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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重生后太子妃咸鱼了-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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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会误会么?
  然而何婉蕙上辈子的确是他宠妃,实在也说不上误会。
  尉迟越揉了揉额角,只觉脑仁更疼了。
  他不由又想起何婉蕙的举动,眼神一黯。
  且不说其中有没有贤妃的意思,若说她留下是因为担心自己无人照顾,可太子妃都到了,她为何还是不走?
  他与何婉蕙有儿时的情分在,总是记得她小时候纯真无邪的模样,愿意将她往好处想,便是有疑虑,也会替她找借口。
  可无论他心里多袒护表妹,这回他却说服不了自己。
  越是深想,他的一颗心越是往下沉。何婉蕙爱使小性子,他一向知道,上辈子她时不时半真半假地抱怨皇后嫌恶她,他只当她敏感多思、争风吃醋,安慰几句便一笑了之。
  可如今想来,便是当时不信,久而久之难免也留下了沈宜秋刻薄宠妃的印象。
  其实在何婉蕙入宫之前,他对沈宜秋这皇后并无什么不满,便是夫妻之间没有多少儿女之情,却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后来却渐行渐远,与何婉蕙水滴石穿的潜移默化也不无干系。
  他捏了捏眉心,疲惫地靠在车厢上,不再往下想。
  这时马车也到了承恩殿外。
  他由内侍搀扶着下了马车,只见沈宜秋的寝殿窗户中透出微弱的灯火,在深秋的寒夜中,像个静谧的梦。
  尉迟越只觉暖意热泉一般汩汩地从心底溢出来,连身上的病痛似乎也减轻了。
  他索性下了辇,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廊庑,守门的内侍见太子殿下深夜驾到,不禁吃了一惊,正要行礼,尉迟越却示意他别出声,小声问道:“太子妃可安置了?”
  内侍正要作答,却见湘帘卷起,几个人从门内走出来,尉迟越借着廊下风灯的光一打量,却是王十娘和宋六娘,身后跟着几个宫人。
  两人见了他也是一怔。
  王十娘回过神来,冷着脸行了个礼,硬梆梆地道:“妾请殿下安。”
  王氏平日见谁都是一张冷脸,只有与沈宜秋和宋六娘在一起时才会谈笑风生,尉迟越已是见怪不怪,也不以为忤。
  未料平日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的宋六娘,脸上也像是结了霜。
  两人的神情语气如出一辙,比这夜半的寒风还冷上几分。
  尉迟越察觉出不对劲来,问道:“太子妃呢?”
  王十娘拧着柳眉,咬着嘴唇不说话。
  宋六娘只得道:“回禀殿下,娘娘刚睡着。”
  尉迟越松了一口气,随即微感诧异,此时已是四更天,沈宜秋早该回来了,如何才睡着?
  他又问道:“你们如何在此处?”
  宋六娘正要作答,王十娘却道:“殿下竟然一无所知么?娘娘未用晚膳便赶去蓬莱宫替殿下侍疾,回来的路上胃疾便发作,到东宫时连路都走不动,是被人抬回寝殿的。”
  尉迟越心口发凉,失神道:“她有胃疾?”
  王十娘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殿下竟不知道?”
  这下子宋六娘也忍不住了:“殿下既然有人伺候,为何不说一声,叫阿姊不顾身子巴巴地赶过去,却又让她白等……”
  说着眼泪便不争气地滚落下来,她索性拿袖子抹:“阿姊疼得打冷战、咬胳膊的时候殿下在哪里?眼下阿姊喝了汤药好不容易睡着了,殿下却又来了,难不成还要阿姊拖着病体伺候殿下?”
  她打了个哭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妾替阿姊求殿下恩典,让她踏踏实实睡几个时辰吧!殿下不心疼阿姊我们还看不过眼呢!”
  平日胆小的人一旦豁出去,往往格外敢说,非但浴池越,连王十娘都唬了一跳,忙在宋六娘身边跪下,对尉迟越道:“宋良娣年纪小不懂事,口无遮拦,求殿下恕罪……”一边悄悄拉宋六娘的袖子。
  宋六娘却用力将袖子一抽,吸了吸鼻子,梗着脖子冷笑道:“王姊姊别拉我,今日便是殿下治我死罪我也要说个痛快!我们阿姊心实,哪里比得上某人那么多心眼子?她不是喜欢侍疾么?怎么不嫁到祁家去侍奉她正经夫君!莫非她就是喜欢伺候别人的夫君?”
