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3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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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因为自明宗以来,好几代皇帝重文轻武,勋贵的地位大不如前,而豪族在地方经营壮大,虽然政治地位有限,大多却比勋贵更具财力,不难贿赂地方官员,虽说论势力,无法与京兆十望等显望并肩,但在本土,却也有一定影响力,比如陈氏这样的二流世族,实际上无论财势,都不如罗、蒋等豪族。
太原为大周龙兴之地,这也注定了晋朔之境,豪族最为壮大。
但豪族因为根基不足,故子弟习文者少,绝大多数都不是经科举入仕,而是走任子、抑或杂流二途,这也造成了豪族子弟无望中枢拜相,论起政治地位来,始终要低世族一等,可是太谷罗氏,近十年来却有意向世族转型,虽然也只出了两个明经,但在晋朔众多豪族之中,已经算为翘楚。
这位罗九郎,虽然未得出身,然而颇擅诗赋,其名声竟然让长安士子都有听闻,罗家正值“转型”关键,是以对九郎罗厚这位子弟寄予重望,十一娘熟悉太原众豪族的过程中,当然不会忽视罗厚,但根据探察所知,这位被家族寄予厚望的九郎,个性确有乖张处,以至于让罗氏诸多长辈爱恨交加。
据说罗九郎虽然聪颖好学,然而又颇好美色,不过莫说他只是豪族子弟,即便是出身世族,这也不算什么缺点,但让人议论纷纷的是,罗九郎竟然与自家嫂嫂有苟且之嫌,不仅数回当众称赞嫂嫂貌美,居然挑唆嫂嫂与兄长和离,不过后来又见异思迁,与和离归家的嫂嫂一刀两断,以至于嫂嫂哀怨不已,罗九郎身上便背负了与嫂嫂通奸,喜新厌旧两大恶名,当然,这仅只是传言,罗家并未承认九郎有此劣迹,当事人便即那位嫂嫂也没有站出来指责过小叔的罪行。
只不过罗九郎曾经写诗赞颂嫂嫂才貌,倒是确凿。
又说罗九郎为人高傲,许多世族子弟都被他当面讥损,是以不少人都认为罗九郎狂妄自大,名声在外内里糟糠——罗九郎从未应试,似乎也的确不那么自信。
可罗九郎不愿与世族结交,却偏爱与草莽厮混,居然和市井之徒八拜为交,两人称兄道弟,甚至为了市井之争打架斗殴,这也让罗家诸多长辈极度头痛。
当时晋王也目睹了罗厚的事迹记载,竟发感慨:“此子顽劣程度,比我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想到明德寺未到,却在这村野与高深莫测众说纷芸的罗九郎狭路相逢,别说十一娘好奇,便连晋王殿下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从土路前行两、三里,便到了一处庄园,然而与众多豪贵修建的田庄不同,罗九郎这处庄园,屋舍竟当真是用土坯茅顶建成,与村居农舍的区别仅在于,院子大些,屋舍多些,直到进了内宅,十一娘才看见竹木搭建的几处亭台,与寒梅兰桂一类植株,略作装饰,而一应陈设器具,皆非名贵材质,朴实无华,就连茶具碟碗之物,也非瓷非玉,而是陶制,只是相比农人常用,没有破损,更加齐全而已。
当然相比贫民居宅,屋檐更加敞阔,故而不用忧虑雨雪入室,窗户便建得更加低矮且宽大,坐于室内并不觉得昏黯,屋子里头的陈设也不是那么简陋,又经过仆婢精心清扫,整洁非常。
十一娘又特别留意在旁侍奉的婢女,虽然没有浓妆艳抹、簪金带银,容貌却也妩媚秀丽。
再看呈上待客之热饮茶点,很是精致可口,足见这位罗九郎虽然不那么讲究华屋精舍,对生活品质却也并非毫无要求,至少还不拒绝红袖添香,美食佐味。
而这位当主人的,似乎也并不觉得自己这土屋茅舍慢怠贵客,客套话一句不说,当听十一娘称赞茶点可口时,甚至洋洋自得,根本不想谦逊。
“那位南老丈,看上去似乎不像普通农人?”
