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凤奴(重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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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他们都告诉我白盛是为了太后起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杀进扬州城的时候命人斩了满街的海棠,皆是因为红颜不喜,多深情多果敢…可我们又有什么错!
殿下,您说说看,凉王,王后娘娘,我们这些人…”
瘦小的侍女越说越愤懑,原本细如蚊蝇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猛地抬头向眼前望去。
她的眼中似有绝望的杀意涌动,带着刻骨的恨意仿佛要灼烧一切。
可忽然,她却呆住了。
树叶沙沙作响,那侍女迷茫地睁着眼,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庭院外有几片营养不良的发黄新叶被风吹下,打着旋儿缓缓掉落,却不见了眼前红袍雪领的少女。
风从院前穿过,黎九她早就走远了。
——
“你们一个个说的轻巧,我如何知道对错?”黎见撑着额头,看着讲述完了当天角斗场发生的事,在下方立着的流月和惊风。
“你说小八他重开百人阵捕捉雪原狼入场角斗,私下开设赌场,如此重大的事…怎么我却没听一个在场的百姓听说过?”黎铛跟着缓缓打了个哈欠,靠回旁边的椅子上。
那些愚民是不会开口的,黎虹自从出事之后,早就一手银子一手铁鞭,把前来闹事的几个领头的给轰了出去,甚至还放狼咬死了好几人。
至于自己这边,自打流月出了红瑶院往正殿走后,已经有府里的亲信飞速给她通了信,告诉她了这个消息。
黎铛当下正卧在榻上,喝着一碗精煮过后的瘦肉粥,闻言放了白瓷的勺子细细思量了一番,心中一闪,连忙披着衣服出了寝殿,招手叫住了刚刚打水回来的一个瘦小侍女。
“黎九她还在院子里吗?”她问道。
“回殿下,九殿下她刚刚还在府外问起您呢。”
那个侍女不敢隐瞒,连忙放了水桶说道,“她还说什么八殿下如何疯了,还有…”
“够了。”黎铛懒得再听下去,猛地打断了她的话,“带我去三哥那里。”
于是她匆匆赶来时,正好看见黎九家那个小侍女随着黎见进了正殿说着什么,连忙走了进去。
——
黎铛说完,接着将手搭在座椅扶把上,扭过头,朝一旁的黎见笑得波澜不惊,“三哥,都说奴婢随主子,我那妹妹打小嘴里便讲不出真话,你可是知道的。”
“那这个死沙城的奴隶呢?”黎见看着她,又看看闻声而来的诸位将军,问道,“他之前可不是黎九手下的人,这又该怎么说?”
“死沙在几十年前就被外敌所灭,剩余子民皆数被关入了城内的奴隶场里,任贵族射猎。”
黎铛并未惊讶,反倒是目光缓缓地注视着站在下方的惊风,捧起一盏从侍女阿玳手里递来的茶,抿了一口答道,“那些人恨我们,所以因此而撒谎,也是应该的…惊风你说对吗?”
惊风冷冷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漠然开口,“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我自出生起就是在奴隶场长大,是贵族角斗时手里的一块筹码。
你们当年怎样,于我而言,没有干系。”
“没有干系?”黎铛忽然笑了起来,紫裙之上她的眼神冷厉,“啪”地放下茶杯朝他喝道。
“那你如今为何要帮着小妹家的侍女说谎?!
啊…前几日我就听铸剑室的领事说经常看见你与这小侍女偷偷摸摸地去看铸剑师们冶炼兵器,不知是在偷偷摸摸谋划着什么。
三哥,这两人皆是外人,非我胤然子民…怕是其心不轨啊。”她朝黎见情真意切地开口。
“我们没有!”
流月站在他身边急道,微微上前了一步挡在惊风面前,脸色苍白地争辩着,“惊风要去铸剑室,是殿下早就允了的,我们没有偷偷摸摸!”
“好一个没有偷偷摸摸!”
黎铛见流月在台下突然如此举动,当即眼中一喜明白了什么,又急急掩了下去。
她手臂上紫纱扬起拿一指点着他们两个,白净的脸上蹙了眉,显得颇为冷厉。
“我刚刚就觉着不对,既然是这死沙的奴隶要去铸剑室…你身为小妹的贴身侍女,平日里不跟在她身边好吃懒做也就罢了,居然还跟着一个外族奴隶在铸剑室中观剑?
荒谬,你一云州女子怎会对冶炼兵器有意,两位究竟是观的是剑,还是想寻一隐蔽处私混偷情?你当我凉王府是什么地方!”
“我…”
流月万万没想到她会拿出这事来说,怀春少女在众人面前突然被戳中心事,顿时又羞又恼,尖了嗓子开口,“我是在帮他疗伤,他在角斗场受了伤…需要有人照顾!”
“疗伤?”
她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反倒是笑着问向流月,“区区奴婢而已,你是看不起府中内医还是怎的,一个奴隶的外伤…还轮需要你这医理不通的黄毛丫头动手?
