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养妻日常-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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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覃叫他捉着肢窝拎起来,只得一步步往盥洗间挪去。她躲进去扣上门,闭眼靠在门上闷眼沉气,不过片刻间,就听外面有敲门的声音。
“谁?”是唐牧在问。
“二爷,是老奴!”是巩遇。
韩覃乍耳听着,听唐牧开门出去,自己也随即跟了出来。
唐牧带着巩遇穿过起居室到了西梢间,才问:“何事你竟来了?”
巩遇垂首答说:“锦衣卫那边送来的消息,说冯其顺集结了几十号人,今夜只怕是想要夜探怡园重生不和坏人耗。”
唐牧冷笑:“他倒挑得个好日子。”
韩覃见唐牧转身,几步快跑进卧室中。他几乎是前后脚而入,取下椅背上搭着的衣服往身上穿着,一步步逼近韩覃,忽而忍不住一笑:“看来果真要等到半夜才能成事了,你既累了一天就先睡,我可能回来的晚些。”
他言罢转身就走。韩覃坐在床沿上长出一口气,心中先是如释重负,随即却又觉得失落无比,闷闷不乐一人梳洗过在床沿上坐着。这院中似连个多余的侍女也没有,她在此坐了半天也无一人进来照应,眼看外面天色黑透,便转身上床睡了。
*
上阳居中,迎来送往一天的唐夫人与文氏唐世宣三个相对坐着。她如今也有了年级,此时已经累脱了形样,一颗颗松开领上扣子冷哼道:“老二果真是不要脸,当初那个死了也就罢了,他竟敢娶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回来。我今日可是给足了他面子,明日早起你们也不必来叫我,我不想见那女子。”
文氏更加憋屈:“他二爷二十七岁的人了,娶个才双十的妇人进门,明早起来我们一家子却还得拜她一回叫声婆婆。我亦称病,明早不必叫我。”
正说着唐逸走了进来,掀帘子就先问:“我瞧着品正居门上冷冷清清,你们竟未派得一个丫头婆子过去差使?”
唐夫人先就翻白眼:“老二自己有家有院子,自己不带人来,我的丫头可不给他差使。”
唐逸转身出门,唤来自己小厮丹东,叫他去春草堂叫自己的两个丫头到品正居门上支应听唤。
连着十多天连轴转的疲累叫韩覃都来不及适应这床便昏沉睡去,如此一觉醒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外头依旧静悄悄的,唐牧亦还没有回来。她翻身坐起来推开窗子,外头院子里灯熄火黯亦是空无一人的样子。
韩覃搬把椅子在窗前坐下,想起方才巩遇来时所说的话,猜渡锦衣卫当是和唐牧有了过节。但唐牧是当朝二品大臣,锦衣卫纵然再是皇帝亲兵,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去一个大臣家里杀人。那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韩清?他曾明明白白说过,韩清仍在怡园住着。
或者是因为到了唐府的原因,不知为何,韩覃忽而就想起自己六年前初到韩府时,曾在叙茶小居书架上一本叫《五代十国·南汉史》的书中曾翻到过的一张纸条来。再结合去年冬天那个雪夜,唐牧曾说过的话,她心中越发起了犹疑,遂披件衣服拉开卧室门出来。
外面唐逸身边的春兰与丹东两个在起居室中睡着,听韩覃出门忙起来问道:“二夫人可是有事?”
韩覃自饮了盏灯罩罩子提着,按止了她们:“你们很不必管我,我很快就回来。”
她出门自夹巷飞快跑到叙茶小居门上,透过门缝见内屋还透着灯光,拍门叫道:“世宣!!”
唐世宣有个失眠的病,寻常都要入更才能睡,此时正在书房窗前看书,听了外头隐隐有人拍门,使身边平山出来。平山开门见是新嫁过来的二夫人,惊声问道:“二夫人何时竟半夜来了?”
☆、第63章
韩覃也不答话,径自进唐世宣卧室穿到书房,寻到那本《五代十国·南汉史》在手中翻着。唐世宣走过来问道:“你三更半夜到此,一句话也不说是在寻什么?”
