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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一世成欢-第3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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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挥挥手,命那些宫女尽数退下,然后与威北侯一道走了出去,只留下卫婉与皇帝在殿内。

    皇帝死死地盯着卫婉不做声,卫婉却一如没有宫变之前一般,恭顺地为皇帝奉上碗筷,才轻声道:

    “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用过膳了,今日的饭菜是臣妾特意命人做的,皇上尝尝看吧。”

    望着她带着微微笑意,甚至比从前更沉静下来的面容,皇帝的心神彻底恍惚。

    卫婉……冒牌货……袁先生……条件……

    如果到这个时候,皇帝还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子是怎么回事,他就是个傻子。

    “你是他们特意送到朕身边来的……可是你的脸,为什么会这么像?”

    皇帝没有去接卫婉奉上的碗筷,人也似乎渐渐回过神来,声音冷静地问道。

    卫婉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其实皇上不该这么问臣妾的。皇上该知道的,不是因为我要被送到皇上身边来,才会长得像,而是因为长得像,臣妾才会被挑中。”

    “其实,事到如今,臣妾倒是希望自己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一张脸。”

    一开始因为这张脸全家得以存活的时候,她是无比感谢这张脸的,可此时面对他已经全然没有温度的目光,卫婉是真的希望,当初没有被挑中。

    “那当初,你出现在太明湖畔,你的衣饰,你对朕说出的第一句话,还有你不吃芫荽的习惯……”

    “都是有人教臣妾的。”

    卫婉打断了皇帝的质问,彻底坦白:

    “都是有人教臣妾的,那个人,或许才是真正的孝元皇后吧。”

    说完了,却又对着皇帝一笑,神情中带着一丝快意与疯狂:

    “可是皇上,您大概永远都找不到孝元皇后在哪里了吧?您身边能剩下的,也不过是臣妾而已皇上,您如今该能记得清楚,臣妾从来就不是什么徐成欢,臣妾只是卫婉而已!”

    “臣妾终于可以用自己堂堂正正的名字,终于不用再披着别人的皮待在皇上身边了,皇上,您觉得这样好不好?”

    皇帝却已经低下了头去,将脸掩在明黄色的衣袖下。

    皇帝伏在冰冷的案几上,无声地痛哭

    成欢,成欢!

    你怎么能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能就这么抛弃了我?!

    你怎么能亲自教出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送到我身边,如此践踏我的真心?!

    不用再看,也不用再问,卫婉也知道他是在为那个将这一切搅得面目全非的徐成欢痛哭。

    卫婉脸上的快意在皇帝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中彻底消失,她站了起来,一把将皇帝从桌案上揪住,将他推倒在地上。

    皇帝泪痕斑驳的脸出现在卫婉眼前,更是点燃了她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怒火,她绣着梅花的绣鞋踩在了皇帝的龙袍上,双手紧紧地抓着皇帝的衣襟,双眼含着愤怒的泪水,狠狠地逼问着皇帝:

    “萧绍昀,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有没有心?!”

    “我对你那么好,我千方百计讨你欢心,对你百般忍耐,你却只念着一个死人!”

    往日里甜美的声音变得高亢尖利,几乎刺破人的耳膜,皇帝愣了一下,才挥手推开了卫婉。

    “朕从来没有要求你对我如何,是你有所求,才会待在朕的身边!你是为了你自己,而非是为了朕!”

    皇帝似乎顷刻间就从那样深重的悲痛中抽离出来,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他从卫婉脚下抽出自己的龙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神情愤恨的女子。

    “卫婉,朕从来没有要求你如何做。因为,你从来都不是朕想要的那个人。”

    这样的一句话,足以将卫婉打入深渊,卫婉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徐成霖站在檐下,早已将殿内的一举一动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皇帝无情的回答和卫婉不甘心的哭声,他唇角沁出一丝冷笑。

    一个忘了本分的女人,爱上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除了这样的结局,还能怎么样?

    成欢从幼时认识萧绍昀之后,她对萧绍昀不好吗?

    她所有的情意都扑在萧绍昀的身上,从来没有给旁人分过一丝一毫,她那样爱他,可她得到的是什么呢?

    是不是在萧绍昀心里,成欢与徐家对他的好,也并不是因为情意与忠心,而只是为了成欢的皇后之位?

    他甚至有几分庆幸,成欢不必如今日一般,听萧绍昀说出这句“你是为了你自己,而非是为了朕”。

    待卫婉哭着走了以后,徐成霖也举步准备离开。

    却听到身后传来皇帝追出来的声音。

    “徐成霖,求求你,让我见成欢一面吧,我只求再见她一面!”

    徐成霖转过身,与皇帝相对而立。

    风雪从他们身上拂过,渐渐盖满两个人的衣襟。

    皇帝的眉毛与睫毛上甚至也积了薄薄的一层雪,看起来卑微又可怜。

    “那你又为何亲自将她杀死呢?我说了,她不愿意再见你。”

    “我以为,我以为只要一切按照我安排好的来,就能与她一世长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徐成霖,只要见她一面,我即刻禅位!”