  尉迟越沉着脸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一座山。
  王十娘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了,伸手捂住宋六娘的嘴:“六娘别说了!”
  谁都知道何九娘与太子是打小的情分,她连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哪是宋六娘得罪得起的。
  宋六娘硬是掰开她的手:“我偏要说!她就是没有廉耻!”
  “宋氏,”尉迟越终于开了口,“慎言!”
  宋六娘仰着头高声道:“何九娘恬不知耻!”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廊庑中,像一把利刃刺入尉迟越的耳中。
  宫人内侍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俱都眼观鼻鼻观心,贴着墙根不敢动弹,但心里却暗暗为宋良娣叫好。
  知道主人娘子受了委屈,承恩殿众人都是同仇敌忾,将那何九娘视作仇雠。
  宋六娘凭着一股孤勇把狠话倒完,这时候回过神来,也开始后怕。
  可她并不后悔,她平日虽一副缺心眼的模样,其实心如明镜,谁真心待她好,她一清二楚。
  总是太子妃护着她,如今能为她说几句话,便是受罚、降位分,她都不在意。
  尉迟越沉默了一会儿,对王十娘道:“宋良娣酒后失言,你带她回去。”
  又扫了周围的宫人黄门一眼:“今夜的事谁也不许再提。”
  这就是不予追究的意思了,王十娘忙拉着叩首谢恩,然后将她搀扶起来。
  宋六娘劫后余生,这时方才发觉自己浑身脱力,双腿不由自主地打颤,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
  尉迟越不再看他们一眼,提起袍裾走进殿中。
  殿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与沉水香纠缠在一起,有些清苦气。
  他穿过重重的帷幔走到沈宜秋的帐幄前,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凝神屏息。
  他向守在床边的宫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退至屏风外。
  尉迟越轻轻将织锦帐幔撩开一角,低头望向帐中人。
  沈宜秋抱着衾被蜷缩成一团,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眼眶微微下陷,眼下有浓重的阴影。
  她不知梦到了什么,秀气的长眉微微皱起。
  尉迟越伸手抚了抚,想把她的眉头抚平,可片刻后她又蹙起了眉。
  做了一世夫妻,他竟然连她有胃疾都不知道。
  两位良娣的话盘旋在他耳边,像锥子一般刺着他的心口,饶是他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他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去殿后草草沐浴了一番,换上寝衣,轻轻掀开被角,蓦地想起自己染了风寒。
  他想了想,走到床尾,轻轻掀起被子钻进被窝里。
  沈宜秋体虚畏寒,平日手脚便不容易捂暖,如今胃疾犯了,越发冷如冰雪,偎着被炉也没暖和起来。
  尉迟越探手一摸,不禁皱了皱眉,便即把被炉推出被外,将她的双脚抱进怀里。


第58章 寒夜
  梦中,沈宜秋又回到了小时候,孙嬷嬷拽着她穿过幽深的竹林小径,她慌乱地伸手,死命抓住旁边一株竹子。
  可孙嬷嬷的力气哪是她一个小小孩童能抗衡的,她使力一拽,沈宜秋手心被竹节刮蹭,一疼便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西园就在眼前,黑沉沉的剪影笼罩在雾里,像栖息在坟地上的乌鸦。
  沈宜秋听见自己哭喊起来:“嬷嬷,我知错了,莫要关我进去……”
  孙嬷嬷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她,咧开大嘴,露出一口尖牙:“小娘子错在哪里?”
  沈宜秋怔住,这回是犯了什么错?她想不起来了。
  孙嬷嬷狞笑道:“小娘子想不起来了?莫不是在诓老奴?”
  沈宜秋慌忙摇头:“不是不是,不是诓人……能想起来……”
  绞尽脑汁地想,可脑海中一片混沌:“是因我和素娥说了灵州话么?”
