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凤奴(重生)-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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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陛下。”
萧世离转过身,朝李攸卿下拜,“微臣不是来造反的。
掖庭遗孤,萧家大公子萧世离…叩见陛下。
微臣,是来替地下横死的亡魂们平反的。”
——
天色昏黑,府外北凉军与禁军的厮杀渐渐小了。修罗殿头戴兽面的战奴们将喜宴上的众人团团围住,赶至府外,与被黎锦拿下的息诚几人围在一起。
原本大喜的堂上,仅剩下了被北凉军围住的李攸卿与黎虹几人。
萧世离和黎九并肩而立,扭头看见身披赤银战袍的元逐将卫家军士们安顿好,迈步走至面前。
他在黎九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令牌冷声道,“回禀修罗主,息府抗命不从者悉数被俘,但凡冲撞拔刀者已经被剿。
剩余战况,还请修罗主亲自查明!”
“好。”
她点点头拿起令牌,然后扭头朝对方开口,“阿离我且去了,你记得要来见我。”
她又顿了顿,再度凝视着黑衣男子的双眸开口。
“记得回来。”
——
“五十余年前,卞唐次子天祐帝登基,娶宁氏女为后。”
萧世离看着黎九没有说话,坐在李攸卿对面,垂眸给他倒了杯酒,缓缓道。
“微臣记得…陛下的母妃,也是姓宁吧?”
“正是。”
李攸卿冷喝,“那今日之事又与我母妃有何关系?”
“看来陛下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黎虹远远没有萧世离的耐心,抱臂阴冷开口,“陛下只知道镇左王黎钰屠你八十万西疆旧族百姓,为此不惜隐忍多年一朝夺权,誓要灭尽北凉军。
那陛下又想没想过,黎钰当年是听了谁的命令,暗地发兵强行剿灭旧族。导致北凉数年困苦贫瘠,三月叛乱时被白盛直破胤然城关,失了凉王后李棠仪与本王两个兄妹?
那年的密调,是天祐帝与宁氏联手了诏书,以防止乌兰华之乱再起为由头,大肆屠杀旧族百姓与曾经亲近王妃的朝臣世家。
从北凉到江都到东海,无人幸免…其中牵连受害之人,远不止你一个西疆!”
“你是说…”
李攸卿坐在地上被军士包围,凄厉地笑了起来,“你们是想说…朕一直恨错了人?”
“陛下的母妃宁妃,是宁氏当年亲自赐婚景亲王,为的就是暗中牵制已没了乌兰华王妃的西疆王室。”
萧世离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可是那时候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忘记了…所谓的天祐大乱究竟是因何而起。
庶子夺嫡,嫡长兄与怀有身孕的王妃双双流放西疆,在路上被夺嫡成功的次子乱兵追杀。
到了最后,仅有饱受乱兵折磨的王妃活了下来。”
“是了,你是萧家的大公子…”
李攸卿沉默了很久,似乎在细细斟酌他说的每一句话,“朕记起来了,朝中似乎有人谈起过,当年平王妃远走西疆,其中有萧老宰相的不少帮衬。
…你想让朕做什么?”
“微臣想要陛下为所有人平反。”
在所有军士震惊的目光中,萧世离向着被军士困住的皇帝跪地大拜,垂首冷声说道,“我想要亲口听到陛下去说,天祐帝大肆屠杀旧族百姓,坑害忠臣良将是错的;
息府与宁氏联手诬陷萧家,致使萧家满门被屠血流成河是错的;
陛下心怀愤恨,与息诚诬陷黎卫两家也是错的!”
“可笑…!”
李攸卿看着对方,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竟然想让朕来认错?
天祐帝身为夺嫡之君,连朝臣也需蒙蔽…朕又怎能有错?
宁死,朕也绝不会错!”
“好。”
萧世离坐在他对面点点头,又笑了笑,再点点头,拧眉低语道,“…很好。
既然陛下不认错,便换我来背负这些。”
“你想干什么?!”