那纸条嗖一下飞出来飞到书案上,韩覃一把压住,歉笑道:“这么晚跑来,打扰你了。”
唐世宣冷眼看着韩覃飞一般的又跑出去,转身重又回到窗前,对灯自去读书了。
韩覃出到门外,左右一顾仍自栖凤居的方向往品正居而去。才拐过弯子,迎面便有一人将她一把扯住,问道:“小祖母半夜三更不睡觉在此乱跑,难道你卧室中如今又有了不认识的人?”
他扯着韩覃正红喜服的大袖,不松手:“走,去雅园。”
韩覃觑机往后退着,摇头:“不,阿难,这三更半夜的,我跟你去的什么雅园,快回去睡觉。”
唐逸指着韩覃的手说道:“你手中当有一张纸,上面是一封唐牧自己写的,自己的生平简传。可是如此。”
韩覃顿时丧气:“你怎么知道?”
唐逸牵着韩覃的吉服往雅园方向,推门进去直进玉兰阁,自己拿火折子寻着点了盏油灯放到最里头,又将各处窗扇闭眼,才过来坐到韩覃对面:“我也是前两年读南汉史,才发现的。”
唐未五代十国中的南汉,满朝文武皆是太监,男子要入仕则先自宫,先为宦才能为官,这荒诞不经的朝代,就连历史都懒有人去读他。唐逸又道:“他传记中所载的那个韩氏,是否就是你?”
韩覃断然否认:“他曾说过,那当是我叔父韩复的女儿,韩清。”
“韩清?”唐逸一笑,那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很有几分可爱之处。却原来,原来的唐牧后取的,是那如今还未长成人的韩清。
两人相对坐着。唐逸伸手,韩覃便将那张纸展给他。
唐牧,字清臣。
元贞三年甲辰科金榜殿试三鼎甲状元及第,初授翰林院修撰,予归娶,妇不详。
元贞五年拜司经局洗马兼翰林院侍讲,其时查恒为首辅,陈保掌司礼监,联手把持朝政。
越五年,牧进工部主事,又进吏部右侍郎,再进户部左侍郎,及任户部尚书。于任上五年,入阁为文渊阁大学士。间丧妻,再娶韩氏。
牧入阁一十三年,间推新政无缀,母丁忧而请辞,因新妇治死前子而遭参,病亡。
唐逸扫了一遍烂熟于心的文字,轻轻反扣过去,抬眉在烛光下问韩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他,我们会怎么样?”
他所指的他,是如今的唐牧,而非当初的唐牧。
他见韩覃不言,又言:“若没有他,也许我姑奶奶就不会嫁到福建去,更不会有柳琛入京一事,而你,也不会被如了捉去。也许你会一开始就回到太原府,有你原本的生活。而唐世坤那个混蛋,也不会鬼使神差到要去掐死自己的表妹。你想过这一切吗?”
韩覃毕竟知道的比唐逸更多一点,外面忽而更声遥遥传来,已经入更了。她抓着那张纸起身:“阿难,我不能留了,我得回品正居去。”
唐逸忽而起身,一把反扣住韩覃的手压在掌下,另一手将那张宣纸揉的稀烂恨恨扔到了地上,才问韩覃:“你告诉我,你想要爱的、敬的、尊重与信任的那个男人,此时去了那里?”
韩覃不得已,只得实言道:“毛其顺带着锦衣卫今夜要探怡园,他回怡园去了。”
唐逸低头看着韩覃的手,默了许久才道:“韩覃,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自愿嫁到这府中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就把它过好,永远别让我笑话你,或者可怜你。”
韩覃趁他恍神的功夫抽回自己的手,随即便提着裙子出了雅园,往品正居奔去。
*
六年后再细看这段话,因着对唐牧的了解,韩覃便能更深入的去了解它。三十岁入阁,入阁十三年而病亡,也就是说前一个唐牧死的时候才四十三岁,距今还有十六年。那这一个唐牧了,他能活多久?