  孙嬷嬷笑而不语。
  沈宜秋接着猜:“是因我说想阿娘么?”说到阿娘,她鼻子一酸,脸皱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擦,也不敢叫它落下来。
  孙嬷嬷不说话,转过头去,更大力地拖拽她,她的鞋底蹭在青石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看见孙嬷嬷的手,泛着点青紫,绷紧的肉皮泛着寒光,像铁铸的一样。她一手抓着她,一手从腰间掏钥匙,“咔哒”一声,锁开了,又是“吱嘎”一声,西园像睡醒的鬼怪张开黑黝黝的大口。
  沈宜秋哭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后退,孙嬷嬷像擒小鸡似地将她抓起来,开始扒她身上的丝绵袄子。
  沈宜秋哭求道;“嬷嬷别脱我衣裳,我怕冷,会冻死的……”
  孙嬷嬷笑道:“才九月里,又不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小娘子难受一下才长记性,才知道老夫人的一片苦心,小娘子什么时候真的知错了,老奴就来请小娘子出去。”
  沈宜秋嚎哭道:“嬷嬷别关我,我真的知错了……”
  孙嬷嬷不为所动,脸一落:“小娘子切不可学那些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孩子,叫老夫人听见更要罚!”
  沈宜秋不敢再哭出声来,紧紧咬着嘴唇,肩头一耸一耸。
  孙嬷嬷动作利索,片刻便把她脱得只剩一件单衣。
  沈宜秋只觉后背被大掌一推,一个踉跄栽了进去,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咔哒”,锁落了下来。
  外面分明是大晌午,可不知为何西园里却是昏黄昏黄的,既不像白昼也不似黑夜。
  风从砖墙的破洞里灌进来,打着唿哨摇动庭中的树木和荒草,荒草足有半人高,能把她这样的小孩全没住。
  枯黄的草叶上凝了白霜,沈宜秋手脚冰凉,寒意像蛇一样在她脊背上爬来爬去,她感到腹中有什么在翻搅,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用过饭。
  外头很冷,她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屋子,门上贴着好几条符咒,新的旧的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的黄纸上用血一样的朱砂画满了她看不懂的符咒。
  婢子们都说屋子里有个上吊死的女鬼,好多人都听见过她的哭声。他们说天黑后那女鬼就能挣脱出来,到处找人替死。
  刚想到这里,天色便暗了下来。
  沈宜秋惊恐地抬头,日头已经落到了墙头上,还在往下沉。
  她急忙奔到门口,用力拍木门:“嬷嬷,我知错了!”
  没有人回答她,天空已经变成土一般的灰黄色。
  她哭喊道:“我想起来了嬷嬷!”
  良久,外面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真的知道错了?”
  沈宜秋一愣,随即道:“祖母,七娘知道错了,七娘不该推四姊……”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了,沈老夫人站在五步开外,手里抱着一件狐皮裘,笑着望她:“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祖母并非要罚你,只是想叫你明白规矩。你不比姊妹们,小时候没受好教养,如今要正过来,自然要吃些苦头的。”
  说罢冲她招招手:“过来。”
  沈宜秋又冷又饿,只想迫不及待地扑进祖母温暖的怀抱里,可她心底深处却明白,那温暖原比捱冻受饿更危险,是要叫她丢命的。
  祖母见她不动,神色越发慈蔼,一晃眼,她的身前多了个炭盆:“七娘如何还不过来?冷了吧?来祖母这里烤烤火。”
  沈宜秋看着温暖的炭火,终于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沈老夫人笑得眼角皱纹堆起:“这就对了。”
  沈宜秋终于凑近了炭盆,正要伸出手来暖一暖,忽觉什么抓住了自己的双脚,她低头一看,却是炭火中伸出一双手来抓住了她的双脚。
  她一惊,她的脚已经烧了起来,火焰顺着她的小腿往上蹿,她一边挣扎一边求告:“祖母救我!”
  沈老夫人的声音自炭火中传来,一张脸在火中若隐若现:“你看我是谁?”
