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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坤宁_时镜-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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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临站在爬满了枯黄藤蔓的墙下,看她走远。
  窈窕纤弱的身影被一盏盏灯照着。
  可落在他眼底,映入心间,竟只剩下荒芜一片。
  *
  到得谢危院落前的时候,雨已停歇。
  姜雪宁心里面装着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不愿去回想方才燕临那些话究竟意味着什么,甚至到得院门前,听刀琴说谢危还在等自己时,也仍旧带着一种难解的空茫。
  她走进了屋里。
  桌上竟然摆了精致的碗盘,做了几道菜,放了一壶酒,两只酒盏已经斟满,但里面的酒液已经不再摇晃,显然斟好之后已经放上了许久,以至于杯中一片平滑如镜。
  琴桌上摆了一张新琴。
  屋里原本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谢危就坐在桌案的那一头,看着她走进来,面上没有半点异样,只端了一盏酒递给她,问:“和卫梁聊什么了,这么晚才回?”
  姜雪宁和卫梁遇着雨,自然是早早就忙完了,只是回城路上,她竟看见张遮,追上去说了许久的话才回。
  只是她不想告诉谢危。
  结果他递来的酒盏,她垂下了眼帘,避开了他直视的目光,笑笑道:“被一户农家留下来说了好久的话,没留神忘了时辰。”
  谢危坐在桌旁,静静看着她。
  她心绪究竟是比平常乱上一些,都没去想谢危为何备了一桌菜,还准备了酒,酒盏既递到了她手中,说完话端起来便要喝。
  谢危的目光便落在她执盏的手指上。
  然而就在那酒盏将要碰着嘴唇时,他却豁然起身,劈手将之夺了下来,直接掷在了地上,“啪”一声摔个粉碎!
  那一刻,他面容有着说不出的森冷。
  也不知究竟是气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毫不留情地骂她:“姜雪宁,你是傻子吗?!”
  那飞溅的酒液有两滴落在银箸上,染出些许乌黑来。
  只是姜雪宁没看见。
  她甚至带了几分茫然地抬头看他,没有反应过来。
  午后傍晚下过一场雨,她从外头回来,鸦青的发梢上都沾着湿气,谢危的手伸过去抓住她肩膀时,掌心里也是一片寒凉。
  于是那股怒意更为炽盛。
  他直接将她拽进了里间,让人备下沐浴的热水,冷着一张脸将她身上为雨水寒气所侵的衣裳都扒了个干净,连着整个人一道扔进了浴桶。
  姜雪宁跌坐进去,几乎整个被热水浸没,打湿的发髻顿时散乱,披落在白腻的肩头,搭在起伏的曲线上。
  人从水里冒出头来时,浓长的眼睫上都挂了水珠。
  她只觉这人突然间变得不可理喻起来,刚想要开口问个究竟,谢居安已经一把按住了她后颈,双唇倾覆而来,紧紧地将她掌控,那种侵略里带着几分发泄的欲求,依着他探入她口中的唇舌,将她禁锢得淋漓尽致。
  他将姜雪宁弄得湿淋淋。
  但来自她身上沾着的水珠,也将他原本整齐的外袍浸染,她呜咽着,竟有一种窒息的错觉。
  这一次分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激烈。
  可谢危的眼眸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平静。
  他说:“我想要你。”
  姜雪宁看着他这一副偏执的疯样,不知为何,竟觉胸腔里跳动着的那颗心被人拿刀破开,汨汨的鲜血顺着伤口涌流出来,使她生出万般的怆然,可一句话也说不出。
  很难想,她竟会心疼这个人。
  谢危突然间厌极了她这样的眼神,抬手将她眼眸盖住,然后埋头深吻下方绯红的唇瓣,最后压制着她,一点一点缓慢地深入。
  一场近乎极致的欢愉。
  可结束后留下的却是狼藉的空白与不能填满的恐惧,还有一种对于自己的憎恶。
  她侧躺在他身旁。
  谢危安静了一会儿,才问:“我们成婚,好不好?”
