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世卿欢-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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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神的评判
那青面怪见她说话理直气壮不由大怒起来,这时他身旁的人终于开口,“青护法,不得无礼,退下。”持盈见他四十岁上下,一身青衣,目光炯炯,精神的很,陡然生出敬畏,她对陵钧咬耳朵,“这又是何人?”
“若我所料不差,他应该就是青主。”
“青主又是什么,很厉害吗?”
“此处名为青海,由青主和海主分而治之,青主也是青女的父亲。”
听了陵钧的话,持盈明白过来,原来这两位都是一方霸主,怪不得出行阵仗极大,气势逼人。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今日前来,有何见教?”那青主直视持盈和陵钧,面上彬彬有礼,笑容却不达眼底。
持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陵钧开口,“在下陵钧,这是我的师妹持盈,我二人刚从水隆岛出来,正准备渡过青海,不巧遇到诸位纷争,本无意介入,奈何青护法不肯听我师妹解释,所以…”
“此事的确是青护法的过错,但是二位既然路过青海,那不如就此做个见证。实不相瞒,眼下的情况二位也都看见了,有些事情连我这个青主也无能为力,所以…”
持盈和陵钧互看一眼,不知道青主打的什么主意,竟然要留下他们,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既然开口,自己若是不配合难免会与半个青海为敌,实在不划算,而且,看海主的意思,也是想把他们拉进来,左右搪塞不过去,不如就遂了他们的心愿,走一遭,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师兄妹二人就随青主走一趟。”陵钧不紧不慢,一派淡定从容道。
青主见他气度不凡,露出赞赏之情,转头对戴犄角面具的男子道:“海主也一起吧。”
两艘船齐头并进地在宽广的海面上行驶,船上的人俱是神色肃穆,持盈有好几次想要说话,但看看周边的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好百无聊赖地看着船底水花四溅。陵钧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眼里带着一丝笑意,握握她的手表示安慰。
船行到大海深处,突然毫无预兆地向下沉去,持盈有一瞬间的慌张,直到陵钧将她圈在怀里。“这是潜船。”他在她耳边低语道。
持盈脸颊火辣辣的,伸出手去推他,陵钧却不为所动,反而搂得更紧,持盈又羞又恼,但抵不过陵钧的坚持,一来二去,她也得了乐趣,笑出声来,旁边有无数侧目,两人俱是视而不见。
好不容易到了青麟殿外,众人弃船,沿长长的甬道而去。持盈注意到,这里与别处有很大不同,大约是在海底的缘故,光线有些暗,周围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无数珊瑚珍珠装点其中,令偌大的宫殿更显富丽堂皇,竟是比陆上的皇宫还要华丽。
甬道的尽头就是青麟殿正门,青主高坐在主位,两边分列着数名弟子,海主坐在下首,弟子们站在身后,持盈挨着陵钧坐下,而蒙着面纱的青女则坐在远离他们的特殊位置,好像是刻意与他们区别看来。
青主环视四周,眼神在青女身上停留片刻,而后道:“海主,烦请你那小徒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遍清楚,孰是孰非,请两位贵客评评理。”
持盈心中一凛,暗想这理岂是好评的, 一个青主,一个海主,无论谁对谁错,总要得罪一个,那她和陵钧还能顺顺利利地走出青海吗?
“少鲅莫怕,去将事情再和青主说一遍,只要你问心无愧,青主是不会难为你的。”海主对那少年慈爱道,言语间多有回护之意。
青护法听了,冷哼一声,似是不屑。
少鲅听了海主的话,稍稍镇定,只见他走到大殿中央,当着众人的面又将自己如何迷路,如何撞见刺客,以及偶然见到青女真容的事慢条斯理地叙述了一遍, 言语真诚,令人信服。
持盈听了也觉得他是无心之过,但毕竟年少,失了分寸,她看向主位,不知青主打算如何处置。
“你这小子倒是巧舌如簧,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青女是何等身份,且不说她身旁有诸多保护,自己也是修为高深,怎么会轻易就让人撕去面纱?定是你用了下三滥的手段!”青护法义愤填膺,指着他鼻子喝骂。