他终于慌了,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苍白冷俊的男子缓缓起身,从一旁的军士手里拔出长剑。
“回禀陛下,微臣只是想。”
萧世离垂眸,修长的食指缓缓划过剑锋,指向坐立在地上李攸卿。
“…弑君。”
一旁兀自倒酒的黎虹端起酒杯,看着面色苍冷决绝的男子轻笑了一声,随意扭过了头去。
“哈哈…萧世离…你终会和朕一样。”
金袍的男人被长剑直指喉咙,依旧狠戾地低语,喃喃着,“萧世离,你和我都是绝情无义的男子,只要披了这鹤雪重金的长袍…
就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空壳罢了!”
“我和你不一样。”
他抬起长剑,漠无表情地向下指着,“还有陛下,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本王叫做李祐承!”
——
身披金袍的男子狂笑着向着对方的剑柄撞去。大红的婚宴中顿时满室猩红,黎虹慢悠悠饮尽了杯里最后一滴酒,拍了拍坐得僵硬的腿起身。
“北凉王黎虹。”男子转过身,朝着他垂眸开口。
“臣在,陛下有何吩咐?”他身后的军士皆齐齐单膝下跪,男子笑着开口。
“之前朕允诺你的那些事,朕都会一一做到。”
萧世离脸上满是飞溅的血液,漠然开口,“传令下去,先皇李攸卿深感有愧于卞唐子民,已自绝于婚堂之上。
继位之人,是萧家养子…李祐承。”
“诺。”
萧世离没有回应,只是手持长剑从黎虹的身边路过,默然向门外走去。
“陛下。”
原本跪地的年轻凉王突然起身,朝他开口道,“陛下是要去见小九吗?”
他突然顿住了。
“恕臣子冒昧,但陛下你如今…又要拿什么身份去见她呢?”
黎虹罕见地认真起来,向他走去继续问道,“小九她一直爱的人是阿离,但陛下现在…
还能是阿离吗?”
萧世离没有回应,抬手推开了门。
门外,三军齐齐跪地。
黎九一身红袍,正站在距离他三步之外的雪地里,扭头去望他。
“阿离…”
他听见他的女孩轻声说着,眼眶中似乎跌落出什么晶莹的东西来。
——
“恭贺新皇登基!”
“恭贺新皇登基——!”
三军朝臣们的恭贺声此起彼伏地在雪地里响起,明明是身处江南,萧世离此刻却觉得格外地冷,忍不住想要向红袍如火的女子靠近。
仅仅三步,他想。
他看见他的女孩在笑。
“我杀了你——”
原本一直被守军押着的元姜突然疯狂凄厉地大笑起来。她挣脱控制手持小刀,朝比萧世离先行一步,毫无防备的黎虹刺去。
跪地大拜的众人中,谁都没有预料到竟会发生此事,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人,来得及起身赶去阻止她。
“六哥闪开!”
黎九突然清喝,她原本侧对着元姜,见状双手奋力一把推开了即将被利刃直刺心口的黎虹,身子在雪地里一个踉跄,扭过头来。
细雪携着刺破的利刃纷纷融化在她的眼前,她双脚因长久站立,僵硬地陷在雪地里根本来不及动弹,只觉得周身穆地一黑。
周围雪地中一阵惊恐的抽吸声响起。
她的眼睛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蒙上,胸口紧贴在对方冰冷的身前。可她只能听见男子急促的心跳与喘息声落在自己的耳畔,却是在低低温柔地笑。
“陛下…”
“陛下!”
一旁堪堪躲过杀身之祸的黎虹站稳,又惊又怒地看着雪地中央死死抱住红袍女子的那个黑衣男人,冲着还看着疯狂冷笑的元姜傻在原地的侍从狠吼道。
“愣着干什么,给我杀了她!”
“嘘,嘘…”
黑衣的皇帝喃喃低语着,目光垂落在黎九根本止不住发抖苍白的嘴唇上,抬手替她擦去了满脸的泪痕。
“黎虹…你吓到她了。”
“陛下!”