又新妇治死前子这一句。他曾承认过那新妇是韩清,至于前子,就该是他前妻遗留下来的儿子。也就是说前一个唐牧十七岁成亲,成亲后当有儿子留下,妻丧后再娶,再娶的韩清治死了他前面妻子所生的儿子。
韩覃持纸坐在窗前欲要咬指盖,又顿住。无论如今的这个唐牧来自多少年后,是多老的一个人,身体仍旧是原来那个唐牧的,面对一样的妇人,他是否仍然一样动了心。但他既知韩清会在另一段时间历史中治死前面那个唐牧所生的儿子,因惧于其心之歹毒,是否才会不想娶她。
转而娶了另一个韩氏,也就是她。
那韩清了?或者他仍旧放不下,所以要拘在怡园,只做个相伴左右的妾室?
韩覃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气。爱他,敬他,信任他,她是怀着这样的初心才嫁给他的。若他本无情,她又岂能求到更多?
正闭眼脑子一片混沌的思索着,韩覃忽而听到院门上一阵敲门声,缓而沉,敲过三声又敲了两声。春兰与丹冬两两个几乎是同时坐起来,一个揉着眼睛到门上高问:“是谁!”
“老奴从怡园过来!”外面那人应道。
韩覃突得站起来,以为是唐牧回来了,几步奔到妆台前翻起铜镜,抿了几下头发又咬了咬看似发白的嘴唇,片刻间就见一人直突突进了卧室。她回头见是淳氏,有些失望又有些惊讶,问道:“怎么是嫂子您?”
淳氏道:“二爷今夜不能来了,叫老奴来给夫人带个话儿,请您自睡。”
韩覃忍得几忍终是没忍住,盯着淳氏恨恨问道:“为何不能来了,怡园出了什么事?”
淳氏道:“锦衣卫毛其顺带人夜探怡园,二爷带着巩兆和与熊贯等人与他们交战,才刚刚全部拿下,如今神机营的人围着怡园,正在捉拿妄自行令的锦衣卫们,二爷……”
韩覃松了一口气,听淳氏声顿,又连忙问:“他怎么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淳氏道:“他很好,但是怡园中那位韩清姑娘却受了伤。”
“怎么受的伤?”韩覃问。
淳氏居然诡异一笑:“她替二爷挡了一剑,于是就受伤了。”
韩覃听完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本是她大婚的洞房花烛夜,她的妹妹为她的丈夫挡了一刀,如今就住在她丈夫的私宅中。而她这个新婚妇人,却还三更半夜坐在窗前等丈夫回来。
淳氏见韩覃缓步踱到窗前望着窗外不语,抱拳行过礼转身才出到厅室,就听内间韩覃唤道:“淳嫂,等等我。”
她嫁妆未拆,这房中又再无别的衣服。仍旧是那件正红色的大袖吉服,她披在身上快步走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这?
淳氏犯起难心来。唐牧交待叫她代话,可没说万一夫人要跟他一起回怡园该怎么办的话。她还在迟疑,韩覃已经甩着大袖走到了院门上,一把拉开院门出外,快步往西边角门上行去。
外面只有一匹马,恰拴在上马台处。韩覃提着袍帘上马,见淳氏赶出来面带无奈在马下望着自己,伸手招问道:“淳嫂可也会骑马?”
淳氏点头,一跃步上马跨坐到韩覃身后,伸手勒缰甩鞭,马在午夜空旷的大街上便疾驰起来。
怡园正门上照壁外,唐牧与陈卿两个一人持刀一人持剑左右站着,宋国公陈疏负手站在门外,看神机营的人将那些乔装打扮过的锦衣卫一个个如捉小鸡般出来。从巷口到怡园大门上,一路被血迹浸成黑色,青砖照壁上亦有一串串的血迹,到处都是被丢弃的残刀破刃。
陈卿一直在笑,望着唐牧笑,笑的特别有些意味,唐牧却难得严肃的站着。
“我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老古董,也能招惹姑娘们的喜爱。”陈卿忍不住说道。
唐牧像是大惊:“我老么?”