少鲅脸色苍白,对青护法的责难无能为力,青主不说话,持盈和陵钧也不说话。
“青护法何必疾声厉色,没得吓坏了孩子。”海主从容道,语气称得上温柔,但语意间责怪之意明显。
“好了,都不要再说了,青护法,海主,这样争下去是没有意义的,贵客在此,我们就请他们做个论断。”青主终于发话。
“好,我倒要看看两位是如何评判的!”青护法将两臂抱在胸前,整暇以待,而海主则慢条斯理地整整袖口,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持盈朝陵钧看一眼,这下麻烦大了。
“诸位肯让我师兄妹二人作评,是对我们莫大的信任,只是此事依在下看来,与其各执一词斗个两败俱伤,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毕竟青海是以青主和海主为尊,双方闹得太僵,不利于海族的团结。”
青护法对此嗤之以鼻,“陵钧公子,我们是让你来评理,不是让你当和事佬来的,我们海族和陆地上的人不同,我们这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是趁早收起来吧。”此言一出,有声音在下面低声附和,窃窃私语。
陵钧淡淡一笑,对青护法道:“此言差矣,我二人不过是偶然路过此地,对双方的事情不甚明了,如果就此下判断,未免武断了些 ,若是判错,则更加深了恩怨,就事论事固然不错,可这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那依陵钧公子的意思,此事应该如何解决?”青主开口道。
“那这就要看海主了。”
犄角面具遮住了他的神色,海主勾了勾嘴角,“想来陵钧公子是怨恨我将你们牵扯进来,故而不肯为小徒的清白作证,可是我们这里相信,陌生人的客人是神的化身,能够带来公平与正义,所以我和青主才希望你们能留下来。”
还有这种说法?持盈疑惑地看着陵钧。
“既然是旧俗那就无所谓怨恨,我看这个小兄弟不像是坏人,就是做事鲁莽了些,不如就判他鞭三十,让他给青女赔礼道歉,揭过此事吧。”
对于这个决断,海主自然是毫无异议,可是青护法明显不能接受,当然,最后还是要看青主的意思。
“所以这就是陵钧公子的评判?”青主问道,脸色无悲无喜。
“青主若是不同意,我也无话可说。”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等待着青主最后的决定,少鲅更是苦不堪言,他的心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双腿麻木,几乎站不住,脸色苍白近乎透明,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却又执拗地不肯屈服。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主位上的人发话,“少鲅鞭刑三十,禁闭十日,十日后可自行去留。”
持盈对于这个决定有些意外,但想到这怕已经是最轻的刑罚了,且那少年的确犯了忌讳,若再求情事情只怕会更糟,所以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缄口不言。她不说话,陵钧亦不说话,海主也没有反对,只有青护法依旧愤愤不平。持盈知道,他是嫌判的轻了,但是青主亲自下令,他也无法反对,只能气得干瞪眼。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忍住,这个时候不能出分毫差错。
眼看众人都无异议,两个青麟殿的侍卫将少鲅带出去,剥去上衣,轮流用鞭子抽打他的身体。那鞭子也不知是何材料制成,一鞭下去已是皮开肉绽,三十鞭打完,他已经不省人事。持盈不记得他是怎样被人带去禁闭室的,她只记得少年隐忍的面容,和鲜血淋漓的身体。他走后,地上有一滩化不开的血,鲜红而刺目。真的是以血为证啊,持盈心想。
这件事情似乎到此为止,海主带着一帮弟子离去,并不过问少鲅的情况,而青主也一言九鼎,没有再追加其他刑罚。持盈和陵钧四目相对,都觉得此事应该告一段落。
“你们都退下,我要单独和两位贵客说话。”青主在主位上发号施令。
众人闻言,依次退出去,连青护法也不例外。大殿的门被从外面关紧,殿内更显得空旷幽暗,只有四壁上的夜明珠闪耀着柔和的光彩。
“不知青主单独将我二人留下是何目的?”陵钧开门见山道。此时此刻,所有的虚以委蛇都是不必要的,有什么话敞开说就好,反正也没有第四个人能听见。
“陵钧公子果然快人快语,那我就照实说吧。我听闻两位是从水隆岛那边过来的,对吧?”
“不错。”
“那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能够成全。”
什么情况?持盈不明所以,“青主,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些?”