他看着萧世离的嘴角此刻正不断涌出黑血,单膝跪地急呼,根本不敢直视他的后胸方向。
“阿…离…”
黎九努力想要靠近对方,终于在黑暗与血腥气间中嗅到了一丝她熟悉的气息,浑身发抖地微弱开口。
“是你吗…阿离?”
“嗯。”萧世离点点头,似乎是疲倦般将头枕在她的肩上,“是我,我在这里。”
“太好了,阿离你回来了呀…”黎九抽噎着满脸是泪,像是很开心一般朝他扬起了笑脸。
“你…松开手,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不要。”
他的语调本就偏向江南软语,如今轻声说快了,竟像是在撒娇,“很难看的,九儿看到了…要发做噩梦。”
细雪落满了黑衣的皇帝肩头,萧世离依旧死死用左手捂住黎九的眸子,没有动作。
“现在…我可以抱你了。”他哑声低语。
在他的背后,一把黄金制成的小刀直直没入他的后心,上面已经隐隐约约积满了雪。
“下雪了…”
黎九喃喃地自言自语,忍不住呜咽起来,“那阿离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们不要做皇帝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不要你死。”
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恐惧放声大哭,凄厉地哭喊起来,“我不要阿离死!我讨厌你,你个大骗子骗了我一次还不够,现在还想用死来骗我第二次!
阿离不许死,我还没同意除了你的奴籍呢…
你是我的人,我说不许阿离死你就是不许死,不然我天天欺负你谁劝都不管用!”
“好好…我是你的人…”
萧世离闻言,垂眸微弱地笑了,“那主子再抱抱我好不好,我现在浑身好冷…兴许是有点累了。”
她闻言慌慌张张地想去抱住他,谁料指尖穆地碰上了那个已被冻得冰冷的刀柄,浑身一抖匆匆忙忙掠过去,拼命环住了他向下坠去的腰。
“对不起。”
萧世离呼吸愈发微弱,低声说,“虽然已经不记得了。但我知道,九儿是我每次轮回唯一想要见到的人…只要能够救你,我绝不会有任何犹豫。
离开江都回北疆吧…现在阿离都还给九儿了。”
女子听着对方的心跳骤然停息,惊慌失措地抱紧了他的腰,双手死死握住了他覆在眼上的五指。
“不要——!”
星耀熄灭,女子疯狂凄厉的清喊声响彻在整片雪原上。
萧世离手臂穆地滑落,她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体从自己肩头滑落,匆忙跪坐在地上摇着头。
“黎九公主。”
一身戎装的元逐看着沉默不语的女子脱下红袍,盖在他身上,拧眉想要去劝,“殿下,他…”
“他是你们的皇帝…对吗。”
黎九喃喃着,细雪落满了她墨色的长发。
洁白无痕的雪融化在了她的发梢上,女子抬起眸,原本墨色的长发正在一寸一寸褪色变白。
“九公主,你的脸…”
元逐看着眼前清眸银发的黑裙女子,黎九额间的红石竹开得如血般浓艳,一步步向着同样被她惊呆的众人走去。
“旧族…”
人群中率先有低呼出声,“北疆的九公主…是旧族后裔!”
“我会让阿离活下去的。”黎九喃喃着,沉眸看向空中即将圆满的轮月,对同样低头跪拜的元逐低语。
“元将军,我要救他。”
第104章 全文结局(下)
次年四月,卞宫白棠花开如旧。
扬州淅淅沥沥下了几天的雨。商贾云集的鹤染长街上; 被登基未久的新皇下令植满了刚刚抽芽的海棠树。
距离与凉王黎虹的那场战乱; 仅仅过去了不到半年时间。新入禁军营的世家少年们手执长刀,在酒楼窄巷之间奔走相击; 已然完全看不出之前的颓势了。
新皇登基不到三日,便大赦天下奴隶; 减免平民徭役赋税,赢得朝中民间一片歌功颂德。
却唯独压了镇国大将军从云州一封又一封快马来的上奏; 迟迟没有立后。
据坊间流传的风言闲话说; 这位以家奴之身称帝的卞唐皇子; 心底一直爱着个墨发红衣的旧族女子。
那位旧族女子曾于新皇垂死之时,在巫日大祭上以命换命; 竟然生生让陛下活了过来。
只是无人知道那女子,究竟是谁。
——
“萧世离你大爷的; 为什么不立后?!”
