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快来收养我-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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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真是又娇又甜,和她的相貌及行事完全不同。
沈牧腿一软,差点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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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末了。
院子里那株梨花树落了叶子,沈绿绮也不叫婆子打扫,就由着那枯黄的颜色慢慢地叠了一地,风吹过,空气里都有一点萧索的味道。
秋风有些凉,窗子都阖上了,沈绿绮持着一卷书,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
家里最近安宁了许多,难得这般清静时光。
但那卷书才翻到一半,窗子外头有人轻轻地敲了两下。
沈绿绮打开了窗,看见顾明熹站在那里。
他今天穿着过年的时候沈绿绮给他做的那身衣裳,他的个子长得很快,那衣裳穿着其实已经有点紧巴巴的了,但他的腰身笔直,胸膛挺拔,周身充满了少年飞扬的朝气,一点也不觉得局促。
“怎么,长生,有什么事情吗?”
顾明熹的嘴唇动了动,又低下了头,半晌踌躇着不说话。
沈绿绮有点想笑:“你这模样很是可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了,快快从实招来。”
“阿绮姐姐,我要走了。”顾明熹忽然突兀地说了一句。
“你要去哪里玩?”沈绿绮并没有反应过来。
“我要走了,离开沈家、离开你,阿绮姐姐,你会想我吗?”
顾明熹的眼睛比秋天的阳光还要绚烂、还要热烈,却令她慌乱了起来。
“你说什么呢,离开沈家,你能去哪里,别胡闹。”
“我父亲在庐州的旧部前几天找到了我,说他在军中有门路,我要跟着他从军去,过上几年,等我混出名堂来,阿绮姐姐,我就回来接你,你一定要等我啊。”
小小的少年如是认真地说着。
沈绿绮放下手中的书卷,站了起来,沉下脸:“你给我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她举步想走出去。
顾明熹却后退了两步,摇头道:“你不要出来,阿绮姐姐,我就是不想让你拉住我,你出来了,我就跑走了。”
沈绿绮又气又急:“我不出去就逮不住你这个小坏蛋吗?我叫人过来……”
“不。”顾明熹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阿绮姐姐,只有你能拦得住我,其他人都不行,所以,你不要出来。”
他不是在开玩笑的。那个孩子,比他初来时高了不少,眉目间已经有了一点英挺的气息,虽然,还是不像他的兄长卫楚昭,但却可以想见来日必是个风姿隽永的美男子。
顾明熹收拾起了平日的淘气与无赖,他的神情坚定,目光清澈,那样地望着沈绿绮,仿佛有什么地方忽然和原来不一样了。
沈绿绮不禁有了一点茫然,明明昨天还是一个需要她操心照顾的孩子,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
她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柔声道:“说什么你父亲的旧部,焉知不是人家骗你的,你年纪还这么小,去从什么军,刀剑无眼的,知道有多大风险吗?卫家如今就剩你一人,你更要爱惜自己,才是为人子弟的孝义。你要上进,我怎会拦阻你,好好去学堂读书,来日考取功名,岂不稳妥?”
顾明熹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神采飞扬:“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男儿有志当在四方,这里太小,容不下我,我要去更远更远的地方,走自己的路,阿绮姐姐,你放心,你等我回来的那一天,我必不会令你失望。”
“为什么突然说要走,我什么都来不及为你准备。”沈绿绮竭力想要哄他,“等几天好吗?皇上赏赐的那箱珍宝你要带上,要收拾行装、准备盘缠、再找个可靠的人陪你一路过去。”
“什么都不必,我空手而来,自当空手而去,那箱小玩意儿本来就是留给你玩的。”顾明熹笑眯眯地张开双臂,“你看看我身上穿的,是你亲手为我做的衣裳,我要带走的,就只有这个。”
“不行,长生,你太不听话了,别走,别走好吗?”沈绿绮终于意识到他真的要离去了,她忍不住从窗子中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
顾明熹走近了几步,靠在窗边,趁势握住了她的手。
柔软的、细腻的触感,带着一点点凉意,仿佛是雪脂一般,顾明熹不敢太用力,怕那只手会融化。
他轻轻声地道:“其实我也有点儿害怕,外面那么危险,此去诸多艰难,或许我会出什么意外,说不定就没办法回来了……”
“住口!”沈绿绮气急,板着脸呵斥,“不许胡说八道!”
顾明熹仰起了脸,眼巴巴地望着沈绿绮:“所以,阿绮姐姐,你亲我一下好吗?这样,我就不害怕了。”
他的脸皮是那么厚,真真是可恨又可怜。
浅浅的太阳落在他的眼中,光影斑驳,他的眼眸是极深的琥珀色,似乎有火焰蕴含其中。
一片叶子打着旋儿飘下来,从他和她的眼前落下。
沈绿绮慢慢地探身出去,在顾明熹的头顶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他的头发上似乎也有阳光的味道,暖洋洋的。
那个吻恍如羽毛拂过,顾明熹几乎感觉不到,但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他的脸上烧得厉害,心脏也怦怦地鼓噪着,差点蹦达出嗓子眼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认真地道:“接下去至少十天我都舍不得洗头了。”
沈绿绮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你这个小臭虫,那可太吓人了。”
顾明熹恋恋不舍,想要放开沈绿绮的手。
但是,她抓得那么用力、那么紧,顾明熹只好一根一根手指地慢慢掰开,舍不得,简直心疼得要命。
“长生、长生。”她这么唤着他,“你别走。”
“我刚才吓唬你的,我一点儿都不害怕,无论前路有多少风浪,我都会披荆斩棘、一路向前。你等我,我很快会回来接你,阿绮姐姐,你一定要想我,如同我想你一般。”
顾明熹终于脱开了沈绿绮的手,转身而去。
“长生!”
