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成欢-第3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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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成欢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身边有些空荡荡的。
这与她平日醒来时候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她猛然坐起身来,才看见帐帘已经被卷了起来,萧绍棠正衣襟整齐地坐在床边。
“你,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白成欢正觉得自己是不是睡得越来越沉了,连他起身去晨练都没有发觉,却发现萧绍棠的气息十分不对。
往日的晨间,这个时候,他总是神采奕奕的,从没有像这样垂着头坐在床边,一眼看上去就带着让人心颤的冷峻。
而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的时候,白成欢才发现他俊朗的脸上,眼圈有微红的痕迹,而他的眼睛里,都是布满的血丝,甚至,他身上还有若有似无的酒气传了过来。
“萧绍棠,发生什么事了?”
她伸手想要抚上他的肩头,他却先伸手过来,将被子拥起来,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张脸在外面,才慢慢伏在了她的肩头,仿佛一个跋涉了很久的旅人,疲累不堪。
“欢欢,你要当皇后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瞬间让白成欢摸不着头脑:
“怎么会当皇后?不该是,太子妃吗?”
当皇后,那该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才对。
“不,你不必当太子妃了,直接当皇后吧。”
萧绍棠低沉的嗓音里却毫无喜悦,甚至带着深深的疲惫:
“幸好还有你陪着我走上高位,不然我一个人多孤独啊……欢欢,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是个任性的人。”
“我真想一走了之,可是我在虢州的十几年,我的父亲对我日夜教诲,他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想了一夜,我居然无法逃脱父亲的这句话,我心里,真难过。”
白成欢听懂了,这个父亲,不是秦王,是虢州何家的何大老爷。
白成欢心中一阵阵的波涛渐渐涌起,她心中有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但是最终无法在这个时候说出口。
“萧绍棠,别难过了,无论你将要走上什么样的路,我和我们的孩子,都会陪着你的……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历经高处的孤寂凄清。”
她从裹得严严实实的锦被中伸出双臂,将他紧紧地抱住,试图化去他身上所有的寒意。
都是被命运摆布的人,想要挣脱,却发现总是在原地打转,还好,两个人还能相依为命。
袁先生与顾先生闯进清帆阁的时候,秦王已经收拾整齐,除了眼睑下有些乌青,其余与昨日的气宇轩昂毫无二致。
“王爷,您万万不可……”
“我心意已决,无可更改。”
秦王的语气比昨夜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更加坚决。
“我以为你们昨夜就会来,但你们如今才来,想来,他是想通了。”
“王爷,您三思啊!世子殿下绝非心甘情愿,而您,真的就放心吗?”
袁先生太了解萧绍棠了,一看世子殿下的脸色,心中就知道不好,立刻去找了顾先生一起来劝阻秦王。
一直未开口的顾先生一撩长衫跪在了秦王面前:
“王爷,世子殿下今年才堪堪十八岁,如此重担交与世子殿下,王爷真能放心?天下臣民,又焉能臣服?万一世子殿下有个行差踏错,王爷难道不会后悔吗?”
秦王伸手扶起了顾先生,神色稍有缓和,态度却依旧坚决:
“若说不放心,做人父母的,大概要到闭眼那天才能放心,如今不放心,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我就能放心了吗?”
顾先生还要说什么,秦王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抢先道:
“顾先生,袁先生,你们二位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们的顾虑与担心,我心中尽知,但是今日,还请两位听我一言。”
袁先生与顾先生只得克制了满腹的言语,都抬头看着秦王。
秦王见他们平静了下来,才道:
“这件事之所以我擅自做主,没有跟你们任何人商议,是因为我知道,你们必然都会反对可是我思来想去,在绍棠从西北出发,一路东进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是他的生身父亲,可是他长到如今,我不曾付出过半点心力,而我们如今得到的所有结果,却都是他一人拼杀得来。”
“他的年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完全能担负重任,能取信臣下,能做到我所有的期许,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袁先生跟了萧绍棠一路,对秦王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异议,但是顾先生却不完全认同这番话:
“王爷,就算是如此,朝中重臣呢?您登上帝位,名正言顺,可要是绕过您,世子殿下直接登位,那些朝臣可会愿意?”
“朝臣,那你告诉我,如今能左右禅位一事的朝臣,都有哪些?”
秦王向顾先生摊摊手:
“席太师只求保住皇帝性命,至于继任者是谁,他已经无能为力。剩下的,威北候府与梁国公府,必定很乐意世子妃直接做皇后,镇国公府已经不存在了,安国公府就是摆设。”
“而对于安西郡王与宗室来说,一个年轻的皇帝总比我这样的老家伙好掌控虽然他们不知道他们永远都掌控不了我的儿子,但是他们还是抱着这样的希望,乐见其成。”
“所以,我能在这个时候让我的儿子一劳永逸地登上帝位,为什么要等到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以后,人心浮动,各方心思不齐的时候再让他去面对这个人心险恶的世间?”
