耔种工本,每亩不过一钱五分。因商之该府,即将买补蝗蝻银,按户散给。得旨、甚好。即用盐库项下,随正报销。”
“天津盐政兼总兵官吉庆、,初未经心。及朕降旨督饬,即亲率员弁,往来扑捕,实心宣力,俱属可嘉。胡宝瑔、吉庆、著交部一并议叙。”
所谓“议叙”,便是对考绩优异的官员,交部核议,奏请给予加级、记录等奖励……大白话来说,曾经被皇帝下旨“申饬”的吉庆,这会子反倒受嘉奖,要升官儿了。
。
天津蝗灾尽数扑灭那天,正是皇帝万寿之时。
百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