直到十一娘问出这一句话后,罗九郎方才轻轻一挑眉梢,显露出几分诧异来。
第671章 亲近的滋味
“柳小郎君倒是眼光独到。”似乎是一路之上,与盛气凌人的晋王殿下相比,十一娘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传说中狂妄自大的罗九郎倒是与她相谈甚欢,这时由衷称赞一句,也不卖关子,便细细说起那位南姓老丈来:“德宗朝时,南老丈担任里正一职,后因年岁大了,才主动让贤,可在白岭村,南老丈一直为乡人敬重,就说这些年来,因着赋税过重,许多农人无奈之下逃亡,只是白岭村民因有南老丈劝诫,相对而言,逃亡者算是极少了,老丈虽然早不担任吏职,不过年年衙门征税,多得他居中斡旋,白岭村倒没发生农人抗法,抑或因交纳不出粮帛,农人被官府治罪之事。”
大周的里正,其实便相当于村官,负责课置农桑、检查非法等务,却并非正式官员,而为小吏,虽说这样的吏员,入流几乎没有可能,也说不上势大,但在当地还是存在一定威望,十一娘便越发好奇起来:“南老丈既然家有田产,又得乡人敬重,为何还会出外乞讨?”
“不乞讨还能怎么办?”罗九郎冷哼一声:“依据律法,丁男授田百亩,八十亩为口分田,二十亩为永业田,可至南老丈这一代,就只得了十亩口分田,老丈有三子,均已成年,总共也才授田十亩,授田远远不足,一家却要承担四人租庸调,若非还有祖传永业田支撑,一年收成还不够纳税,老丈家境在白岭村还算好了,勉强可以糊口,然而老丈心善,眼看同村不少邻人不堪赋税之重,便以自家粮栗代为充税,如此白岭村方才没有饿死人!然而因为饥寒交迫,村子里小儿不少因病夭折,别说那些家境更加贫困者,便是南老丈,这些年来也夭折了不少孙儿,若不是走投无路,南老丈也不会起意让长孙卖身为奴籍。”
十一娘默然,授田不足,这弊病由来已久,如今朝廷执政者明知百姓不堪重赋,倒是开展了许多回清察逃户,却一直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可她虽亲眼所见百姓不得安居难保饱暖,甚至不能治罪地方官员——他们征税,可都是听令朝廷君王!
“老丈次子已然应役从军,可如今增兵令再一加逼,小儿子只怕也保不住,全家便只剩南大郎一个壮年劳力,一年辛苦所得,甚至不够糊口,不乞讨,难道等着活活饿死?”罗九郎气愤道:“推行新政,虽然据说是要减轻农人负担,谁知道到头来会不会让大族得利?若依官府备案,如南老丈家,至少四百亩田产,定等若为中户,岂不是赋税更加沉重?”
“若行新政,当然是要核实田产。”十一娘道。
“但愿如此吧,希望薛少尹不负清名,莫行巧立名目之事,这才能够真真正正缓解晋朔之危。”罗九郎显然对如今的朝堂官员极不看好。
十一娘当然也不会与他争论这个问题:“没想到罗郎君身为豪族子弟,却不执着私利。”
“如若晋朔不保,莫说豪族,便连世族都难以安居。”这话说得倒是掷地金声。
“却也未必吧,不是传言潘博恤重民生?既然对布衣百姓都能善待,说不定更会善待世族豪贵。”十一娘也不顾忌言论。
罗九郎“哈哈”两声大笑,显然对这说法不屑一顾:“潘博那乱臣贼子,无非借这把戏收买人心罢了,为一己私欲,竟然勾结北辽人,将大好江山拱手送给异族,如若真被潘、辽联军攻入晋朔,大周亡国,北辽人岂会善待大周子民?那时胜局奠定,北辽人獠牙毕露,势必再现五胡之祸!”