莫非,少男少女春意萌动…你说是疗伤,实则疗上了榻,也说不定?”
“九儿身边一个个的带出来的,都是尽些什么玩意儿。”
黎见闻言也冷了脸,“连手底下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和男奴勾搭在了一起,简直有辱门风,倒不如赶了去勾栏花巷里,还能发挥点余热。”
流月愣了,她听见周围的人群里隐隐有几声偷笑传来,呆呆地回过头。
身边是围成一圈,眼神冷漠而嫌弃的侍卫与诸位北疆老将们,流月惨白着脸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些人看向自己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在注视着一块…一块散发着恶臭的抹布!她刷地红了眼眶,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殿下,只要有证据就可以了吗?”惊风低了头,看着在他前方不远处抽抽噎噎的流月,轻声开口。
“我有证据,可以证明那日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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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证据与否
“什么证据?”黎见问道。
他望向台下衣衫破旧脸色漠然,却义无反顾地与红着眼抽噎着,缓缓站起来的流月并肩而立,黑色眸子直视向所有朝他袭来的不屑目光的高瘦少年,忽的记起了一些事情。
他那种目光,自己曾经在另一个人脸上见过。
“见儿…”
记忆中男人高大魁梧的背影在他面前浮现,手执马鞭,骑在高大的红鬓雄马上朝北方望去。
“我昨天,又梦见阿棠了。
她在梦里笑得很开心。她见了我,踮起脚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说,她的魂魄回了扬州,回到了当年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宫中千莲池旁。”
男人静静地说道,语气坚定,却又像是在重复着一件述说了千百遍的平常战事,不容让他人与自己有丝毫怀疑。
“可是我在梦里却清楚,阿棠她死在了北疆,就连尸骨也都在大殿里化为了灰烬…她再也回不去了。
今日大殿上,那些领军的大将们都在指责我。
他们说凉王活该,说我弃北疆子民于不顾…说我不配得到阿棠临死前的怒火与爱意。
见儿你说,北疆它那么冷那么冷。她一个江南女子,连冬日骑马出行都要抱了暖炉,又怎么敢在春寒之中光着脚,孤身一人留在满是烈火的大殿之中,冲着殿外的千军万马怒吼?”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望着所有不齿于他的人们,眼神漠然而不屑,丝毫没有退让的意味。
简直是可笑。黎见缓缓地摇了摇头,心道。
他居然在这个卑贱的奴隶身上,看到了北疆身份最为尊贵的——父王黎钰的片刻残影。
尽管身份悬殊,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黎见皱了眉,摩挲着扶手上的狼头雕像。
拥有这种眼神的男子,不论出身如何,绝不会为了活命,而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撒谎。
——
“三哥,三哥?”身边似有轻柔的女声唤道,将他的心思重新带回了殿上。
黎见望向殿内目光各异的人们,忽然记起那日殿外春色正好,黎铛缓缓地拉住自己的小臂,在自己身边柔声细语说起的那番话。
三哥,父王与大哥都不在胤然了。
…我们,可一定要同心啊!
她那日的神色在春日的阳光下温柔款款,眼睛却又微垂,像是在极力遮掩着什么。
如今再去想那番话,却觉得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黎见皱着眉又斟酌了一会儿,再度开口。
“惊风,若是你能拿出证据,那我倒是可以重新审视你和九儿这小侍女的话。
究竟是私会偷情,还是君子之交…就要看你自己了。”
“三哥不必听他多言。”
黎铛不急不缓地抬手拦住了他,面上神色丝毫不动,“这奴隶也说了,自己是奴隶场长大的。那种地方,出不了什么好东西。”
“四妹,不过是个奴隶,给他一个机会。”
黎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底下暗自议论纷纷,已经略有非议的人们,大声道。
“诸位…当年我们北疆欠死沙城一个交代,这次修罗殿之事又关系到我们在百姓中的威望,与祖辈先人们千年流传下来的律法。
所以,不管最后事实如何,我黎见必要明察!”
“老夫同意三殿下的话。”
原本一直在一旁听着的一位老将从人群中走出,向前一步朝他躬身,又冲着剩余的人们说道。
“黎家之法乃北凉铁律,绝不可泯!六殿下若是真做了什么错事,就算他是如今的修罗主子,也要按规矩办事,之后放这个奴隶自由。”
“当然,如果死沙城这个奴隶撒了谎,我也会按律处罚。”黎见点了点头,看向惊风。
“北疆有律,身为奴隶者若对主人撒谎,便与牲口逃跑同罪,当场自口鼻处灌入沸水而死…你可明白后果?”
“明白。”惊风点了点头,看向四周。
“你们都说,那天我是被黎九殿下救下的。胤然的角斗场上没有雪原狼,没有百人阵,也没有那场赌局。”
他看了一眼围绕在旁边的将军与侍卫们,冷声开口说道。
“你们要看证据,我现在就给你们看。”
“啊——”
“大胆奴隶,你要干什——!”
