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成欢-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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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不趁着这个机会把白炳雄整趴下,他就枉为宋家人!
宋县令在心里恶狠狠地下了决心,所以看到客厅侧门进来的妇人和她身后的小女子的时候,脸上阴沉沉的表情就没及时刹住。
白太太只要不是对上女儿的事儿,就是个最精明不过的武官太太,她打眼一瞧,就发现了宋县令脸上的阴云。
这跟他从前来白家那谦和的作态差别可就太大了啊!她不由得心里一咯噔,肯定了这不是善茬儿。
白太太身后的徐成欢则是抬头看了一眼宋县令那白净的面皮,颌下似曾相识的几络黑须,心头巨震,立刻低下了头去。
都姓宋,面貌还如此肖似,若不是此人明显要比宋温如少些岁数,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大齐的丞相宋温如了!
从前听闻过宋家老夫人所出的嫡次子,宋温如的胞弟宋温德品性高洁,在兄长做了丞相之后,为了避嫌不给胞兄添麻烦,没有利用胞兄的权利留在京城,而是外放到地方做了一方县令,萧绍昀还盛赞过此人胸有丘壑,人如其名。难不成,他就恰好来了这弘农县?
徐成欢跟在白太太身后给宋县令行了礼,直起身来的时候,心中的一丝惊愕不安已经消失无踪。
她从前并没有见过宋温德,宋温德也从来没有见过她,更不要说如今威北候嫡女已死,她已经成了另一个人,她有什么好不安的。
只是从宋温德看向她的目光中,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极度的不舒服。
这眼神,似乎是厌恶,又似乎是轻蔑。
宋温德的确是极度不喜眼前这个容色姣好的小女子的,徐成欢的相貌落在他儿子眼里,是漂亮,是好看,落在他眼里,那就是十足的狐媚魇道!
第四十三章 统统拿下
出身武官家也就罢了,出身低些他倒是不计较,关键是从前还是个疯傻的,他宋温德一世英明,岂能让儿子娶个疯妇?那还不让满京城的人笑掉大牙!幸好他果断,当机立断把那个犯了痴病的逆子送回了京城交给大哥管教。
想到此,他也没什么废话,直截了当对白太太拱了拱手:“白太太,按说,白把总不在家,本官不应该上门来为难你们妇道人家,但是此次白把总指使底下人私卖兵器,本官作为一方父母官,自然是要过问的,本官之前已经去过军中,据说白把总这两天踪影全无,只能找来家中,既然看门小厮说他也不在家,那还请白太太如实相告,白把总畏罪潜逃,到底是去了哪里?”
“宋大人慎言!”
宋温德说话温文尔雅,态度谦和,但这话里一个又一个扣下来的罪名,让白太太瞬间就动了火气!
“我夫君为人清正,一直以忠君报国为己任,这次的事情必定是有误会,大人怎么不加详查就给他定了罪?再者,我夫君并不曾有罪,又何来畏罪潜逃一说?大人既然是父母官,当知道明察秋毫,这样无凭无据上门来污蔑于我夫君,又是何道理?”
白太太神情带怒,语声铿锵,强硬的态度完全出乎宋温德的意料。
宋温德脸色不禁沉了下来,这妇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普通妇人见了他不说畏畏缩缩,也禁不起这般言语吓唬,这妇人倒好,居然还狡词堆砌,这般难缠!
宋温德招招手,站在客厅正门口并未进来的两个衙役就抬脚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伸手从怀内掏出一叠纸张来。
宋温德接过来扬了扬拍在白太太面前:“白李氏,本官既然能上得你白家门来,自然不会是空口无凭,随意构陷!这是白把总部下的几个百长招认的供词,众口一词,皆称是受了白把总的指使才私卖兵器的,他们与白把总据说都是过命的交情,断然不会胡乱攀诬,这样的铁证摆在面前,你还有何话好说?!”
身着官服的县太爷摆起威风,再加上还有两个衙役在一边虎视眈眈无形助阵,确实是有那么一些吓人的,可是让白太太大惊失色的并不是这份威势,而是这份供词上的一长串人名!
洪大全,胡闻喜,陈二虎……
一个个的,都是白炳雄这么多年罩着护着的兄弟!
这就是所谓的过命的兄弟!
白太太眼前一阵阵发黑,心头悲怒交加,这些黑了心肝的小人!
平日里称兄道弟,让丈夫给他们兜了多少祸事,擦了多少屁股,如今自己闯下祸端却反咬一口!真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这样被人欺到脸上来,白太太气得直哆嗦,反手就把那叠纸拍在了桌上!
“宋大人,我夫君……”
她刚想说我夫君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就觉得有人在后面拽了拽她的外衣,心中一凛,顿了一下,即刻改了口风:“我夫君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晓?如今我夫君踪影全无,我在家也是提心吊胆,今天即使大人不上门来,我也是要去衙门寻他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私下扣了人还来故意刁难!说吧,大人是要银钱还是要产业?我们白家穷家小户,大人看上什么请自便!”
