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刺_歌歌-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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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办正事,怎会不带上我呢?”褚风眨眨眼,笑得更加鸡贼,“更何况公子每次出去,回来都沾着花香。”他凑近些,挑挑眉继续怂恿,“说说呗,让我家少主春心萌动、恨不能夜夜幽会的大美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傅少御听他越说越不着边际,一脚把人踹开了:“整座山就几个普通侍女,哪里来的美人?”
“山上没有,山下可能有啊。”褚风笑道,“公子一溜就是整宿,刨掉来回的时间,差不多能匀出一个半时辰,幽会美人足够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
他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不顾傅少御的嫌弃表情,以手掩唇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刚开荤,想日日笙歌可以理解,但也要懂得节制,”他郑重地拍了拍傅少御的肩膀,“来日方长嘛。”
傅少御的耳朵尖腾地红了,没好气地把人推开:“你龌龊!根本和你想的不沾边……”
“公子不必解释,我懂,我懂。”褚风笑得春心荡漾,少年人嘛,初识风月,羞于启齿,纯情得很。
“你懂什么!”傅少御用枕头砸他,“我认床睡不着,出去散心而已,你当谁都像你似的风流无度吗?”
褚风见他快要恼了,就收起了玩笑,躲过枕头重新坐在桌边,摆弄他的茶杯。
到了晚上,风雨还未见收势,褚风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抖腿。
“听闻蜀中多雨,可连绵数日也不放晴,不知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傅少御将窗子推开一道缝隙,斜风冷雨扑面而来,只片刻就把他的衣襟淋湿,他皱着眉头又将窗子关上了。
褚风还在自顾自地说话:“万一耽误了入门比试,还挺可惜的。真想一睹小唐唐拔得头筹的风采。”
傅少御这才朝他看过来,问:“什么比试?”
“我就知道你刚才没听我说话,”褚风说,“姓崔的这几个月搜罗了一群半大孩子,都是些身世孤苦、走投无路的可怜虫,以为入了踏仙阁的山门就有了靠山,有吃有住还能习武,试想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傅少御皱眉道:“说重点。”
“重点就是,他们习武满百天就要被拉去自相残杀,能活下来的自然是有些天赋本领的,这些人才有机会得到姓崔的栽培。”
傅少御眉头皱得更紧了。
褚风以为他是在担心唐筠,开慰道:“放心吧,那群只会些花拳绣腿的新手,加起来也敌不过小唐唐的一根手指头。”
傅少御问:“这是踏仙阁传统?”
褚风点点头。
傅少御又问:“最后会留几个?”
“啊,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褚风想了想,“十个肯定是有的吧。”
天际劈下一道闪电,闷雷轰隆隆从头顶滚过,褚风又换个姿势和傅少御聊天解闷,嘚吧半天说得口干舌燥,起来喝茶却被傅少御按住了手。
褚风疑惑:“怎么了?”
傅少御说:“晚上喝茶睡不着,你忍忍吧。”
褚风:“……”
这晚褚风没喝茶也特别兴奋,平日戌时就差不多要睡的人,愣是拉着傅少御讲了一个时辰有关自己风花雪月的那些事。
傅少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思早已飘到了风雨中。
这样大的雨,小哑巴应该不会去后山了吧。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待褚风的鼾声变得有规律起来,他抄起那半张银质面具,撑伞出了门。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顺着伞檐倾泻而下,在傅少御眼前形成一条条细小的水流。
去后山的路泥泞不堪,傅少御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有点后悔。
他不过才认识小哑巴几天,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实无必要冒雨前来赴约。更何况天气如此恶劣,小哑巴也许在自己房间呼呼大睡呢。
至少来之前,应该先去趟唐筠房间看一眼人在不在。
为了个陌生人冲动行事,当真有失分寸。
但一想到昨晚分别时,小哑巴在廊下回眸的那一眼,掌心的那股酥痒又泛上来,傅少御加快了脚步。
许是走得急切,当抵达那块空地,见到那个在雨中练剑的瘦高身影时,傅少御的胸口砰砰跳得太快,缓了好一会儿才安分下来。
“小哑巴。”
雨声盖过了他的低唤,那个羸弱少年又无内力傍身,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傅少御握紧雨伞,抬高音量又叫了他一声:“小哑巴!”