  沈宜秋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挣腿,却发现双腿竟真的无法动弹。
  这一吓当真不轻,她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许多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怔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是在承恩殿里。
  她在承恩殿,那抱着她双脚的自然就是太子了。
  沈宜秋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困惑,尉迟越今夜不是宿在蓬莱宫么?怎么又回来了?
  尉迟越刚迷迷糊糊睡过去,沈宜秋一动,便即苏醒过来,睡意朦胧道:“宜秋?”不觉放开她的脚。
  沈宜秋立即将脚抽了出来:“妾无状,睡梦中冒犯了殿下。”
  尉迟越听她语气一如往常一般谦恭,听不出怨怼,甚至没有半点不悦,心便是一沉。他披衣起身,走到床头:“还疼么?”
  沈宜秋微怔,随即轻描淡写道:“谢殿下垂问,喝过药汤便好了。”
  尉迟越抿了抿唇,若非有两位良娣告诉他实情,恐怕他真要以为她只是略有不适。
  他嘴里发苦:“孤竟不知你有胃疾。”
  沈宜秋道:“不过是一点沉疴旧疾,近来不曾发作过,殿下又如何知道?”
  近来不曾发作过,那两位良娣又是怎么知道的?何况他与她夫妻十二年,十二年中又发作过多少回?他一无所知,因为沈宜秋一次也没有叫他知晓。
  何婉蕙是蹭破点皮都要他哄半晌才收泪的,有点头疼脑热的,更是像个孩童,一定要他陪在身边。
  其他嫔妃便是不敢有样学样,真的抱恙时,总也希望得到他的眷顾垂怜。沈宜秋却不同他说,是不想,不愿,还是不屑?
  尉迟越心中涩然:“是孤不够关心你。”
  沈宜秋无所谓地道:“是妾自己疏忽大意,殿下不必介怀。”
  尉迟越听得出来,她并非欲擒故纵,也不是故作坚强好让他更加怜惜——她是真的不在乎也不需要他的怜惜。
  方才听了两位良娣的话,他满腔都是对柔情和怜惜,如今收不起来又无处安放,只能堵着。
  沈宜秋道:“殿下风寒好些了么?中夜奔波切莫加重了才好。”
  方才她的脚被他抱着,只觉他胸膛滚烫,显是还在发热。她想了想,将床帐撩开一条风,向外面唤道:“素娥,叫人替殿下煎一副风寒药来。”
  素娥在屏风外应是,又道:“娘子的汤药在炉子上煨着,可要再服一剂?”
  沈宜秋胃中仍在隐隐作痛,虽然不想叫尉迟越再大惊小怪,但她也不会难为自己,便即答道:“好,端来吧。”
  尉迟越果然道:“还在疼?”
  沈宜秋道:“回禀殿下,早已不疼了,不过此药养胃,多服两剂也好。”
  尉迟越将信将疑,正待说什么,宫人端了药进来,将帐外的铜孔雀烛灯点上。
  太子道:“我来。”
  沈宜秋一脸诚惶诚恐:“怎可劳动殿下……”
  话音未落,尉迟越已端起了碗:“无妨。”
  何婉蕙每回生病便似变成了孩童,嫌药汤苦,捂着嘴不肯喝,非要他亲手喂,尉迟越虽然耐着性子喂她,但要他一个天皇贵胄伺候人,他总是不太乐意。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上赶着伺候人。
  沈宜秋知道今日不让他喂一口决计不能善了,只得暗暗叹了口气,叫宫人搀扶她坐起。
  尉迟越将一勺药喂到她嘴边,沈宜秋张嘴咽下:“有劳殿下。”边说边顺势接过碗,仰起脖子几口便将一碗药灌了下去,眉头都未皱一下。
  她将空碗递给宫人,接过帕子掖了掖嘴角,对尉迟越道:“殿下不妨先小憩会儿,待药煎好妾伺候殿下。”
  尉迟越点点头却没动,抿了抿唇,终于还是道:“你方才来时孤不小心睡过去了,并非有意叫你白等,何家娘子……”
  沈宜秋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妾明白。”这时候尉迟越或许还没有娶何九娘的意思,毕竟祁家小郎君还活着,他便是再喜欢也只能藏在心里,但她却对后来的事一清二楚,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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