第九十六章船行水隆
“是这样,我与水隆岛的主人有些故旧,但因某种不方便说的原因生了嫌隙,如今看二位应该是他的朋友,所以想劳烦二位当个说客,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没想到沉羽与青主还认识,不过这件事情他们未必帮得上忙,不久之前,他们可是把他给得罪了。持盈看着陵钧,怕他不高兴,但他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个事情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青主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是自然,只要二位肯同我一起去水隆岛,必要的时候说上两句话就感激不尽了。我这就派人安顿二位,等这边的事情做个交代,咱们立即出发。”
持盈不忍坏了青主的兴致,等到四下无人时才忍不住道:“我觉得咱们这样不厚道,前脚才被沉羽骂走,后脚就带着青主过去,你确定他会给咱们好脸色看?”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陵钧冲她神秘一笑。
持盈疑惑地眨着眼睛,不解其意。
当晚,青主设宴款待他们,持盈看着一桌子的鱼虾惊叹不已。除了寻常的鲤鱼,鲫鱼,鳕鱼,青虾,螃蟹,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海鲜,持盈看着一盘红彤彤的鱼肉,不敢下筷子。
“这是青海有名的龙鱼,不仅肉质鲜嫩,而且有补血益气之效,持盈姑娘不必客气,请便。”
持盈对于青主的热情招待很是窘迫,她看着半生不熟的鱼肉,只觉难以下咽,倒是陵钧淡定从容地夹了一片。持盈见陵钧吃了鱼片,非但没有食欲大增,反而觉得毛骨悚然,她感到喉咙深处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恶心。
“青主准备何时动身去水隆岛?”持盈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再盯着猩红的鱼肉发呆。
“这个…”他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考虑,“这两天风向不对,待风向一转,我们就出发,而且这次是一切从简,我们争取快去快回。”
时间很赶吗?持盈思考着这个问题,或者是他身为青主事务繁多吧。
饭后,持盈和陵钧在仆从的陪伴下欣赏海底的美景。这里不如陆地上明亮,但昏暗的光线照在价值连城的宝石上,折射出无比瑰丽的色彩,一切都是那么璀璨夺目,持盈觉得琼楼玉宇也不足以形容这里的盛景。她伸手触摸着冰凉而又闪亮的墙壁,不晓得它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琉璃瓦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至于青铜和瓷器根本就是粗鄙之物,难登大雅之堂。她忽然想知道天庭又是怎么样的景象,与这里相比,哪一处更令人惊叹。
陵钧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此时的持盈像一个好奇的孩子,急于探索未知的事物,他觉得这样的持盈很可爱,比起严肃深沉,甚至痛苦偏执来,他更希望她能永远都无忧无虑。
“对了陵钧,你为什么要对青主说谎?”她屏退了仆从,依偎过来,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
“什么谎?”陵钧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师妹?”
陵钧笑一笑,不答反问道:“你说是为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持盈摇摇头。她忽然捂住自己的眼睛,嗔怪道:“哎呀,你不要再笑了。”陵钧的笑容太有杀伤力了,持盈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此时她领悟到了“惊心动魄”的含义。
然而陵钧不肯放过她,近乎强迫地问道:“你说呢,你说是为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持盈一边胡乱地应着,一边躲避他的禁锢,最后实在躲不过便耍起赖来,“不公平,你这样不公平!”
陵钧不理会她的聒噪,反手抱住她,张口含住她的耳垂,细细吮吸,持盈嘤咛一声,放软了身体,陵钧则趁机将她抵在墙壁上。身前是火热的胸膛,身后是冰冷的墙壁,持盈在冰与火之间游走徘徊,这巨大的反差令她几欲抓狂,她不自觉地攀住陵钧的臂膀,想离他近些,再近些,直到二人亲密无间,融为一体。
“陵钧。。。”她喘息着,挣扎着叫他的名字,她想确定,这不是她的一厢情愿。即使二人已经表明心意,她还是会觉得患得患失,这种不安一直如影随形,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开口问陵钧,却得到一个更加深入的吻。
陵钧沉浸在美好的亲吻之中,他喜欢二人独处时随和自然的氛围,这种自由,甚至肆无忌惮令他感到愉悦,他无比热切地希望两人能长久的在一起,不问世事,只谈风月。他想,水隆岛的事一了,他要把持盈带到阴司去,日日夜夜和她厮守,那里和这里一样昏暗,虽然没有这么多华丽的建筑,但总会找到新的有趣的事情,他不会让她感到无聊。
“持盈,我保证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保证。”陵钧在亲吻的间隙道。
持盈仰着头,融化在他的柔情里,颤抖道:“是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一吻终了,两人的脸都红得不像话,四目相对,持盈被刚才的大胆和热情惊到,她下意识地朝周围看去,没有发现人经过才松了一口气。“这样不成事。”她喃喃道,不管陵钧听不听得见。
陵钧恢复了镇定,又是如玉君子,他淡定地牵起持盈的手,拉着她慢慢向前走,口道:“若我所料不错,咱们应该是三天之后出发。”
“是么,你也会看风向?”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陵钧不以为然。
持盈知道他寿命长久,所见所学绝非一般人可比,她只有望尘莫及的份,但还是不甘道:“若我不是仙子下凡,只是个普通人,你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会,我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你。”
持盈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我知道,你在我还是颜欢的时候就认识我。”并且也是在那一世爱上她,她有时候会想,陵钧是爱颜欢多一些还是爱持盈多一些?她知道她简直是自寻烦恼,明明都是她,可也不是她,她嫉妒另一个自己。
这种时候,任陵钧再见多识广,足智多谋也不会明白持盈的想法,他只知道持盈忽然不开心,却不知道原因,最后还是持盈笑着将此事揭过。
三天后,果然如陵钧所料,他们动身去了水隆岛。船还是之前的船,不过这次升起了青麟殿的旗帜,蓝底上绣着白色的浪花,远处是一座宫殿的模样。虽然只有一艘船,但气势不减,充分体现了青主的威严。
青女也在船上,虽然她仍旧罩着面纱,但持盈就是知道她不高兴,你可以将它称之为女人的直觉,但这种直觉比占卜还要准。
四下无人,持盈与青女并肩而立,海风将她们的裙角高高吹起,仿若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