大殿之上顿时有喧哗之声响起,流月原本还在低头揉着哭得红肿的眼睛,闻言猛地抬头,不由得低声尖叫了一声。
“背后这一处,是一个手拿弓箭的奴隶射中的。”
惊风赤*裸着上身,面朝在场的所有人冷声道,又伸手点了点左腹下方还未愈合完整的深深刀伤。
“这一处,是第一批出场,站在场南手持长刀的一个奴隶留下的。”
“够了…不过是个贱奴,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黎铛看见他上身遍体鳞伤的刀枪伤痕,刷地白了脸色,朝身边的侍卫一挥手,“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给我带下去!”
“四殿下,这…”那侍卫看着她,又看了坐在最中央的黎见一眼,犹豫着不敢上前。
“是啊,您说的没错。我只是一个贱奴,各位大人们手里博弈的筹码,可以任由你们在奴隶场里拍卖观看。”
惊风缓缓地朝她转过身,狭长的黑眸里毫无温度。
“怎么,殿下您院里奴仆众多,难道在奴隶场里,没有像现在这样挑选过奴隶吗?
既然挑过,如今在这大殿之上…又在羞耻些什么?”
“放肆!”
她猛地站了起来,“我是堂堂北凉的四公主,身份尊贵,怎会踏足于奴隶场中?
哪儿像你服侍的那个九妹…沉迷射杀享乐,整日酒街花巷里乱窜!”
“黎铛,让他说完。”
黎见看着下方那奴隶少年的身上几乎布满刚刚愈合的伤口,看不见一处完好无损的皮肤。
又沉默地望向了对方的肩头,脸色沉得好比夏日雨落前的漆黑天幕。
“至于肩部这里…”
他继续抬手,一把扯下了流月在他肩头还绑着的纱布放在地上,指了指那几道深可见骨,一直蜿蜒到了锁骨上方的狰狞伤口,“三殿下应该认得出这是什么。”
“…雪原狼爪。”
黎见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
他望着惊风,朝黎铛一字一句地问道,“雪原狼作为北黎族徽,如果出现在胤然附近,必定会引起百姓轰动。我如今身为城主不可能不知情。
…去找小八过来,我要亲口听他解释。”
“不用去叫虹儿了。”
一个苍劲雄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黎见扭头,只见一头白发的霍延携了满城的晚春风霜,一把推开了门,手里拽着一个麻袋就往殿里走。
“八殿下已经承认赌局一事,甘愿停职受罚。”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麻袋解开,一脚把里面五花大绑的一个奴隶贩子给踢了出来。
“啧,他手底下的人口风可真是严…我从前几日搞到现在,好不容易才撬开了一个人的嘴。
三殿下,您自己听听看吧。”
——
黎见带了那奴隶贩子,和霍延一起去牢房审问了。
流月见事态终于平息,揉着之前哭成兔子的眼睛,朝坐在殿外一个角落的台阶上,仅在肩头披了件外衫的惊风走去。
“惊,惊风…”
她看着刚刚还在殿内听得兴起的人们接二连三地朝门外走去。北疆的将军贵族们路过惊风时忍不住嫌恶地皱了皱眉头,一个个有意或快步走过,或刻意拉远距离的模样,又红了眼圈。
就算是民风如此开放的北疆,奴隶在府中正殿当众脱去衣物,任人观看这种事,也足以被大臣学士们逮足了机会唾骂。
毕竟,这里又不是角斗场。
惊风压根没理他们,坐在那个没什么人经过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拿牙咬断了刚刚缠回肩上的绷带。
他看见流月过来,黑色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暗了下去。
接着,他默默地从一旁的冰水里拿出了一条手帕,放在剩下的纱布上,悻悻地缩回了手。
“…刚刚冰好的帕子,你眼睛哭肿了。”
他支吾了一声,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神,打算起身走远,“对不起,我一直在角斗场,没进过这种地方…不知道府里有规矩,奴隶和侍女不能走太近。
…嗯,我以后,应该不会再和你见面了。
你要是有事找我,或者看什么人不顺眼了,傍晚回院子的时候就冲空中喊一句,我能听见。
我杀人还是很厉害的…我,我也只有杀人厉害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披了外衫打算回去。
“惊风你在瞎说些什么呀!”流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蹲坐在台阶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别哭…!”
他惊慌失措地扭过头,看着哭得毫无形象的流月,连忙走了回去捏着帕子。
却又不敢下手,只得僵在了空中勉强扯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想要去哄面前的女孩。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毁你名节的。”他低着头说道,又指了指肩头。
“你看,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自己上药了。你马上就可以和我撇清关系了…别哭了好不好?”
“…哇啊啊你这个呆子!”
她气的想拿拳头去打惊风,扬着手臂大半天却又心疼他满身的伤下不了手,一抽一抽地哭着嚷道。
“早知道这样,我刚刚在场上就不替你解围了!让你直接被黎铛给杀了算了!
我不管你了,你是旧族也好外人也好,反正都不是我北疆的人!
他们说的不错…惊风你就是条野狗,是场上折腾不死的怪物…根本就喂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