  姜雪宁没有回答。
  她咬紧了唇瓣,一只手贴着心口攥紧,极力地压抑着什么。泪已湿枕,是怕自己一松口便哭出声。
  谢危等了她好久。
  却不敢再问第二次。
  披衣起身,屋内残酒歪倒,窗外清辉洒遍,想起的竟是吕照隐以往调侃他的那句话。
  谢居安固然不会一直赢,但永远不会输。
  可倘若……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想要赢呢?


第240章 会战京城
  次日一早; 谢危便不见了影踪。
  枕边空荡荡。
  姜雪宁睁开眼坐起身时,倒是发现昨夜打湿的头发已经被人仔细擦干。跟卫梁在城外谈了几个时辰,到城门遇到张遮; 回来还伺候了个祖宗; 她心绪烦乱压抑; 都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
  这里本是谢危的房间。
  只不过料想他有交代,棠儿莲儿两个丫鬟早等在门外伺候; 甚至还有个剑书在。
  早晨用过粥饭后; 周岐黄便来把脉。
  她奇怪:“这是干什么?”
  剑书躬身说:“先生走时交代; 您昨日吹了风回来的,怕您沾上风寒; 让请周大夫来看上一看。”
  姜雪宁便想起来:“你们先生人呢?”
  剑书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小声道:“凌晨前线有急报; 先生天还没亮就去了军中。”
  天没亮就走了?
  可真是“干净利落”!
  姜雪宁有片刻的愕然。两世为人,她竟头回生出一种被人白嫖的感觉; 有点是气不打一处来; 险些没翻个白眼。心里原本想的是,等今早冷静一些,考虑得也周全一些; 再同谢危谈将来包括成婚在内的一应事宜,该比较妥当。
  谁能想,这人一大早跑了?
  她琢磨半天,还真没算出究竟是自己吃亏些; 还是谢危吃亏些。
  总归一笔糊涂账不明白。
  姜雪宁气笑了,抬起纤细的手指压了压太阳穴; 目光流转间,不经意发现剑书这低眉垂眼的架势; 倒像是知道点什么似的,心思于是微微一动。
  昨晚谢危整个人都怪怪的。
  当时她是脑袋空空,无暇多想,此刻一回想便发现了端倪。
  她忽然问:“他知道我昨晚去见过了张大人?”
  剑书万万没想到姜雪宁竟然直接问出这话来,差点吓出了一脖子冷汗,张了张嘴,一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姜雪宁却已经不用他回答了。
  光看剑书这目光闪烁不大敢出声的架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说他谢居安是口醋缸,那都是抬举了。
  这人得是片醋海。
  没风都能翻起点浪来,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
  只是静下来一想,她又觉得自己竟好像明白他。
  谢危和她不一样。
  他们虽有相似的经历,可她是打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没拥有过什么。上一世是渴望拥有,然而真等那些东西都到了手上,又发现不过如此;这一世没再刻意追逐,但凡有幸拥有的,她都心存感激。但谢危却是原本什么都拥有,只是年少时一场变难,失去了一切。
  于是一切都成了创痕。
  他活在世上,却没有丝毫的安全感,所以宁愿再也不拥有。可一旦拥有了呢?
  姜雪宁心底泛出了微微的酸涩,由周岐黄号过脉之后,只对剑书交代了一句:“待你们先生回来,知会我一声,我有话想跟他说。”
  剑书听得头皮发麻。
  可他也不敢随意揣度这“有话想说”究竟是什么话,只能低下头应了一声。
  平日议事,或是去军中,也不过就是半日功夫。
  姜雪宁想,下午就能见到谢危。
  可没料想,别说是下午了,就是第二天,第三天,都没见着过人影!
  一问才知道,在这短短的两三天时间内,原本每到一城便会安排停下里修整十天半月的谢危,这次竟然一反常态,与燕临一道迅速整顿兵力,竟是一天也不愿意耽误,与第三日天明时分,直接朝着天教如今所在的保定府出兵!