身披金袍的萧世离刚退了早朝; 回不易宫的寝殿内还没休息半刻; 便听见元逐一身赤红战衣; 抓狂地从殿外走过来冲他大声说道。
“元大将军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特意加重了元大将军几个字; 试图提醒一下这位过分逾越的将臣。
元逐看着他愣了一瞬,然后深吸一口气,站定后重新对他怒气冲冲地冷声道。
“陛下你大爷的,为什么不立后?!”
萧世离瞪着他默了片刻,挥了挥手赶退身边被这席对话吓得花容失色的侍女; 心里估算着此番对话若是传出去,又得给朝堂坊间添多少闲话。
他想到这里便叹了口气。坐在席上抬头看面前的男子。
“朕为什么不立后,你也是清楚的。”
皇帝给自己和对方分别倒了杯茶,垂眸淡然开口,“如今战乱刚尽民不聊生,南疆西北几地又时常有外敌来扰。
朕之所以不立后,是因为体恤民情…”
“少拿你忽悠朝臣那一套框我。”
元逐白了他一眼,接过茶从身上摸索出了一堆画笺信件来,一边抱怨起来,“本将军整日在外替你征战来征战去的,到头来还得担心你的社稷大事。
我说,陛下你究竟能不能再多给我开点军饷啊?
黎虹那个吝啬鬼,让我足足备满三车黄金,才能名正言顺地把黎锦给娶回元府。
阿离,行行好…我还得替你管营里手下那群小兔崽子们呢,你兄弟我是真的没钱了。”
“元逐,国库如今收入微薄,之前我收缴息家的财产,也仅仅只够填补上之前的亏空。”
萧世离看着对方苦着脸将那一排画笺分列摆好,皱眉,“…这是什么?”
“卞唐风华录,官家史吏亲印!”
元逐咳嗽了一声,开始逐个将画笺往对方身边递,“我从宫鹂手里拿到的,上面详细记载了从江都到北疆最出名的世家望族中的女子。
我只挑了排名前十五的…来来来,给你看看啊。
西疆乌兰华氏斛晚?不行,她太老了不适合你;江南宁氏…宁什么宁,宁老太太才死没半年呢,我现在看见宁字就头痛;
万家的倾珠公主就算了,你虽说放了息案公子不追究,但那小丫头也是真心喜欢对方,就看他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
息茗…还有息茗啊,她不是息家被捕后自缢在海棠树下了,这风华录是按什么排的?
北疆二公主黎…慢着跳过,这个你没听到!听到了也不许想!”
元逐烫手似的一把甩来那册画笺,颇为郁闷地嘀咕起来,“什么破册子,回头看我不找宫鹂那小丫头算账去。”
“你在,替我选后?”萧世离黑着脸听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问道。
“不然呢?
你觉得我忍心你整日一个人孤魂野鬼似的在宫里晃来晃去,不然就是卞唐寝殿两头跑,一批奏折就熬到半夜。
老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像你这么勤政为民的皇帝,半点意思也没有。”
“你心意我领了,那东西还是收起来吧。”
萧世离冲他笑了笑,低着眸子开口,“我明白,你是想让我尽快从阴影里走出来。
可是你我都明白…走不出来的。”
他看着手腕,上面被女孩掺了金线重新缠绕的黑色手绳安静地系在他的腕骨上,低低笑了笑。
“九儿失踪一日不回,朕就一日不会立后。”
“…十三死在我手里前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元逐低声说,“那日婚宴你被元姜行刺昏死过去,黎九下了必死的决心,决意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