徐成欢的手立刻就松开了,紧缩的心也舒畅起来。
真不愧是武官的太太啊,这口齿,这伶俐!
宋温德一下子站了起来,面皮忽地紫涨起来,指着白太太怒斥道:“你这妇人满口胡言!本官何曾扣押白把总,又何曾把你们家这点产业看在眼中!你这样污蔑本官是何用意?你可知道这样诽谤诬陷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白太太倒打一耙的指责简直是要了宋温德的老命了,除了人脉政绩,为官最注重的是什么?是民望官声!
要是被她就这么扣上强夺他人财产的罪名,一旦被监察使风闻,那他苦心经营的官声就会毁于一旦!人脉再多,政绩再好在大齐朝也升迁艰难!
对他来说,这真是不啻于杀父之仇!
雷霆震怒的宋县令一双三角眼几乎能喷出火来,指着白太太浑身散发着滔天怒意,眼见着就能着起火来!
可惜白太太并不是那等怕事儿的懦弱妇人,原本就是直性子受不得气,更何况如今丈夫生死未卜,合家前途不明,她哪里还有什么顾忌?丈夫要是回不来了,那也就是全家获罪的命,怕也没用,要是没死,活着回来了,那她还怕一个县令做什么!
因而更是毫不退避昂头冷笑:“那大人这样带着衙役气势汹汹上门又是何道理?即使真是我夫君私卖兵器,那也要找到人审完了才能定罪,大人这是跟我白家有何仇怨如此迫不及待欺上门来欺负我们两个女眷?那大人又知不知道这样私自欺凌朝廷命官的家眷又是什么罪名?”
宋温德被气得脑袋一阵发昏!
反了,真是反了,他一个堂堂的朝廷命官,考中进士进过翰林院的天子门生,居然被一个武官家的刁妇这样伶牙俐齿地发难!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县令决定不再遵从圣贤教诲,去他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今天就要对这讨厌的一家子动手!
“拿下,给我统统拿下,押入县衙大牢,待捉到白炳雄后一并问罪!”
宋县令手一挥,除了他身后站着的两个衙役,大门外立时涌进十来个人高马大的衙差来,直扑客厅而来!
白太太胸口剧烈起伏,万万没想到,宋温德这个无耻小人,居然真的敢动手!
居然跟她们两个女眷过不去,真不要脸!
徐成欢眯了眯眼睛,心中直觉不对。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
宋温德和白炳雄不说常常见面吧,但同在这弘农县内为官,怎么都要彼此留些脸面吧,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宋温德这模样,却是一丝余地都不留……
这宋县令却明显是挟有私仇在里面!
不过对方人多势众,来势汹汹,徐成欢也来不及多想为什么,上前两步就拦在了白太太面前:“谁敢动我娘亲?!”
正要伸手去捉白太太的两个衙差手就不由得缩了缩。
他们大多是本地人,对白炳雄这个护得这一方平安的人心里都有一份崇敬在,再说了,都是爹生娘养的正常人,抓抓罪犯还行,要对这么无辜的母女俩动手,还都有些下不去手。
宋温德最恨的就是本地这帮人拉帮结派不听调遣,一看他们迟疑,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还不给我动手!一个疯子而已,磨蹭什么!谁要是办事不利,本官定会重罚!”
哼,要强出头也好,最好是多拉扯几下,要是能让这狐媚子破了相毁了容,那更好,彻底省了心了!
几个衙差不由得头痛,一边去抓人,一边说好话:“白太太,既然你们相信白大人没有犯事儿,那跟我们走一遭又何妨呢?何必要大家动起手来吃亏。”
“王六儿,咱们也是熟人了,你也不用睁眼说瞎话,县大牢那种地方,进去也得脱层皮,我们妇道人家要是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你们走了,回头还能说得清吗?”
“好,好,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还不上,都是死人哪?”宋温德冷笑着催促。
当先的那人就手来捉徐成欢,手还没碰到徐成欢的衣角,就蓦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被抓着胳膊拎了起来!
“宋大人真是好威风,这样逼迫朝廷命官的家眷,这难道就是令兄教给你的为官之道吗?”
徐成欢冷冷地盯着面带阴狠的宋温德,手上一个用力,脑袋还在一阵懵圈的衙差就被扔出了客厅,直直朝着大门口飞了过去!
“你说什么!”
宋温德瞳孔一阵紧缩,顾不得感叹这疯女力气大,心中疑窦顿生,大吃一惊!
一个疯子,居然知道他大哥?
门口却即刻传来两声惨叫,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倒霉的衙差正躺在地上惨叫,他的身下还压着一个人,一边手忙脚乱地推他一边怒骂:“好好的怎么飞出来乱砸人呢你!”
徐成欢凝目看去,只见一张俊眼修眉的英俊脸庞映入眼帘,她不由得心头一紧:“何七?”
第四十四章 横插一杠
先是宋温德一意孤行来跟她们过不去,再是何七出现,徐成欢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想去——怕是那件事没能瞒得住!
何七这个小人,果然是两面三刀,说话不算话!