  刚听见这消息时,姜雪宁几乎以为谢危失心疯了。
  然而冷静下来一想——
  天教知道了忻州军这边的动向,该如何?要么停下来与忻州军硬碰,可万休子遇到谢危早就如惊弓之鸟,只怕不愿赴此必死之举,让朝廷渔翁得利;要么便如被猎人催逼的野兽,不得不疲于奔命,抢在谢燕二人之前出兵攻打京城……
  谢危这不是发疯。
  他分明是懒得再等,硬逼万休子攻打京城!
  这边厢,姜雪宁才想出个眉目来;那边厢,整整三日没露过面的谢危,总算是又出现了。
  马车已经备好。
  前线有燕临。
  他进得房中,便朝她伸手:“走。”
  姜雪宁还在低头看琴谱呢,见他向自己伸手,下意识先将手递了过去,才问:“干什么?”
  谢危凝视着她,拉她起身。
  声音平静,内里的意思却惊心动魄,只道:“带你去杀人。”


第241章 杀周寅之
  在听闻真定府忻州军有异动时; 才在保定府歇了没几天的天教义军,差点没吓疯!
  这几个月来他们几乎都已经习惯了背后的追兵。
  总归对方好像故意掐算着什么似的,每回虽然追着他们打; 可也给他们留够了修整的时间; 不至于使他们过于疲于奔命而损耗太多的战力。
  所以这消息传来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紧随而来的; 便是灭顶的危机感:难不成忻州军要跟他们来真的了?终于打到了京城,对方觉得他们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万休子自打被谢危放出来后; 一双手几乎已经废了; 延请多少名医也没治好; 一把年纪还要随军作战,再好的养生之道都撑不住。
  几个月下来; 哪里还有昔日的神气?
  只是一路被催逼着眼看着又打回了京城; 他竟想起当年挥兵北上时的盛势与辉煌; 到底激起了几分血性,便是死; 他也要死在那九五之尊的龙椅上!
  于是即刻下令; 拔营行军,根本不管身后追的是狼还是虎,疯狂地朝着京城进攻!
  保定府的城防; 如何能与京城相比?
  倘若他能先一步攻下京城,挟重兵守城,未必不能拒谢燕大军于城外,为自己博得那仅有的一线生机!
  上头的教首为了执念而疯狂; 下面的教众却因即将到来的追兵,涌起强烈的求生之欲; 自知再无别的选择,反倒咬紧牙关; 在攻打京城时展现出了惊人的战力!
  京城四座主城门。
  天教义军根本不分化半点兵力,一到城下,便径直对准南方城门疾攻猛进,俨然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用最短的时间将之拿下!
  万休子本以为或恐要花费很多时间,可没想到,原本他以为坚固的城防,这时候竟跟纸糊的差不多,一捅就破!
  脆弱到不堪一击!
  城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所有人几乎都露出了狂喜之态,包括万休子在内,一片沸腾的振奋,甚至都没心思去想,这样的胜利来得是不是太容易。
  倘若是对京城足够熟悉的谢危在此,必定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端倪:倘若朝廷有心要守,凭借天教这帮人的本事,即便可以凭借人数的优势获胜,可要打开城门最少也得花个三天五夜,决计不会如此容易。
  兵者诡道。
  只怕真正的后招不在城门,而在城内!
  升起的朝阳破开了黎明前的黑暗,金红的光芒洒遍皇宫金色的琉璃瓦,上头凝结着的白霜很快消融,只映照出一片耀目颜色。
  太极殿前,一片空阔。
  穿着一身龙袍的沈琅赤脚站在台阶的最顶上,披散着头发,双目却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一轮渐渐变得刺眼的朝阳,似乎等待着什么。
  *
  周寅之不知道皇帝的计划,究竟能不能成功。
  或者说……
  已经与他干系不大了。
  作为新任的九门提督,他没有被分到城中伏击天教,而是被分来防守东城门。所率之兵,不足一万,且少有军中真正的好手,倘若谁选从这里破城而入,下手狠些,几乎可以使他们全军覆没!