雨中的身影凝滞一瞬,转头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明明漫天雨幕浇灌得山中尽是朦胧水雾,夜色中连分辨五指都难以办到,但傅少御就是觉得,小哑巴冲他笑了一下。
他招招手,大声喊:“过来。”
瘦高的少年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提剑朝他小跑过来。
这个收剑招式,还是傅少御昨天手把手教他的,没想到竟学得这样快。水珠击打在剑刃上迸裂开,剑花挽得飒爽漂亮。
傅少御竟有点欣慰,他突然体会到了外公教他习武的心情。
尽管他这个学生肯定不如小哑巴这么乖巧可爱。
小哑巴跑了过来,眼睛发亮地盯着他看,傅少御一把将湿透了的人拽进伞底下,说:“你傻吗?下这么大的雨,还要跑来练剑。少练一天又不会死。”
说完,他又想起那个残酷的所谓“传统”,心情又有点莫名沉重。
对小哑巴而言,少练一天,也许真的会死。
小哑巴擦掉脸上的雨水,顺手把剑递向傅少御,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傅少御看他一身狼狈,凌乱发丝下那双漂亮的异瞳含着怯生生的笑意,叹了口气:“哪有你这样的徒弟。”
漂亮、脆弱、执着、倔强,还有股疯劲。
小哑巴却想到了他昨晚说的那句话。
——我不走,难道要留下来把一身绝学都平白叫你学去么?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
他咬咬嘴唇,像下了好大的决心,突然矮身单膝跪地,用细瘦的两条胳膊抱住了傅少御的一条大腿。
他扬起修长又脆弱的脖子,仰望着伞下戴着半张面具的人。
这是他的救命稻草。
“求求你,教我。”
傅少御呼吸猛地一滞,胸口下的那颗东西突然失控,疯狂地跳了起来。
第61章 暗偷香
被死死抱住的大腿根痒得要命,那股酥麻似千虫万蚁顺沿着经络,一路向上,蔓过胸口,把傅少御的喉咙一起麻痹了。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先起来。”
小哑巴不肯松手,睁着满含期待的大眼睛,用脸颊蹭了蹭救命稻草的大腿。
傅少御的脸唰地红了。
他连忙答应,不甚温柔地揪着小哑巴的后颈把人提起来,颇有几分狼狈地看向伞外的漫天雨幕。
“那先约法三章,”他声音不大自然地说,“一,不准让任何人知道是我在教你;二,练剑时间、地点我来定,该睡觉时必须睡;第三……”
小哑巴连连点头,乖巧地等待下文。
傅少御瞟他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凶巴巴地说:“第三,不准再随便抱我大腿。”
眼角余光里,小哑巴似乎扬起了嘴角,待他正眼瞧过去,那抹笑容又只是个错觉般快速消失不见了。
“雨太大了,你先随我回去。”
傅少御把伞塞进少年手中,率先转身往回走,小哑巴怕淋到刚拜的小师父,赶紧跟上,给他撑伞。
山路坑坑洼洼的,两人并肩而行,身体偶尔会擦过彼此。
撑伞的那截手腕又瘦又白,单薄又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力量感,因为要努力高举着,微微摇晃。
晃得傅少御心猿意马。
“那个,”他没话找话,“你多大了?崔玉书不给你吃的吗?怎得这样瘦?”
小哑巴小声回答:“快十五了。”
傅少御“啊”了一声,原来只比自己小两岁。
“怎么来了踏仙阁这种地方?”