    “你去见她,告诉她,只要她愿意见朕,朕就告诉她,朕为什么要亲手杀了她!”

    “不然……”

    皇帝望向曾经属于他的这座恢宏的宫殿,笑容残忍决绝:

    “皇宫这么大,我要是寻死,总能找到机会。我一定会让秦王府就算得到皇位,也要带着满身的脏水与污名,无颜见萧家列祖列宗,被人万世唾骂!”

    这是想要鱼死网破?

    其实谋反者杀了皇帝这种事情,史书上司空见惯。

    可秦王府忍耐到如今,还要背上这样的名声,想来成欢是不大愿意的。

    更何况牵扯到成欢的死因……

    徐成霖叹了口气,在漫天的风雪中化成了一团白雾。

    “好,我最后替你跑一趟,若是她愿意见你,我再来带你去。”

正文 第七百零一章 梦回

    白雪覆盖了京城内外,徐成霖刚出了京城,就有人跟了上去。

    徐成霖在军中时间久了,对这样毫不掩饰的追踪很快就察觉了。

    他特意绕了个弯,重走了一遍自己走过的路,白茫茫的雪地上除了他与亲兵的马蹄印,还有一行清晰的蹄印。

    他下了马,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就站在原地等。

    “世子爷,咱们,不走了?”

    “跟着咱们的人马,马蹄子上钉的是官兵专用的马蹄铁,是威武将军的人。”

    张君光这是迟迟得不到京城的消息,心里开始着急了。

    而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若是秦军那边发起进攻,张君光带着的这两万多京卫人马,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可想而知。

    不多时,追着他们的人马就又顺着他们走过的路绕了回来,待到看见伫立在风雪中的徐成霖之时,骑在马上的人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徐成霖,你,你怎么又跑回这里了?”

    徐成霖看清马上的人之后,全身紧绷的肌肉才悄无声息松懈下来,眼神淡淡地看着抱着马脖子瑟瑟发抖的张维功:

    “难得养尊处优的张公子都如此辛苦地来跟踪我,我怎么能不站在原地等你呢?”

    张维功没吃过什么苦,这样的天气被伯父打发出来跟着人打听消息,早就已经冻透了。

    这会儿被徐成霖发现了,也干脆破罐子破摔,赖在马上不下来,大大咧咧张嘴就问:

    “徐成霖,我知道,京城已经被你们威北侯府把持了,那你就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给句痛快话,到底是想怎么着?是打还是不打?你那义妹,到底是见皇上还是不见?”

    徐成霖盯着张维功看了一时,不得不感叹,张家虽然是好竹出歹笋,张君光英雄一世,结果选了这么个草包继承人,但是这种时候,一个草包可比一个硬汉招人待见。

    最起码,他不用大雪天在这里跟人打一架耽误自己的行程。

    “见与不见,不是我说了算。但是我对你们张家只有一句忠告,无论皇帝禅位与否,你们都不要妄动因为结局,是早就注定好的,你们心里应该清楚!”

    徐成霖说得嚣张强硬,张维功身后的人都是张君光的心腹,听了这话勃然变色,就要冲上前与徐成霖理论,却被张维功挥手拦住了。

    张维功不但半分怒气都没有,还颇以为然地点点头。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我大伯父那个人你知道,忠君之心比谁都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完又叹气道:

    “看这方向,你是要去秦军大营的,那你就劝劝你的那个义妹,让她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无辜的人,早早去见皇帝一面,见一面又不会少块肉……”

    “那是她的事情,你无须多言。让路吧!”

    徐成霖打断了张维功的感慨,翻身上马。

    张维功这个人的秉性他还是知道一二的,满嘴的胡话张口就来,让他继续说下去,说出来的话定然也是他不喜欢听到的。

    张维功在马上拱拱手:

    “得,你这人啊,不管是亲妹还是义妹,都是你的心肝宝贝!”

    “啪!”

    张维功话音尚未落下,徐成霖的长鞭就在他身侧的雪地上抽出一条长长的痕迹,雪地下的土都翻了出来,成了一个深沟,张维功吓得连人带马往旁边猛蹿了几步,差点跌翻在地。

    徐成霖的脸色阴沉如罗刹:

    “再让我听到你胡吣,这就是你的下场!”

    张维功直接认怂:

    “行,行,是我错了!您老人家走吧,赶紧走!”

    徐成霖警告地瞪了张维功一眼,才勒马继续前行。

    那日萧绍棠说过,让他避嫌,免得别人诟病于成欢,看来果然不是无的放矢。

    就在徐成霖一行人即将消失在风雪之中时,张维功忽然又冲着他的背影嘴欠了一句:

    “徐成霖,我觉得那就是你亲妹子,千真万确!”

    喊完唯恐徐成霖再回来抽他,一扬马鞭夺路而逃,远远地窜走了。

    徐成霖回过头来的时候,越下越大的风雪已经将张维功的身影扑打得有些模糊,但是这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连张维功居然都能看出几分……

    到底曾经是一个人,所以在熟悉的人眼里,处处都能留下痕迹吗?