他的身影顿了一下,但是反而更快地跑走了,逃似也的,不敢回头。
“长生……”
沈绿绮倚在窗边,怔怔地望着,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仍然不愿意相信。
起风了,落叶簌簌,这本就是一个离人心上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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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泪流满面,男主终于走了,下回再出场,他终于要长大了。他再不长大,作者自己都不耐烦了。
第30章
清明时节; 杏花微雨,天是烟青; 山含翠黛; 草木皆有湿意。
广寂寺位于京都郊外的小山上,僻静幽深; 寺里只有三五个年老的僧人,香火凋零。
沈绿绮在佛殿里; 虔诚地供上了三柱香; 跪了下来,双手合十; 默默诵念。
庐州卫家当年举族罹难; 连尸骨都难以入殓。陇西王威势极盛; 京城附近的寺庙大都与权贵有所交往; 听了卫家的名头,皆拒而不纳,沈绿绮一介弱女子也无能为力; 只能在这偏僻的寺庙中为舅父一家安放了灵牌,每年清明的时候过来拜祭一番,聊表心意。
广寂寺年代久远,十分破败; 就连殿上的佛像也剥落了金漆; 一片斑驳。佛祖的脸在香烟的缭绕中,有些模糊不清。
沈绿绮跪在那里,想起了当年的卫楚昭; 他的影子似乎也已经开始模糊了。
只有一个少年,那么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
转眼已是四年,山水远隔,不知归期。
她叹了一口气,喃喃地念道:“舅父、舅母、表兄,你们在天有灵,要保佑长生平安康泰,我不求他富贵腾达,只求他早日归来,无灾无恙。”
沈绿绮跪在那里,拜了半晌,而后起身。
寺里的老僧都是懒懒的,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打盹了。
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微微的风吹了过来,带着花的香气。沈绿绮举目望去,阶廊的转角处有一树杏花开得正盛。
或许是那杏花的姿态太过动人,沈绿绮起了几分喜爱。
她走了过去,想折一枝花,但那花枝高了些,她踮起了脚,抬起了手,袖子滑了下来,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娇嫩若花瓣。
她还没够到花枝,有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折下了那一枝花。
那是一个男人的手,手掌宽大,骨节分明,虎口处带着厚厚的茧。
沈绿绮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了,侧身避过。
但那男人却将花伸到了沈绿绮的眼前,他的声音浑厚,带着一点笑意:“深山无所有,赠卿一只春。”
那个男人其实并不十分年轻了,他的眉心有些沧桑的痕迹,成熟而稳重,但他看着沈绿绮的眼神,却如同年轻人那般热烈。
远山空翠,禅院深深,墙上有青苔旧影,那一树杏花婆娑,花下的女子昳丽无俦,美得令人惊叹,仿佛是用笔墨勾勒出的一幅画卷,不由他不惊艳。
沈绿绮低头不语,绕过那男子就想离开。
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侍卫,挡在了沈绿绮的前面。
那两个侍卫身形魁梧壮硕,站在那里,一左一右,把路都堵住了。
沈绿绮的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此乃佛门之地,先生既有心向佛,想来不是行恶之人,还请先生让路。”
那男子服色只是寻常,他温和地笑着,神情间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高傲与尊贵:“这花既已折下,不可辜负,还请姑娘收下。”
那杏花递了过来,似乎很轻地蹭过了她的脸颊。
一抹羞红浮上了沈绿绮的粉腮,她比杏花更香艳。她咬着嘴唇,接过了那枝花。
花枝轻颤。
那男人轻轻地挥了挥手。两个侍卫退开了。
沈绿绮匆匆走了。
她的背影婀娜,细腰纤纤,仿佛不堪一握,不知拥在怀中是如何滋味。那男人想着,露出了一点笑意。
远远地看见她把花枝抛下了,那男人走了过去,拾了起来,暗香摇曳,沁人心脾。
“去,跟上她,看看是谁家的女眷。”
“是。”
男人黏着花枝,回到借宿的禅房中。
过了半晌,属下进来低声禀告道:“王爷,秦国公来了。”
那男人是周怀悯,高贵的肃王殿下,此刻,他的神情与方才截然不同,冷肃而沉静,他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
少顷,侍从引着秦国公进来了。
秦国公是个须发皆白的威严老者,但在肃王的面前,他却不由有了一点拘谨。
“老夫给王爷请安了。”
周怀悯只是略一颔首,并不起身,他的态度是傲慢的,但仿佛又是理所当然的。
秦国公不敢有丝毫不悦,只是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此行,可有旁人觉察?老夫适才进门之前,见有一辆马车离去,那车上的人怕是看见了老夫,老夫本打算清理掉,但见王爷的侍卫跟在那后头,不知是否与王爷有关联,不敢贸然下手。”