陈卿点头又摇头:“能叫十几岁的天真小姑娘为你挡刀,着实了不起,老一点也无所谓。”
唐牧却仍未从陈卿说自己老的那句话所给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才娶了个小八岁的小娇妻,此时竟不能接受自己果真老了,或者老的叫她不会爱上自己。
一袭正红大袖喜服,叫淳氏拦在怀中的韩覃骑马而来,到巷口便左右望顾着。唐牧见她在淳氏怀中,远远赶上来伸手抱韩覃下马,轻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先睡,明日我自会过去。”
韩覃下马左右四顾,见宋国公陈疏便远远对着他行了一礼,又对陈卿遥礼过,才说:“我听闻我妹妹韩清受了伤,她如今在那里?”
陈疏的人已经撤完,他提鞭走过来对着韩覃一笑,才说:“清臣,既新娘子半夜都寻到此间来了,我等你一个时辰,四更到都督府,咱们商量明天早朝该怎么跟皇上回这个事情。”
韩覃边走边问:“韩清在那里?伤的如何?”
唐牧道:“不过皮肉伤,伤在胳膊,有郎中在替她治伤,你不必着急。”
进了内院,韩覃较着劲不肯往上房卧室去,松开唐牧的手进了书房,在书案前点了支高烛撑着,才问唐牧:“她是为你挡刀才受的伤?”
虽说妹妹韩清受了伤,但此刻于韩覃来说,对于唐牧是否爱着韩清的怀疑,比她对韩清的怜悯更多更甚,甚至多到冲昏了她的头脑。
“她怎会为你挡刀?”
唐牧道:“并不是艰难时刻,我正在杀敌,她忽而就冲了过来,恰好碰到对方的兵刃上。”
“她爱你,对不对?”话一出口,韩覃才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尖锐,当然,这想法或者也十分恶毒,她不该如此去猜疑她的妹妹。
唐牧挂绣春刀在墙上,慢慢解开自己身上沾血的官服挂到衣架上,只穿着中单走过来,伸两手支在书案上,将韩覃整个儿圈在中间,才道:“孩子们太小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也许更多时候,她们只是迷恋权力,迷恋一小方天地中的强者,概因她们很缺那种东西。她会长大,等她大到足够理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那种迷恋就会消除。”
“你也爱她?”韩覃仰脸问道:“原来的唐牧娶了韩清,或者,如今的你,也仍旧爱上了她。”
唐牧不言,俯首盯着韩覃,见她略往后仰着,整个人靠在书案上盯着自己,顿得许久才说:“你猜!”
韩覃怎会有心思与他玩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她冷笑一声,以手撑着书案站直了说道:“让开,我要回家。”
“回那个家?”唐牧不松手,韩覃就仍在他的怀中站着。
韩覃扳不动唐牧的手,索性去踩他的脚。才落脚叫他无声避开,气的仰头冷笑:“当然是我自己的家。多谢二爷教我会学看重自己。如今我很看重自己,不肯再自轻自贱,做个有名无实的唐夫人。”
唐牧微噙着笑意,缓缓低头凑到韩覃唇边:“有名无实?你这句话说的很好,若你肯再学那天爬上来亲我一回,我就放你走。”
这是他重活一世,上天赐予的最珍贵的礼物。她穿着正红的吉服,衬着满面酡色,在三更温暖的烛光中,面如春海棠,一头长发未总,松散的衣带中看得见轻颤的锁骨,那锁骨下面的身体,他曾试过温度,也曾一度流恋,寻得两世都未曾寻见过的至死欢愉。她曾说过,他对她的教养,是如逗玩物般的驯养。
唐牧此时也由心承认韩覃这种观点。她恰似一只狸猫一般,单纯无害,于世无争,在这世间跌跌撞撞要替自己寻一个温暖的小窝,于任何人,不会多看一眼,也不会多动一份情。可他想要在她的心里占一席位置,想要让她多看自己一眼,于是逗弄,驯养,只希望自己在她的心里,能成为唯一的,与世间千千万万的人都不同的那一个。
韩覃叫他气的脸色发白,两瓣唇不停的抖着:“你的意思是,我吻你一回,就可以回自己家去了?”
唐牧盯着她,不再言语。韩覃踩两只脚在他脚上,慢慢踮起脚尖够上唐牧的脖子,两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