    徐成霖没有再去追张维功,带着满腹心事向着秦军军营去了。

    没有知道自己有身孕的时候,白成欢是半分感觉也没有的。

    可被军医诊了出来之后,人人都围着她问她想不想吐,想不想吃酸的辣的,会不会腰酸背痛等等等等,白成欢差点被他们说得吐了。

    她干脆赶了所有人出去,一个人蒙着被子睡大觉。

    孕妇该有的害喜症状,她半分没有,硬要说有,那就是比从前略略困倦几分。

    左右无事,想来多睡睡也是无妨的。

    听着帐外簌簌的雪落声,白成欢在炭炉烘出来的暖意融融中很快沉沉睡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又或者不是梦,因为手里冰凉的扶手触感是那么真实。

    好像是在昭阳殿,又好像不是昭阳殿,因为并没有大片大片的红色帐幔,而是明黄色绣着缠枝莲的帐幔,颜色鲜活明快。

    有宫女端上来一碗黑色的汤汁,冒着袅袅热气,恭敬地放在她的面前。

    “皇后娘娘,该喝药了。”

    皇后娘娘……她并没有活到能听到这一声敬称的时候啊。

    白成欢抬头看去,那宫女的脸庞赫然清晰起来

    “梅香?”

    随她进宫的大丫鬟梅香不是死了吗?不是已经被萧绍昀杀了吗?

    难道她记错了,梅香并没有死?

    白成欢欣喜地就要过去拉她的手,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从她的身体里穿过。

    “这药,喝了这么多年,太苦了……”

    身后有人低声叹道,那声音太过熟悉

    她转头看去的时候,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端坐在凤座上,九凤衔珠的流苏明灿灿地映照着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那是她的声音,那是她的脸,是曾经的徐成欢的脸!

    但那张脸上已经全无神采飞扬的明艳,只有浸透着哀伤的衰败,容颜未老心先衰的憔悴。

    “娘娘,良药苦口,这次新换了个太医,或许跟以前的太医不一样呢。”

    梅香清泠泠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低沉。

    白成欢看见凤座上的女子俱是沧桑的眉目只凝滞了短短的一瞬,就陡然变得犀利:

    “换了太医,那之前的刘太医呢?”

    梅香深深垂下了头去,默不作声。

    凤座上的女子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霍然站起身,愤怒地将面前的药碗砸了出去:

    “这是药吗?!这是人血和人命!皇上呢?他在哪里?”

    梅香赶忙跪在了地上,一个面目陌生的太监匆匆上前跪下哀求:

    “皇后娘娘息怒!”

    “息怒?要本宫如何息怒?不用就不用,为何要杀人?!这是第几个了?第四个还是第五个?!”

    感同身受的愤怒紧紧地攫住了白成欢的心,那是一种带着悲哀与无可奈何的愤怒,让人想要发泄都找不到出口!

    怪谁呢,能怪谁呢?

    雍容的女子却像是要被气疯了一样,转身就向殿外跑了出去,白成欢不由自己地也跟着她出去,身后传来梅香和那个太监惊惶的呼喊声

    “娘娘,不要出去!”

    为什么不能出去?

    这座皇宫就是她的家,她为何不能出去?

    在外面的阳光倾泻而下的一刹那,白成欢骤然和那个女子合二为一。

    她漫无目的地跑着,但是双脚仿佛自己认得路,一直向前,一直向前,最终沿着太明湖,到了太极殿前。

    身后梅香的声音已经渐渐有些远了,但是太极殿石阶下广阔的空地上,跪着黑压压的人群。

    领头的是一张有了岁月风霜却依然清隽温润的脸,那是……宋长卿?

    后面是无数身着朝服的官员,每一个人都似乎看到了她,但又似乎没看到。

    他们的眼神只放在高高的石阶之上。

    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望过来的目光。

    “成欢!你怎么来了?”

    那个似乎正在与全天下对峙的男人在望见她的一瞬,就快步向她跑了过来。

    但是他的身姿早已不复昔年的矫健

    那是,萧绍昀?

    依稀还是英俊无俦的那个帝王,却为何是两鬓染霜,眼角横生纹路?

    “回去,成欢,快回去!”

    他竭力掩饰着什么,但是他身后的那些人却容不得他掩饰。

    “皇上,徐氏悍妒,又无所出,为大齐江山计,为皇上子嗣计,还请皇上废其后位,遴选新人!”

    “徐氏妖女祸国,实乃不祥之人!她会断我大齐龙嗣,还请皇上早做决断!”

    “徐氏,你若有自知之明,怎能安然忝居皇后凤位?”

    ……

    似乎是因为她的出现,那些原本还稍微安静的大臣彻底抛开了顾忌,大声呼喊起来。

    “成欢,回去!”

    萧绍昀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慌乱与哀求,但是白成欢只听见那个自己无法控制的质问:

    “萧绍昀,刘太医是不是又被你杀了?”

    那双同样布满沧桑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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