半晌没等来回应,傅少御偏头一看,小哑巴垂着脑袋咬着嘴唇,又不说话了。
傅少御自察失言,一时语塞。
那么多话题可以说,为何偏偏挑了一个戳人伤口的?若非走投无路,有谁会愿意沦落至此,做个前途未卜的杀人工具。
“我杀了娘亲。”小哑巴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傅少御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听他继续说,“我把她埋在乱葬岗,就被带到了这里。”
话说到最后,小哑巴的脑袋已垂到了胸前。
傅少御几次欲言又止,伸手揉了揉那颗毛糙的脑袋,又一把握住那只细瘦的腕子,说:“你这样瘦,怪不得剑都拿不稳。以后多吃些,晚上不准再溜出来。”
十四五岁还正在长身体,每天熬夜,怎吃得消?
被他包裹的那只手稍稍微用力,腕骨凸起来,硌得掌心微痛。
傅少御说:“习武之人,勤奋固然重要,但也讲究劳逸结合,知道吗?你现在瘦的就像颗豆芽菜,再不好生调养休息,以后你估计也就这样了。”
他收紧掌心,把小哑巴捏的吃痛得抬起头来。
“瘦瘦小小的,跟姑娘家一样。”傅少御调侃地笑。
小哑巴立刻扭头看向一边,试图甩开那只温热有力的手,傅少御却不肯松开。两人一直维持着这样别扭又微妙的姿势,同撑一把伞回了住处。
这晚小哑巴躺在床上举着自己的手腕看了半天,才闭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吃饭时,他闷声吃了三大碗米饭,看得唐筠默默咽了下口水,把盛米饭的竹筒往他这边推了推。
长身体的小孩,胃口真的太恐怖了。
“这招刺出去要快,让对方措手不及,否则你就是给了敌人偷袭的机会。”傅少御把自己的佩剑扔给小哑巴用,他折了根树枝做示范,回眸见少年认真的模样,很是欣慰。
他绕到人身边,手把手地纠正:“肘再沉下去些,挥剑时手腕要灵,善用巧劲。”
小哑巴点点头,按照傅少御的教导,重新练了一遍剑法。
彼时山中百日红开得正艳,飒飒剑锋横扫而过,少年舞剑的身影随着纷纷扬扬的落花一起,飘落在傅少御眼中,沾了七月淡淡的香气。
有那么一刻,傅少御当真动了把人带回塞北的心思。
但也仅仅是转瞬即逝的一个念头罢了。
“这招燕子投林,你做的很好了,”傅少御扔掉树枝,走到小哑巴面前,问:“你可知美中不足的是什么?”
小哑巴收了剑招,摇摇头。
傅少御说:“你内力修为几乎为零,运不起轻功,让这招威势大减。”
长长的睫毛垂下去,掩住了眸色里的失落。
傅少御又赶紧开慰道:“这个也属正常,你才刚习武嘛,我也是练了许久才会运功提气的。”
这话没起到多大的安慰作用,小哑巴仍是盯着自己脚尖不说话。
傅少御想了想,突然凑过去问:“想不想知道用轻功飞起来,是什么感觉?”
小哑巴倏然抬起眼皮,傅少御猝不及防,再次掉入了那片幽深的蓝色海洋,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小哑巴咬咬嘴唇,问得也很小心:“可以吗?”
“……可以,”傅少御直起身子,目光控制不住地乱飞,“当然可以啦。”
他偷瞄到那双异色眼瞳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赶紧收回视线,长臂一揽,把瘦瘦的人拽入怀中,颇为冷酷地说句“抱紧我”,纵身提气,带人跃上树梢。
“啊……”
风从颊边掠过,穿过发间,呼啦啦向后跑远。
突然来的失重感,让小哑巴没防备地惊呼一声,却如夏日林间里的蝉鸣虫叫,轻轻的,沾着风里的花香,撞在傅少御的耳膜上。
十七岁的人,再怎么故作老成、不动声色,也没办法把所有悸动完美压住。
若是小哑巴此刻抬头,定能看到这个小师父的耳廓在阳光下红得透亮。
不过他眼下全部心思都被风吹了起来,他紧紧搂着那人劲瘦有力的腰身,扬着嘴角请求他“再飞远些”。
傅少御心思微动,低声说:“那你求我。”
小哑巴没有片刻的犹豫,声音里不掩兴奋地说:“求求你,再飞远些,飞高些!”