“罗郎这话,可谓一针见血。”十一娘说道:“若是太原豪贵都有这等远见,新政推行或许便会顺利无礙。”
罗九郎的情绪却又低落下来,长叹一声:“可惜,亦可悲。”却不再继续谈论政事,交待仆妪准备酒食,说是要好好款待远来之客。
待酒足饭饱,虽然未至更深,这乡野村郊的夜晚却已经是漆黑一片了,贺烨一直表现得兴趣索然,两只眼睛密切关注着那些青春貌美的婢女,这似乎让罗九郎心头不悦,虽然与十一娘颇为谈得来,却很快歇了把酒长谈的心思,终于当贺烨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之后,罗九郎理所当然道:“两位远道而来,想必早感疲累,正该早些歇息,只不过……敝处简陋,家人又多,竟堪堪空出两间客房,只能让两位与僮仆将就一晚了。”
晋王与十一娘原本也没在意,然而一看那两间客房却都傻了眼。
屋子倒是不小,打扫得也甚干净,然而两间客房都只设一张卧榻,靠左那一间,卧榻又短又窄,别说贺烨,连十一娘都没法伸展手脚,艾绿独霸,还必须得半曲着腿。而靠右那一间,卧榻虽然相对宽敞,也仅只是相对而已,不过倒是能容贺烨伸展开他一双长腿。
“这罗九郎,显然是故意,王妃女扮男装应是被他看出来了。”贺烨愣了半天之后,这样推断道。
十一娘也只能苦笑:“此人行事确有几分乖张,既然看穿,却不直说,故意这样安排,便是在试探咱们两人之间关系了。”
他们若是兄妹,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同床共枕的,必然会提出再要一间客房。
“这罗九郎有些意思,原本也不用对他隐瞒身份,只这一张卧榻……”十一娘为难道:“殿下今晚可又睡不成了。”
新婚夜那大一张婚床,贺烨都不能“容忍”枕边有人安睡,更何况如此逼仄的卧榻。
可十一娘既然有意结交罗九郎,坦诚身份是迟早,却又不能让他洞悉自己与晋王“有名无实”,这样的情况,只好委屈贺烨失眠了。
贺烨无可奈何,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瞅见那盏油灯,顿时又咋唬道:“嘿,这小子,居然吝啬到这样地步,灯油都不给足,这盏灯,顶多再燃小半时辰。”
十一娘:……
两人只好趁着屋里还有照明,赶忙洗漱,十一娘脱了外衣上榻,才发觉这屋子里虽然有那么一个炭盆,但远远不足以缓解寒冷,而那锦被,只有一床,固然晋王殿下并不惧冷,用不着与她争这床锦被,问题是这被子便由她独霸,也依然不会感觉暖和。
当然,如若是夫妻二人相拥而眠,倒不至于受凉,然而这样的肌肤相亲,却不适用贺烨与十一娘的实际关系。
这下十一娘彻底窘迫了。
贺烨却已经“呼”地吹灭了灯盏,摸着黑往外侧一躺:“王妃明日起早些,说不定我还能安安稳稳睡上一个时辰。”
十一娘只好转过身去,裹着那床被子强迫自己入睡,两人虽然是背靠着背,但因为这床榻逼仄,即便维持一动不动的姿态,却依然能够清楚感应到枕畔之人,这让十一娘根本无法安心睡眠,更不说还有那一阵阵的冷意袭来。
“你怎么在发抖呀,不至于这样紧张吧,本大王虽然不是坐怀不乱柳下惠,却也不会言而无信。”半响后,十一娘听到某人带着几分戏谑的话音。
“屋子太大,被子太薄。”憋屈的晋王妃只好实话实说,心里不由连连腹诽行事怪异的罗九郎。
“我倒不觉得冷。”贺烨说了这句,才意识到自己非同常人的体质,闷笑两声:“早前看柳十一你与那罗九相谈甚欢,显然对之颇为欣赏,眼下如何?是否暗下怨谤罗九行事乖张呢?”