  身旁一名年轻的兵士握着枪的手在发抖。
  周寅之却拿起装了烈酒的水囊,仰头喝了一口,似乎也想借此驱散那随着秋意侵袭到身上的冰寒。
  没有人知道,他已暗向忻州军密送过三封降书。
  只是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自从发现幺娘失踪后,他便知道,厄运早晚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可他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一生汲汲营营,永远都在算计,为了往上爬,为了当人上人,可一位一位主子换过去,不过也只是一个接一个地低下头去。
  半生筹谋,究竟选错!
  南城门那边传来了已被攻破的消息。
  全军上下一片悚然。
  周寅之的目光,却始终放在前方,终于在两刻之后,一匹哨探的快马自前方疾奔而回,惊慌地大喊:“来了,来了!忻州军也来了!”
  那名年轻的兵士顿时问:“大、大人,怎么办?”
  周寅之道:“慌什么?”
  他将搁在城门楼上的绣春刀一抓,佩在腰间,竟然转身便向着城下走去,冷肃的面容看不出波动,只道:“燕世子与谢少师所率乃是忠君勤王之师,追讨天教逆贼而来,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遭人面面相觑。
  周寅之下得城去,已经振臂一呼,大喊道:“开城门!”
  东城门有多少兵力,守城的兵士心里都有数。
  天底下谁能不怕死?
  若说先才还未听闻天教已经从南城门攻入城中的消息,他们或恐还有几番犹豫,想想要不要舍命一搏。可如今南城门已破,作为提督的周寅之更下达了如此命令,那一点犹豫,也就被强行驱散了——
  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不会担责。
  于是左右兵士,终于用力地将城门拉开!
  前方烟尘滚滚而来。
  三军整肃阵列城下。
  周寅之也不知自己赌的这一把究竟是对是错,可到底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在远远看见那辆马车驶到城门前时,他微微闭了闭眼,竟然将刀往地上一拄,朗声道:“下官周寅之,恭迎少师大人与世子还京勤王!”
  谢危轻轻撩开车帘,听见他声音,唇边浮出一分笑意,先从马车上下来,但暂未搭理他,只是向车内递出一只手去。
  姜雪宁好久都没听见过这个声音了。
  当日尤芳吟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骤然又从脑海中划过,她搭了谢危的手,跟着也下了马车。
  在看见谢危从马车上下来时,周寅之觉得是意料之中;然而当他看见谢危并未回应他,而是向车内递过去一只手时,心便陡地沉了一下;紧接着再目睹昔日旧主姜雪宁扶着谢危的手从车里出来,一股先前本已被烈酒驱散的寒意,便骤然回到了心头,让他如坠冰窟!
  刀琴剑书侍立一旁。
  谢危没有说话。
  姜雪宁注视着他,来到了他面前,又看了看他身后这洞开的城门,便突地笑了一声:“不愧是周大人,能屈能伸,能为皇帝卖命,也能为命卖了皇帝!”
  周寅之想过,天下人,无非以利而合。
  只要他还有利用的价值,便不会立刻被弃置。
  届时先归附谢危燕临,即便吃些苦头也无妨,只要能保住一条命,过后总有慢慢斡旋筹谋之机。可千算万算,怎会算到,这种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谢危竟是带着姜雪宁一道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他实在太清楚了。
  垂在身侧手指因强烈的不甘而紧握,这一瞬间,周寅之的脑海里掠过了太多太多。
  然而越是在绝境,越想要垂死挣扎。
  他眸底掠过了一抹异色,抬首看着姜雪宁,一副悔恨模样,道:“忻州之事,是下官害了尤姑娘。只是彼时下官家中妻儿皆在京城,大小一应利害皆受朝廷掣肘,实在别无他选!今日姑娘与少师大人还于京城,下官念及过错,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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