徐成欢气咻咻地回过头瞪着宋温德,双臂还戒备地展开,护在白太太身前。
白太太一看女儿这么护着自己,只觉得心中滚烫滚烫的熨帖,但却怕女儿被伤及,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底气十足地挥手:“陈大,谁再敢动手就给我上!”
她们过来的时候就早有防备,几个男仆就守在客厅侧门外,小英和摇蕙一看不对,早就转身出去叫人了,这回一溜儿的健壮家仆一字排开,站在白太太母女身后,人人手中都拎着刀棒之类的家伙,虎视眈眈的模样让宋温德和几个衙差都不由地变了变脸色!
“你们竟然敢手执刀兵,这是想袭击本官吗?”宋温德咬牙切齿地喝问。
白太太走前一步把女儿重新护在了身后,扬眉回道:“这就要看大人是不是想要强行欺压官员家眷了!我们白家别的没有,趁手的家伙倒是不少,家仆也多是跟随我夫君的粗俗武夫,比不得大人这样的斯文人,下起手来没个轻重,还请大人体谅!”
宋温德气得冷笑都笑不出来了。
欺压?有哪个欺压别人的县太爷憋屈成他这个样子?!
今日要是就此退却,那以后他堂堂一县父母官的脸还往哪里搁?
所以尽管他的腿肚子有点发颤,还是梗着脖子挥挥手,准备让身边的衙差动手!
大门内被人砸倒的何七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人扒拉开,就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浓浓的火药味已经是一触即发!
他顾不得腰背的疼痛,赶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进来就横在了对峙的两拨人中间:“宋大人住手!”
宋温德的右眼皮子直跳,尼玛,你喊谁住手呢,没看见对面那两只母老虎和那群如狼似虎的恶仆吗?
“本官公务在身,贤侄有什么事先暂且退避,等本官将此等刁民捉拿之后,再和你叙话!”
宋温德心里再怎么飚脏话,还是忍了又忍,看在何家是本地大族的份儿上,先不理会何七这个不长眼的。
偏偏何七就是冲着他来的,怎么可能走呢,不但不走,反而对着他拱手行了个礼,彻底站在了白家那边:“宋大人,白大人如今下落尚且不明,到底是身有要事还是另有原因尚且不清楚,大人这样上门为难两个女眷,不太合适吧?”
宋温德也立刻看出来了眼前这小子是专门来和他作对的,回身把那叠供词扔了过来:“证据确凿,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作为家眷,原本就该入罪!”
何七看也没看地上那叠纸,甚至还伸出脚尖往一边踢了踢,才不紧不慢道:“宋大人可有公开审理此案?除了这几张真假难辨的供词可有其他凭证?白大人是虢州把总,要给他定罪大人可上禀过虢州知府大人?如果都没有,大人还想抓人,那是把弘农县白氏一族置于何地?如果大人再一意孤行,那我们何氏一族,同为本地望族,应当同气连枝,自不会袖手旁观,还望大人三思!”
宋温德惊呆了,这个地痞一样的何七,是在威胁他?
他不过就是想抓两个女人,整个不入流的武官,居然能这么棘手,瞧瞧,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居然都能威胁到他的头上来!
宋温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憋着满腔的气飞快地思索了一遍各方利害关系,不得不承认,虢州这地方大族丛生,并且互有联姻,要是何家想要横插一杠子,倒真是麻烦,至于白家,哼,那倒不值得放在眼里!
徐成欢看着眼前从天而降一般的何七,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白太太说过,这不是个好的,可见何七名声糟糕,自己跟他之间又结有梁子,他却在此时护在她们母女身前。
虽然她是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的,但是何七能这样为她们母女挺身而出,她心里到底还是感激的。
可是何七,能代表得了何家吗?换句话说,何家至于为了他们这被赶出白氏一族的一家人跟县令大人交恶吗?
宋温德此时也是这么想的。
“何贤侄,我和你父亲,相交甚笃,你这样来多管闲事,你父亲可知晓?”
自从被白太太呲了一顿,何七最不耐烦别人说他多管闲事,他何七从来管得闲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桩!
他硬邦邦地回道:“自然是知道的,并且小侄来此之前,已经通知了王家和李家,如果大人还要这么僵持下去,那我们可以再等等,等到各大族的主事人来了再说。”
宋温德白净的面皮顿时黑得堪比锅底。
他为了兄长的官声,忍辱负重,从繁华的京城来了虢州这穷乡僻壤,结果发现这地方真是山高皇帝远,民风彪悍,地方官的作用根本不大,平时百姓有了纠纷,还是宗族出面处理的多。而且各个家族之间多有联姻,盘根错节,一旦跟这些地头蛇对上,就算是强龙,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他到任后,也曾着意和本地的豪门望族结交,好不容易才把关系理顺,要是因为这么一件事再跟他们对上,谁吃亏还真不好说!
毕竟这白家,虽然不招白氏宗族待见,那也是本地大族的脸面,他们要是插手管起来,这脸面轻易还打不得。
宋温德阴晴不定的神色何七看得分明,知道他已经有所顾忌,悄悄地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