周怀悯心下哂然:“本王行事自然妥当,老大人毋须多虑,至于方才离去之人,不久之后将是本王的家眷,不必担心。”
秦国公的祖上以军功出身,世代皆为良将,深受建元帝看重,掌着京畿守兵的大权,此次微服出行,与肃王私下会面,不得不谨慎从事。
肃王应在封地济州,未得帝王传召,不得私自入京。秦国公本不愿招惹这个麻烦,但肃王手中抓了他一些把柄,没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了。
周怀悯见秦国公的神色阴晴未定,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了几份文书:“老大人莫非是在惦记这些东西。”
秦国公神色一动,几乎就想伸手去抓。
周怀悯慢条斯理地掏出了火折子,打起了火,当着秦国公的面,把那些文书烧掉了。
灰烬慢悠悠地落到了地上,秦国公的心也跟着落定了下来,这才慨然对周怀悯道:“王爷召见老夫,不知有何要事,但说无妨,若有用得上老夫之处,当尽力而为。”
屋子里的侍从都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
大半天之后,房门打开了,秦国公出来。
这下周怀悯倒是亲自送了出来,声音温和:“老大人慢走。”
秦国公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睛却冒着亮光。他对周怀悯拱了拱手,举步要走,才走两步,又停了下来,踌躇道:“王爷,此处不可久留……”
“我即刻就要离开,过会儿,这里就要起火了,放心,无人知道你我今日之事。”
秦国公这才走了。
周怀悯对侍从做了个手势:“去看看寺里的僧人是否都在,别漏下了。”
侍从会意,领命而去。
周怀悯抬头看了看墙角的那一树杏花,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留不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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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春光淡淡的,梨花的影子横斜在那里,是一片浅白。
沈绿绮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脸上露出了半是羞恼半是惊讶的神情:“什么,肃王殿下,想要纳我为侧妃?”
“可不是吗?”柳氏苦恼地道,“肃王明明在济州,怎么会知道你,今天一早肃王府的人就登门了,态度倒是十分客气,许了我诸多好处,按说这门姻缘听过去是好的,但我知道你是断不肯给人家做小的,也只能壮着胆子婉拒了,你父亲那样子都快疯了,幸好我还按压得住他。”
肃王周怀悯是建元帝的叔叔,文韬武略皆是出类拔萃,当初先帝在时,就对这个弟弟忌惮万分,但肃王手握重兵,在自己的封地济州小心经营,没有给先帝任何机会。
先帝驾崩后,肃王本欲借机上位,但无奈陇西王横插了一道,两个人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得谁,只能便宜了当时的太子周雍先坐上了龙椅。故而,肃王固然位高权重,但在洛安城,却有点而禁忌的意味,大家平日都不太提及。
沈绿绮虽然是闺阁女子,对此也略有耳闻,她不欲多说,只道:“母亲做的很是,这事断断不妥。”(
柳氏坐了下来,叹气道:“说实话,阿绮啊,我觉得有点而可惜的,我在闺中的时候就听过肃王的名声,他是我们晋国首屈一指的猛将,骁勇盖世、英姿无双,又是个翩翩美男子,你别看如今大家都不太提他,当年啊,他可是这洛安城中许多官家千金的梦中情人呢。”
沈绿绮和柳氏这几年熟悉了,知道她心无城府,说话爽直天真,不由地笑了起来:“母亲,听你这话,莫非你也是那许多官家千金中的一个?”
柳氏朝沈绿绮挤了挤眼睛:“那是自然,我当年听我父亲和兄长说起肃王,就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沈绿绮掩了嘴,吃吃地笑:“您不是说您心里当年记挂的是那位孙郎吗?”
孙郎是柳氏曾经定过亲的未婚夫婿,之后战死沙场,柳氏还为他守了很多年,生生地误了花信之期。而如今,柳氏说起他,已经忘记了曾经的伤痛,只留下年少时美好的记忆了。
她挑了挑眉,理直气壮地道:“孙郎是眼前人,肃王是天上月,这可不一样,当年要是肃王愿意娶我,我才不等孙家的小子呢。”
她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眼睛里有了盈盈的泪光。
沈绿绮握住了柳氏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柳氏只是一瞬间的伤感,很快过去了,她看了沈绿绮一眼,认真地道:“阿绮,我和你说一句真心话,你若不愿听,也别恼我。”
“母亲请讲。”
“你如今岁数真也不小了,虽说你生得美貌,但须知,女子的年岁是这世上最留不住的东西,你要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别像我这样,生生蹉跎了年华,最后,只能嫁给你父亲那样的人。”
柳氏说话实在太直白了,沈绿绮哭笑不得:“母亲,对人子女者,不可言其父母之过,您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