“殿下便兴灾乐祸吧。”十一娘哭笑不得。
这显然沮丧的情绪倒真逗得贺烨笑了好一阵,才往这边翻过身来:“怎么也不能让王妃冷着呀,若是受了寒,岂非我照护不周,岳丈与莹阳阿姑知道了,我可少不得吃挂落,只是……王妃可不要怪我失礼了。”
便也挤进了被筒,用自己的体温供王妃取暖。
“啧啧,王妃这手可真是比冰块好不到哪去。”贺烨一伸手臂,将女子半搂怀中,甚至还摸了一摸王妃的手背,感叹一句后,手便放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十一娘感觉到背上紧贴过来那面温热的胸膛,以及近在耳畔的呼吸,明知贺烨这时的行为并不关男女之情,可肌肤相贴呼吸可闻的暖昧,还是让她全身绷紧,极不自在。
不是厌恶,而是不习惯。
而女子娇软的身躯,显然也让晋王殿下的身体产生了正常的反应,于是越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人之间微妙的距离,免得更加尴尬的事情发生,这滋味,自然也不好受,便是贺烨也忍不住在心里怨咒起罗九来。
第672章 奇特反应
“王妃尚未睡着?”黑暗当中,无私贡献体温却大受煎熬的晋王殿下,感觉到十一娘的呼吸并不平静,开始没话找话,以缓和窘境。
当然,他特意控制了语速与气息,可不想让柳十一察觉自己的本能冲动,否则也太难堪了些,将来两人还怎么愉快的相处?
“实在太逼仄了。”十一娘只好说道。
“难道不是因为害羞?”贺烨故作轻松。
十一娘只好沉默了。
“总不会是因为兴奋吧,需知本大王也算是英武不凡,多少女子都上赶着投怀送抱呢。”某人竟沾沾自喜。
十一娘又觉得不能再沉默下去——不可否认,晋王殿下的确继承了贺姓男儿之于外貌的优良血统,往那一站,的确也是赏心悦目,但他这气度,还是有别于蜀王以及贺湛一类标准美男子,煞气太重,让人望而生畏。
比如这回在太谷县两日闲逛,没有人知道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晋王烨,虽然也有不少女子秋波暗送,但每当接触到贺烨的眼神,全都退缩了,别说公然搭讪、投掷香囊,几乎避之唯恐不及,可见没有一定胆量的女子,是不敢挑逗这活阎王的。
上赶着投怀送抱?大周还没有这么多的勇猛淑女。
“殿下,我才知,原来太谷城中无女子。”一句话便呛了回去。
“王妃能这样机辩,看来是寒凉得缓,口舌灵活了。”贺烨佯怒:“便要过河拆桥不成?”
“好吧,殿下果然英武不凡,是俗人有眼无珠。”王妃很功利,纵然不惯这样的亲近,然而对温暖的渴求还是重于本能的羞涩,再说她也从没想过真与贺烨一直有名无实下去,既然贺烨都不觉窘迫,她又窘迫什么呢?于是便放松下来,与贺烨斗嘴取笑,消耗这漫漫长夜。
说着说着,随着暖意越加浓厚,逐渐感觉到眼皮重如千钧,应答越来越少,终于尽悄声息,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晋王一直覆在手背的掌心渐生汗意,被她有些嫌弃的避开了,然后就没了知觉。
但醒来时,惊觉自己的手臂竟然环上男子结实的腰际,额头上也有鼻息沉沉,这时天光已经泛白,朦朦胧胧中,男子中衣素白的颜色近在咫尺。
这……自己果然投怀送抱了?
十一娘的脑子顿时清明,下意识坐了起身。
于是她便错过了贺烨几乎同时睁开的眼睛里,茫然顿消后,尚余几分疑惑。
好像……自己昨晚竟然睡着了?这事也太让人惊悚了吧!贺烨蹙眉思索,自从幼年时从江迂口中得知身处险境后,他便渐渐习成警醒,睡梦之时,就算无比熟悉如江迂靠近,都会立时惊醒,除非喝醉了酒人事不省,否则绝无例外。
怎么昨晚……居然就睡着了?
但十一娘显然不知晋王殿下这时“惊悚”复杂的心情,她且还以为这位是因一晚没睡才如此呆怔呢,极为体贴:“我去找艾绿,殿下趁这时间再养养神。”
小丫头尚且盖着被子呼呼大睡,十一娘摸了一把那被子的厚度,顿时悲愤:罗九郎果然厚此薄彼!
这日的天气却难得明媚,虽然扑面的北风依然寒厉,但上昼时便有了阳光,即便照在人肌肤上暖意并不明显,但那淡淡的金色却让远山近陌显得鲜亮不少,十一娘在外头走了一圈,贺烨却也梳洗妥当了,脸色看上去并没有一夜未睡的疲倦,但十一娘且只以为是晋王殿下身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