顾先生从来都没有听秦王一次说过这么多话。
他抬眼看去,眼前的,还是那个长眉凤目,即使人到中年已然魅力不减的秦王,但是,他行事的风格与手段,已经完全不同了。
顾先生不禁有些凄然:
“王爷,属下从来,没有想过今日会到这个地步……我是您的属下,而非世子殿下的部属,您就真的,没有为我们这些人想过吗?”
秦王完全能理解自己的下属此刻心中的惶然,笑了笑,安慰道:
“我知道,知道你们跟着世子的时日尚且短暂,怕他会将你们抛诸脑后,但是我了解我的儿子,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王爷,属下不是怕这个,属下是怕,这一腔的壮志,最终化为灰尘!”
“我懂,我知道。”
忆起往昔,秦王也颇为动容:
“你们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义无反顾地跟着我,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也不是为了飞黄腾达,而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情,和你们心中的抱负。”
“但是你们真的该相信我的儿子。”
秦王的脸色浮现出骄傲之色:
“他是一个不寻常的人,也将会是一个出色的帝王,你们的所有才能,绝不会被埋没顾先生,相比起史书上为了皇位父子手足相残,我的儿子,足以令我感到骄傲。”
说完,秦王整了整衣袍,向着袁先生与顾先生深深一揖为礼:
“多年前,你们能不计得失,跟着萧某,此等大恩,萧某终生不忘,今后,还请两位多多照应我的儿子,我将他,托付给你们了。”
顾先生还欲说些什么,袁先生却伸手拉住了他,闭目叹息了一声,整整衣衫,还了一礼,似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还请王爷放心,属下定不负王爷所托。”
走出秦王的清帆阁的时候,天边一轮旭日正红灿灿地升起来,天地间万道霞光散开,世间辉煌一片。
但是顾先生心中的阴云,已经累积成霾。
“兆先,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功成身退了?”
袁先生瞥了顾先生一眼,叹道:
“你跟着王爷的时间按说是最长的,但你却不懂王爷的心。”
顾先生沉默不语,明显是不服气的。
袁先生就道:
“你我身为谋士,揣摩最多的,就是人心,难道你不知道,人心中一旦有了自己要去做的事情,就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了。”
“可是王妃已经逝去多年,如今大仇已报,王爷也该放下了……”
“放不下。”袁先生直截了当地道。
“这么多年,王爷的心里,实在是太苦了。一个人苦得太久了,就再也不知道,甜是什么滋味了,因为那样的滋味,再也不会有了。就譬如你顾天祥,你相貌堂堂,有才有貌,为何你要跟我袁兆先一样,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仿佛被人戳中了尘封已久的心事,顾先生沉默了下来,周身渐渐被悲伤落寞的气息萦绕。
袁先生见他这样,心软了一下,到底没有将那个伤疤戳透,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付寒那样,历经坎坷沧桑,还能妻妾周全,重新开始的。我们这样的人,其他的就不要多想多管了,还是适合继续跟着世子殿下卖命,你说呢?”
顾先生神情执拗依然,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仿佛心中郁结万千不得舒展,拂袖而去,将袁先生一个人晾在了原地。
袁先生也不恼,笑了笑,悠然跟了上去。
秦王府门外,礼部尚书方含东,已经亲自领着针工局的人上门了。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六章 盘算
按说方含东是奉旨前来,是天子使臣,应该等秦王率领秦王府诸人出迎,方才进入秦王府。
但在这个时候,方含东哪里还顾得上矜持与脸面。
秦王府的大门一开,不等秦王出迎,方含东就带着人往里进,却被面无表情的三喜拦住了。
“方大人暂且等一等,王爷和世子殿下尚未准备好。”
要是换了别的人,早就该怒斥秦王府藐视龙威了,可这人是方含东,到了这个地步,他心中忐忑不安,别说摆架子了,就连一点不悦之色都不敢有。
反倒连忙赔了个笑脸:
“不必劳动王爷和世子殿下,下官进去侯着便是。”
之前萧绍棠和白成欢都在京城的时候,他和他的夫人可没少为了讨好皇帝为难他们,如今好容易得了这个差事,刚好想办法描补描补。
三喜却拿着剑往方含东面前一横,吓得方含东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秦王府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方大人还是耐心等着吧!”