傅少御便带着他掠过树梢,踏过竹林,往更高更远处飞去。
“啊……!”
惊呼变成了赞叹,又转而变成惊呼,只听“扑通”“扑通”两声,两人急坠而下,从一处断崖边摔进了数丈之下的山泉中。
小哑巴被呛了两口水,浮上来时拼命地咳嗽了好一阵,环视四下,水面上只有他一人,他心慌了,想大叫着寻人,却不知对方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潜回水下找人,脚踝忽然被拽住。
想回头看时,他就被拽出了水面。
水花溅进了眼里,他揉揉眼睛要去看傅少御是否安好时,就听傅少御厉声道:“别睁眼!”
小哑巴一怔,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地闭着眼没动。
傅少御松了口气,又扎入水中寻了一番,还是没找到方才松脱掉落的面具。
小哑巴略显不安地问:“怎么了?”
傅少御如实说:“面具不见了。”
小哑巴本能地想睁眼看看他的真实面容,结果眼皮刚动,一只温热的手掌就覆了上来。
他眨眨眼,睫毛擦过掌心,撩得傅少御痒痒的。
喉结难耐地滚动了一下。
“别动。”
小哑巴乖乖不动了,等了片刻见他也没有撤手的意思,轻声问:“为什么不让我看?”
傅少御没回答。
这只是个习惯,出于近乎本能的戒备心。
他身份特殊,从小外公就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在旁人面前千万不能透露半点身份信息。甚至外界都不知他的存在,只晓得赤月教的老教主断了香火,无人为继。
他不能和赤月教扯上关系,也不能与踏仙阁有所纠葛,这十几年,他甚至从未走出过外公给他画的圈子。
傅少御明白,事关凌氏一门的血海深仇,若是出现一丝纰漏,那么辛苦隐忍十多年的心血,都可能毁于一旦。
因而在以富贾之子的身份闯荡江湖前,决不能让任何外人看到他的脸。
小哑巴也不能例外。
“没什么,”傅少御捂紧他的脸,扯谎道:“我太丑了,会吓到你。”
掌心下的眼睫又颤了两下,扑簌簌的,像柔软的羽毛。
“我不怕,”小哑巴两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推拒,“真的。”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滑下,滴在傅少御的手背上,又滑落到了他的鼻尖和唇瓣,傅少御眼色沉了沉,盯着那两片单薄的唇,哑声说:“不可以。”
薄唇抿了下,水珠悄然融开,阳光下泛起诱人的光泽。
傅少御把视线挪向少年光洁的脸颊,又不受控地重新看回他的嘴唇。他凑近了些,视线来回扫动几下,终究是没忍住。
歪头靠过去,试探性地啄了下那两片唇,软软的,还有点凉。
小哑巴怔住了,刚被碰过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还在惊讶中没回过神来,又或许根本没搞懂傅少御刚刚对他做了什么。
傅少御又亲了上去,热度从被太阳烧得通红的耳朵上快速蔓延到了全身,他竭力遏制住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含住了小哑巴柔软的下唇。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唯有颤抖灼热的呼吸,透露了少年人的心思。
覆在眼睛上的手掌突然撤开了,随即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小哑巴睁开眼,偷吻的人已经扔下他跑掉了。
第62章 萧与绝
粼粼波光映进眼底,搅乱了主人的心思。
小哑巴茫然许久,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
他掬一捧水淋在脸上,热度依旧不退,干脆深吸一口气扎入水中,向山泉更深处潜去。
沁凉的水流让人慢慢变得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