方含东满腔热情顿时被浇了个彻底,狼狈又尴尬,不必人说,自己心里都觉得丢人。
他身后针工局的几个太监与嬷嬷看着他的狼狈样子就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惹得方含东回头狠狠瞪了好几眼。
但似乎是人人都知道他从前讨好皇帝,行事太过,新皇继位之后绝不会有好下场,并没有人怕他,反而笑声更大了几分。
长安居中,萧绍棠坐在镜前,白成欢将他挽好的发髻扶端正,为他戴上紫金的发冠,才冲着镜子里的人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看起来真不错,果然是人长得好看,不管什么头冠,看起来都相称。”
萧绍棠将她搭在他肩头的双手拉了下来,紧紧的握住:
“多谢欢欢亲手为我束发。”
“我也很少为人束发,没想到手艺还不错。”
两人眉眼间均是笑意盈盈,仿佛今晨的波澜从来没有兴起过。
但是在摇蕙进来禀报说秦王命人来请的时候,萧绍棠眉间的笑意还是刹时褪去,站起身来,却唇角紧抿一言不发。
还是白成欢出言解了摇蕙的为难:
“告诉林统领,我们即刻就来。”
摇蕙这才出去回话了。
心里明明不愿意,却还是被逼接受。
这样的萧绍棠让白成欢觉得很心疼。
白成欢从后面抱住了萧绍棠,将脸伏在他坚实的背上:
“或许父王有他的苦衷,等过了今天,你再和他好好谈一谈,这本是一件好事情,何必要这样不开心?”
“萧绍棠,知道么,在我心里,你可是一个任何事情都压不垮的人。”
“我有那样坚强吗?”
“当然有!”她不容置疑的回答道。
她纤细的臂膀环在他的腰间,即使隔着层层叠叠的衣服和坚硬的玉甲腰带,他也能感觉到那发自内心的暖意与安慰。
罢了,既然已经无法更改,何必要这个样子让她担心?
萧绍棠双手覆上她柔软修长的手指,微笑道:
“既然欢欢这么希望我做一个坚强的人,那我怎么能让你失望?我必定如你所愿。”
萧绍棠与白成欢出现在秦王府宽阔威严的正堂的时候,等候多时的秦王与秦王府部属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今日之事,若是世子殿下不愿意配合,稍有秦王父子失和的风吹草动传出去,都将引起无数风波与事端。
“绍棠。”
秦王的笑容跟从前相比,多了几分愧疚,少了几分肃穆。
萧绍棠与白成欢规规矩矩地向秦王行礼,并未多言,走到了一边。
秦王心中涌起无数的遗憾与伤感,知道他的独断专行到底是伤了儿子的心。
但这个时候,并不是多想的时候,秦王率先走了出去,迎方含东进来,以示对皇帝最后的尊敬。
方含东看见秦王亲自出来迎接,先前的狼狈与尴尬顿时一扫而空,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殷勤地迎了上去:
“王爷准备好了,让人传召下官进去就是,何必如此客气!”
秦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
“对方大人,本王自然可以不客气,但方大人既然代表的是皇上,本王自然要恭敬方合规矩。”
方含东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刚刚捡起来的那么一丝脸面,又“吧哒”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也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秦王进了秦王府,到了秦王府摆好的香案之前,宣读了圣旨,然后命人为秦王量体。
针工局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太监,督造皇帝的龙袍常服多年,奉承的吉祥话儿向来是挂在嘴边的,连忙向前走了几步,向秦王笑道:
“王爷龙章凤姿,威仪天成,天下臣民敬慕已久,老奴今日能为王爷量体裁衣,实在是三生有幸!先帝在时,老奴就司制衣之事,龙袍一事交予老奴,王爷尽可放心,老奴必定带人精心裁制,不误吉期!”
这一连串的话说下来,秦王也瞥了那老太监几眼,依稀间记得是宫中旧人,也就点点头道:
“如此,甚好,前去为世子量体吧。”
一句话说的老太监错愕万分:
“不是为王爷裁衣吗?!”
秦王神色淡淡:
“不是本王,是世子。”
老太监立刻就看向了方含东,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传错了圣旨?
今日可是为继大统者裁衣啊!
哪里有绕过老子自己直接当皇帝的道理?!
方含东却神色十分坦然,慢悠悠地道:
“海公公也是太过心急了,连皇上的旨意都没弄清楚就急着献功,还不快去给世子殿下量体?”
被称为海公公的老太监顿时就明白过来,方含东这是故意隐瞒,报复他们方才在府门前嘲笑他之仇。
海公公只能在心里叹息,果真是现世报,居然能来的这么快。
但又心惊胆战的看向了秦王世子他这一上来就弄错了人,世子殿下怕是该厌恶他了吧?
白成欢看着海公公惶恐不安的样子,心中却又是另一番感慨。
上一次,她即将大婚的时候,所用的皇后朝服,也是海公公带着人去为她裁衣的。
如今时过境迁,什么都变了。
她就悄悄拉了拉正冷眼旁观的萧绍棠。
做了年余的夫妻,萧绍棠与她早已彼此心意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